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血小哥一手撲克玩的出神入化,兩幅撲克牌在他手中翻來覆去,洗出一張牌橋。


    他膚色細白,手指在純黑的牌背上快速拂過,讓人眼花繚亂。他洗好了牌,一一分發給了在座的十四個人。


    我可不想一波流,方岱川心道,第一關就輸了,大概直接就要打道回府吧,他想到小周的晚娘臉,鄧哥陰沉的目光,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牌已經發完了。方岱川麵前扣著七張。他深吸一口氣,翻開牌。


    運氣不錯,有兩個對子,他飛快地抽出來,和大家一樣扔到桌子中央的卡池裏。


    每個人手裏的牌三張到七張不等,每個人都如臨大敵的樣子。


    斜對麵的男人臉色慘白,一副要死的表情,大家麵麵相覷試探著,都猜那人抽到了鬼牌。


    疑似鬼牌就在陳老的上家,陳老額角已經逼出了一滴汗。


    “從上首開始,楊頌,請抽牌。”擴音器又傳來一聲命令。


    被稱作楊頌的女生,就是首先質疑人數的那個女孩兒,大概二十來歲的樣子,臉上沒什麽表情,看上去高冷極了。


    她深吸一口氣,從她的對麵的上家手中抽過了一張牌,然後比對了一下,飛快地抽出了兩張相同的牌扔進了卡池。


    她的下家表情立刻鬆了很多,抽走相同的牌證明抽到的不是鬼牌。


    下家緊接著抽走了楊頌的一張牌。


    遊戲進行得飛快,快而且沉默,方岱川緊緊盯住每個人的臉色,尤其是老陳抽上家牌的時候。


    所有人都盯著他倆,老陳選了足足半分鍾,選中了最中間的那張。他的上家死死攥住牌不想被他抽走,老陳猛地一拽,表情一瞬間一鬆。


    他看了看牌麵,頂著所有人的目光,把兩張相同的牌扔上了桌。


    方岱川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遊戲已經進行了三個回合。


    一個跟著媽媽來的十來歲的小孩子第一個走脫了,這種牌局小孩子的氣運最旺,沒辦法。


    第二個走脫的是丁孜暉,她將手裏最後兩張牌輕輕放在桌上,手指還在顫抖,然後迅速在自己額頭雙肩畫了一個十字,雙手放在胸前祈禱。


    玩過捉鬼的人都知道,這個遊戲,一開始拿到鬼牌不是最可怕的,隨著遊戲的進行,鬼牌很容易脫手,越到後麵其實才越刺激。


    果然,已經走脫了三分之二的玩家之後,又輪到了老陳抽牌,這次他臉上的表情再也繃不住,瞬間白了。


    他的上家簡直激動得要哭出聲來,連做了三個深呼吸控製情緒。


    鬼牌易主了。


    老陳抬眼看向方岱川,手裏動作不停,將三張牌都洗了又洗。


    方岱川吞了吞口水。他手裏還剩兩張牌,老陳還剩三張,場上還留下四個人,老陳的上家,還有隔著好幾個座位的,那個帶小孩兒的女人,他倆都隻剩了一張牌。


    方岱川手指一一摸過老陳的牌,老陳的眼睛隨著他的手指移動著,額角爬滿了冷汗。


    方岱川安慰自己,抽到鬼就抽到鬼,反正大不了打道回府,然而場上緊繃焦灼的氣氛容不得他這樣自我安慰。


    管他呢,隨便抽一個吧,方岱川往右邊看了一眼,那個叫斯年的混血小哥站在他右手邊的空位上,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就選右邊!方岱川輕輕一抽,放進了手牌裏。


    三張不同的牌,沒有鬼,也沒有相同的牌麵。


    方岱川神色平靜,沒有逃出生天的喜悅,也沒有如喪考妣的懊惱,他沉默著將手牌展開成扇形,遞給他的下家挑選。


    他下家是丁孜暉,已經走脫了,再往下幾個人也走脫了。目前的下家是帶著小孩出場的那位年輕媽媽,離他很遠,從他和老陳的臉色中大概也看不出什麽,糾結了兩分鍾,方岱川手都要舉酸了,她這才走過來,抽走了中間的那張牌。


    被抽走的是紅桃k,那個年輕的媽媽長出了一口氣,軟倒在椅子上,將手裏僅剩的兩張k拋進了卡池。


    隻剩最後三個人了,老陳的上家該抽牌了,他原來的上家脫身,所以按照規定他要抽走方岱川一張。


    他還剩最後一張牌。


    方岱川隨手洗了洗牌,那人一咬牙上手便要抽。


    他身旁一個女孩兒猛地按住了他的手臂。


    “寶貝兒怎麽?”他問道。他們兩個看起來是情侶。


    女孩兒的身體輕輕顫抖著,吻在他的臉上:“杜葦,我把幸運值都給你,你千萬別死。”


    至於麽,方岱川對這種drama情侶相當無語,玩個真人秀而已,弄得跟生離死別一樣。


    “快點!”方岱川不耐煩地比了比手裏的牌。


    杜葦緊緊閉上了眼,一把抽出了一張牌,黑桃a,與他手裏的牌恰好一樣。


    杜葦情不自禁甩出自己手裏的牌,狠狠地吻住了身邊的女友,兩個人親的嘖嘖作響。


    勝負已分。


    方岱川隻剩最後一張牌了,按照遊戲規則,老陳要從他手裏再抽一張牌。


    那張沒脫手的鬼牌,看來注定要留在老陳手中了。


    老陳臉色慘白如紙,他顫顫巍巍接過方岱川手裏的牌,和自己另一張相同點數的牌一起抽出來,按在桌麵上。


    手裏隻剩下了最後一張反扣的牌。


    斯年小哥翻過那張牌,推進了卡池——鬼牌。


    方岱川精神緊繃著玩完這一場,也是累極了。他摸到兜裏想抽一支煙,顧忌到這是真人秀,又按捺住了。


    屋裏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屋角嘶嘶的電流聲又響起來:“勝負已分,看來混入船上的幽靈,大家已經找出來了。那麽解決了幽靈,我們正式開始遊戲吧,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話音剛落,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站在老陳後麵的那個外國鬼子後退了兩步,砰——的一聲開了槍。


    鮮紅的血液和黃白的腦漿濺了一桌子。


    卡池裏的撲克牌上瞬間被血液浸透,方岱川坐在老陳對麵,臉上胸前都灑了一串一串的血跡和腦漿。


    腥濁的液體還帶著溫度,燙的方岱川狠狠一個機靈。方岱川傻傻地伸出手去,摸了一把臉上的血跡,鮮血順著他顫抖的指尖滴落在桌麵上,鼻子裏聞到的都是死亡的味道。


    老陳的腦袋已經完全崩開了,他的身體沉重地向前一撲,碎裂的半個腦袋重重砸在了麵前被翻開的鬼牌上。


    “啊!”方岱川身邊的丁孜暉緊閉著雙眼,仰天就是一聲尖叫。


    第05章第一日·05


    方岱川的大腦中一片空白。


    丁孜暉的尖叫差點刺破他的耳膜,鼻腔裏都是那股腥臭的味道,抹也抹不去。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凳子腿在地板上刮擦出聲響,那種聲音讓人聯想起小時候,老師寫字時不小心用指甲刮在黑板上,令人牙酸。


    隻有方岱川呆坐在原地。


    這不是特效,老陳的腦袋不是道具組精心準備的道具,這股腥臭的味道也不是特別調製的人造血漿,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老陳是真的死了。


    死在我的眼前,血濺了我一臉。


    方岱川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也聽不到外界忙亂的所有聲音,他坐在死者的對麵,看見淌出來的血液漫過桌麵,泡濕所有的撲克牌。


    那張鬼牌被他碎了一半的頭壓在底下,小醜鮮紅的臉上仿佛綻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這不是火龍果台的真人秀,方岱川後知後覺地想到,這是一個真實的死亡遊戲,那些人手裏拿的是真槍。


    “不玩兒了!”一個男人推開椅子就往屋外跑去,路上不知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腳步有些踉蹌,“這他媽是玩命!老子不玩了,給多少錢老子都不玩!不玩了!!!”


    他大叫著揮舞著雙手跑向門口。


    砰——


    又一聲槍響,他的腳步停止了。方岱川看見他的背後爆出一大蓬血花,身體出於慣性,仍然向前撲去,鐺地一聲重重磕在了厚重的金屬門上。


    他倒下去了,一頭栽在了門口,手指還在抽搐,身體下麵漸漸滲出一小片血窪來。


    丁孜暉雙手在胸前亂舞,眼睛瞪得大大的,她這次沒哭,也沒有尖叫。


    剛才反應很大的那群人,這次沒有絲毫的過激反應。哭得最厲害的是那個十來歲的孩子,這時候哭聲也戛然而止,連臉都忘了埋進媽媽的懷裏。


    所有人有誌一同地盯緊了門邊的屍體。


    鴉雀無聲。


    方岱川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走向那個屍體的,他頂著所有鬼子的槍口走向門邊。


    原來被十來隻槍口對準是這樣的感受,方岱川想,頭皮發麻,渾身的汗毛都要炸起來,像是身上密密麻麻爬滿了疹子,皮膚下有細小的蟲子往外鑽,又好像有電流亂竄,想瘋了一樣跳起來,或者使勁抖抖肩。


    他吞了吞口水,舉起雙手,解釋道:“我……不走,我隻想看看他,我看看他……死了沒有。”


    槍口仍然死死地釘在他身上,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人敢亂動。


    不遠處,老陳的血液終於浸透了整張桌子,從桌沿邊滴下來,隔半秒鍾發出啪的一聲響,然後血滴越來越密集,終於變成整股整股的血流聲。


    方岱川的手指輕輕摸上了死者的頸側,死者的手還在抽搐,但是頸動脈已經沒有動靜了。


    他回過頭來,額邊的一粒冷汗就直接順著眼角砸了下來,他對著其他人搖了搖頭。


    所有人仿佛被打開了開關。


    小孩兒最先反應過來,他撇了撇嘴,卻不敢大聲哭鬧,回身抱住媽媽的腿,將腦袋埋進了媽媽的腰間,死死咬住了媽媽的衣角。


    把幸運值全部分給了戀人的女孩兒直接軟倒在了地上,一旁的男朋友將手穿過她的腋下,將她死死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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