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紹翁有一瞬間懷疑自己喝多了,所以出現幻覺,於是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然而幻覺還是沒有消失,那麽剛才那一幕就相當恐怖了……


    以雲雁回和趙允初方才親密的氛圍,任誰也不會錯認他們倆之間的關係,不是笑鬧,也不是一時興起,就是認真在搞斷袖。


    趙允初想開口糊弄徐紹翁,被雲雁回推了一下,隻好住口了。


    雲雁回看徐紹翁那臉色變化,就知道裝瘋賣傻肯定是沒用了,也不想和徐紹翁來什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這要是小寶看到了他還有那心。這時,他決定化被動為主動,對徐紹翁招了招手。


    徐紹翁正在懵逼之際,見他招手,竟真乖乖走了過來。


    徐紹翁想問一下,這事兒別人知道嗎,尤其是鄭蘋知道嗎?


    雲雁回仿佛知道他心裏所想一般,低聲說:“紹哥,先前也和你說了,我娘早年病過一回,現在看著身體好,其實病根還在,受不得刺激……”他一抬眼皮,語露威脅,“你明白嗎?”


    徐紹翁身體頓時顫了一下,“我,我明白了,雁哥兒你放心,我肯定不告訴任何人。”


    “嗯,回去吃酒吧。”雲雁回在徐紹翁肩膀上拍了一下,麵露微笑。


    徐紹翁跌跌撞撞地走回去了。


    趙允初不滿地道:“就這樣?這人十幾年未見過了,你真放心他?萬一他告訴別人怎麽辦。”


    “你還想殺人滅口怎麽的?人家說不定也正懊惱,為什麽要知道別人的秘密呢。”雲雁回很不在乎,“其實他的話隻有我娘最會信,隻要他不告訴我娘就行了。”


    雲雁回都這麽說了,徐紹翁如果不是想害人,肯定不會直接告訴鄭蘋,這就夠了。


    “什麽殺人滅口呀……”趙允初摟著雲雁回,把腦袋擱在他肩膀上,基於對雲雁回的信任,已經轉移話題了,“雁哥兒什麽時候從慈幼局回來呀,我馬上要行冠禮了。”


    趙允初的冠禮不會大辦,不多邀外客,但是雲雁回是肯定要去的。


    “我在慈幼局也不妨礙去參加冠禮,”雲雁回問他,“小老虎在宮裏住去了,過幾天你陪我一起去把他接回來,他每次去宮裏都帶一大堆東西回來。”


    小老虎因為身份特殊,而且又受到後宮婦女們的喜愛,所以不時也會入宮去住幾天。


    兩人又說了兩句話,便攜手回席上了。


    一回去,雲雁回就看到徐紹翁一直在心神不寧地自酌,怕是被在外麵看到的那一幕嚇到了。


    徐紹翁雖說對朝中、皇室不是太了解,雲雁回也沒解釋過趙允初的真實身份,但是光憑這個姓,徐紹翁也能猜到趙允初可能是宗室了。


    不用看雲雁回都能猜到徐紹翁在想什麽,無非是雲雁回是獨子,跟人搞斷袖現在還沒議親,不會一直這樣吧……


    其實雲雁回打算慢慢透給鄭蘋,他覺得以鄭蘋的心理素質,應該能接受。鄭蘋年輕時候就是那種敢於為愛私奔的,對雙宜的婚事也很寬容,絕對不會逼婚,頂多叫雲雁回過繼同宗嗣子。


    酒席後半部分的時間,徐紹翁都懷著心事,難以暢飲,晚上鄭蘋又留他睡一夜。


    徐紹翁原本高高興興答應,卻聽雲雁回叫趙允初也留下來,然後一家人也全都若無其事,仿佛趙允初和雲雁回睡在一個房間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徐紹翁的眼神非常複雜,心情更複雜。


    第二日一早,徐紹翁才告辭。


    過了兩日,徐紹翁又上門過一次,這次白玉堂、雙宜他們這些人就不在了。雲雁回回來後問了問,得知徐紹翁不過是同鄭蘋聊天罷了,便也放心。


    再兩日,就是約好的小老虎回來的時候,雲雁回同趙允初一起去宮中接小老虎。


    小老虎現在和趙幼悟、趙宗實、高滔滔儼然是一個小團體了,雖說有打有鬧,但是畢竟日日相處,友情日漸深厚。雲雁回過去的時候,聽到趙宗實在勸小老虎從國子學轉學到宗學來。


    高滔滔捧著臉,在一旁說:“不行,他不是宗室,不能去宗學的。”


    “那國子學他本來也不能去的呀,請官家破例不就行了。”趙宗實理直氣壯地說。


    雲雁回走了過去,“哎呀,你們這麽想在一起玩兒嗎?連讀書也想一塊兒?”


    趙宗實回頭看到雲雁回和趙允初,便站起來行禮,歎了口氣:“小老虎來了,便誰也打不過我了……”


    雲雁回大笑,蹲下來接住跳過來的小老虎,“我抱抱,好像又重了,看來被官家養得很好呀。”


    趙幼悟在下麵告狀:“老虎哥哥還藏果子,晚上吃,不是餓,就是嘴饞。”


    “晚上吃那麽多,小心睡不著。”雲雁回捏了捏小老虎的臉蛋。


    兩人和這幾個孩子玩了一會兒,便準備給小老虎收拾收拾,出宮去了。


    還沒等雲雁回離開呢,忽有宮人來傳召,命雲雁回去禦前。


    雲雁回也不知仁宗有什麽事,叫趙允初帶小老虎先回去,自己麵聖。


    小老虎知道要和趙允初一起出去,老大不高興。


    趙允初不見得就開心了,隻是因為雲雁回臨別前暗示了他,要有“賢妻良母”的樣兒,遂故作溫柔狀:“小老虎,哥哥牽著你吧,咱們一起回去。”


    “呸!”小老虎轉頭就自己往外跑。


    趙允初:“……”


    ……


    雲雁回隨宮人一同去禦花園,隻見人還不少,鄭苠、包拯這樣的不必說了,就連龐太師也在。


    雲雁回心中閃過一絲疑惑,不言不語,上前行禮。


    仁宗麵無表情,說道:“雲逐風來了,太師,你說吧。”


    雲雁回微微驚訝,轉頭去看龐太師,隻見龐太師目露憎色,然後說道:“臣要參包拯馭下不嚴,雲雁回收受賄賂,中飽私囊……穢亂官衙。”


    雲雁回:“……”


    雲雁回轉頭去看包拯,發現包拯也一臉囧,還有其他臣子,也全都一臉冷漠。


    沒辦法,龐太師自己作為一個超級大蛀蟲,跑來告別人中飽私囊,真的是很沒有說服力啊。


    龐太師眼見現場反應和自己腦補的不太一樣,心中更加氣了,落地有聲地道:“臣有證據!朝中傳聞雲雁回前些日子進宮妄議蒲關澤分苑擇地,實則是受了地方官的賄賂。臣有人證物證——雲雁回非但自己享用,還送給親朋。”


    雲雁回腦子一轉,一瞬間就想到什麽,臉色一沉,“徐紹翁是你的人?”


    龐太師狡猾地道:“什麽我的人,此人是向本官揭發你的惡行。”


    早先龐太師聽說雲雁回處有官員往來行賄之舉,就動心了,他那裏其實早就將徐紹翁收為鷹犬,於是適時放出去。不想天也助他,叫官家厭惡雲雁回,他再來告一狀,送上證據,好叫官家發落。


    雲雁回並不氣龐太師陰自己,反正他常年針對開封府的人,但是徐紹翁跑去接鄭蘋的感情欺騙他們,那就讓他很不開心了。


    現在想來,他在徐紹翁麵前的一些表現,說的話,還有他家的禮物,似乎都正好叫徐紹翁誤會了。外人不解雲雁回為人,想必是樂顛顛去匯報龐太師,要不龐太師怎麽胸有成竹的樣子。


    龐太師的確胸有成竹,尤其是他看到仁宗一直麵無表情的時候,看來官家的確對雲雁回很生氣啊。


    包拯板著臉道:“官家切勿受小人蒙蔽。”


    “包黑子,你說誰是小人?”龐太師很不服氣,“官家大可去查,這廝家中定然還有贓物。”


    等到官家看到了,就會發現雲雁回都是在做戲,家裏賺了那麽多錢還住破房子?呸,其實可喜歡錢了,收起禮物來也不見手軟啊。


    “不必了,”仁宗冷著臉,說出來的話卻大出龐太師所料,“此事我早命皇城司調查過,太師所謂的贓物,全都是正常人情往來,並非什麽贓物。”


    皇城司就相當於這個時候的特務機關,有很多職責,最重要的一項,就是專門幫皇帝暗中調查,內臣外臣,宗室貴族,都在其列。有點像明朝的錦衣衛,但是低調一些。


    仁宗開口就把皇城司搬出來,這時龐吉難道能說他查的比皇城司還詳細還準確?這是想造反啊?


    龐太師啞口無言,心下很是不開心。


    不過他想搞雲雁回,還費老大勁兒把雲雁回的舊交弄來,絕不止因為雲雁回是包拯的人,其實還是因為當初雲雁回夥同《東京日報》讓他丟了人,名聲盡汙,所以決心報複。


    龐太師覺得,官家不發落雲雁回,不一定是他還寵信雲雁回,也可能是為了維護包拯的威嚴。


    但是,龐太師的想法是,就算不能發落這惡吏,也要讓他和自己一樣的遭遇才是。幸好,他還有個殺招。這個殺招使出來,他就讓這小人知道他當初的痛楚。


    要知道,就因為那份報紙,現在龐太師外出,和人說話時別人雖然礙於他的身份,但都會不自覺把腦袋離遠一點,仿佛他吃過糞湯後味道能殘留九九八十一天一般。


    正好今日這麽些臣子、宮人都在,龐太師惡念一起,複道:“既然官家已經調查清楚,那收受賄賂一事不提。可是,雲雁回穢亂官衙也是確有其事!”


    大家互相看看,都覺得龐太師氣瘋了,什麽叫穢亂官衙啊?意思是在官衙招妓嗎?


    雲雁回恭恭敬敬地道:“不知太師何意,卑職同誰穢亂官衙了?”


    龐太師咬著牙道:“八王之子,現與你同在開封府為官,你二人行斷袖之事,是也不是?”他知道自己也是誇張了一點,不過不這麽說不夠震撼啊,再說了,既然這倆人有那等關係,那他不說大家也會推斷這二人是否當差時也……咳咳,是吧?


    誰知道,龐太師想象中的場景還是沒有出現,所有人全都一臉嘲笑,就連仁宗臉上也有了一絲笑意。


    龐太師頓覺不妙,嚷嚷道:“趙允初之兄也曾調戲禁軍,他也有龍陽之癖,夥同雲雁回,在官衙之中,行事不端……”


    龐太師還待再說,鄭苠已經嘲弄地道:“太師,別說了,那小報的確很多人傳閱過,隻是您知道的也太晚了吧!”還拿到官家麵前來說,也太不入流了。


    龐太師一愣,小報?什麽小報?


    龐太師在腦海中搜索了很久,然而他壓根沒關心過什麽小報,那份報道的玩笑更是雲雁回的親朋知道的比較多,所以根本不知道這些人在笑什麽。


    仁宗也覺得啼笑皆非,他還以為龐太師要給雲雁回栽個什麽帽子呢,沒想到居然是告雲雁回和趙允初搞斷袖?這種市井傳言,居然也好意思拿來說事。


    ——這就是為什麽雲雁回隻叫徐紹翁不要告訴鄭蘋,真是因為隻有鄭蘋會信他啊!你跟別人說,別人會信就有鬼了!


    所以此時,雲雁回也是翻了個白眼,一臉好笑。


    仁宗搖頭歎氣,“從前對太師百般忍耐,是因為敬重郭氏,隻是現在郭氏已非皇後,太師的一應品級我未去除,也是最後一分忍讓。太師可知,皇城司沒有查到雲逐風收受賄賂,倒是查到了太師在家中窮奢極欲?”


    一瞬間,形式倒轉。


    仁宗忽然發難,本來是來告狀的龐太師,反而遭罪了。


    ……


    禦花園除了遠遠站著的宮人外,隻剩下雲雁回和仁宗了。


    龐太師雖未被立刻發落,然而先前因為劉後和郭後得來的一應職務,大概都會被革去了。其實大家都知道,總有這一天的,現在,不算早,也不算晚。要不是龐太師下錯手,其實也未必在今日。


    仁宗猶覺好笑:“龐吉說什麽不好,偏說你和初哥兒……真是笑死我了。”


    “……”雲雁回冷汗都快下來了。


    “他找的那人,不會早就被你看破了吧,然後故意玩弄,哈哈,結果,龐吉一說,你看大家俱是什麽樣眼神……”


    仁宗說著說著,忽然覺得眼前身影一閃,抬頭看去,卻是雲雁回雙膝一軟,跪在他麵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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