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孜暉扶著膝蓋喘氣:“這山……這山跟我平時爬的,不一樣啊。”


    “你那不是廢話嗎?”方岱川無語地四周打量了打量,這山——也不能叫山,撐死叫土坡吧——植物長得還挺茂盛,他一邊提防著樹林裏會不會有什麽動物出來,一邊隨口損丁孜暉道,“你平時爬都是風景區,給你修好的一級一級的台階,你該不會以為山本來就是長那樣的吧?”


    他們翻過一個小山頭,山頭對麵就是他們住的那間別墅。


    李斯年眼睛一直放在別墅上,一個不注意,腳下一滑,差點直接摔下去。


    方岱川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他。


    腳邊的石子沙土撲撲簌簌灑了一路。


    李斯年攀著方岱川站穩,往下看了一眼,出了一腦門子冷汗。——他們與對麵的別墅隔著一條深溝對望著,山雖然說起來不算高,也有個大幾百米,山石中間鬼斧神工地橫著一條長澗,深不見底。


    “我去!”方岱川也後怕得手抖,他回頭把大家都往後扯了一把,三人站在邊上,看食腐的鳥類在深深的裂縫間尖叫盤旋,“你說這是自然形成的還是人工鑿出來的?”


    李斯年微微往前邁了一小步,仔細觀察漆黑的底層:“就算是人工開鑿的,恐怕也很有些年頭,下麵凸起來的石塊都被鳥屎糊著,石頭縫裏小樹都有手腕粗了。”


    底下很深的地方傳來汩汩的水流聲。


    “下麵有個暗河,”李斯年皺眉看著黑暗的縫隙,“可惜我不懂地理,這種海島上的暗河會不會被海水倒灌進來。”


    正說著,遠遠天際一個悶雷炸在頭頂上。


    李斯年抬頭看了一眼,閃電劈開天際的濃雲黑霧劃下來,緊接著的就是無休無止的滾滾雷聲。


    地麵上沉積幾天的熱氣和潮濕的冷氣糾纏著,空氣裏一股腥腥的幹土味。


    “你之前上島的時候來過這邊嗎?”方岱川這次學精了,扭頭趁丁孜暉蹲在遠處的小水潭邊不知道幹嘛的時候,他扭頭小聲問李斯年。


    李斯年用手丈量樹幹的粗度,想看做成小筏子的話能不能吃得住重量,聞言抬頭看了丁孜暉的背影一眼,回答道:“沒有,這山不高,一眼能看清楚,我就沒上來過,誰知道這裏還藏著這麽一條縫隙。”


    方岱川沉默了一會兒,他實在不想往那個方向想,但是情況在這擺著,他糾結了半晌,仍舊小聲問道:“你說……你父親,在這個島上失蹤了?”


    李斯年驀地停下了手裏的事兒,他愣了兩秒,反射性地看了那個縫隙一眼,又很快地移開了眼睛。


    “你說他,會不會……”方岱川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李斯年走了兩步,站在山崖上往下窺去。


    從澗底刮起來的風聲很大,像深淵的低語。天邊又炸開一道閃電,大雨滂沱而至,地麵上幹燥的飛塵被雨滴濺起來,李斯年淺琥珀色的眼睛好像也浸著些水。


    “今兒下雨了,太滑,等明天天氣好了,我試著下去看看,”方岱川拍了拍李斯年的肩膀,許諾道,“你別擔心。”


    李斯年回過頭來,愣愣地看了他兩秒鍾,他額前的頭發被雨水打濕,幹燥的時候看起來很普通的發絲,濕了水變得有些卷卷的,軟趴趴搭在前額上,看起來有些傻。


    “咱們快回去吧!這也看不出什麽來!下雨了!”丁孜暉站起來,在遠處朝他們揮了揮手。


    李斯年瞬間回過了神來。


    他甩了甩濕透的頭發,嘴角又掛上了那幅笑意:“我們看看這邊的樹夠不夠搭個筏子的,你先找個地方避雨!我們這就來!”


    丁孜暉聽話地站在一塊大石頭下麵躲雨。


    李斯年一把拉過方岱川,繞到了樹林深處,雨幕越來越密,遮擋了其餘人的視線。


    李斯年走到一棵半枯死的樹後麵,隨意踢了兩腳,翻出了一個被蛀了一半的樹洞:“快,把你的藥埋進去。”


    “啊?”方岱川傻乎乎地看了他一眼,雖然沒聽明白,然而還是乖乖地把藥從腰兜裏掏了出來,“埋,埋這裏?為什麽?”


    李斯年歎了口氣,從兜裏掏出了一件t恤,把兩瓶藥都裹在裏麵,塞進了幹燥的樹洞裏,然後撿了幾塊石頭,隨意扔在洞口,擋住了樹洞。


    方岱川也學著他的樣子,盡力鬆散但是密實地遮擋住樹洞。李斯年拍拍手上的水,歎了一口氣:“你不是說今晚要提議大家搜查各自的屋子?你這兩瓶藥你準備怎麽解釋?”


    “當然是一起毀了啊!”方岱川瞪大了眼睛,這才懂了他是什麽意思,他扭身就要從樹洞裏把藥水刨出來,“不行,我不能私藏這個,要銷毀一起銷毀,這算什麽?秘密武器嗎?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


    李斯年強行把他推到一棵樹上,用全身力氣禁錮住他:“你是真傻是嗎?!我跟你打個賭,你今晚要是能搜出來一瓶毒藥,我以後跟你姓方你信嗎?”


    方岱川一下子放棄了掙紮,傻乎乎地抬頭看著他:“不可能,我不信!”


    李斯年不屑地撇了一下嘴,勸道:“你先放這兒,今晚你要是搜出了毒藥,我陪你過來拿了這兩瓶,在大家夥跟前兒一起毀了。你要是搜不出來,以後就乖乖聽我的話,不許瞎犯蠢。”


    這個聽起來挺公平,方岱川站在原地低頭思考了一會兒:“這……”


    李斯年趁他思考的時候,用左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揉了揉——小傻逼智商不行,勁兒是真他媽不小,他捂住被方岱川手肘打到的肋骨,心裏隻有苦笑。


    “你們……在幹嘛?!”兩個人身後猛地傳出來一個小心翼翼地聲音。


    兩個人扭頭看過去,隻見丁孜暉一臉撞破了奸情的表情看著他倆。


    李斯年低頭看了一眼他倆的體位——方岱川被他死死抵在樹幹上,他一手捂著胸口,另一手撐著樹幹,將方岱川整個人貼在懷裏。


    兩個人火燒了尾巴一樣,迅速彈開了。


    “沒……沒什麽……”方岱川表情很不自然,他想起那兩瓶藥,想起自己偷偷摸摸藏藥的鬼祟行為,再想想人家姑娘敞亮地明牌亮給他,他羞愧地低下了頭。


    丁孜暉看了看方岱川羞愧的臉色,又看了看李斯年盯著自己試探的表情,她猛地察覺了什麽。


    “啊……”丁孜暉轉過身去,假裝自然地往山下走去,“那什麽,我什麽也不知道!我先下山了!”


    方岱川盯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小聲犯愁道:“她是不是看到咱們把東西藏哪兒了?她很不自然啊,咱們是不是要換個地兒……”


    李斯年摸了摸他的腦門兒:“她不是看見這個了,她是誤會……”他低頭看著方岱川的狗狗眼,突然說不下去了,“算了,別管了,她要是真看見了,剛才肯定不會出聲,咱們還是趕緊走吧。”


    他說著自己先大踏步走出了樹林,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方岱川有些奇怪地跟著他走了出去,路上無意間抬頭看了一眼,卻發現李斯年耳廓竟然泛著微微的紅,在黑乎乎的天色裏,明顯得不得了。


    天漸漸黑下來了,第二個夜晚,就要開始了。


    第20章第二夜·01


    暴風雨已經下了一天,傍晚天與海與雲熔成一色,天地靜肅。


    風和海浪潑天而起,幾乎要掀翻整個海島,幸而別墅裏燈火通明。大家吃過晚飯,這種天氣也不敢出門或者回屋,就都聚在一樓的大廳裏,丁孜暉把屋角所有能打開的燈都打開了。


    現在假如航拍的話,方岱川忍不住想到,鏡頭一定很有質感。——風雨飄搖的黑暗海島,一棟唯一點著燈火的別墅,那點搖搖晃晃的光明,仿佛馬上就要被黑暗和海浪吞噬殆盡。


    當——當——……


    二樓的座鍾敲了八下,狼人場合開始了。


    方岱川看見旁邊的丁孜暉抖了一下。


    “我有個想法,”方岱川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咱們這麽減員下去,遲早是要死完的。”


    楊頌坐在上首,仍舊在啃咬自己的指甲。


    第一天來的時候,她的十根指甲上塗著芒果色的指甲油,現在已經被啃禿了兩枚指甲。


    她聽了這話抬了抬頭。


    方岱川堅定道:“我們今晚就在這坐著,誰要去洗手間,那就一個人去。要麽獨自,要麽一起。”


    大家麵麵相覷,這確實是暴風雪山莊模式裏生還希望最大的方法了。


    “一會兒大家一起搜個身怎麽樣?索性找找誰的身上和屋子裏有狼毒,銷毀了就萬事大吉了。”方岱川步步進攻。


    大家臉色有些微妙。方岱川有些奇怪,狼可能不太願意,這他能猜到,然而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態,這就讓人看不太明白了。


    “有問題嗎?”方岱川問。


    牛心妍第一個搖了搖頭:“倒是沒什麽問題,但是搜身是不是過分了點?你說我們這麽多女孩兒。”


    方岱川應對道:“那就讓女孩兒互搜。”


    “那要萬一女孩兒都是狼,或者男的都是狼,怎麽辦?”陳卉說道,“這幾率雖然小,也不是沒有啊。”


    宋老太太咳了咳嗓子:“要搜你們搜,我寧可被毒死,也不想被一群小年輕搜房間搜身,這麽沒臉沒皮的事,我幹不出來。”


    這是集體拒絕了。


    方岱川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李斯年勾唇微微一嘲,站起來起身就走。


    方岱川忙道:“你幹嘛去?”


    “我早就跟你說過,搞不成的,你看。”他聳了聳肩,“我不陪你們玩了,不是說獨自或者集體嗎?你們集體在這兒靜坐吧,我出去轉轉。”


    “你就是狼吧!”楊頌豁地抬起了眼睛,“你是不是心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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