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在外,大家都懂得要適時將就,所以,趙允初如此說,並無人有二話,畢竟,在分配房間的時候,即使大家想讓趙允初一個人一個房間,他也堅持與人同宿了,十□□先士卒。


    本來安排的,其實是另外一個年輕官吏,不過趙允初雖然在雲雁回麵前甜得很,在別的人看來,卻有那麽點可怕,不止是因為他的官職,更因為……


    “寺正好像是趙允迪的弟弟……”


    雲雁回:“……”


    雲雁回混跡在群眾之中,聽到了這話,頓覺無語。


    眾人紛紛意會地“哦”了一聲,“但是寺正看上去是正派人啊!”


    “對啊!”


    那人連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暗示什麽……隻是我怕自己睡覺姿勢不規矩……畢竟他可是上官。”


    這倒也是一個緣由。


    大家雖然同情,但是也沒人願意和他交換,誰會願意和領導住一起啊,想拍馬屁的都不會選擇這個,隻怕馬屁拍到馬腿上。


    “算了……唉,大不了睜一晚上眼。”


    雲雁回看不下去了,“我來吧……我跟你換一下。”


    眾人紛紛側目,齊刷刷地看著雲雁回。


    白日裏,趙允初作為官長,趕路時的位置靠中間一些,和雲雁回也沒講幾句話,所以,沒人覺得他們是很熟悉的。


    現在,雲雁回大無畏地站出來,難免讓大家又驚訝又奇怪。


    雲雁回無辜地眨了眨眼,“怎麽了,我和寺正是發小,我不怕啊。”


    眾人:“………………”


    平時雲雁回這麽說,大家可能會哈哈一笑,和宗室是發小?你怎麽不說你是皇室子弟啊?


    而且,哪有人這麽光明正大說自己是關係戶的。


    不過因為雲雁回之前了然徒弟那一出,現在他們竟有些遲疑了。


    雖然聽上去很荒謬,但是,萬一是真的呢……


    “你們不信啊?不信算了,但是,還要不要換呢?”雲雁回笑嘻嘻地問。


    那年輕官吏自然是忙不迭地點頭,換的!


    倒是其他人,一看雲雁回這嬉皮笑臉的樣子,又不自覺認為他在開玩笑了,紛紛嗔怪道:“嚇死我們,還以為是真的。”


    畢竟他們還在編排來著……


    雲雁回哈哈一笑,正要說話,看到趙允初抱著被褥經過。


    雖說天氣不算涼,但是那幾間客舍床上都光禿禿的,因此和尚們找了些墊被給他們,趙允初這是親自去抱了。


    雲雁回顛顛過去接了一床,“小初,我跟小宋換了房間,今夜我同你睡。”


    趙允初當時就笑了,略有些撒嬌地說:“那你要早點睡,不許熬夜吵到我。”


    “好啊。”雲雁回隨口答了,回頭看一眼,發現所有人都石化了。


    眾人:“……”


    這個語氣,這個態度,別說他們是發小了,說是親兄弟也有人信啊!


    大家不禁反省:為什麽在出了了然禪師那一回之後,還有人覺得雲雁回在開玩笑?都怪雲雁回說笑的內容太匪夷所思了……


    不管大家如何反省自己,再有下次一定要相信雲雁回,才不會如此失態,雲雁回是跟趙允初一起進房間了。


    其實和趙允初睡一間房,對雲雁回來說,是福利。


    因為即便趙允初要身先士卒,其他人也不可能叫他和一群人擠,實際上其他房間都擠了好幾個人,人高大一些估計床上睡不到,還得打地鋪。還有像雙宜這種,未免暴露身份,直接拿床被子睡雜房去的。


    雲雁回若是和趙允初睡,要清靜不少,還能混到床睡呢。


    進了客舍一看,借著昏黃的燭光可以看到,這裏條件並不怎麽樣,他們還得先把床簡單打掃一遍。


    並不是每一個寺廟都像大相國寺那樣有錢的,像這種在小地方的寺廟,沒有什麽香客,可能連茶都吃不上。這間寺廟規模已經算是還好了,但是僧人不多,也沒有勤快到常常打掃客舍。


    而且因為這地方旁邊有林子有水,別人也許覺得環境優雅,但是對雲雁回來說,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這樣的環境象征著,有很多蟲子。


    雲雁回把床打掃幹淨了,心裏才鬆了口氣,實際上他這次出來,還自己帶了一條床單,這會兒也鋪了上去。


    趙允初:“雁哥兒,你睡裏麵吧?”


    “不不……還是你睡裏麵吧。”這床靠著牆壁,雲雁回看得有點膈應,再次在心裏慶幸,和人換了房間,若是和別人一個房間,別說這麽挑剔了,估計人家都不會多打掃幾遍,看看外麵就知道,大部分房間燭火都滅了,白日那麽累,躺下就想睡覺了。


    趙允初十分聽話,爬到了床裏麵睡下。


    雲雁回再次檢掃了一邊床上,這才小心翼翼地睡下了,本來他是很大大咧咧的人,都是因為之前中蠱後遺症,恐蟲,現在倒變得跟有潔癖一樣了。


    雲雁回也沒熄燈,直接把燈盞放在了旁邊,沒覺得有什麽異樣,漸漸安心了,“好了,睡吧……”


    趙允初嗯了一聲,他白日還是騎馬的,比雲雁回更疲憊,所以不一會兒就沉沉入睡了。


    雲雁回數了一百隻羊後,也睡著了。


    夢裏,雲雁回又見到雲浣娘了,這丫頭拿著一隻荷包,楚楚可憐地給他告白,他則避之不及,反複說明他們不合適。雲浣娘本來楚楚可憐的表情頓時就變了,有點發狠起來,然後她那繡著鴛鴦的荷包裏麵,突然動了動。


    雲雁回一看,當時就嚇壞了,盯著荷包看,便見那荷包裏躥出來一隻蠍子,飛射到他手上,夾著他手臂上的肉不鬆。


    雲雁回感覺到一陣鑽心的痛,指著一臉出氣的雲浣娘說不出話來。


    痛得意識朦朧間,雲雁回看到眼前有個人影在晃動,然後又被推得睜開眼,才發現剛才是在做夢。可是咂摸了一下,那疼痛感卻是真的,他定睛一看,趙允初手上還有一條死蜈蚣。


    這蜈蚣個人甚是大,足足有二指寬,成人巴掌那麽長,趙允初用東西包著一頭,它還沒死透,不時有隻腳動彈一下。


    雲雁回嚇得眼淚都要飆出來了,立時坐起來,但是又不敢往牆上靠,僵在原地瑟瑟發抖。


    趙允初一看他這樣子,連忙開窗將蜈蚣遠遠丟出去,然後坐過來,把雲雁回的袖子撩上去看了一下,說道:“我去問一下法師,有沒有蜈蚣酒,給你擦一下。”


    蜈蚣咬人甚是疼,雲雁回疼得從夢裏都醒來了,要解這個蜈蚣毒,需得以毒攻毒,用蜈蚣泡的酒擦在傷口上,這是民間的土方子。


    “別,別走。”雲雁回一隻手拽住了趙允初的手指,他自打看到那蜈蚣,都不覺得手臂上有多痛了,隻是恐蟲症犯了,這會兒隻覺得呼吸都是冷的,坐在這裏萬分的不安全,就怕從哪裏再鑽出一條蜈蚣來。


    趙允初一愣,“我倒是也帶了一些藥膏,隻是不知道對付這蜈蚣毒管不管用。”他說著,就要去拿藥膏,然而雲雁回卻拉著不肯放手。


    “雁哥兒,我不出去,就在包袱裏拿一下藥膏。”趙允初說道。


    雲雁回淚汪汪地說:“那你帶上我啊。”


    趙允初:“……”


    趙允初十分無奈,好在他力氣大,幹脆一俯身,把雲雁回抱了起來。就因為雲雁回不肯鬆手,他都不好背,隻能抱在懷裏。


    雲雁回身體一離床,頓時覺得好多了,“我總覺得那床上還有蟲子似的,方才一動都不敢動。”


    趙允初:“這樣啊,那我把你放在地上吧?”


    “不行不行!”雲雁回連忙抱住他脖子,趙允初腰都彎下來了,愣是沒法把他放下去。雲雁回哪裏敢下地,他鞋也沒穿,總覺得地上隨時都有蟲子會冒出來,簡直可怕。


    趙允初隻好又站直了,這才有點後知後覺地發現,雁哥兒真是被嚇得狠了。也是,本來那次之後他就有怕蟲的病了,見都見不得,何況是被咬了一口,平時京中家裏很幹淨,即便偶爾見到蜈蚣,都是手指頭那麽小一條的,這偏僻地方突然出現一條手掌那麽大的,就連趙允初一開始都嚇了一跳呢。


    趙允初就這麽抱著雲雁回,感覺到他死死攀在自己身上,哪裏也不肯去,隻是全身心地依賴著,這真是從未有過的體驗。


    於是趙允初也愈發溫柔了,把藥膏找出來,說道:“我坐下來,你抬高腿吧。”


    趙允初坐在床沿,叫雲雁回坐在自己腿上,縮在懷中,看雁哥兒腳果然是抬著的,不肯地甚至是床了。如此一來,更是要抱著趙允初,以免失去平衡。


    因為雲雁回抱得很緊,趙允初便能放開雙手,專心給他上藥了。


    藥膏抹在傷口處,清清涼涼一片,頓時把灼燒一般的疼痛感壓下去了。


    不過現在困擾雲雁回的根本不是痛處,而是心靈上的恐懼感,他哪裏還敢睡覺。


    隻是老這樣也不行,趙允初抱著他,背靠床頭坐著,小聲道:“雁哥兒,就這麽睡吧,放心,我抱著你,有蟲子也是咬我。”


    雲雁回隻覺得自己現在身處蒼茫大海,唯有趙允初這一葉孤舟讓他棲身,但的確是可以依靠的,於是就這麽半坐半躺在趙允初身上,沉沉睡著了。


    而趙允初,還是頭一次被他的雁哥兒如此依靠,雖然沒有親吻,但現在的動作,卻好像比起雁哥兒中蠱期間還要親密一些。


    趙允初察覺到雁哥兒的呼吸漸漸平緩,緊繃的身體也放鬆了,在自己懷裏軟軟地困著,叫他不舍入睡,方能多感受一會兒眼下的甜蜜。


    他好想多用些力,好將雁哥兒揉進自己的身體裏,然而卻更無法吵擾雁哥兒睡眠,一如他現在的處境……最後隻能在雁哥兒頭頂落下輕輕的一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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