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允初被雲雁回嘲笑了,倒也沒生氣,反而說道:“那雁哥兒的口罩上,是不是要畫尖尖的鳥嘴呢?”


    “哈,”雲雁回說,“對我一點傷害也沒有。”


    這甚至不能稱之為反擊了,沒有任何力度,他才不會因為別人拿自己的名字說事而有很大反應呢,至少不是這個程度的——想想“雁肥”和“閹割兒”吧,那才叫狠呢。


    “唉,不畫嘴也行,寫個‘傻白甜’吧,你看那邊還有人把自己得‘月考第一’寫在上麵呢。”雲雁回笑哈哈地說道。


    趙允初:“……”


    趙允初:“我生氣了!”


    雲雁回笑嘻嘻地看著他。


    趙允初伸手將口罩掛在雲雁回臉上,便把雲雁回得意的笑容給遮住了,然後他自己看了一下,從攤位上找了一個兔耳朵的耳罩,“我要這個可以嗎?”


    毛氏忙點頭。


    雲雁回看看趙允初腦袋上的兔耳朵,再摸摸自己的胡蘿卜,“……太狠了!”


    這簡直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耳罩上有兔耳朵的大理寺正,還能看嗎?


    雲雁回要贏,可能得換個大灰狼的了,然而他看了半天,也並沒有大灰狼款的,隻能悻悻告辭了。


    兩人走在街上,趙允初忽而指著一個方向道:“你看,那不是‘月考第一’嗎?”


    雲雁回定睛看去,果然是那名要求在自己口罩上寫“月考第一”的太學生,剛剛他們還拿他舉例了,這孩子真是有創造力,在大家還都是畫圖的時候,他想到了寫字,非常的張揚個性。


    不過這個時候,這名“月考第一”太學生,似乎正被三五個同窗按住說些什麽,氣氛不太好。


    雲雁回不自覺往那邊走,想聽一下。


    走到不遠處,正好聽到那名太學生委屈地大喊:“……我沒有炫耀啊!我叫那人寫‘目標月考第一’以明誌,誰知道他漏聽了兩個字啊!”


    眾太學生:“……”


    “……”雲雁回差點原地一個踉蹌,趕緊若無其事地走開,不然他要憋不住大笑了!


    怎麽會有這麽傻的孩子,被欺淩得好冤啊!


    不過從這人之後,還挺多人不畫畫,選擇寫字的。


    賣東西的,幹脆將這當成了廣告,在口罩上寫廣告詞。


    學生們,有的在上麵寫上密密麻麻的文章,互相對看,時刻背誦。


    還有一些張揚的衙內,則寫上比較輕狂的話語。


    ……


    雲雁回和趙允初去了好燒色,郝老板已布置好了席麵,沈括人也到了,雲雁回給趙允初和沈括互相介紹了一下,他們兩個還沒有碰過麵呢。


    不過,雖然沒有碰過麵,沈括卻從雲雁回的朋友處知道他有這樣一個好友。


    趙允初也知道雲雁回對沈括很是推崇,所以態度正經而友好,正色見禮。


    沈括則看著趙允初一本正經地拱手,微微躬身……腦袋上兩條兔耳朵便向前耷拉了一點。


    但是總體來說,裏麵有著細竹片支撐的兔耳朵,還是比較堅.挺的,隻是有點彈動,在場人,沈括、郝老板還有雲雁回的目光,便也隨著它一動一動而遊離。


    沈括:“……”


    趙允初回過神來,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尷尬。


    趙允初看到幸災樂禍的神情,但還是不肯把耳罩摘下來,頂著尷尬若無其事地道:“方才在太學門口買的,和雁哥兒的是一對呢。”


    在場人的目光又一齊轉向了雲雁回:對呀,他戴的是胡蘿卜呢。


    雲雁回:“……”


    靠,居然不提防被反殺了!


    現在說不是一對還來得及嗎?


    雲雁回憤憤然把耳罩摘了下來,嘟囔道:“屋子裏麵沒那麽冷就不用戴了……”


    趙允初也隨著摘了耳罩,麵上微微笑,不急不躁。


    沈括看得好笑,隻覺得這二人果然如旁人所說,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感情果然很好呢。


    經過這樣一事,氣氛也熱絡了一些,各自坐下來。


    郝老板首先端起酒杯,“今日,必然要先敬雁哥兒的,若沒有你,也沒有我好燒色現在的紅火了。”


    沈括補充道:“還有我現在的差遣。”


    “客氣,好燒色早就是汴京名牌,沈兄也注定會出人頭地的。”雲雁回舉杯道,“我們還是敬你們今日的成功吧!”


    大家一碰杯,滿飲了。


    郝老板又補充道:“今日不說不醉不歸,不拚酒,拚酒也不允許雁哥兒參加。”


    在座幾人都是知道雲雁回的本事的,千杯不醉啊,於是都會意地笑了起來。


    雲雁回無奈地道:“不是我酒量太好,應該是你們都太弱了吧。”


    趙允初:“是啊,有時候我都在想,遼使來宋,分明應該讓你同他們比酒量的,比什麽狩獵啊……”


    趙允初這麽一說,其他人居然都深深讚同了。


    雲雁回挑眉,“下次我會去試試的,就怕下次來的人還記得我關心過他們的烏龜。”


    郝老板和沈括皆不知曾發生過的這一出,趙允初便解釋了給他們聽,頓時惹來笑聲。


    “實在是太壞了,這樣坑遼人!”


    然而說到烏龜,又令郝老板有些問題呢,“雁哥兒,最近天冷,我的缸裏死了不少草和魚,害得我趕緊把它們放到暖房裏。然而暖房裏沒有太陽,每日又要搬進搬出,十分麻煩。”


    “你換一些耐寒的魚和水草吧,像什麽青木蕨之類的。”雲雁回給他推薦了一下,“水景記已經推出冬日套裝了,前幾日,我還看到有位客人很有想法,將他那水陸景的陸上布置成了雪景,用絲綿蓋上去,缸壁上又貼了藍紙,看上去很是應景呢。”


    郝老板一聽,眼睛一亮,“妙啊,這是妙啊。不過絲綿還略顯假了吧,這是為了便於清掃吧?否則,用鹽可能更真實呢。”


    雲雁回打趣道:“您是有錢人,自然撒鹽了。”


    “我隻是說說,真撒鹽,萬一都漏進水裏,豈不是死一缸?”郝老板撓了撓頭,“隻是想想那樣子罷了,還是絲綿方便。”


    “其實說起這個,倒讓我想起,是否可以做水下雪景?單純的雪景可能有些無聊了,可以做初春破冰,石頭可以換成白雲母,營造冰川的效果,在上麵放少許泥土,種上比較矮的水草。”雲雁回也是興奮了,說著說著就開始暢想,“還可以捏些北極熊放上去……”


    “??”前麵郝老板聽得津津有味,後麵他就不懂了,“北極熊是什麽啊?”


    “就是極北之地的熊啊!渾身純白色的,特別大。”雲雁回說道。


    “極北之地還有熊?嚇,這熊得多抗凍啊。”郝老板又讚道,“雁哥兒真是博學多知,連極北之地有熊都知道,還知道是什麽顏色。”


    從前雲雁回說什麽,都可以推倒往來汴京四處行腳的商人身上,但是……


    “還有人去極北之地做生意啊?”


    “當,當然有了。”雲雁回胡侃了,反正也沒人能證實到底有沒有商人去北極,“極北之地還住著人呢,住著人的地方,就能做生意啊。那裏的人都住在冰雪做的屋子裏,不要以為這樣會很冷,實際上,住在冰屋裏麵反而防寒呢。”


    這樣的奇聞,卻是大家都沒聽過了,便是沈括這些天隨他父親宦遊數地,又熱愛探聽趣聞,也從未聽過這等事。還有什麽住在冰屋裏麵,當時沈括就琢磨起來了,恨不能立刻去試一試。


    “若是真的,那這極北之地的人真是了不得啊。”郝老板感慨。


    “嗯,這種人叫□□斯基摩人,因為冰天雪地,他們外出會坐雪橇——由狗來拉。”雲雁回看到沈括在琢磨,心想,這樣會不會給以後的科學和曆史研究帶來麻煩啊,這個時代的宋人到底是怎麽了解到愛斯基摩人的習性?


    .


    先時說很多人在口罩上搞花樣,這最有趣的活動,恰恰是雲雁回的表侄帶著同僚們開展的。


    冬天了畫院沒什麽事,鄭淩便聯合起來玩得好的同僚們,去毛氏的攤位旁邊支攤,然後也開始幫人畫口罩。他們的畫技高超,而且特意將事物描繪得纖毫畢現,就是玩玩,隻是隨便收幾個錢,所以行情特別好。


    例如貓咪嘴,就絕不會像普通人那樣,寥寥幾筆描出來,而是細細地將骨肉毛發都填充,如此出來的效果十分驚人。


    就連畫表情,也寫實地畫,隻是這樣出來的效果就有點古怪了,但也不乏愛好特殊的人追捧。


    有一日,雲雁回路過的時候,看到他們正在作畫,身旁排著長長的隊,鄭淩正在給一個人的口罩上畫獠牙——這是用來惡作劇的。


    雲雁回有些無語,戳了鄭淩一下,“你這麽閑嗎?”


    鄭淩回頭,看到是雲雁回,“雁哥兒,冬天了啊,店裏也沒那麽熱鬧了,我總得找點事做吧。”


    “一群翰林,包括一個翰林待詔,在街頭畫口罩?很好,這很大宋!”雲雁回拍了鄭淩的肩膀一下,在鄭淩耳邊說了幾句話,“你要不要在街頭畫壁畫?然後……”


    旁人原本還聽得到,卻發現後麵聲音越來越小,漸漸聽不見了。


    鄭淩聽了,猶豫了一下,“這可能嗎?我不確定我有沒有那樣的畫技。”


    雲雁回繼續嘀咕。


    鄭淩於是又振作起來,“我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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