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印手指微動,忽然抽身退後。


    一道符文驀地憑空燃起,出現在兩人之間。


    “你不是周辰。”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周辰愣了一下,似乎沒反應過來,“阿印,你怎麽了?”


    周印淡淡道,“首先,你看到雲縱的反應不對勁,真正的周辰雖然不待見雲縱,可沒有到視而不見的地步,反而會找話茬跟他鬥嘴。”


    “其次,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而你所表現的,依然是周辰在外人麵前的樣子,你並不了解他的另一麵。”


    “最後,周辰並不會稱呼天帝,隻會直接喊承明。”


    “所以,你不是周辰。”


    啪!啪!


    對方鼓掌,玩味道:“妖皇眼光不錯,我本來隻當你有一張好皮相而已,現在看來不止如此,難怪他會喜歡上你!”


    周印微微皺眉,他突然發現自己縱然已經到了化神期,但比起對方,卻還是不值一提。


    就隻這麽站在對麵,神識探測出去,卻源源不斷地被吞噬,如石沉大海,杳無聲息。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誰嗎?”那人微微一笑,溫文爾雅,朝他走過來。


    周印一手背在身後,默默掐起法訣,忽然便覺得腦中如針紮一般刺痛,眼前一黑,身體便不由自主軟倒下來。


    意識模糊中,隻感覺到下巴似乎被人捏起來,耳邊隨即傳來一聲低笑:“也不過是個凡人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小宇宙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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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8.


    北海之墟這回的損失不算大,相反還有些賺了。


    上界大舉出兵,誰知最後折戟沉沙,相比之下,妖族雖然沒了一個疊冰,卻換了一個桓楚和四個仙族回來。


    經此一役,上界去了不少精英,再加上之前被容羽所殺的翊華,天帝的左臂右膀皆被斬落,縱然他城府深沉,有無上權威,可畢竟也沒人願意不斷來送死,上界內部更因此事和繼續插手大陸與否起了爭執。


    先前不少人唯天帝馬首是瞻,那是因為在對付修士,攫取大陸靈力這件事情上,上界利益均沾,大家都有好處,但現在好處沒撈到多少,反倒損兵折將,翊華和桓楚一去,誰知道後麵要派哪個去,凡人修士不足為慮,可一旦魔族和妖族聯手,卻不是好對付的,有鑒於此,每個人自然都有自己的小算盤。


    天帝原本步步為營,布的局不說天衣無縫,起碼也盡善盡美,誰能料到半路先殺出個容羽,先殺了翊華,又有朱雀的力量完全覺醒,反敗為勝,將他的謀算生生打斷,攪得上界暗潮洶湧的局勢越發混亂起來,隱隱有失控的趨勢。


    上界吃癟,此消彼長,妖族自然人心振奮,大為可用,但此前疊冰破壞了女媧祭廟裏的結界,那結界的缺口留著一天,北海之墟就等於毫無防護,所以周辰與重傷初愈的尺鴻等人不得不日夜不離祭廟,一共花了數十天,用了無數靈力,才算把結界修補完好,待到祭廟大門重開之日,個個隻覺得疲憊不堪,恨不得倒頭便睡。


    周辰心裏掛念周印,也不知道他在上玄宗那頭的事情料理得如何,想著幹脆去他那裏看看,就算無事才好放下心來休息時,便忽然覺得心口一痛,手不由捂了上去,腰微微一彎。


    “尊主!”早已等候在外頭的離嬰等人嚇了一大跳,連忙扶住他。


    周辰微微皺眉,隻覺得這痛楚委實來得太過詭異,忍不住往周印身上聯想,可兩人之間有同心血契相連,若是對方有性命之危,他立時便可察覺,但此時分明又沒有這種感覺。


    他這邊在出神,那邊眾人卻急了,隻當周辰耗費靈力過多而乏累,不由紛紛勸道:“尊主連日勞累,不如先回去歇息,不必為上界的事情煩心!”


    離嬰心說你們太不了解尊主了,他哪裏會為上界煩心,他這是想媳婦了,便笑眯眯附和,“是啊,尊主您要是累壞了,周先生可要心疼了!”


    周辰瞅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那這些天堆積的政務就交給你了,反正素錦沒有什麽大礙,尺鴻他們也需要休息,其它幾城的事情你也能者多勞,多擔當點!”


    報複,這是□裸的報複!


    離嬰暗恨自己嘴快,又見尺鴻他們確實兩眼烏青,隻得苦著臉應下。殊不知他雖然不用修補結界,可日日對著那些公文瑣事,現在一看見書案就想吐了,不過這次打了大勝仗,就是再辛苦也值得了,離嬰現在每天忙裏偷閑的樂趣之一,就是到桓楚那裏轉一圈,去瞻仰他那張死人臉,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


    上界布置了那麽多年,隻有疊冰這個空子可以鑽,一旦疊冰身死,結界又修補上,就沒有第二次可以侵入北海之墟的機會,相反還折了那麽多人在周辰手裏,簡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也難怪眾人如此欣喜。就在周辰哼著小曲盤算著要如何將手上的桓楚等人利益最大化,順便過幾日去媳婦跟前炫耀一下時,他當然不會想到,千裏之外的周印,確實遇到了很大的麻煩。


    周印悠悠醒轉,隻覺得四肢百骸無處不疼,待要運轉靈力時,竟覺得丹田一片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就像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一樣。


    但他心誌極堅,曆經兩世,見過無數風浪,此時竟是半點也沒有流露,隻是緩緩睜開眼,坐了起來。


    床榻不遠處的窗邊背光站了個人,袞冕加身,廣袖博帶,蕭肅清貴,負手而立,單隻是站在那裏,便自有股令人無法忽視的氣場。


    類似的氣質,周印也曾在周辰身上見到過。——當然,那得是他在人前的時候。


    “你醒得倒快。”那人道,語氣平淡,隱隱蘊含了一絲意味不明的東西。


    “天帝承明。”周印想了片刻,已有答案。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區區一個凡人,也敢直呼朕的姓名!”對方如是道,語氣裏卻不見得如何生氣,“你就是妖皇最喜歡的人?”


    周印沉默。


    天帝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笑道:“看姿色,也並不如何出眾,還比不上朕一個妃子,是用了什麽狐媚手段,才讓妖皇喜歡上你的?”


    周印還是不答。


    對方又道,“想來你之前的修為,在凡人裏也是出類拔萃的了,不過,如今你的靈根悉數都被廢了,從今往後也與那些凡人無異,生老病死,過不了幾年就會滿臉皺紋,倒不知妖皇瞧見了,還不會像以前那樣喜歡你。”


    他見周印麵色如故,沉靜如常,倒真有些稀奇了,不由近前,捏起他的手腕探看,確實是一片空空蕩蕩,毫無著力,與那些朝生暮死的凡人一樣,便道,“你這一身修為,雖比不上神仙,可也是成百上千年苦修而來,莫非你就一點都不心疼,還是篤定妖皇會幫你修複靈根不成?不妨告訴你,你的靈根已是完完全全被毀,別說朱雀,就算女媧複生,也是毫無辦法的。”


    承明笑意吟吟,神情溫煦,就連對周印說話,也是慢聲細語,仿佛毫無架子,若是沒有聽到這番內容的,隻怕還當這尊貴無比的天帝是個極好相處的人。


    周印早已知道這天帝性子複雜多變,光是當初□之一,那靈台寺住持迦葉大師,就與眼前之人極為不同,所以眼下自然也不會驚詫恐懼。


    “生如花開,死如葉落,縱然到了神仙境界,也有天人五衰隕落之時,天道輪回,從無永恒之說,我不過是提前而已。”周印淡淡道,“你既然不會殺我,我又何必擔心?”


    承明可真是有些驚奇了,他從未見過這等從容淡定到好似什麽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人,要知道這世上之人皆有所求,皆有,都說快活似神仙,可神仙未必就真逍遙,饒是他貴為天帝,也需要為諸般事情算計。


    “螻蟻而已,就是殺你又如何?”他微微一笑,左手放在周印肩上。


    霎時隻覺一股針刺般的痛楚傳遍五髒六腑,沒了靈力護身,周印幾乎無法堅持片刻,瞬間白了一張臉,冷汗津津,軟倒在床榻上。


    承明滿意了,在他看來,這樣才是正常的。


    “如今別說朕,就連這上界一個小小的侍女,要殺你也是易如反掌。”他輕輕摸上周印的臉,觸手冰涼,可見剛才被折磨得不輕。


    “周辰不出北海之墟,你就奈何不了他,更何況他是朱雀之身,想讓他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所以你想拿我要挾他。”


    “說對了一半,”承明笑道,“還有山河社稷圖那五件失落了的法寶,可惜你們白白拿著那五件東西,卻不知它的妙用。”


    周印心頭一動,那五件法寶,如今都藏在他的須彌戒中。還記得當日陳重吳風二人從鏡海派偷拿出來的靈犀角,被那如意貓一聞就立馬辨別出來,但當時另一件寶物洗天筆,被他放在須彌戒裏,如意貓竟絲毫不知,可見這須彌戒不僅來曆奇特,開天鏡等放在裏麵,完全被掩蓋了氣息,竟連天帝也無法察覺,還當法寶仍舊在周辰手上。


    “有何妙用?”他順口問道。


    “關乎天地三界的一個驚天之秘,隻要山河社稷圖能夠重現,到時候滅不滅世,也無所謂了。”承明嗬嗬一笑,捏起他的下巴端詳片刻,忽然將他壓在身下。“你想知道的話,不如成為朕的人。朕不僅會與你這個秘密,還能幫你把失去的修為都找回來,讓你得到上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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