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年從後山的木屋裏走出來,一手把玩著自己的卡片,一手推開門。


    雨聲漸漸小了,路很不好走。連日的陰雨讓山間土路泥濘不堪。


    李斯年皺著眉頭,一邊走一邊思考著什麽。


    身後突然傳來破空聲。


    李斯年霍地回身,一腳猛然側踢出去。


    一根針管應聲掉落在地,針管裏半截兒透明的藥液,針頭泛著寒光。


    然而四周沒有人。


    李斯年沉靜下來,靜聽自己的心跳。


    竹梢的雨水低落在地上,四周黑暗一片,李斯年有種穿越到武俠世界的錯覺。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星辰各司其職,在固定的軌道上旋轉,和昨夜沒有任何區別。


    有什麽東西死死窺視著他,黑暗像一張弓,看不見的弦越來越緊。


    銳器破空而來!


    李斯年看不到方向,他憑直覺選擇了一個方位,縱身一躍。


    他身後的樹幹上,釘著另一支注射器。


    “你隻剩兩支了,我勸你好好想一想,全浪費在我身上,劃不劃算?”李斯年借著樹幹的遮擋露了一雙眼睛出來,掃了一眼。


    他對麵的山坡上,有一棵高大的樟樹,枝葉繁茂。樹幹上影影綽綽,似乎是趴著一個人,但他不敢確定。


    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什麽人翻身下了樹,朝更深處的林子裏跑去。


    李斯年想追,又疑心是計,猶豫了片刻,仍退回了樹後。他拔出了釘在樹上的那枚注射器,藥液已經全部滲入樹幹裏了。


    注射器被簡單改裝過。因為氣壓的原因,注射器紮進肌肉裏之後,就會將藥液自動注射進去。


    李斯年臉色變得很難看。


    他一路小心地下山去,謹慎觀察周圍的動靜。


    有人的聲音跑上山來。


    李斯年警覺地站住,問道:“誰?”


    “是我!”方岱川的身形從樹後閃出來,看得出來他一路跑過來,此刻兩手扶在膝蓋上急喘。


    李斯年忙上前扶住他:“你怎麽上山來了?別墅那邊怎麽樣了?”


    “你驗人了沒?!”方岱川問道。


    “驗了,丁孜暉,狼。”李斯年攙著他靠在一邊的樹上。


    方岱川點點頭,手裏捏著一張紙,他隨手塞給李斯年,略喘了兩口氣,然後拉上李斯年一口氣往山上狂奔而去,一邊回頭解釋道:“牛心妍自殺了!丁孜暉確實是狼!牛心妍留的信裏把一切都告訴我了!第一夜是他們商量好要做戲的,可是牛心妍還沒來得及出房間,丁孜暉就遇襲了,她們覺得有人背叛,聯盟才自然瓦解的。丁孜暉的媽媽就是當年騙了楊頌父親的那個投資顧問,現在楊頌拿到了牛心妍的一瓶毒藥,要去殺丁孜暉!”


    李斯年反手扣住方岱川的右手,將他緊急拉停:“別急,我們先商量一下。”


    他死死按住方岱川,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牛心妍留下的遺書。


    她來這裏的目的簡單明確,要替她丈夫,殺了宋老太太。


    當年牛納含出事,除了李衡的一封郵件,就是因為宋老太太在背後竄撮了絕望的富商。


    宋老太太覬覦研究所多年,在牛納含手底下做得委委屈屈。有這樣一個機會,她當然不會放過。


    她找到了被牛納含和杜潮生整治到一無所有的男人,輕輕挑撥幾句,便讓這個可憐的男人失去了理智。


    他約了牛納含出門吃飯,說想再談一談島上開發的事情。牛納含不知道真正的報告已經泄露了出去,不疑有他,跟著他便出了門。


    他借口車壞了,一起搭乘地鐵過去,在地鐵開來的一瞬間,抱住牛納含一起跳進了鐵軌裏。


    李衡已經死了多年,可是宋老太太還是所長。牛心妍不能原諒,她的丈夫被困在兒子的身體裏,那個陷害他的人卻好好活在世上。


    劉惜泉的盒子剛拿到手,她就看了。裏麵有四瓶狼毒,一張陌生的房卡,屬於三樓的某間房間。


    她當晚就陪著劉惜泉上了樓,在房間裏看見了趙初、丁孜暉和那對兒小兩口。


    她已經決議要幫劉惜泉活下去,她第一夜就在樹林裏找到了一個小道具,是一張可以轉換陣營的卡片。


    好人到機器前綁定自己的指紋和道具卡,就可以轉換到狼人陣營,隻是沒有殺人的能力。


    狼人要想轉換為好人,需要把自己四瓶狼毒一起塞回機器的回收口。


    她在最後也沒有動用這張卡片,因為對她而言,是否轉換陣營,已經不重要了。


    她求生的那個人,已經死了,早就死了。


    “我將我所知的一切都說出來,並非出於好意。想反,我希望活著的諸位生死追逐,自相殘殺,為所有死去的靈魂奉獻更精彩的表演。君即下一個的我,祝君好運。”


    李斯年看著她在最後一段詛咒後畫的笑臉,心頭微冷,這才明白,劉惜泉第二人格的惡意,從哪裏繼承而來。


    第73章第五夜·08


    李斯年讀完了信息量巨大的一封遺書,臉色冷峻。


    方岱川期待地看著他:“你猜出什麽了?”


    李斯年苦笑:“你未免太看得起我,這麽亂,我總得消化一下。”


    “那你消化,我把我想到的問題提供給你參考。”


    李斯年點點頭。


    “丁孜暉是狼人,是兩邊求證之後的事實,那麽我最大的疑問即是,假如牛心妍說的是真的,丁孜暉的平民卡來自她手中,那啤酒肚兜裏的平民卡,又是誰塞進去的呢?我想不到將一張平民卡塞給死者,有什麽收益。除非有人想轉移我們的視線,啤酒肚根本不是平民,而是別的什麽角色,”方岱川一步一步推測著,某一個時刻,他感覺自己距離真相很近,然而就是這一步之遙,他怎麽也找不到最關鍵的一塊拚圖,那種被關在門外的感覺著實難熬,“——可是又已經沒有角色給他占了,他不是平民,就隻能是那個勞什子的第三方陣營。但是第三方陣營第一晚就被弄死?那也太菜了些?他的位置,到底誰占據了呢?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


    “別想那麽多了,”李斯年疲憊地歎了口氣,“人都不全了,搞不好搗鬼的人已經死了,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這倒也是,不管是誰站了啤酒肚的位置,總歸不是什麽好人,剩下的所有人裏,一起防備著就是。


    李斯年突然想起了什麽:“牛心妍給楊頌和杜葦各留了什麽?”


    方岱川搖了搖頭:“不知道,每個人的東西都裝在一個紙袋裏,他倆拿了就走了,沒給我看。”說到這裏,方岱川有些萎靡,嘴角耷拉著。


    “人之常情。”李斯年拍了拍方岱川的肩膀。


    “所以我也沒給他們看。”方岱川忽而又有些得意。方岱川這個人,最討人喜歡的特質就是不記仇,正能量槽儲值奇大,回複奇快,也不知道每天都在樂什麽。


    李斯年對此驚喜不已:“這次學聰明了,真乖。”


    “你說楊頌會不會去追殺丁孜暉?”兩人繼續往山上走,方岱川一路問個不停,看得出來有些緊張。


    李斯年像是有些走神,愣了一下才回道:“啊?哦。”


    方岱川有些奇怪地瞥了李斯年一眼。


    李斯年察覺到了他的好奇,他歎了口氣,停住腳步解釋道:“我剛才是在想……牛心妍既然死了,按她所說的,小男孩兒是狼人,他的狼毒都去哪了?”


    一道悶雷遠遠地震了一聲。


    兩個人怔在原地。


    李斯年自言自語:“或者問,他的狼毒,牛心妍給了誰?”


    “所以,現在除了咱倆,剩下的四個人,手裏有十二瓶毒藥?”方岱川打了個哆嗦。


    李斯年想起襲擊自己的那個人影,搖了搖頭:“最多十瓶。”


    那也不少了。


    他倆手無寸鐵,方岱川手裏倒是有瓶毒藥,他也不是能隨便朝別人潑毒的性格。


    兩人驀地停住了腳步。


    前麵一塊山石上,杜葦仰頭坐著,不知是敵是友。


    “你在這兒做什麽?”方岱川警覺地問道。


    杜葦手裏還拎著那半瓶酒,他沒撐傘,也沒找棵樹避雨,就大大咧咧敞在風雨裏,懶洋洋地坐著。


    杜葦聽見動靜,抬頭瞥了方岱川一眼:“這是你家的島?我坐這兒礙你什麽事兒了?”


    李斯年拉了方岱川一把,將他拽到自己身後去,狐疑地盯著杜葦:“你自己?”


    杜葦掀了掀眼皮:“不然呢?你找卉卉?我哄她睡著了。”


    李斯年沒答話,表情全然是諷刺的樣子。


    “我知道你們要幹什麽,”杜葦勾唇一笑,“你們阻止不了楊頌,何必去呢?”


    方岱川回嘴:“你喝酒又不是為了醉,又何必喝酒呢?”


    杜葦抬頭瞥了他一眼,他大馬金刀地坐在石頭上,敞著襟穿一件襯衫,肩頭被雨水澆濕,貼出蜜色的皮肉,胸肌和腹肌整齊排列,敞在風雨之中,襯衫下擺吸飽了水,在風中獵獵地動。


    他嗤笑一聲,仰頭灌了濃濃一口酒液:“我喝酒就是為了醉,哪像你們?你們這麽多人喜歡喝酒、喜歡藏酒,你們誰敢說,這麽些年來,有一次放肆喝醉過?”他說是


    “你們”,一雙眼睛卻僅僅盯著李斯年。


    方岱川看了一眼李斯年,李斯年不動如山。


    “所以你們都不如我。”他躺下來,“今朝有酒今朝醉。”


    他將酒瓶遠遠遞過來,見兩人不為所動,便仰頭又灌了一口:“你們去吧,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們,女人打架的時候,男人最好不要亂摻和,後果很淒慘的。”


    “你倒是有經驗。”李斯年諷刺地一笑。


    杜葦倒也不惱:“我是喜歡美女環伺的,不比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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