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是幻覺?


    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卻沒有隨之消失,淡淡的血腥味在狹長的空間裏彌漫。


    周印睜開眼:“為何劍修就不能說佛偈?”


    道修,佛修,劍修,甚至是魔修,也不過是各有所長,各有所短。


    在世人眼裏,魔修就是不擇手段的象征,許多魔修為了免於苦修,速成大道,也以采陰補陽,修煉爐鼎而為修真界詬病鄙夷,但獨獨前世的周印卻不走這條路,在他晉階元嬰的那一年,便將各派宗門研究了個遍,不單於佛修一道,連劍修、道修也都有所涉獵,這也是為何他能以區區魔修之身讓大宗門的高階修士既佩服又忌憚的原因。如果敵人對你修煉的大道比你還了解,你是什麽感覺?


    餘諾關注的重點當然不在這個問題上,被周印一反問,隨即問起另外一個他更關心的問題:“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般幻境,若是被勘破,一切由虛返實,歸於原狀,但若是有修為高深者窮天演之術,則可布下一個與眾不同的四方幻境,在這個幻境裏,即便你勘破幻境,一切既定事實都不會改變。”周印頓了頓,“能夠營造這種幻境的人,修為起碼在化神期以上。”


    化神之後,便是煉虛,達到煉虛期的修士,實際上已經可以飛升上界得證大道,因此幻境主人的身份,隻怕大有來頭。


    在當今大陸上,化神期修士對於許多人來說是可望不可及的神話,餘諾也不例外,聽到他的最後一句話,臉色已然變了,思及他們辛辛苦苦進了這洞府來,若是洞府主人還未死,那麽將他們困在這裏甚至殺死,也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忽然想到一個更為可怕的問題,“你的意思是,在這個幻境之中,假使剛才我被殺死,就算你勘破幻境,所有幻覺都煙消雲散,我依然不會活過來?”


    周印嗯了一聲。


    這才是四方幻境最為可怖的地方。


    餘諾背脊陡然升起一股寒意,連帶看著周印淡漠的表情,也覺得有些詭譎不定,自己聽都沒聽過的幻境,對方卻如數家珍……


    他開始後悔貿貿然與周印一道闖了進來,自己對這人的身世背景實則一點了解都沒有,單憑他的一麵之辭就邀他同行,若到時對方見寶起意,生了歹心……


    周印似乎沒有察覺到他的心理變化,起身撣去灰塵,把周辰的腦袋塞了回去。


    “走吧,前麵估計不會那麽平靜的。”


    餘諾定了定神,應諾一聲,兩人一前一後,各懷心思,在空蕩蕩的甬道中繼續行走。


    餘諾本以為這個幻境的主人想讓他們走一條永遠也走不完的路,借此困死他們,卻沒想到他又一次料錯了。


    甬道的盡頭,在轉過一個拐角之後出現。


    兩人停住腳步,餘諾更是有些怔愣了。


    第19章


    呈現在他們麵前的,是一片遼闊無際的桃林,成千上萬的明麗粉白簇擁在枝頭,顏色逐層遞進,讓人驚歎,卻又不覺得繚亂,怒放到了極致,有些從枝椏上凋落下來,簌簌如雨,落英繽紛,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花瓣,以至於反倒看不出原本的土壤了。


    這樣的美景,在外麵並不算少見,可出現在這麽一個地方,又是在極致的危險之後,才格外讓人震撼。


    天空灰蒙蒙的,雖然看不大清晰,但下雨前的天色都是如此,也沒什麽出奇。


    餘諾忽然發現自己的靈力已經悉數恢複,大喜之下又有些失落:“我們這就算是出來了?”


    周印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依然是漆黑的甬道。


    “不,還在幻境裏。”


    “那靈力……”


    周印道:“你試試把那棵桃樹砍掉。”


    餘諾念了個法訣,一道風刃從掌心凝聚,隨著他手腕一抬,砍向離他們最近的桃樹。


    原本足以摧毀數十棵桃樹的法術沒有掀起半點波瀾,桃樹依然好好的,簌簌落花。


    餘諾臉色變得古怪起來,慢慢走過去。


    樹是真的,上麵的紋理凹凸不平,摸上去還有微微的刺痛,感覺是不會騙人的,但法術仍舊起不了作用。


    真亦假來假亦真。


    餘諾深吸了口氣。“道兄,我們要從這裏穿過去?”


    他沒發覺自己已經開始習慣詢問周印的意見。


    “往前往後都一樣。”現在就算掉頭走甬道的那一頭,也隻會碰上另一個幻境。“這個四方幻境,相當於一個陣法,隻有找到陣眼,才能破陣。”


    “那陣眼應當如何去找?”


    “見機行事吧。”


    終於也有周印不知道的東西,餘諾鬆了口氣之餘,隱隱又燃起更深的戒備。


    “周道兄雖與我年紀相當,但學識可比我淵博多了。”半是玩笑,半是試探。


    “平日裏多看了幾本雜書。”周印輕描淡寫抹過去。


    餘諾還待再問,便聽見桃林深處傳來一陣女人的笑聲。


    笑聲雖然不大,卻極清晰,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美妙,甚至讓人一聽到,就聯想起這漫天的桃花,嬌柔輕嫋,直讓人酥麻到了骨子裏去。


    他們二人都是修士,定力要比一般人強很多,饒是如此,在笑聲入耳時,仍有些把持不住的感覺。


    周印道:“你的清心鈴呢?”


    餘諾如夢初醒,忙拿出法寶,鈴聲一響,傳音十裏,那陣笑聲也戛然而止。


    來不及慶幸,短暫的安靜之後,又是一陣此起彼伏的笑聲,這回還多了說話的內容。


    “客人遠道而來,奴等有失遠迎,失禮之至,還望諒解則個!”


    嬌笑聲伴隨著香風,兩名女子從林中步出,長發挽髻,腳係金鈴,豐美**裹著素色輕紗,走動之間**畢現,酥胸半露,連帶著腳踝上的鈴鐺也輕輕顫動,勝雪肌膚毫無瑕疵,桃腮朱唇,眉目含情,這是近乎完美的女人。


    因為知道是幻境,餘諾雖然目眩神迷,依然帶了幾分警惕心:“你們是桃妖?”


    兩名女子相顧失笑,為首那人伸出欺霜賽雪的手腕,柔柔道:“公子且看看奴等的體質。”


    餘諾狐疑著搭上去,入手便覺得一陣滑膩,繼而大吃一驚:“純陰體質?!”


    “正是,奴等姐妹二人,皆是純陰體質。”女子笑意盈盈。


    在太初大陸,女子擁有純陰體質,意味著她在修行上有著先天的優勢,但同時,假使在她沒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之前,又或者沒有背景靠山的情況下,很容易為魔修所趁,被抓去作為爐鼎,采陰補陽,增加修為,所以一般純陰體質的女子,下場往往悲慘,久而久之,在修士心目中,純陰體質也就等於爐鼎。


    餘諾鬆開手,方才的觸感還殘留在指尖,若說是幻境,未免過於真實,但他想起剛才劈向桃樹,結果徒勞無功的那一擊,卻不敢掉以輕心。


    “你們到底是人是鬼?”他握緊了手裏的清心鈴。


    女子看到他的動作,笑容微斂,歎了口氣:“二位既然是有緣人,又何必放不下執念,權當享受便是,奴等純陰體質,於修真之人再好不過。尋常純陰女子,若被采陰補陽,輕則耗費身體精氣,重則喪命,但奴等經過洞府主人點化,體質異於常人,縱是與公子行男女歡好之事,也不妨事,反倒互有補益。”


    她落落大方,說起行房歡好等事,也毫無避諱。


    反倒是餘諾略有些尷尬,忙轉移話題:“那這裏的主人究竟是誰?”


    女子道:“奴等亦不知洞府主人是何來曆,隻知道他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當年奴等也曾為良家女子,卻深受體質之苦,差點淪為魔修爐鼎,幸得洞府主人相救,他問我們姐妹是否願意長居於此,條件是永世不得出去,奴等答應之後,從此雖然長春不老,可也沒法再踏出這片桃林,更不知如今洞府之外已經過了多少年啦!”


    她見餘諾仍有猶豫之色,忙道:“公子若不願意,我們姐妹亦不敢強求,隻是這裏千百年都不曾有人來過,奴等寂寞難耐,見了二位難免多說幾句,還望貴客不要見怪。左右一時半會也出不去,不如隨奴家入林歇息片刻再走。”


    女子說話條理分明,除了穿著暴露些之外,並沒有異於常人的地方,餘諾看了周印一眼,見他表情尋常,也漸漸放下心來。


    “周道兄,我瞧她們不像是幻影。”


    女子在前麵引路,兩人離她們尚有些距離,餘諾低聲道。


    周印嗯了一聲,沒說什麽。


    餘諾笑了起來:“道兄是不是也對她們起了興趣?”


    這兩個女人容貌秀美,膚色皎如明月,象仙女多過於象妖女,最重要的是,餘諾發現她們已非處子。正統修真對於魔修采補的詬病,無非是毀人清白,讓人喪命,既然這些顧慮都不存在了,也難怪餘諾會動心。


    要知道采補一次,可頂好幾年修煉,如此便宜的好事,也難怪那些魔修不擇手段,時常將清白女子煉為爐鼎。


    周印看了他一眼。


    餘諾摸著鼻子,悻悻住嘴,轉而問起那兩名女子:“兩位姑娘如何稱呼?”


    “有勞公子垂詢,奴家賤名胭脂,妹妹粉黛。”


    “你們既然是住在這裏,難道就沒有出去的法子?”


    胭脂道:“公子有所不知,洞府主人布下禁製,奴等二人隻能在這個林子裏活動,再遠就不成了,所幸這林子也足夠大,且四季景致皆有不同,還有各式奇珍異獸為伴,倒不算太過寂寞,不過既然二位公子能進來,想必也就能找到法子出去。”


    她善解人意,又會察言觀色,妙語解頤,沒一會兒便安慰得餘諾愁懷大開,二人言笑晏晏,粉黛落在後麵,百般討好周印,後者卻置若罔聞,問十句頂多也就答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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