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麟士字雲禎,吳興武康人。祖父沈膺期,是晉朝太中大夫。父親沈虔之,在宋朝時作樂安縣令。


    麟士從小聰俊,七歲時,聽叔父沈嶽談玄理。賓客散去以後,他能毫無遺漏地複述叔父的講解。沈嶽撫摸著他肩膀說:“如果斯文不斷絕的話,希望恐怕是在你這兒了。”長大以後,博通經史,有高尚的情懷。父親去世,他服喪盡了禮節。喪服期滿後,每遇父親忌日總要流淚十來天。生活貧困,一邊織簾一邊讀書,鄉鄰們都稱他為“織簾先生”。曾經給人做竹器弄傷了手,便流著淚回去了。和他一塊兒幹活的人問他:“這沒什麽要緊,何至於就哭起來了?”他回答說:“傷本來並不算疼,但毀傷了父母留給我的身體,心裏難過才哭罷了。”曾有一次走在路上,鄰居說他穿的鞋是自己的,麟士問:“是你的鞋嗎?”就脫下來光著腳回家了。鄰居後來找著了自己的鞋,把他的鞋還他,他也隻是說:“不是你的鞋嗎?”笑一笑把鞋收下了事。


    宋元嘉末年,文帝令仆射何尚之抄錄編輯《五經》,探訪舉薦有學問的人,縣裏推薦麟士應選。他不得已才到京城,尚之接待他很夠禮貌。他到了以後,尚之對兒子何偃說:“山野中必定多奇異之士,沈麟士,是黃叔度一流的人士,怎能夠玉石不辨呢,你應把他作為老師。”


    麟士曾苦於無書讀,於是到京都遊曆,遍觀四部圖書後,感歎道:“古人是什麽樣的人啊!”不久便稱病回鄉,不與人交往。撫養哥哥留下的遺孤,仁義名揚家鄉。有人勸他去作官,他回答說:“魚被釣起來,獸讓關進籠子,天下事各有契機。聖人悟性深刻,所以一舉一動都有吉兆。我雖然沒有高尚的德行,忘世超脫,為什麽不能希望逐漸使自己謙退些呢?”於是作《玄散賦》斷絕與塵世的來往。太守孔山士征召他作官他不去,同族的徐州刺史沈曇慶、侍中沈懷文、左率沈勃來看望他,麟士都不曾回拜。


    他隱居在餘不溪吳差山,講經授徒,來向他求學的有百十來人,各人蓋了房舍,住在他近旁,當時人編成一句順口溜:“吳差山中有賢士,開門教授居成市。”麟士推重陸機的《連珠》多次為學生講解。征北將軍張永作吳興太守,請麟士到郡城中去。麟士聽說郡府後堂有好山水,是戴安世遊吳興時就著古墓修造的山池,想去看看,於是就去那兒住了幾個月。張永想請他作功曹,麟士說:“太守大人恩德及於遠方寒士,關心山野之人,因此我就披衤曷扶杖,忘掉疲憊病痛而前來。如果一定要給惡獸畫上蛾眉,給粗鄙的人戴上文繡的冠冕,在下雖不才,也要學一學高風亮節之士,隻有跳東海一死,也不能接受這像刑戮一樣難忍的官祿。”張永就不再勉強他。


    太守王奐在升明末年,中書郎沈約在永明年間都上表向朝廷薦舉過他,朝廷征召他都不應。他給沈約寫信說:“名本是實的附屬物,本非我所願。無心於此,空勞四肢。這樣一來,給我好處反帶來禍患。”


    麟士什麽也不追求,一心努力讀書,時常傍著幾案彈琴,不奏時新的曲調。自己背柴打水,一天的飯吃兩天,到老保持操守,讀書不倦。遭火災書被燒掉數千卷。年過八十,還耳聰目明。用舊紙的背麵抄錄,就著火光仔細書寫,又寫成二三千卷,裝滿了幾十筐,當時人們認為這是他靜默養身才得以有這樣的好身體。作《黑蝶賦》以寄托情懷,著有《周易》兩《係傳》、《莊子內篇訓》,注《易經》、《禮記》、《春秋》、《尚書》、《論語》、《孝經》、《喪服》、《老子要略》數十卷。梁天監元年(502),與何點同時被征召,又不去赴任。二年,死在家裏,年八十五。麟士認為楊王孫、皇甫謐能洞察生死的道理而在辦喪事時矯正時弊,就自己寫下遺書,上麵說:“一咽氣就把被子掀掉拿走,拿三幅布來蓋屍首。入殮時,把布鋪在身子底下,作為入殮的服裝。從左右兩邊反著裹上來,不用再做蓋的被子了。不需要沐浴含珠,還用本來的褐衫,原先穿的褲子,總共隻要這兩件衣服,上麵蓋件單衣,紮頭發的幅巾在下當枕頭,棺材裏隻要這些。像士安那樣照《孝經》行事。下葬以後不再立靈位,到四季節氣及大小祥祭日,臨時在地上鋪張席,用清水祭奠。別人家相沿的習慣都要漆棺,如今我不要漆。也不需要招魂幡。衣服一穿好就埋掉,墳墓造得要小,以後附葬的就造得更小點兒埋在一邊兒,合葬不合於古製。墳墓上邊不要用土堆起來,讓上麵與地平。王祥死時就是這樣。下葬時不需喪車、靈舫、鬼其頭麵具。不許早晚設置食物。祭奠的規矩,到下葬為止,隻需清水一杯。”兒子沈彝遵奉遺教實行,州裏鄉裏人們都稱頌感歎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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