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倆說完了嗎?”李斯年問道。


    牛心妍點了點頭,低聲說道:“說完了。”


    “反正不是我!”老太太從鼻孔裏噴出來一口帶著氣的火焰。


    丁孜暉看了方岱川一眼:“那該我說了。我……我票的趙初。我什麽都不知道,第一天還被襲擊了,我完全是嚇傻的狀態。剛才誰來著,說我可能是狼,第一夜自導自演騙信任,我想說,我完全沒有這個必要。我假如是狼的話,隻要我不動,我隱藏自己就好了呀,這才是第一夜,我何必跳出來冒這個風險呢?”


    “狼自殺啊,”劉新插了一句,“首夜自殺騙解藥,這不是套路嗎?”


    丁孜暉無語地撇了撇嘴:“拜托,這又不是真的桌遊,這是真實的生死選擇好不好。我自刀,女巫是不會救我的好嘛?女巫的那瓶解藥他傻嗎他不給自己留著?預言家也不敢跳出來帶票。那我要是狼,我幹嘛要多此一舉,引火上身呢?所以我真的是個好人,這點你們真的不用懷疑我。”


    方岱川沒仔細聽丁孜暉的話,他的關注點還在牛心妍和宋老太太互踩的身上,丁孜暉在他這裏是明牌的,沒有任何疑問。


    於是他低頭刷拉拉在紙上寫寫畫畫,假裝在聽丁孜暉的發言,其實一直在試圖理順宋老太太的邏輯。


    他發現這些人說話的時候非常有邏輯,而且每個人都對狼人殺的套路和玩法非常熟悉,不過想一想敢來玩這種真·狼人遊戲的人,就算以往不會玩,簽約之後也會突擊學習一下的,這樣想來,宋老太太的說法不禁更加可疑。


    丁孜暉已經喊了過。


    方岱川抬起頭來,秉持著多說多錯的原則,他言簡意賅:“我的邏輯和宋老太太一樣,我票的趙初。過。”


    下一個是李斯年。


    李斯年思考了一會兒:“現在我們假定有這樣三套邏輯。好人邏輯,場下邏輯,狼邏輯。第一,好人,我假定是要全心全意抓狼的,那相對而言,行為和投票上都一直在抓狼的這幾個人,我暫時不太懷疑。丁孜暉剛才說的有道理,方岱川從遊戲一開始就很明顯,一直在讓大家搜身什麽的,他倆老實說,我不太懷疑。楊頌票我,她的邏輯是對的,我的身份確實很可疑,所以雖然她票了我,但總歸是在抓狼,我也不懷疑。但是牛心妍,你票宋老太太,這個邏輯我有點看不懂。你既然認定了趙初是狼,那你為什麽放著狼不去票,你要票一個你不那麽確定的人呢?這是我存疑的第一點。”


    “我不確認趙初是狼,趙初死了我才確認的,”牛心妍直視著李斯年的眼睛,“我最懷疑的一直就是宋老太太,她邏輯講不通,所以我一直是投她的。”


    李斯年搖了搖頭:“不對。”


    他攤開手:“你認為宋老太太邏輯講不通的悖論是,她明知道趙初是狼,還要去趙初的房間,言行不一必是狼,所以她的身份恐怕不太好,這是你的邏輯,對不對?”


    牛心妍點了點頭。


    “那就說不通了,”李斯年挑了一下左唇,微微一笑,“你這個邏輯的基點是,你認可趙初是狼。假如你不確定趙初是狼的話,那宋老太太這個行為沒有任何問題。然而你卻說你最懷疑的是宋老太太?”


    牛心妍張嘴欲辯。


    李斯年搶在她前麵說到:“不過你也不用緊張,你不一定是狼,我剛才說了,在這裏坐著的人,一共有三套邏輯。我假定你不是狼,那用第二套邏輯,能完全講通你的行為。——你不是在抓狼,你是在玩場下。雖然我為你作證你沒有哥哥弟弟,但是我覺得宋老太太對你的敵視不是沒有道理的,牛好像也不是一個很普遍的姓。你有可能真的完全沒去管誰是狼,專門盯著你到島上的目標集火,這裏我先給你存個疑。”


    方岱川完全忘記了記錄,一臉震驚地看著李斯年,仿佛透過他的頭骨看到了裏麵高速運轉的一顆大腦。


    他突然對自己的大腦生出了一些羞愧。


    可是正當他沉浸在李斯年的發言中神遊天外的時候,方岱川餘光無意間瞥見,李斯年的右手拇指和食指,一直在桌麵下高頻率摩搓著。


    這是怎麽個情況?方岱川愣了一下。是興奮還是緊張?他假裝不經意地抬頭看向李斯年,卻見李斯年有意無意地看向楊頌的方向,眼神裏有些看不明的疑惑。


    察覺到方岱川在看自己,李斯年幾不可查地搖了搖頭,他在桌下給方岱川比了個手勢,示意回去再說。


    “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講,”牛心妍細聲細語地反駁道,“我票宋欣然,和我認不認趙初是狼,是沒有關係的。我票宋欣然,是因為她的邏輯講不通。她自己說,認趙初是狼,然後自己去趙初房間,我不認可的是這一套邏輯,跟我本人認不認趙初是狼,沒有任何關係。”


    李斯年搓著手指點了點頭:“好,你如果這樣說,那你在我這裏暫時解除懷疑。但是宋老太太您的做法我真的是……完全想不明白。要麽老太太您是個狼,要麽您就是有別的依仗,篤定趙初不敢殺你,您要是說不出來什麽,那我隻能先給您的身份畫個問好。”


    這說的還算客氣呢,要是方岱川說話,估計就直接懟著別人鼻子喊:你他媽到底藏著什麽,你說不說,不說我就認你是狼。


    “我才是你說的第二邏輯!”宋老太太大聲爭辯道,“我跟趙初以前認識!我不相信他第一晚就會毒死我,所以我才敢進他的房間試探他!就這麽簡單的邏輯你們搞的曲裏拐彎亂七八糟!我怎麽可能是狼我要是狼我為什麽要投死趙初?!對我有什麽好處?!”


    她沒有正麵回答李斯年的問題,李斯年沒再和她搭話,微笑了一下,直接喊了:“過。”


    杜葦和陳卉對視了一眼,杜葦說道:“我和陳卉其實是商量過的,我們倆第一輪歸票一起投給了杜老板。邏輯就是我第一輪講過的,我覺得我們現在不要去考慮什麽誰是狼誰是村民什麽的,不要去抓狼,這都是強行把事情搞複雜了。這不是狼人殺,這是一場真實的殺人案,凶手一定具備這樣幾個關鍵因素:殺人動機——為自保唄,所有的狼都有殺人動機;作案手法——狼毒注射,鎖定焦點還是所有的狼。但是最關鍵的是作案時間啊,我認為從作案時間上來說,最寬裕的就是杜老板,我們這裏兩票一直是給的杜老板,就這麽簡單,我說完了,過。”


    陳卉果斷喊了過。


    杜老板頻頻點頭:“我的態度也說得很明白了,我和李斯年不可能是凶手,你為什麽還在糾結這個時間問題?對,我們兩個確實是最後上去的,但是你別忘了,大家有二十分鍾的自由活動時間!這期間誰不能敲個門上去一針紮死他?更何況李斯年說了,狼人手裏四瓶藥,趙初身上搜出來三瓶,事實已經很顯而易見了,凶手就是趙初啊,你一直咬我是怎麽個意思?我現在非常懷疑你們兩個。”


    劉新在最後發言的總結歸票位,他推了推眼鏡:“我票的是趙初,邏輯和你們是一樣的,顯而易見,事實也證明了他就是狼。杜葦和陳卉他倆,我反倒不太懷疑,雖然他倆一直懷疑杜老板,但也是沒多少信息量的那種感覺,不過也不一定。……我也確實看不出更多的東西來了,宋老太太確實……但是也說不好。……我也做不出什麽有意義的假設,所以暫時就這樣吧。今晚其實從我的角度是想看看誰會死的,但是感情上我希望大家能夠安然度過一個平安夜,真的不要再死人了。這就是我的發言,那就這樣吧?散會。”


    “等等,都別走!”李斯年抬起頭來,緩緩逼視了長桌四周的九個人,天邊遠遠一道閃電裂出銀白的光,炸雷聲一滾,撕開了凝滯的空氣。


    李斯年側頭說道:“不對,有人撒了謊,票數對不上。”


    第23章第二夜·04


    今天的信息量太大,震驚過許多次,以至於方岱川此刻已經完全沒有了驚訝、慌亂,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隻感覺到徹骨的疲憊。


    有人撒謊,方岱川那一刻,簡直想把毒藥拿出來直接自盡。


    這種時候還有攪屎棍在中間攪和,方岱川真不知道他們是不怕死,還是對自己的智商和運氣太自負。


    “瘋了,都瘋了。”宋老太太仰頭冷笑著說道。


    方岱川聽著窗外清晰的風雨聲,感受屋裏的沉寂。


    趙初得到了五票,這是今天早上明明白白被機器念出來的,剩下的四個人每人背了一票,那杜老板就是三票。


    杜老板自己是不可能投自己的,然而複盤卻隻有兩個人票了杜老板,剩下趙初有六票。


    除非機器被動了手腳,更大可能是有人撒了謊。


    “杜老板你票了自己?”李斯年問道。


    杜老板嘲諷地笑了兩聲:“你覺得可能嗎?我票的趙初。”


    “宋老太太,丁孜暉,我,李斯年,杜老板,劉新,我們六個投了趙初,對不對?”方岱川閉眼深吸了一口氣,強撐著在紙上寫著名字,然而紙上的墨跡如同高中時數學課打瞌睡時的筆記一樣,淩亂顫抖,不成字句。


    一股澎湃的火在他胸膛燃燒,燒得他臉頰滾燙,有什麽壓抑不住的情緒被死死壓抑在胸口。


    “機器今早報票,趙初明明隻有五票,”方岱川的聲音極其克製低沉,而後猛然爆發大喊道,“你們告訴我怎麽可能有六個人投了他!!!你們是真不想活了嗎?這種時候了!還有人撒謊跑票!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方岱川你別急,”牛心妍直接揮手製止了方岱川,她看起來非常冷靜,她說,“反正局勢已經很明朗了,大家好像都是為了那件事而來,咱們明人不說暗話,生生死死的,大家也早都有心理準備,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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