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鎮撫司衙門中的孫雲鶴在今夜總是覺得心神不寧,或者說,這樣的狀態已經持續了兩日了!自從崔應元被抓開始,就再也睡不著了,他不知道皇帝是因為要奪崔應元手裏的權!還是一個偶然的事件,崔應元運氣不好,正好趕到軍民關係的槍口上去了?孫雲鶴一方麵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去求見了王承恩幾次都沒有得到見麵的機會,想要撕破臉,但是京師戒嚴了,城防全部關閉,他能夠怎麽辦?


    孫雲鶴想去睡覺又睡不著,兩眼無神的盯著窗外的明月,深秋的月亮格外明亮,格外的清冷!


    “大人,不好了!來了好多禦林軍!”孫雲鶴手下的親信官員連滾帶爬的進入了大廳。


    孫雲鶴的神經本就繃得緊緊的!此時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因為站起來的太猛,差點摔倒,“你說什麽?多少人?”


    親信擦著汗,搖著頭,“不知道,打著火把,將整個鎮撫司圍的水泄不通,少說上萬人!”


    這就是草木皆兵,人在害怕的時候,總是愛將對手估計的要比真實的實力強大許多!


    孫雲鶴機械的坐下,喃喃自語道,“完了,皇上要對整個錦衣衛開刀了?這是要全數殺光啊!”


    “大人,怎麽辦?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那親信聽見孫雲鶴這般說,也嚇得六神無主。


    孫雲鶴被親信喚回了意識,大怒道,“我知道怎麽辦?老夫還想問你該怎麽辦呢?你們這般奴才,平時都伶牙俐齒的,大事一來,各個都是廢物!草包!”


    孫雲鶴這邊發著脾氣,那邊王承恩已經帶人進入了鎮撫司大堂!孫雲鶴連忙起身相迎。


    “孫大人,怎麽三更半夜的還在這兒發脾氣呢?還沒有休息啊?”王承恩經過皇上的提醒,加上有皇上在身邊,他本來就不缺乏處理事情的能力,現在已然恢複了皇帝大伴兒,司禮監掌印太監,大明第一太監應有的做派了!


    孫雲鶴聽見王承恩說話溫和,稍稍放心了一點,陪著笑臉,“王公公,深夜來鎮撫司,真是為國家太操勞了,要保重身子骨啊,您可是下官的脊梁骨呢。”


    王承恩不再與他廢話,站到大堂中央,“聖上口諭!”


    所有當值人員,一起跪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孫雲鶴的兩眼高度凸起,死死的盯著地麵,不知道是禍是福!大汗已經開始滴落!


    王承恩的聲音不急不慢,“孫雲鶴奉公體國,辦事勤勉,皇上讓你暫代崔應元的職務,鎮守北鎮撫司衙門!崔應元在雙規期間,已經將魏忠賢極其族人親信的罪行全部交代,名單在咱家這兒,立刻去將所有的人馬召回,包括所有的密派人員,一律浮出水麵!回鎮撫司衙門接受任務,配合禦林軍對這些貪贓枉法,罪行累累的罪犯進行羈押待論!”


    孫雲鶴半喜半憂,對著地板將頭磕的嘣嘣作響!“下臣領旨謝恩!”


    王承恩笑道,“孫大人,恭喜了,趕緊起來吧!皇上吩咐了,讓咱倆一道指揮這次行動,指揮中心就設在這北鎮撫司的大堂,所有人都去衙署外邊戒嚴,聽候差遣吧,孫大人,立刻讓你的人去將那些明的暗的錦衣衛人馬都召集來,要快,這是皇上給你的機會,你要好好的把握啊!”


    孫雲鶴擦了擦汗,他不是太監,他不會將錢和權力看的比命重要,聽見王承恩軟中帶硬的話,急忙吩咐手下親信去辦!“還愣著幹什麽,照著王公公的意思去做!王公公,有些密派是在大臣和重要監視對象家中的,現在就去召回麽?”


    王承恩笑道,“不急,孫大人這個態度就對了!明麵上的現在召回!密派先緩一緩,你先將人員名單都交給老夫,要趕在一個時辰之內!黎明發起行動,千萬不能耽擱!”


    孫雲鶴趕忙按照王承恩的吩咐分派人手,“你們這幾個去東城,你們這幾個去西城,你們這些人去南城,你們這些人去北城,要快!必須趕在天亮前將人都找來!”


    旁邊的朱由檢看的暗暗點頭,他估計的沒有錯,這些當官的大都沒有義氣,魏忠賢被控製,崔應元被雙規,孫雲鶴毫無保留的倒向了王承恩,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王承恩見大堂隻剩下自己和孫雲鶴,還有皇帝三人,告訴孫雲鶴,“來,立刻製定抓捕目標和抓捕計劃,我手裏的禦林軍和你等下招來的錦衣衛可以組成二百五十隊人馬行動,將各隻人馬的路線和抓捕對象先規劃好了!”


    孫雲鶴咳嗽一聲,“幹爹,您說,皇上這不是在最後利用我一下,等到事情辦完了,也會讓我跟那崔應元一樣,也被雙規了吧?”


    王承恩白了他一眼,“你糊塗,這個時候不抓緊辦事,還說這樣的話?崔應元有沒有事情,咱家也不好現在下判斷,但是你隻要在這次京察大計當中立功!讓皇上看到你的能力,必定要留用你的!皇上也不會什麽人都不用啊?畢竟這麽大的衙門,還是要有能力的人來帶著啊!”


    孫雲鶴哦了一聲,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急忙跪著,“幹爹的大恩大德,孩兒沒齒難忘!”


    王承恩跺了跺腳,“趕緊一起來製定抓捕方案啊!還在那兒廢話啊?”


    孫雲鶴急忙爬了起來,“幹爹莫要性急,這幾千人分散在京師各處!要抓,最少也得花個兩日吧?再說京師全部戒嚴了,街上都是五城兵馬司的人馬,還不是順著各個主要道路,一路抓過去便是,這些人又跑不掉。”


    朱由檢插話道,“孫大人,王公公可沒有這麽多的時間,萬歲爺給他的時間就一日,而且抓完了魏忠賢的親信,馬上就要對整個大明的在京官員統一羈押雙規!等下你手裏的人齊了,加上禦林軍的人馬,合在一起也才一萬多人,一萬人抓三萬多人,還要抓這些人的親朋族人,等於要抓十萬人左右!任務緊!時間緊!”


    王承恩也是第一次聽見皇帝這樣說,皇帝事先並未與他通氣,同樣和孫雲鶴一樣是嚇了一大跳!卻不敢表露出來,孫雲鶴看了看王承恩,“幹爹,皇上要幹什麽啊?這麽大的動作,這是一次性要將京師的十分之一的人都抓起來啊?全部的衙門大牢都用上,也關不下這麽多人吧?”


    朱由檢笑道,“孫大人不要說這些了,趕緊跟我家公公一起製定方略吧,關不下還不容易,官員先抓起來!吵架來不及就封掉所有人的住宅,那些跟官員有關係的普通老百姓,一旦查出家產豐厚,與身份不符的,統統斬殺!”


    王承恩和孫雲鶴聽見朱由檢這般說,都是同時倒吸一口涼氣!孫雲鶴以為王承恩的外甥恃寵而驕,他跟王公公說話的時候,哪裏有你這小輩插嘴的份?但是前日崔應元,盧象昇和滿桂被雙規,就是因他而起,他最後一點事情沒有,也讓孫雲鶴不敢將他當做一個七品小旗看待!所以沒有看他,看的是王承恩。


    王承恩沒有猶豫,這話從皇帝嘴裏說出來,雖然他知道皇上現在扮演的是檢荀樓,但對於他來說,這就是聖旨了!對於太監來說,在皇帝那裏最大的優點就是執行聖旨!即使是王承恩這樣的人,雖然有時候會向皇帝提建議,但是真的當皇帝明確的說出了具體怎麽做,那就是聖旨了!都是要不折不扣的去完成的!“不錯,就是這樣的,趕緊開始製定抓捕魏忠賢餘黨的事情,任務這麽重,現在你不會說慢慢來了吧?”


    孫雲鶴擦了擦汗,有些不敢置信的站到了巨大的京師城防圖邊上,並且從桌上抽出了一疊白紙條,“王公公咱們先將目標都標出來,按照區域羅列在這捕票上麵,等下讓行動人的人按照路線一路抓過去便是,我再去喊幾個人進來幫忙吧?您說皇上這麽大的手筆,京師不是癱瘓了嗎?所有的皇親國戚也要一並抓捕?”


    王承恩沉聲道,“此事不要聲張,你去喊人進來一起做吧,等下人齊了就行動,皇上是怎麽想的,輪不著我們去過問,不過老夫擔保你沒有事情,否則你早就跟崔應元一起進去雙規了。”


    孫雲鶴雖然兩天沒有睡覺,不過聽見王承恩這般說,心情卻是好了不少,答應著笑著出去,喊了幾個親信書吏進來做這些事情!“王公公,我先洗把臉,等會咱倆要不要一起出去指揮啊?”


    王承恩笑了笑,又正色道,“胡鬧,咱就坐鎮鎮撫司等消息便是了,都是固定的住所,地攤式的抓過去,有什麽好指揮的?哎,老夫再提醒你一次,魏忠賢的密派體係,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要是真的知道的話,趕緊說出來,還來得及,否則這次你雖然立下了大功!他日要是讓皇上知道你有什麽隱瞞未報的事情,老夫也保不了你!”


    孫雲鶴急的跪下,“公公,幹爹,我真的什麽都跟幹爹交底了,孩兒都恨不得將心挖出來給幹爹看,皇上既然下了決心,我還跟著那個等死的魏忠賢幹什麽?我可沒有這麽傻,不過魏忠賢的族人和親信的那些密派體係,我有辦法一個個查出來,就是要花些時間。”


    王承恩點點頭,“但願你沒有說假話,否則就太蠢了!依著你估計,魏忠賢的那些族人手中的密派體係要是浮出水麵,會為我們所用嗎?”


    孫雲鶴想了想,搖搖頭,“絕對不會在短期內為我們所用,錦衣衛的事情,幹爹應該很清楚,都是一層層管下去,上頭倒了的話,下頭的人就不會聽命了,要想讓這些人為我們所用,必須先關在一起,慢慢的**個把月,實在**不過來的,隻有殺掉了,不過依著孩兒的經驗,這樣的人頂多十分之一!再一個個的重新分派差事,重新打亂建立體係,而且,原先的人都不適宜再留在本地執行潛伏任務了。至於讓魏忠賢的族人和親信開口,一日足矣!魏忠賢的這幫族人和親信,沒有幾個是硬骨頭,都是鄉下人近十年才陸續當官的,許多人大字都不認得一個,隻要進了孩兒的鎮撫司大牢,孩兒保證,進來一個交代一個,他們會連親娘的逼長什麽樣子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王承恩笑著指了他一下,虛偽道,“你啊,就是說話粗,交給你辦事,老夫放心!先將這些人都抓起來再說吧,等到重新建立體係的時候,由老夫派人和你一道辦,老夫手裏還有一大堆等著占位子的人呢。”


    孫雲鶴點點頭,也不疑有他,哪個人剛剛接掌錦衣衛都是來這麽一套的!將親信族人安插下去,但是他不知道王承恩要安插的人都是崇禎皇帝朱由檢讓盧象昇交給王承恩的那一百人!“幹爹隻管放心,孫雲鶴為了幹爹願意肝腦塗地,隻要能夠保住位子,其實孩兒對這些體係並不上心,這些都是為了朝廷辦事的體係,真的在錦衣衛弄銀子的地方,就是錦衣衛大牢!孩兒隻要能夠保住那個理刑官的位子就已經心滿意足了的。”


    王承恩將手往身後一背,“放心,隻要你這次的差事辦的漂亮,到時候老夫會如實稟告聖上的,別說理刑官,錦衣衛提督和理刑官,這兩個位子都讓你小子兼任,也是大有可能!”


    孫雲鶴大喜的又跪下磕頭,“多謝幹爹栽培!多謝幹爹栽培!孩兒絕不敢忘記幹爹的大恩大德,必定為幹爹赴湯蹈火,肝腦塗地!”


    現在孫雲鶴更相信了王承恩會接著用他,他就要銀子,並不來爭權!這是向王承恩表明心跡!


    朱由檢也不會去在意王承恩這招開空頭支票的做法,在這個信守諾言的時代,王承恩等於是在給孫雲鶴吃下定心丸,但王承恩有自己的想法,孫雲鶴啊孫雲鶴,你到底幼稚!老夫答應你有什麽用?老夫又不是皇上,最後要怎麽處置你,還不是皇上說了算?老夫現在就是將內閣大臣的位子許給你,那也都是可以的!


    但是在這個信守諾言的時代,孫雲鶴的想法是,王公公是皇上的大伴!是大明最有權勢的太監,我攀上了這根高枝,現在又有了王公公的親口承諾,再不濟,保住性命,保住理刑官的位子是沒有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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