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一大早裴遇舟便被沈崢從被窩裏撈了出來,兩人吃過早餐又在門上貼好春聯後才不緊不慢地去上班。


    今天的b市無雪無風,就算是早高峰的時段路上也沒有很堵,裴遇舟和沈崢一路順順當當地趕到了警局。


    推開辦公室的門,裴遇舟一時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可惜還沒等他感慨一下,眼尖的秦千嵐就聲音不小地打趣起來:“瞧我看見了什麽!戒指!頭兒你到底還是把遇舟騙到手了。”


    “什麽騙不騙的,”沈崢給裴遇舟倒了杯熱水,有意無意地露出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舟舟是自願的,我們這叫兩情相悅。”


    秦千嵐誇張地皺了皺鼻子:“嘖嘖嘖,這股戀愛的酸臭味,頭兒你還讓不讓單身的人活了?”


    不過話雖這麽說,她臉上欣慰的表情是蓋都蓋不住,活像個終於看到兒子娶媳婦的老母親。


    “嵐姐你知道的太晚了,”一直沒說話的安歆瑤晃了晃自己的手機,“這時候戰友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王琪她昨晚就告訴我了。”


    秦千嵐一瞪眼,作勢要去撓安歆瑤的癢癢:“好啊,你這個小丫頭片子,早就知道了還不告訴我?”


    裴遇舟捧著熱水看兩人鬧作一團,沈崢坐在他旁邊笑著和他賭這兩人到底誰會贏。


    “哢嗒。”


    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推開,秦千嵐和安歆瑤立刻停手,一秒變回淑女樣,可等看清來人後,兩人卻齊齊地“切”了一聲。


    紀桀一臉懵逼的站在門口,不知道自己哪裏招惹了這兩位大小姐。


    他把身子往旁邊讓了讓,露出一個粉色的身影:“不歡迎我沒問題,悅悅你們總該歡迎了吧。”


    蔣悅穿著粉色的羽絨服,頭上帶了一個毛茸茸的兔耳帽子,整個人顯得圓滾滾胖乎乎的,團子一樣的想讓人捏兩把。


    蔣軍站在她身後,少見地露出了笑容,他對著沈崢和裴遇舟點了點頭:“回來了?”


    沈崢和裴遇舟齊齊點頭,蔣悅依舊像個小炮彈似的衝到了裴遇舟身邊,但她顯然記得裴遇舟受了傷,所以她沒有像往常一樣抱住裴遇舟,隻是站在裴遇舟麵前眼巴巴地看著他。


    “裴哥哥你的傷好了嗎?”蔣悅小心翼翼地問道,“媽媽說你和爸爸一樣睡了好久。”


    “差不多,再養幾周就徹底沒事了,”裴遇舟沒有因為蔣悅年紀小就敷衍她,他如實地“匯報”了自己的情況,又伸手摸了摸蔣悅的頭,“一段時間不見,悅悅好像長高了。”


    對於這個被他牽連到差點死掉的孩子,裴遇舟總是十分縱容,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包好的紅包和幾塊糖遞給蔣悅:“不能和悅悅一起過年,這紅包裴哥哥就提前給了,就當是給小公主拜了個早年。”


    蔣悅看了蔣軍一眼,然後乖乖地收了紅包,一旁的安歆瑤也不甘示弱道:“不隻你裴哥哥有,姐姐也給你準備了紅包。”


    她“嗖”地一下從裴遇舟麵前抱走了蔣悅,然後在蔣悅的臉上親了兩口:“有個女兒真好啊。”


    “那你就自己生一個。”紀桀一邊拿出自己包的紅包一邊笑道。


    整個特案組就隻有蔣軍家有這麽個寶貝閨女,所以每年春節大家都會給蔣悅包個紅包,數額不多,隻是代表一份心意,久而久之蔣軍便也不再推辭了。


    “隻可惜安大小姐到現在連個男朋友都沒有,還真是可歎可泣,”在用紅包換來一個甜甜的吻後,秦千嵐又把矛頭指向了和裴遇舟說個沒完的沈崢,“頭兒,我們的心意可都給了,您今年不會是忘了吧?”


    “喏,”沈崢用眼睛示意秦千嵐去看那個被蔣悅單獨放在一個口袋裏的紅包,“今年我也是有家屬的人,我和舟舟包一個。”


    調侃不成反吃狗糧,秦千嵐表示她很心塞。


    特案組的眾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晚上的安排,裴遇舟放下水杯,小聲對沈崢道:“你們聊,我去看看趙局。”


    無論趙局是出於什麽樣的原因才選擇幫助他,回國這幾年的確是趙局給了他一個複仇的可能,也的確是趙局在生活中處處幫他打點。


    裴遇舟前幾個春節都是和趙局一起過的,如今他要去沈家過節,自然要提前去和趙局打聲招呼。


    “我陪你一起,”沈崢站起身,他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笑了一聲,“這是不是也算某種形式上的見家長?”


    裴遇舟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總覺得求婚成功後的沈崢格外蕩漾,難道是他的錯覺嗎?


    *


    趙局正坐在辦公桌前翻看著關於落霞山別墅案的案卷,這案子有五名死者,四人都命喪於尹安之手,可誰成想身為凶手的尹安在最後選擇了用最痛苦的方式自殺。


    還有戚風的案子,若是沒看錄像,任誰也不會想到會是那樣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下的手。


    趙局敲了敲桌上那份名為“許清蓮”的檔案,照片上的女孩麵容清秀笑容親切,很難想象在那場死亡遊戲裏最先下定決心殺人的會是她。


    而且是無差別攻擊。


    ——許清蓮切的那盤蘋果有一塊被針劑浸泡了個徹底,她將毒蘋果混在盤子的一邊,又故意選擇眾人集合的時間端了上來,這樣一來,除了知道毒蘋果範圍的許清蓮,誰都有可能悄無聲息地中毒。


    隨機中毒,許清蓮還可以大大方方地吃蘋果來洗脫嫌疑,趙局很難相信這是一個未成年的女孩能做出的事。


    不過事實如此,就算對方不滿18歲,她依然要接受法律的製裁。


    趙局合上案卷,有些疲倦地點燃了一根煙,辦公室的門被“叩、叩、叩”地敲響了三下,趙局不用猜就知道外麵站的是誰。


    “進來吧。”


    趙局迅速把剛點燃的煙按滅,但推門而入的裴遇舟還是皺了皺眉:“又抽煙,你這把老骨頭還要不要了。”


    “說誰呢?”趙局作勢凶了裴遇舟一聲,“沒大沒小。”


    “我要是有大有小才怪了,”裴遇舟不在意地笑笑,“我就過來跟您拜個早年,說完我就走。”


    “等會兒!”趙局叫住真的要走的裴遇舟,“你去哪?沈家?”


    沒等裴遇舟回答,趙局又自顧自地嘀咕道:“也對,看沈崢抱你從別墅裏出來那著急樣,我要是再看不明白就是老糊塗了。”


    “沈崢是個好孩子,你好好對人家,”趙局老媽子似的囑咐道,“別不在乎自己的小命了,現在你怎麽說也不是一個人了。”


    裴遇舟嗤笑一聲:“瞧您說的,跟我懷了似的。”


    “少貧,”趙局瞪了裴遇舟一眼,“沈崢在門外吧?你出去,把他給我叫進來。”


    *


    趙局到底跟沈崢談了什麽,沈崢沒有說裴遇舟也沒有問,兩人認認真真地工作了一上午,在和特案組的眾人都提前說過“新春快樂”後才請假去了墓園。


    沈崢買了一束白菊抱在懷裏,他和裴遇舟並肩走在清冷寂靜的墓園,不知怎的,沈崢心裏居然有點緊張。


    “緊張什麽?”裴遇舟看出了沈崢的不自在,“隻是一座空墳,我媽媽又不真的躺在裏麵。”


    說到底那裏隻是他發泄情緒的一個場所,他本沒想讓沈崢在今天特意來一趟,但沈崢執意如此,裴遇舟也不想掃了對方的興。


    “那也緊張,”沈崢深吸一口氣,“這可是我第一次見對象的家長。”


    裴遇舟停下腳步:“聽你這語氣,你還想有第二次?”


    “想啊,”沈崢笑眯眯地親了裴遇舟一口,“不過我隻見你的家長,以後我們年年都來。”


    裴遇舟不自覺地紅了耳朵,他快速走了幾步,然後向旁邊指了指:“到了。”


    一見到那座無字碑,沈崢的表情馬上正經了起來,他彎下腰將白菊放在空蕩蕩的墓前,心中慶幸著那位尹總的黑百合沒有在今天來攪局。


    沈崢恭恭敬敬地對墓碑鞠了一躬:“媽,初次見麵,我是舟舟的愛人沈崢,三水沈,崢嶸的崢。”


    一旁聽到沈崢稱呼的裴遇舟表情裂了裂。


    從咱媽到媽,這人改口改得是越來越順溜了。


    沈崢絮絮叨叨地對著墓碑說了很多,裴遇舟聽著什麽“我會一輩子對他好”、“不會再讓他受傷”,第一次發覺沈崢居然這麽膩歪。


    等裴遇舟聽到“挑食嬌氣”、“不喝牛奶”、“太拚命”的時候,他忍不住磨了磨牙——


    他現在深刻懷疑沈崢不是來見家長而是來告狀的。


    和墓碑“拉家常”的沈崢十分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他用一句“我們會再來看您的”結束了這次單方麵的談話,然後伸手握住裴遇舟的手揣進了自己暖和的口袋裏,成功地給炸毛的媳婦順了毛。


    “等一切結束後我們把爸的東西也移進去吧,”沈崢捏著裴遇舟的手指建議道,“這樣也是另一種圓滿。”


    “好,”裴遇舟扣緊沈崢的手指,戒指相撞發出一聲細微的輕響,“都聽你的。”


    陽光燦爛,裴遇舟上前一步,將自己埋進了沈崢的懷裏。


    “百年之後,我也要和你這樣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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