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年轉眼就到了二月,天氣一日比一日好,皇帝卻病了。


    原本隻是得了傷寒患了咳疾,不知怎麽的一直好不了,到了二月中的時候越嚴重起來,幾乎下不了床,每日藥不離口,卻一點起色也沒有。


    褚紹陵身為嫡長要去侍疾,自然不用他真的做什麽,不過是將禦醫煎好的藥遞過來,再看著皇帝一口口喝下去,皇帝一碗藥一碗藥的灌下去,毫無效果。


    太後急的上火,一直責備禦醫沒用,看著身邊的人也沒好氣,責罵妃嬪們侍奉不利,淑妃嫻妃要管著六宮事宜,年後事多一時照看不到也可恕,妃位上隻有麗妃沒事要忙又沒伺候好,太後心裏著急,借著由頭作了麗妃幾次,將麗妃禁足後複起的風頭罵了個一幹二淨。


    朝政上有內閣大臣們處理還好說,隻是馬上就要到三月春耕的日子,往年這個時候遵舊曆皇帝都要去城外親耕,以此重農勸稼,祈盼豐年,如今皇帝這個樣子必然是沒法去了。


    太後想著親耕的事,晚上人少時跟皇帝提了起來,慢慢道:“皇帝身子這樣,自然是不宜挪動,不如派一位皇子替皇帝去,不耽誤正事。”


    皇帝剛喝了一碗銀耳雪梨湯,咳嗽稍稍好了些,聞言沉默了。


    皇帝今年剛剛三十九歲,已經開始對太子一事上心了。


    朝臣時不時的提起,妃嬪有意無意的暗示,皇子們明裏暗裏的爭鬥,這些都讓皇帝心煩,任何一個皇帝都不會喜歡別人時不時的提起太子的問題,男人對權利的執著是絕對的,病中的皇帝對此更敏感。


    太後與皇帝母子連心,自然知道皇帝的心事,見皇帝不接話繼續道:“不如讓陵兒代皇帝去吧,如今沒立太子,也隻好讓長子過去。”


    太後這次沒提“嫡子”,皇帝眉頭稍微放開了些,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淡淡道:“母後思慮的是。”


    “隻盼著皇帝早一日好起來。”太後眼眶微微紅了,“母後每日念經都是為了你,怎麽還會生病?你這是要哀家的命麽……”


    病中的皇帝心最軟,連忙道:“讓母後掛心,都是兒子的過錯。”


    太後拿過宮人奉上來的茶盞遞給皇帝,低聲道:“知道錯了就早些好起來,孫兒們整天讓哀家操心還不夠,如今你也跟著添亂,讓我惦念。”


    皇帝笑笑,就著太後的手喝了一口茶,沉默了片刻道:“春耕的事,就讓陵兒代朕去吧。”


    太後點頭輕笑:“陵兒必然能將事辦好。”


    褚紹陵接到旨意時也愣了下,皇帝病中起不來,春耕的事他也想過應該會派給他,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快。


    皇子代皇帝出城舉行春耕大典,很多禮數自然不能同以往一樣,禮部的官員給褚紹陵講了半日春耕的流程,最後道:“皇帝仍在宮中,禁軍自然不能動,臣想著……”


    “這是自然。”褚紹陵笑笑,“派驍騎營護衛即可,不敢勞動禁軍。”


    禮部官員也知道驍騎營的新統領衛戰是褚紹陵提拔上來的,從善如流:“是,聽說驍騎營的衛戰雖然年輕,但最是個穩重老城的人,驍騎營護衛大皇子必然不會出了差錯。”


    褚紹陵一笑,轉頭看了眼自己身後的衛戟,又跟禮部尚書商議了些春耕的細節就回了碧濤苑。


    進了寢殿隻剩下兩個人的時候衛戟笑了下,輕聲道:“臣替家兄謝過殿下提攜。”


    褚紹陵聞言忍不住調笑:“不用替衛戰,不過都是為了你,就一句謝?”


    衛戟臉紅了,不知道再怎麽接話,愣了愣猶豫道:“明日是臣休沐的日子,家兄……也正好休沐。”


    褚紹陵挑眉笑了,自打年前衛戟回家一趟帶了一身傷回來後褚紹陵就沒怎麽讓他回去過,這次衛戟又是一月沒回去了,看來是想家了,褚紹陵開了恩典,準了衛戟一天的假。


    褚紹陵怕衛戟心裏委屈,又哄道:“我是怕你回去再挨打呢,等你父親去了任上以後一定不攔著你回家。”


    這次休沐褚紹陵讓衛戟帶了兩封信回去,一封是給衛銘的,誇讚了衛戟和衛戰幾句,言語模糊,暗示兩人的親事不要擅定,衛銘還算聰明,應該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另一封是給衛戰的,褚紹陵讓衛戟在無人處給衛戰,信裏寫了些什麽衛戟也不知道。


    馬上到了二月二十八,欽天監看好的日子,這天褚紹陵早起先去承乾宮給皇帝請了安,又去了慈安殿一趟,最後由褚紹阮褚紹陽等人送出了宮。


    出宮後還有半日的路程要走,褚紹陵也不再拘著,下了馬上了隨行的馬車,順便捎上了衛戟。


    褚紹陵今日穿了身紫色禮袍,華貴的紫色錦緞上用金線繡著蛟龍圖騰,精致非凡,褚紹陵上了車就拉著衛戟讓他坐在自己身邊,衛戟怕壓著褚紹陵的衣裳壓低聲音急道:“殿下別鬧……外麵聽得見。”


    褚紹陵一笑輕聲道:“誰鬧你了,還有兩個時辰的路,騎馬不累麽?”


    “隻是兩個時辰不會累。”衛戟本是近衛營出身,這點辛苦自然不放在心上,“殿下累了?”


    “沒有。”褚紹陵搖頭一笑,端過馬車中的一碟子點心遞給衛戟,“豌豆黃,你愛吃的。”


    早起衛戟沒有吃好,這會兒倒是餓了,點點頭:“臣謝殿下賞賜。”說畢端過來開始吃,褚紹陵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就想笑,又給他倒了一杯茶。


    褚紹陵撩起窗簾來看著外麵出神,衛戟吃的仔細,連著盤子裏碎了的也撿起來吃淨了,吃完後拿過茶盞一口喝了,左右看了看,低聲道:“殿下,臣還是去外麵護衛吧?”


    褚紹陵聞言嘖了一聲,合上簾子,輕笑:“剛吃完了就想走?老實呆著,你大哥在外麵呢,不缺你一個。”褚紹陵拉著衛戟的一隻手捏了捏,閉目養神。


    衛戟沒有法子,隻得跟著歇息,昨晚事多他跟著褚紹陵睡的也晚,現在吃了東西歇在馬車上不一會兒就困了,頭一點一點的打瞌睡,褚紹陵睜開眼看著他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輕輕攬著衛戟讓他枕在自己腿上,衛戟困得厲害,迷迷瞪瞪的抱著褚紹陵的腿睡了。


    又過了一個時辰,一行人已經出城幾十裏,褚紹陵將車簾掀開一縫,前麵是一片楓樹林,林子中灌木茂密,遠遠看上去一片昏暗,衛戰策馬慢慢向褚紹陵的馬車靠近,眼中盡是戒備。


    馬車離著楓樹林越來越近,林子中突然衝出百十個刺客,說時遲那時快,一行人亮出兵器朝著褚紹陵的馬車衝了過來,衛戰率先反應過來,大喊“護駕”,衛戟猛然睜開眼,隻向外看了一眼,抄起放在一邊的大刀翻身撲了出去!褚紹陵反應過來時衛戟已經衝到了刺客麵前!


    “衛戟!”褚紹陵將他叫進馬車裏就是怕他出事,沒想到竟是沒將人攔住,褚紹陵心中著急,情急下也跳下了馬車,急道,“衛戟!你給我回來!”


    衛戟正一人迎戰兩個刺客,衛戟從入近衛營學的全是護駕招式,人神俱滅天地同傷,隻要製敵不求自保,招招見血,衛戟一刀砍進一個刺客左胸口,聽見聲音回頭看向褚紹陵,猶豫間另一刺客趁機撲到衛戟後麵,剛要動作時被幾名侍衛砍死,這幾人是得了褚紹陵授意來的,連忙將衛戟護回褚紹陵身邊。


    衛戟手臂被剛才的刺客砍了一刀,還在滴血,褚紹陵又急又怒,眼中幾乎要冒火,心中反複按捺了幾次,還是抬手扇了衛戟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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