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跟於燃接完吻,楚眠都覺得自己暈頭轉向的, 嘴唇也像是被對方奪走了力氣。兩人不具備任何接吻技巧, 僅憑著想跟對方親近的本能,貼上唇瓣, 然後定格,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為彼此頭腦發熱。


    隻有在這種情況下, 楚眠才會覺得於燃那張胡說八道的嘴可愛一點。他還非常嚴謹地在本子上記錄了次數, 現在已經快湊夠兩個“正”字了。


    不知不覺中, “咩咩喜歡的一切”從清單模式逐漸演變成了簡短日記, 楚眠動不動就寫上好幾行字描述於燃當天的行為細節,連“他在文具店試筆,先寫個‘楚’字”之類的小事都記得格外清晰。這些散落在日常生活裏的瑣碎片段,全被楚眠悉心收藏好, 將“不值一提”化為“彌足珍貴”。


    “你跟於燃亂說了些什麽?”楚眠打電話問崔荷,“別教他沒用的東西。”


    崔荷莫名其妙:“啊?我可規矩著呢,他要是對你有什麽特殊行動,那肯定是他自己的問題。”


    說完,她還故意“嘻嘻”一聲, 楚眠啞口無言。


    “話說, 你談戀愛前後還真是判若兩人,我都分不清哪個才是你本來麵目了……”


    楚眠不認同她的話:“我不覺得我有什麽改變。”


    “有啊, 你不是學會跟於燃耍小性子了嗎?天天撒嬌似的……”


    這種評價直接讓楚眠惱羞成怒, 不僅連忙否認, 還送了崔荷一個字正腔圓的“滾”字。


    “哦, 對不起。”崔荷毫無誠意地道歉,“不是撒嬌,是恃寵而驕,這回對了吧?”


    不等楚眠反駁,崔荷那邊率先壓低嗓子,岔開話題:“等會兒,我爸來了。”隨後,楚眠聽見電話裏隱約傳來父女兩人爭執的聲音。


    崔荷很快恢複正常:“操,他說他老婆懷孕了,不讓我大聲說話,那她怎麽不戴耳塞呢?淨他媽的挑我刺兒。”


    “也不早了,睡吧。”


    “睡什麽呀,我收拾行李準備明早去上海呢。”崔荷早已按捺不住躁動的心情,偶像天團“acemon”的出道一周年演唱會就定在跨年那天,她想提前三天到,翹課玩個痛快。


    楚眠囑咐她注意安全,掛斷了電話。起身時,他眼前一黑,同時接收到大腦發出的困意信號。


    他還沒來得及走向床邊,就閉上眼摔倒在地,悄無聲息地睡著了。


    .


    於燃今晚十分忙碌。


    從進家門的那刻起,就要先幫父親打掃他不小心踢翻的紙簍,好不容易收拾幹淨了,於暉又失手摔了零錢罐,父子二人蹲在地上一枚一枚地撿。李桂蓉最近的脾氣一點就炸,於暉越是在小事上冒冒失失,她就越要破口大罵。


    於暉也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大氣兒不敢喘,隻衝於燃無奈地笑笑。於燃想起來小學跟小夥伴一塊兒罰站的時候,他們也會露出這種笑容,緩解尷尬。


    “爸,客廳我收拾,你去幫我媽做飯吧。”於燃捧著一大把硬幣,手掌微微顫抖。


    於暉搖頭,拒絕跟李桂蓉共處一室,那相當於與狼共舞。


    自從父親回家住後,每頓飯菜都要增份量,屋子也容易亂。於燃知道母親更勞累了,便主動幫她分擔一些,至少能讓她心情放鬆點。


    廚房還熬了一鍋米粥,於燼這兩天吃壞了身體,犯急性腸胃炎,正躺屋子裏忍痛哀嚎。


    於燃擇完豆角,又剝豌豆,忍不住說:“今天的菜都好綠啊。”


    李桂蓉陰著臉切菜,“這不跟你爹一樣嘛。”


    “他可比菜綠多了。”於燃笑著捏開豌豆莢,拇指剝下一排豆子,“你要跟外麵的叔叔結婚嗎,那到時候爸會不會被你趕出去?”


    他接著補充道:“廁所給他住也行吧,別讓他露宿街頭。”


    “結什麽婚,結婚之前不得先離?你當你爸傻,不跟我分家產?真離了才是便宜他了。”李桂蓉撂下菜刀,抬起案板往油鍋裏倒,“這就是為什麽我跟你倆說不能太早談戀愛,你看看你媽我就是血淋淋的例子,找了個什麽蔫壞玩意兒……怪我年輕時眼瞎。”


    於燃本想意思一下,幫父親說兩句好話,可憋半天也搜尋不出這男人的明顯優點,隻說:“我爸長得挺帥的,不然也不會有阿姨對他心動,是吧。”


    李桂蓉嗤之以鼻,嘟囔著“什麽心動”。小孩子才追求心動,大人隻要心安。


    “反正我就告訴你,要會識人,別哪天看見個漂亮的就對人家俯首稱臣,倒黴催的像你爸這樣兒,能纏一輩子。”


    於燃還沒跟父母提過自己談戀愛的事,他剝完了最後一枚豆莢,心情爽朗道:“那不也挺好。”


    “邊兒去,別擋這礙事。”李桂蓉回頭,“粥快冒出來了,關火,盛出來給你弟晾著。”


    於燃晚飯吃得匆忙,因為還得端著粥過去喂於燼。男孩從昨夜開始上吐下瀉,疼得他抱著馬桶哭,擔心自己食物中毒一命嗚呼。


    於燃看出他身子虛弱,拿不住碗,就親手一勺一勺喂,“還疼嗎?你怎麽眼睛也腫了,別用手揉。”


    於燼的腸胃此時一陣絞痛,他強忍著,告訴哥哥“不疼”。


    但沒過多久,他又痛哭流涕地在床上打滾兒。一般人犯腸胃炎頂多喊一句“生不如死”,於燼則是有氣無力地模仿喝了雄黃酒的白素貞,翻來覆去地哭喊:“法海你幹脆收了我吧……”


    於燃上床扶住他,“別嚎了,喝碗粥吃點藥,慢慢就能好。”


    於燼眼角淚跡未幹,啞著嗓子說:“你看過《異形》嗎,我感覺我肚子裏也要有一隻衝出來了。”


    “噓——安靜點兒。”於燃捧起手機,撥通楚眠號碼,準備給他唱歌。


    楚眠那邊很久沒接,到了第三次才有回應。於燃給他唱了一首童謠,順便問問他知不知道緩解腸胃炎疼痛的辦法。


    楚眠這邊剛睡醒,幸好於燃堅持給他打電話,不然他得明早才能發現自己是趴在地上的。


    於燼抓著哥哥手臂,問手機那端的人:“這個嚴重了會變成癌嗎?”


    於燃幫楚眠轉達:“不會,兩三天就能好。”


    由於還得照顧於燼,於燃沒空多跟楚眠說話,手機撂在一旁,幫弟弟蓋好被子,“你看你嫂子,懂得真多,哪像你跟個文盲似的,還怕這能成癌症。”


    楚眠正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冷不丁聽見手機裏還有於燃說話的聲音。接著還有他弟弟在念叨:“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看來是忘記掛斷電話了。


    “哥,你過年要不要帶大嫂回家?”於燼問。


    “著什麽急,等畢業後再說。”


    楚眠稍微清醒了,腦子裏循環“大嫂”這個稱呼,顯然指代的是自己。


    於燼說:“等畢業了,你還指不定喜歡誰呢,不如直接帶回來見家長,讓大嫂有心理壓力。”


    “去!什麽壓力,我隻想讓他天天開心。”


    楚眠淡笑著,把手機挪得更近些。


    “哥,你可真是一心一意啊……”於燼惋惜地歎氣,“好吧,反正我對大嫂很滿意,我同意他來當你最喜歡的人之一。”


    於燃問:“為什麽是‘之一’?”


    “因為你還最喜歡我,最喜歡爸媽。”於燼理所應當道。


    於燃思索著,說:“可最喜歡不應該隻有一個嗎,如果全都並列了,那還有個‘最’字幹嘛?發明‘之一’這個詞的人可真是做作,我不要這麽稱呼你們。”


    楚眠在電話另一端靜悄悄地聽,難得發現於燃正經了一點。


    然而他接下來的話又在封閉智力隨意發揮:“我最喜歡的爸爸是於暉,最喜歡的媽媽是李桂蓉,最喜歡的矮子是於燼——”


    “我不矮!我已經一米六了!”


    於燃忽略了他的反駁,繼續說:“我最喜歡的男生,是楚眠。”


    “對呀,所以說大嫂是你‘最喜歡的人之一’當然沒錯。”於燼向哥哥投去輕蔑的目光,“誰剛才說我文盲,你連小學生句型都不會。”


    楚眠也忍俊不禁,結果他聽見於燃直截果決地說:“楚眠不是之一。”


    “他是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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