“要不說女人打架,男人不能湊上去……”杜葦喝多了,有些醉意,“女人們打架,是真要命,一點情麵也不講的。”


    方岱川對他沒什麽好感,聞言嗆道:“弑父的時候,也沒見你講情麵。”


    杜葦聞言豁然停下了腳步,回頭瞟了他一眼,眼神裏帶著些嘲弄和冷意:“你講情麵,是因為有人護著你。”


    “他講情麵,是因為他心裏幹淨。”李斯年在他們身後冷聲道。


    杜葦的目光在他們兩個人身上睃巡了一圈,似笑非笑地嗤了一聲,轉身下樓了。


    方岱川卻停在原地。李斯年越過他,卻被他拉住了。


    方岱川扯了扯李斯年的衣角。


    “我是不是給你扯後腿了?我……”方岱川心裏很難受,想起來李斯年替他挨的那一針,想起他怕李斯年害了劉新,慌慌忙忙去阻止,卻眼見著李斯年被劉新陰了個徹底。


    他現在還發著燒呢,方岱川想,要是李斯年自己的話,肯定把門反鎖睡覺,管誰死誰活。


    偏偏拖著個我,這也想保全,那也不舍得,害得他費勁苦心,一身傷痛。


    “可是我什麽也改變不了……他們都死了……我誰也沒救下,反而連累了你。”方岱川聲音低低的。


    李斯年停下了腳步。


    他一夜未眠,發著高燒,眼神裏都是徹骨的疲憊和冷意,然而回望身後,聲音卻低啞溫柔,帶著肯定和堅決:“要是沒有你,我與丁孜暉,與楊頌,與杜葦,也不會有什麽差別。機關算盡,生死由天。”


    “你救不了一心求死的人,”李斯年一字一句,“但是川兒哥,你一直在救贖我。”


    第78章第六日·01


    一樓大廳的地板上躺著兩個人。


    窗外,天色已經漸漸亮起來了,陰沉了幾日的天氣突然有放晴的預兆。


    別墅裏陰瘮瘮度了數日,剩下來的幾個活口早已折騰得疲憊不堪,突然一線日光破曉,大家心裏多少都鬆了口氣。


    如果可以的話,不要再死人了,方岱川這樣想著,欺上前去,看了看地上躺的人。


    楊頌已經死去多時,渾身僵硬,嘴邊白沫和著淤血湧出來,已經幹涸了,身體扭曲成一個詭異的姿勢。


    方岱川對這個女孩兒的情緒著實有些複雜,他不願意盯著死者的臉,覺得有些不尊重,便半側過了頭。


    旁邊是丁孜暉的屍體,李斯年蹲下身,翻了翻她的四肢。李斯年出門的時候拿了柄刀,也不知道他藏在哪裏,行動如常,明麵上總之是看不出來。


    他撥開了丁孜暉的長發,看到她脖頸處有兩處淤青,頭發也散落得不成樣子。


    “你們怎麽發現屍體的?”李斯年問道。


    杜葦眨了眨眼:“你們走了以後,我在半山坐著喝酒,心裏多少有些不放心,就想上去看看情況。等我到的時候,你們走了,楊頌歪在一棵樹下麵,已經斷氣了。我往前走了兩步,就見丁孜暉躺在路一邊,手邊一張木弩,旁邊樹上釘著一支注射器。恰巧卉卉不放心我,出來找我,我倆一起把她們搬回來了。”


    他說著把弩遞給了李斯年。


    李斯年把玩了一下,是一架手工製作的弩,架上剛好能放一隻注射器,利用推力將針頭射出去。


    這麽看來,昨晚在木屋後射擊他的人,確實是丁孜暉沒錯。


    “我們到的時候,隻看到楊頌在地上躺著,沒見到丁孜暉。”李斯年半抬起眼,意有所指地問道。


    杜葦聳了聳肩:“估計是兩人對射毒藥吧,有個時間差,不是說能撐半小時麽,然後就都死了。”


    李斯年找到了丁孜暉身上的針孔,在脖頸一側,他似笑非笑點了下頭,沒有說話。


    陳卉身上淋得透濕,低著頭坐在椅子上,身上裹著杜葦的大襯衫,捂著臉頹然坐著。


    “都死了……就剩下我們幾個了……”她低聲道,聲音裏聽不出情緒。


    窗外傳來一聲聲驚濤裂岸的聲響。


    杜葦忙上前去哄她,將她攬在自己腿上:“別怕了,結束了,咱們四個一起活下去,昂?”


    陳卉欲言又止,想是當著方岱川和李斯年的麵,又不好說什麽,杜葦看出來了,勾唇一笑,把她拉到角落裏,兩個人靠在一處坐著說小話。


    方岱川左右瞟了一眼,也湊到李斯年的身邊。


    “他倆還藏著掖著幹嘛?牛心妍那張陣營轉換卡肯定給他倆了,等天一亮,他倆把陣營一換,這個遊戲就結束了。”方岱川小聲說道。


    李斯年臉色卻並不輕鬆:“我看未必。”


    “什麽意思?”方岱川回過頭來,小聲問道。


    李斯年指著屍體頸側的淤青:“丁孜暉手裏有弩箭,伏擊我時也好,伏擊楊頌也好,都是遠距離射擊,她頸側怎麽會有淤青?她伏擊我用了兩管毒藥,殺死楊頌用了一管,最後一支釘在屍體旁邊樹幹上的注射器,是在衝誰射擊的?”


    方岱川回頭瞥了角落一眼,那對兒小情侶親親熱熱地湊在一處,陳卉低頭靠在杜葦的胸膛上,杜葦臉上還帶著宿醉的酒意,低頭淺啄她的耳尖。


    他打了個寒戰:“是杜葦嗎?他之前還很關心這些女孩兒的樣子,聽說牛心妍要尋思馬上衝出來看,丁孜暉死後他卻格外冷靜理智。


    “


    李斯年搖了搖頭:“不知道,總歸不是杜葦,就是陳卉,也沒有別人了。”


    他最後一句話說得很輕,近乎喟歎。


    是啊,這個島上也沒有別人了。


    “算了,”方岱川泄氣道,“管他們誰幹的,我又不是警察。總之我們現在二對二平了,他們也別想害咱們,投完票咱們就回屋反鎖住門,等明天直升機來接。”


    天色大亮,馬上要八點了,方岱川突然想起啤酒肚身上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那張卡片,他想起自己當初的恐懼,便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摸丁孜暉的兜。


    她的兜裏有一張薄薄的紙片,方岱川心髒狂跳,小心翼翼地抽了出來。


    是從某個筆記本上撕下來的一角,折成方方正正的一個紙片,方岱川深吸了一口氣,展開了它。


    紙片上是熟悉的筆跡,簽著一個熟悉的名字。


    方岱川手指瞬間收緊了。


    “怎麽?”李斯年見他神色有異,湊過來抽走了他指間的小紙條。


    ——藝術家專門給設計的簽名,張揚跋扈,筆鋒犀利,轉圜的地方又有些柔和,再熟悉不過的


    “方岱川”三個字。


    李斯年也沉默了。


    方岱川想起那一晚,他敲開女孩兒的房門,丁孜暉小心翼翼地應付他,想同他結盟,話都沒說出口他卻衝了出來,緊接著就是李斯年被毒,跳海,一夜魂飛魄散、驚心動魄。


    他早就忘了這張簽名。


    當時丁孜暉是什麽表情呢?她又說了什麽話?


    ——當時丁孜暉端著紙看了一會兒,笑著收起來了:“這回回去了,我可要po在微博上,沒準能漲粉呢。”


    音容笑貌曆曆在目,方岱川閉上了眼睛。


    李斯年拽下身側的窗簾,展開將兩具屍體從腳到頭蓋住了。中國的規矩,死者為大,即便生前那麽多是是非非,人都死了,前塵往事便也都煙消雲散了吧。


    少女玲瓏的身材在厚帆布下起伏有致,若沒有這一場劫難,本該坐在手機後麵刷刷微博、敷敷麵膜,計較能不能搶到今年新出的口紅限量款。


    何苦要來這裏,為著十幾年前的一場恩怨,把命都斷送在這裏。


    方岱川靜默地站在兩具屍體前,在胸口劃了個十字。他才不顧及杜葦和陳卉嘲弄的眼光。


    屋角的時鍾敲了八下,眾人都站了起來。


    “天亮請睜眼,請各位玩家依次刷卡。”機器的聲音依舊平板無波。


    幾人輪流去刷了指紋,聽機器如常報道:“目前存活人數,4人,遊戲繼續。”


    陳卉和杜葦互相打量了一眼。


    “今天就不投票了吧,二比二,你們的關係,反正我們也挑撥不動,怎麽都是平票的。”李斯年同對方商量道。


    陳卉的目光在他們兩個人的臉上打了個圈:“那可說不準,都到這會兒了,第三方還沒動靜,我們四個裏麵,誰是那個包藏禍心的猶大,還說不準呢。”


    空氣瞬間陷入了凝滯,四人站在機器前麵麵相覷,目光一觸即分。


    方岱川張口正想說些什麽,突然感覺到腳下的地板猛然一震!


    他右手反射性地拉住了李斯年的衣角。


    第79章第六日·02


    “怎麽回事?!”方岱川扭頭向窗外看去。


    窗外豔陽大作,海岸線遠遠地退後了十餘米,生物的死屍被留在沙灘和礁石上,有動物也有植物,從屋裏看上去,海岸線沿岸像是一圈墳場,散發著萬籟俱靜的死氣。


    屋後的灌木和草生植物也萎靡了許多,打著蔫垂著,一點也沒有久雨初霽的機靈和鮮活。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臭味,和那天在海邊聞到的味道很像,壞雞蛋的味道,刺激性很強,又很惡心。


    “硫磺……”李斯年神色一凜,“火山要爆發了!”


    回應他的是又一陣地動山搖。


    遠處霧氣在震動中漸漸升騰而起,像霧霾一般,籠罩在海島上空,明明晴好的陽光被遮蔽住,窗外落下一層灰。


    方岱川知道他所言不虛,臉色冷峻,眼中閃過一絲驚慌。


    “目前存活人數——四人!請大家依次發言、上前投票!”機器閃爍了幾下,“嗶——”地一響。


    “投個屁!”杜葦暴躁地丟過去一盞杯子,陶瓷砸在機器外殼上,嗆啷一聲脆響。


    別墅在震動中晃來晃去,方岱川心慌極了,這種海邊礁石上建造的別墅,本來地基也不牢靠,臨時住一陣子沒問題,哪經得住地震海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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