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很就到了臘月十六。


    頭一天衛戟就出宮回衛府了,衛戟年紀雖還小,但衛戰婚事,他也有不少要操持事,宮裏褚紹陵也得忙馥儀事,內務府那邊褚紹陵早就讓王慕寒打過招呼,內務府宮人們知趣,果然將馥儀婚事打點妥妥當當,沒有一絲疏漏地方。


    馥儀嫁妝是褚紹陵親自看過,j□j都是上好,其中有褚紹陵添無數珍寶玩物,還有褚紹陵給兩座莊子,褚紹陵出手大方,馥儀嫁妝很是擺出來。


    嫁妝頭一天就已經抬到衛家去了,次日是正日子,卯時馥儀宮裏就收拾了起來,單是給馥儀穿上九重吉服就用了些時候,大妝好了後已經是辰時了,馥儀頭戴含寶垂絛鳳冠,手拿描金寶瓶,由全福喜娘領著先去了承乾宮辭別皇帝。


    承乾宮裏皇帝略說了幾句就讓馥儀去看太後了,馥儀拜了又拜,由喜娘們扶著去了慈安殿,太後早就等著了,太後本對馥儀沒有多疼愛,但如今見自己小孫女兒要出嫁了心裏不免還是酸酸,又賞賜了不少珍寶,唏噓道:“你這孩子……從小性子就和軟,幸得沒嫁遠了,就自己家門口,出嫁後到了駙馬府中要勤謹自持,駙馬是你大哥挑中,想來出不了岔子,你隻好好過日子就好,莫要想宮裏。”


    馥儀垂首聽訓導,莊重跪下來:“孫兒懂得,還望皇祖母日後保重身子,鬆林歲月,慶衍箕疇。篷島春風,壽城宏開。”


    老太後點點頭:“哀家知道,如今淩皇後不了,罷了,再去看看你娘吧,寧嬪想來也有話囑咐你。”


    馥儀連忙再跪下來:“謝皇祖母。”


    按例公主出嫁離宮都是先拜別皇帝再拜別皇後,如今皇後不,老太後格外開恩,馥儀心裏很是感念,由喜娘領著去了延熹宮。


    延熹宮裏寧嬪早就得著信兒了,早早等了殿外,馥儀辭別皇帝太後還好,這會兒看見寧嬪,還沒說話眼淚先流了下來,寧嬪心中亦是悲戚,連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低聲道:“公主不可!”


    馥儀竭力忍住眼淚,啞聲道:“如今我出宮,母妃一定要保重自身,萬事小心……”馥儀眼淚又掉了下來,哽咽說不出話,母女倆相依為命十幾年情分和心酸隻有自己知道,寧嬪怕讓人看見,連忙替馥儀擦了擦,低聲道:“如今苦甘來,公主萬不可如此,衛家會對公主好,公主自放心,本宮宮裏萬事都好,不要惦念……”


    馥儀點了點頭,整了整衣衫,退後一步,莊重跪下來,寧嬪到底是慈母心腸,撐不住也哭了,泣道:“罷了,別耽誤了吉時,去吧去吧。”


    馥儀含淚又拜了拜,起身上了轎輦。


    轎輦行至宮門,宮門前早有褚紹陵和一千隨行禁軍還有幾百內務府宮人等候,千人儀仗,萬人送親,褚紹陵親自將馥儀從轎輦上抱了下來,一直抱到送親彩輦上,全打點好了後才命人起轎,一行人緩緩行進,直出了內城,早有衛家迎親隊伍等著了,衛戰出自軍中,迎親隊伍全是軍中青年才俊,頗為引人注目。


    衛戰下馬走近行禮,褚紹陵連忙下馬將人扶起,衛戰今天難得不再是一身甲胄,穿著這一身喜服顯得格外英俊好看,褚紹陵笑道:“別多禮了,別耽誤了吉時,走吧。”


    兩人上馬,衛戰策馬轉到褚紹陵身後,離著褚紹陵半個馬身。


    到了衛府後自有一番瑣碎禮儀,公主駙馬同拜天地,行八拜禮,褚紹陵一直陪到馥儀衛戰行了合巹禮後,給足了衛府和馥儀麵子,此時已經到了酉時,褚紹陵跟衛銘說了幾句話就要告辭,衛銘苦留不住,也不敢十分勸阻,隻得行禮恭送,褚紹陵給不遠處衛戟使了個眼色,眾人都看著,衛戟不敢十分放肆,垂眼沒敢看褚紹陵,褚紹陵心裏好笑,轉身帶著隨行侍衛走了。


    衛府中各處忙亂很,衛戟對人笑了一日也有些累了,正想著回自己院子裏休息一會兒時候王慕寒折回來了。


    王慕寒是褚紹陵身邊老公公了,眾人見他來了連忙迎著,王慕寒笑笑道:“不敢耽誤這好日子,隻是王爺突然想起有事要交代小衛大人,這不讓咱家回來請小衛大人一趟。”


    衛銘連忙找人去叫衛戟,王慕寒一笑:“府上這樣好日子,就這麽叫走小衛大人不耽誤事吧?”


    “不耽誤不耽誤。”衛銘連連道,“他本就是王爺身邊人,這是王爺開恩讓他回府裏來操持,如今左右也沒什麽事了,正該讓他跟王爺去。”


    說話間衛戟已經來了,王慕寒將剛才話又說了一偏,衛戟以為褚紹陵真有什麽事要他辦,連忙跟著王慕寒走了。


    已近戌時,洞房裏馥儀捧著白瓷寶瓶心中忐忑,不多時衛戰推門進來了,馥儀手中一緊,微微垂首,從喜帕下看見衛戰慢慢走近,衛戰拿起喜秤來挑起喜帕,馥儀抬頭,這才看見了衛戰相貌,臉一下子燒緋紅,低聲道:“駙馬……”


    衛戰麵上平靜心裏也有起了些波瀾,褚紹陵說沒錯,馥儀身上並沒有公主驕矜,倒是多了幾分小女兒嬌羞,衛戰看出馥儀緊張,親自給她倒了杯茶,低聲道:“公主喝杯茶吧。”


    馥儀點點頭,抬手接茶,十指相觸,衛戰心中驀然柔軟下來,一把握住了馥儀纖細手指,沉聲道:“公主莫怕,我定然對你好。”


    馥儀聞言臉紅了,垂首不答言。


    衛戟那邊終於下了馬車,衛戟看看周圍,疑道:“這不是秦王府麽?王爺叫我來這裏做什麽?”


    王慕寒垂首一笑:“衛大人還不知道吧?秦王府半月前已經修好了,隻是王爺這些日子一直有事沒騰出空來,如今裏麵東西一應收拾好了,正好今日出宮一趟,王爺想請衛大人跟王爺一同看看呢,若是有哪裏不好、不喜歡地方,還能再改。”


    衛戟心中一暖,道:“王爺呢?”


    王慕寒為難道:“那……老奴就不知道了,衛大人且隨著老奴來吧,左右就這府中呢,一會兒就能見著了。”


    衛戟點了點頭,隨著王慕寒一同進了大門。


    府中侍女內侍都已經配好了,各司其職,眾人皆垂首斂聲屏氣,一絲聲兒都沒有,規矩很,王慕寒一麵往裏走一麵給衛戟介紹一處處景色,饒是衛戟宮中呆了這幾年也覺得秦王府修格外精致奢華,所賞景色不過二三,已有幾處驚人別致景致了。


    兩人一行說一行走,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大殿,衛戟還是頭一回進來,看著正殿上褚紹陵親筆提“畫戟殿”三字微微出神,王慕寒抬頭看了下,笑道:“這牌匾是用上好酸枝雕,燙了三遍金,王爺說了,別猶可,唯獨這正殿牌匾,永不許腐朽衰敗。”


    衛戟心裏一暖,低頭沒接話,王慕寒帶著衛戟轉了一圈,並沒有看見褚紹陵,王慕寒笑笑:“王爺怕是已經走了,衛大人受累跟老奴再去別處吧。”


    衛戟點點頭,轉身看了看就跟著王慕寒出了正殿,下了浮雕雲龍紋石台後王慕寒直往東走,轉過遊廊後就是瑤光池,池中遊著點點精致花燈,燭光搖曳,美不勝收,王慕寒領著衛戟走過竹橋,輕笑:“衛大人看看,可喜歡這裏?”


    衛戟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麽多花燈,點了點頭笑道:“喜歡……”


    王慕寒垂首一笑:“這近一千盞燈,可是一個人放呢……”


    衛戟沒太聽清王慕寒話,王慕寒也不解釋,領著衛戟繼續往裏走。


    走過竹橋後就是湖心亭,湖心中築起高台來,建了座三層銅胎鎏金寶頂小樓,小樓四麵開門,樓上用得是金色琉璃窗,鑲五色流光石,金甌碧瓦,襯著瑤光湖畔點點燭光熠熠生輝,衛戟幾乎看呆了,不自覺跟著王慕寒進了小樓,樓中盤階上鋪著大紅燙金毛氈,柔軟又厚實,衛戟幾乎不舍踩上去,王慕寒抬手舉著明瓦燈,低聲笑道:“王爺說了,衛大人以前殿外當侍衛時候受過寒,怕落下寒涼病根,到了這邊後能鋪毯子地方都要鋪著,如此這樣冷天氣,衛大人也不覺得腳下涼了吧?”


    衛戟沒想到這是褚紹陵心意,心裏愈發溫暖,跟著王慕寒上樓,王慕寒引著衛戟站到窗前來,躬身打開了窗戶,低聲道:“瑤光池景色屬這裏好,今天晚了,若是天正亮時候從這裏能一眼看到正殿那去呢。”


    王慕寒看著衛戟神色,輕聲道:“此處王爺也提了字,叫‘白首樓’,老奴不大懂得,聽說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意思。”


    衛戟心下一動,眼眶有些紅了。


    王慕寒低頭一笑,道:“王爺這會兒應該已經寢殿了,衛大人跟老奴來吧。”


    衛戟跟著王慕寒下了小樓,這次是從西邊出去,走過竹橋又走了一射之地,沿著畫廊往裏走,轉過垂花門來,原本昏昏暗暗眼前豁然明朗!


    自衛戟腳下,畫廊兩側都點著兩指粗雕花龍鳳紅燭,萬千燭光點點,一直通往寢殿!點點紅燭燭光夜色中微微搖曳,靜謐又溫暖,王慕寒垂首道:“王爺就寢殿等著衛大人呢,大人去吧。”說著轉身走下了遊廊。


    衛戟慢慢順著紅燭往裏走,越往裏紅燭越多,遊廊上也鋪著厚實大紅毛氈,一腳踩進去,那種厚實溫暖仿佛都能滲到衛戟心裏,衛戟心裏不斷想著王慕寒剛才說,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今日看著大哥和公主大婚時衛戟就想,若褚紹陵是公主,自己定然要去邊疆建功立業,待到功成時帶著功勳歸來,也要風風光光贏娶褚紹陵,隻是兩人都是男子,衛戟不再求任何名分光鮮,隻願能常伴褚紹陵左右,護他周全。


    如今看,褚紹陵是……補給他一個大婚麽?


    秦王府正殿鎏金牌匾上正大光明寫著畫戟殿,衛戟想起剛要建府時,褚紹陵說過,不管是秦王還是日後什麽,隻要有褚紹陵地方,正殿中就會有他衛戟位置。


    他說過,天下之大,有衛戟地方才是家。


    衛戟拚命隱忍著眼中淚意,此生何德何能,得褚紹陵深情若此。


    衛戟慢慢走過曲折盤繞遊廊,沿著萬千紅燭一直走到寢殿中,寢殿中如今裝飾如同喜房一般,大紅帳子,鎏金燈盞,微微搖曳點點燭光,衛戟看著一殿喜意,恍然轉過一架八折雕花鏤空大屏風,裏麵褚紹陵正拿著一燈盞點好後幾根紅燭,褚紹陵轉過頭來,一笑:“總算是趕你回來前全點完了。”


    衛戟愣愣看著褚紹陵,啞聲道:“這些燈……都是殿下自己點?”


    “嗯。”褚紹陵放下燈盞,走近拉起衛戟手,低聲道,“王慕寒都領著你看過了?”


    衛戟點了點頭,拚命壓抑著喉間哽咽,他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哭出來。


    褚紹陵笑了下,拿過衛戟手中明瓦燈放到一邊,低聲道:“還記得中秋前,咱們一起去了趟東華寺吧?”


    衛戟點點頭,眼淚掉了下來,褚紹陵抬手給衛戟抹去淚水,接著道:“東華寺大和尚跟我說,兩年前,有個人去了他們寺裏,給我點了一盞長明燈……我當時聽了心裏很感念他好,雖也給他點了一盞,但到底不夠誠心。”


    褚紹陵握著衛戟手輕笑:“我一生惡事做,輕易許願隻怕沒有神明會眷顧,隻好親自為你點了一萬盞燈,每點一盞心中默念一句南無阿彌陀佛,上有九天神明下有陰間官判,天可憐見,能算我心誠了麽?”


    褚紹陵看著衛戟澄澈眸子,心中萬千春花這一瞬間紛飛飄揚,褚紹陵心中頭一回這樣澄淨,以他秦王之尊親自點一萬盞燈求一人平安喜樂,天地神明,可願意答應?


    衛戟偏過頭去,終究壓抑不住,眼淚蜿蜒而下,褚紹陵將衛戟攬懷裏輕聲,低聲哄:“別哭,今天是咱們好日子,怎麽能哭呢?”


    衛戟竭力忍住淚意,啞聲道:“臣……”


    衛戟抹了下臉上眼淚,哽咽道:“兩年前,臣隨父親入宮,那是臣頭一回進宮,走過碧濤苑時候,跟著宮人說,這是嫡皇子宮殿,臣並不懂得什麽,也不知道規矩,聽了這話轉頭看了一眼,正好看見遠處……殿下你站桃花樹下,桃花紛紛落下來,殿下抬手把肩頭落紅掃下去,臣不知怎麽,看見那一幕,就再也忘不了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衛戟短短一生,就停了那一刻。


    生,為了他生;死,為了他死。


    “臣求了家父,費了些功夫,總算是進了碧濤苑……”衛戟哽咽了幾聲,壓抑著繼續道,“但不是每天都能看見殿下,偶爾見到了,臣就開心好久,幾日見不到,臣就要憂心,臣以為這一輩子就要這麽守下去了,但沒想到……”


    衛戟哽咽說不出話來,褚紹陵卻都明白,也難得紅了眼眶,這是衛戟頭一回這麽敞開心扉跟他說起前事,說起他不知道那些年,衛戟是如何一個人默默守著他,看著他。


    衛戟抹去眼淚,哽咽道:“臣何德何能……”


    “噓……”褚紹陵衛戟眉心親了下,啞聲道,“好歹今天別再跟我君君臣臣,好衛戟,叫我一聲紹陵吧。”


    衛戟看著褚紹陵,幾乎說不出話來,哽咽了半日哭了出來:“紹陵……”


    褚紹陵心裏又熨帖又心疼,他衛戟啊,他心心念念,無時不刻不掛念衛戟啊……


    褚紹陵不住輕吻衛戟眉心,耳畔,難得,衛戟雖哽咽著也微微回應了褚紹陵,褚紹陵攬著衛戟勁瘦腰身將人壓到烏木大床大紅喜被上……


    春帳軟綃時,紅窗夜月前,一片紅蠟微微搖曳。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春之韻繡花針君雷霆夜深愛非天ni_蘇蘅jlia_zz姑娘地雷。


    這一章本來有七千字,還有一些去哪裏了呢?可能是去專欄了,現專欄也許有個叫暴君和諧按鈕呢,__


    第二卷完成了,嗯不廢話了,就是太感謝姑娘們了,謝謝支持a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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