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同事們紛紛告辭,蔣衾才從書房出來,和方源一起送他們出門。


    方源斜覷他臉色,隻見他表情非常得體,眉宇間微微有點冷色,卻很難看出情緒來。


    方源暗暗覺得意外。他原本以為自己能很好掌握蔣衾的情緒,對方的任何反應都在他意料之內,現在卻發現當蔣衾冷下來的時候,自己竟然覺得非常焦慮。


    所有同事都離開了,蔣衾一言不發的在廚房收拾碗筷,方源躊躇半晌,正想上去幫忙,突然口袋裏手機響了。


    “喂,媽?”廚房裏信號不好,方源快步走上陽台,隻聽那邊方母慈祥的問:“搬家了嗎,住得怎麽樣?工作忙不忙,什麽時候放假可以回來吃飯?”


    方源失笑道:“我才安頓下來,哪有假期可放。租的房子倒是不錯,你還記得姨媽家的表弟吧,來來回回幫了我不少忙。”


    對方母來說蔣衾到底是“別人家的孩子”,雖然也有血緣關係,卻已經多年不聯係了。何況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再反感也都淡了。


    “咦,這麽巧?你剛到h市就遇到他了嗎?”


    方源“嗯”了一聲,沒有多說。


    “他現在過得怎麽樣?要是有困難,你可要好好幫幫人家,畢竟你們都是孤身在外,都不容易……”


    “我知道的。”


    “哎呀阿源,虧得是我今天打電話給你,你都想不起來要打電話回家,養你這麽大卻一點良心也沒有……你不要打斷我,我說兩句又怎麽了?跟你說,虧得是我今天打電話,你姨父姨母今天就在我們家吃飯呢。你爸爸跟公安廳的老戰友釣了好多好大的鯉魚……”


    方源突然察覺什麽,回頭一看,蔣衾一隻手緊緊抓著陽台門框,臉上帶著難以形容的悲傷和失落。


    這種表情真是從心底裏透出來的,如此深重悲哀,仿佛巨大的苦水哽在喉嚨口,痛苦得簡直難以掩藏。


    方源心裏一動,招手叫他:“你過來。”說著又告訴方母:“讓姨媽接電話,蔣衾就在我身邊。”


    方母也沒有多想,下意識的就去叫老姐妹過來說話。


    蔣衾抓著門框的手指微微發抖,足足過了好幾秒才走過來,也不伸手拿手機,方源便開了擴音塞到他麵前。


    “……”他用力喘了幾口氣,尾音發顫的叫了聲:“……媽?”


    等待是如此漫長,以至於短短幾秒都絕望得看不到盡頭,手機那邊終於傳出一聲遲疑的:“……阿衾?”


    蔣母的聲音衰老了很多,帶著幾分不確定,頓了頓又問:“你最近……好嗎?”


    蔣衾全身發軟,手腳一陣陣發涼,方源連忙伸手用力按住他的肩膀。


    “嗯,我很好。你跟爸爸呢?你們……”


    “我們也很好。”


    談話突然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仿佛都有很多話想說,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蔣衾嘴唇都在哆嗦,平時冷靜沉穩不苟言笑的樣子蕩然無存。方源支持的摟著他肩膀,從側麵的角度看去,隻見他鼻端發紅聲音哽咽,眼底仿佛帶著一層亮晶晶的水光。


    方源來之前刻意打聽過,蔣衾跟他父母已經足足十幾年沒再說過一句話了。早年他打電話過去的時候蔣父蔣母都直接掛斷,後來他們換了號碼,蔣衾也沒勇氣再打了。


    這是他大學畢業跟靳炎離家出走後,第一次聽見家人的聲音。


    “我……我給你們寄了東西,買了點補品,你們看著能不能吃。你跟爸爸年紀大了,我沒能在你們身邊……奉養你們……”


    蔣衾簡直語無倫次,又把話整個重複了一遍,而蔣母好像也完全慌亂了,聽一句便“嗯”一下,最終又說:“你爸爸他出去抽煙了……你爸爸說他也很好……”


    方源拍拍蔣衾的肩,拿回手機低聲道:“姨媽,我是方源。表弟他哭了。”


    “哦,哦,他……”


    “我會照顧他的,您跟姨父都放心。”


    蔣母心裏還是過不去那道坎,猛然聽見兒子的聲音,瞬間就忘記了經年的隔閡。現在交談幾句冷靜下來了,不由又想起之前的事情,心裏滋味便非常複雜,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今天就先這樣吧,您跟姨父好好保養身體,回頭我再打給你們。”


    蔣母連忙呐呐的應了。


    方源又客套幾句掛斷電話,轉頭看見蔣衾靠在陽台欄杆上,手指神經質的抓著自己的手腕,指甲都深深掐進皮肉裏去了。他最近削瘦不少,看著神情非常憔悴,陽光下那雙本來瞳色就很淺淡的眼睛幾乎被淚水完全蒙住了,卻一點聲音都哭不出來,隻有眼淚大滴大滴的順著臉頰流淌下去。


    “姨父姨母上年紀了,你得讓他們慢慢接受,別心急。”方源安慰的拍拍他:“血緣總是割不斷的。”


    蔣衾一邊點頭一邊用掌心用力擦拭眼睛,仿佛對自己的失態非常尷尬,轉身往客廳裏走去。


    方源跟了一步,想想又停下了。


    他看著蔣衾的背影,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複雜情緒。他對這個漂亮過度的表弟一直感覺有些反感和瞧不起——男人看見外表秀氣的同性,就總覺得輕蔑、有想捉弄的衝動,這是根植在骨子裏的本性。尤其是像他這樣工作性質的,那種反感便更加明顯。


    他原本很討厭警局有些小年輕,碰到事情就崩潰掉眼淚,哭哭啼啼跟娘們兒一樣。然而這個一直被他藐視的表弟,流著淚匆匆從他身邊走開的時候,他竟然忍不住想跟上去多看兩眼。


    仿佛上了癮一般不可自拔。


    方源點了根煙,無意識的把玩著手機,半晌心情慢慢平穩下來。


    靳家跟很多見不得人的生意都有關係,這是警界老人都心照不宣的,唯一缺少隻是鐵板釘釘的證據而已。


    然而對於蔣衾這個人,他們卻有著不同的看法。有人認為他能跟靳炎共同生活十幾年,在靳家的地位也絕對非同小可,說不定在很多生意上都是關鍵人物;有人認為他至今隻是個普通會計師,生活狀態也遊離在靳家之外,把他當做追查靳家的突破口隻能是白費功夫。


    也有人覺得,靳炎開著影響力極大的娛樂公司,整天被無數俊男美女包圍,卻至今沒有什麽緋聞傳出,可見跟自己唯一的法定伴侶感情相當深厚。這個叫蔣衾的人雖然低調普通,對靳炎卻一定有著極大的、決定性的影響力;靳炎至今沒有完全踏進黑道裏去,關鍵就是蔣衾的存在限製了他。


    方源想起那天在酒店裏見到靳炎的樣子,那種男人會因為顧忌某個人,從而硬生生刹住前進的步伐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兩人最終是會分手,還是會重歸於好呢?


    方源忍不住想象蔣衾離開後靳炎會是什麽樣子,一定再也沒有顧忌了吧。


    他在警局看過那麽多人,自信眼光已經足夠毒辣。靳炎這樣的,也許最終會變成瘋狂的亡命之徒也說不定。


    方源無聲的冷笑著,深深吐出一口煙圈。


    2.


    雖然方源出言不遜讓蔣衾發了次火,但是他直接促成了蔣衾十幾年來跟父母的第一次通話,所以很快便得到了原諒。


    他家裏現在有兩個臥室,一個書房,一個連著廚房的小客廳,空間太大又不想招租,便邀請蔣衾來他家住。


    事實上蔣衾也有此意,他酒店已經住煩了,費用高昂不說還各種不方便,天天晚上往空蕩蕩的陌生床上一躺就立刻開始失眠。方源畢竟是他親表兄,他又不是不打算分攤房租,於情於理都應該搬過去一起住才對。


    在蔣衾看來,這隻是最多幾個星期的短暫停留而已,但是消息傳到靳炎耳朵裏,他當場就摔了個煙灰缸。


    “他已經搬到那個警察家去了?!”靳炎甚至沒用名字來稱呼方源,暴怒道:“他就這麽搬過去了,都沒想起來回家收拾下東西?!”


    心腹戰戰兢兢道:“那警察畢竟是蔣哥的親兄弟,可能相處起來沒那麽多講究……”


    “他娘的閉嘴!”


    靳炎簡直恨得出血。他在道上混久了,什麽黑暗肮髒的事情都見過,知道人齷齪起來是沒有下限的,血緣親情那些虛的東西簡直連屁都不算。男女之間要真亂起倫來都能讓人瞠目結舌,何況是dna不知道岔出多遠去的姨表兄弟?


    方源看上去一本正經的,但是也就看看罷了。人心隔肚皮的,你知道他內裏有什麽花花腸子?看著經濟優越一表人才的樣,三十多了還沒結婚,老天才知道他是怎麽回事!


    靳炎在媳婦的事情上簡直半點風險都不敢冒:當年蔣衾警告他說再當著小孩的麵抽煙晚上就不讓他睡臥室,這話隻說了一次,靳炎便把二十年的煙癮戒了大半;後來蔣衾看到他一張從雲南買進三十隻軍槍的單據,拿去問他是怎麽回事,靳炎立刻說這是買運動氣槍的發票開錯了——其實蔣衾壓根沒往軍槍上邊想,轉頭就把這事忘了。但是為了不留任何隱患,靳炎連夜親自押運軍槍去雲南,換了一批不值錢的打鳥槍回來,一來一去淨損失接近七位數。


    七位數他都忍了,就為了杜絕蔣衾產生懷疑的可能。


    後來蔣衾疏遠他,不跟他睡一張床的時候,整整九個月靳炎都不敢碰他一指頭。其實按靳炎那打架械鬥出身的體格,當真用強的話隻有蔣衾吃虧的份;但是他知道一旦用強,兩人之間的感情就壞了。蔣衾對他十幾年的感情是什麽東西都補不回來的,再借靳炎一個膽子他都不敢冒這個風險。


    所以一聽蔣衾跑去跟方源同住,他立刻慌了。


    方源要是歪瓜裂棗的矮窮挫也行,問題在於這人警察當久了,又一表人才的,走馬路上從不缺小姑娘回頭看,要勾搭幾個漂亮小男孩估計也容易得很。蔣衾小時候就有點外貌黨,靳炎能放心他跟方源這種人一起住嗎?


    方源要不是蔣衾他親表兄,現在就已經可以往他信箱裏塞子彈和死老鼠了!


    靳炎琢磨著一定要采取點行動——怎麽采取是個問題,處理方源對他來說不過是打老鼠而已,但是要怎麽打老鼠才能不傷了玉瓶兒,這裏邊的道道可就多了去了。


    他後來左想右想,覺得把方源調回原籍是個不錯的辦法。靳家在警局高層有著可靠的關係,方源要真的是個普通民警,一百個也能調回去。


    然而他還沒開始行動,另一個消息傳來把他完全炸蒙了。


    ——蔣衾這次寄給父母的東西,沒有被退回來。


    竟然沒有被退回來!


    靳炎簡直一口老血卡在喉嚨裏。他可不會天真的認為這是蔣父蔣母開始軟化、接受他們的標誌,當年要不是蔣衾攔著他已經死在蔣父往他腦袋上摜的鎮紙下了,就算他們要軟化,也隻會接受蔣衾,而不是他靳炎。


    為什麽接受蔣衾了?靳炎用腳趾頭都能想出答案來:因為方源知道他們感情不和,有分手危機,他母親是蔣母的親姐姐,兩下一溝通就什麽都知道了!


    那對視麵子如生命、清高矜持用眼角看人的高學曆夫婦,覺得自己兒子走了這麽多年彎路,終於要轉回正道上來了——換句話說,就是終於要跟自己這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分手,變成喜歡異性的正常人了!


    這叫靳炎怎能不噴血!


    他一下子就忍不住了。什麽把方源調回原籍,什麽打老鼠不傷了玉瓶兒,等他把計劃部署完黃瓜菜都涼了!他現在需要的是快!趁蔣衾還沒徹底公開跟他分手之前,搶先打一劑猛藥下去!


    那天蔣衾開會的時候,突然接到了黎檬的來電。


    他一開始按斷了,但是小太子就是有這麽個習性:要是有人敢按斷他電話,他就會猛打猛打,甚至在未來的半小時內不停打出幾十個電話,你要麽關機,要麽就勤等著手機電量耗盡。


    蔣衾以前以為他真有那耐心打半小時的電話,後來才發現他下了個自動重複撥打的程序,而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包裏隨身帶著充電器。


    跟小太子作對,就要有被天雷劈成灰的覺悟……


    蔣衾在接到第十三個來電的時候頭痛欲裂的接了起來,隻聽黎檬悲憤的說:“媽媽你不愛我了嗎!”


    蔣衾:“……”


    “不回家!不做早飯!不接我放學!不給我的考試卷簽字!蔣衾同誌,組織鄭重的告訴你:你犯了遺棄罪!你這樣是要受到人民的譴責的!”


    蔣衾:“……”


    “懸崖勒馬,回頭是岸,你的兒子黎小檬還在岸上等你!他是這麽天真可愛單純善良,就像天山上的白蓮花一樣純潔無暇,你忍心拋棄他嗎嗎嗎嗎嗎嗎嗎嗎!”


    “……”蔣衾說:“混世魔王黎小檬小同學,再不說正經的我掛了。”


    “別別別別別別別——!”黎小檬一下軟了,可憐巴巴問:“下星期我過生日你回家不?”


    “……回。”


    “靳炎要帶我去遊樂園玩海盜船,你也能來不?”


    蔣衾沉默了一下,黎檬的尾巴幾乎要穿過電話線伸出來對他搖了:“跟我們一起來嘛,靳炎說你不去的話他也沒興致帶我去了。你知道靳炎最近有多頹廢嗎,他把你藏起來的好酒全喝掉了,那天醉倒在廁所裏睡了一夜,我還看到他拿著相冊哭呢……你說我這樣容易嗎蔣衾同誌!有你們這對不靠譜的爹媽,我真是上輩子造了什麽孽了!”


    蔣衾頭又開始疼起來,半晌問:“幾點鍾在哪個遊樂園見?”


    黎檬歡呼一聲,翹著小尾巴報出一連串時間地點,末了叮囑:“坐完海盜船還要去吃生日蛋糕啊,你可別臨陣脫逃啊。”


    “嗯,嗯。”


    “一定要來啊,不準到時候放鴿子啊。”


    “嗯,嗯。”


    “蔣衾,”黎檬可憐的問,“你不會不要我了吧?”


    從一丁點大小娃娃親手養到這麽大的孩子,蔣衾不知不覺便心軟了,溫和道:“我永遠都不會拋棄你的。”


    黎檬立刻說:“我永遠都不會拋棄靳炎的。所以你答應不離婚了哦。”


    蔣衾一臉黑線的掛了電話。


    黎檬生日那天晴朗微熱,陽光金燦燦灑在樹梢上,遊樂園門口吹來的都是混合著糖果味的甜香。


    蔣衾對今天還是比較看重的,早早就來到遊樂園門口,沒想到老遠就看見領著黎檬坐在台階上的靳炎。


    靳炎看上去其實比實際年齡要輕,穿一件白色t-恤,牛仔褲,戴一隻運動手表,常年室外有氧運動曬出來的膚色微黑,手臂上肌肉結實明顯,惹得很多小姑娘紛紛回頭。


    有趣的是他跟黎小檬一人頭上戴一頂反著的棒球帽,一大一小倆活寶,漫不經心的坐在遊樂園門口的台階上吃冰激淩。


    蔣衾站在那裏看他,心裏有微微的恍惚。


    這樣子讓他想起很久以前的少年時代,那個無法無天、痞裏痞氣、但是又非常溫柔的靳炎。他總是這樣旁若無人的坐在班級門口等蔣衾放學,一見麵就大大咧咧的走過來,拍著蔣衾的頭叫:“蓉妹,叫聲靳哥聽聽!”他校服襯衣永遠從褲腰裏塞出個角來,袖口髒兮兮的,褲子拖拖拉拉的,但是笑容英俊得仿佛一擰就能溢出滿把雄性荷爾蒙來。


    他一言不合就跟人抄磚頭摸刀子,打起架來比誰都手狠,但是下雨的時候看到水潭,總二話不說就把蔣衾抱起來跨過去。逛街時他總走在蔣衾的外沿,公交車上他總能給蔣衾找到座位,然後站在他邊上流裏流氣的衝他笑。


    有一次蔣衾在學校裏撿到一窩小耗子,傻乎乎的就想抱走。那時天下著大雨,靳炎找他時發現他沒帶傘,就脫了外套罩在他跟那窩小耗子的頭頂上,自己在雨裏淋著,一邊走一邊罵他看啥都撿,威脅說改天弄隻花貓來,把他養的耗子都吃掉。


    他們在雨裏同行,仿佛這輩子都將這樣扶持著走下去。


    這個傾注他此生所有感情、耗盡他人生最黃金年華、帶走他生命裏所有希望的,讓他為之掏空心血付出一切的靳炎。


    他把自己所有的都給出去了,除了這條命外整個都掏盡了,直到兩手空空一無所有了,才發現原來人人都知道,這個男人在自己麵前的時候,完全是另一張臉。


    ——那感覺簡直毛骨悚然,再可怕也不過如此。


    刹那間蔣衾都有種轉身離開的衝動,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麽走上去簡單的打聲招呼——如果靳炎跟他開口|交談,那麽說話的,到底是他自以為很了解的那個靳炎,還是人人都認識的另一個靳炎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aeo,絡卻,小小賢良,阿繻,o1986,一筆畫未,pretty李汐,吃葡萄不吐柚子皮,阿繻,引魂曼珠沙華,小歪,拉籃啦,奈奈易,淮大日更東方紅,坐穿坑底,2927556,九重殿,白衣蒼貓,涼風,acx明兮,引魂曼珠沙華,小喵,雲若嵐,以及一位不知名同誌的地雷!!!!!!!!!!


    感謝淮上是我媳婦兒(媳婦就媳婦吧本攻是寬容的攻),和小喵同誌的手榴彈!!!!!!感謝吳沉水小受受的火箭炮!!!!!!!


    感謝狐狸不吃肉同誌滴長評《我是靳炎黨,以上~》,這樣滴看文感想俺最喜歡了(主要是誇得你虛榮心很滿足吧作者!)


    感謝同誌們的評論和收藏,還有很多長達幾百字的留言,雖然沒沒時間一一回複,但是俺都看了,很多熟悉的id都快會背了,多謝大家,鞠躬!!!!!!!!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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