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無用歎息一聲,收回手,道:


    “誰沒有年輕過,年輕時的激情總是叫人難以忘懷。我聽說王爺最近得了個女子,帶在身邊很是寵愛,王爺向來不近女色,當然,除了王妃,不知此女與王爺可有淵源?”


    上官無用的洞察力果然比常人敏銳許多,也因著對穆九霄的了解,猜出其中有異。


    穆九霄的笑意加深:


    “什麽都逃不過軍師的眼睛。”


    微頓,他道,


    “她……就是溫泉之夜的女子。”


    在說起她時,他的眼睛發亮,難以掩飾心中的喜悅之情,打破了往日的穩重與沉悶,變得不像是他了。


    上官無用點點頭,嘴角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道:


    “果然是她。”


    他早已猜到了,除了溫泉之夜的女子,他想不出還會有誰能使這個冷情的冥王動心,變得如此不同,目光發亮。


    “隻是老臣沒想到,王爺居然與王妃有著如此不解之緣,溫泉之夜的女子竟會是王妃身邊的丫鬟,此事……有些蹊蹺。”


    他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穆九霄站了起來,略作思索,道:


    “其實此事並不難解釋,溫泉之夜,本王曾在‘萬花樓’險些被人算計,後來本王無心再留便獨自去了九裏溫泉,而穆圖在隔壁房間聽到的,便是公主帶著丫鬟去捉/奸,隻怕是那男子給鈴兒下了媚/藥,這才有了溫泉一夜。”


    “如此說來,這個林鈴兒並不是雲傾城故意安排在王爺身邊的?”


    “自然不是,軍師不相信本王的判斷力了?”


    穆九霄玩笑了一句。


    上官無用一笑:


    “老臣不敢。”


    一句玩笑,幾乎將上官無用心中的芥蒂消融,他又問,


    “不知王爺打算如何安排這個林鈴兒?不會讓她一直在身邊當個粗使的丫頭吧?”


    穆九霄沉吟片刻,道:


    “這件事,以後再說吧,我們還有大事未了。”


    “王爺的意思,是想等了卻了心願,再對她進行冊封?”


    上官無用問道,穆九霄不置可否。


    上官無用如釋重負一般,長籲了一口氣,道:


    “看來,之前真的是老臣多慮了。”


    “軍師此話怎講?”


    “王爺有所不知,因為擔心王爺與雲傾城之間會生出什麽不應該有的感情,老臣暗地裏甚至派人去尋找林滄海的傳人……”


    “軍師,”


    穆九霄打斷了他的話,


    “本王知道複仇一事在軍師的眼裏甚至比生命還重要,你的霄兒又何嚐不是?軍師放心,該發生的事一定會發生,本王不會讓它有任何改變。至於雲傾城,她的命運注定如此,誰也改變不了。”


    這一番話竟讓上官無用熱淚盈眶,他握住了穆九霄的手,幾度哽咽:


    “這才是我的霄兒,那個頂天立地、傲然於世的霄兒!”


    他默默地轉過頭看向牆上的那幅畫像,玄鐵在手,金戈鐵馬,與眼前的霄兒如出一轍,


    “如果拓跋王在世,一定會為你感到驕傲。”


    穆九霄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畫像上的人表情肅殺,目光森寒,帶著蓋世英雄的氣概,他在心裏暗暗篤誓,一定會讓他的靈魂安息。


    穆九霄讓上官無用留下來一起用晚膳,上官無用卻說不想打擾他的雅興,然後含著笑意走了。


    出了書房的門,上官無用告訴穆風,不用再去找林滄海的傳人,有林鈴兒在,他很放心。


    可是林鈴兒真的會讓人放心麽?


    當然不會。


    自從在集市上遇到了南宮絕的人,她的心就一直不安,或者說躍躍欲試,對於離開,她又多了幾分把握,如果真的像申城所說,她不僅可以依靠他離開這裏,還可以依靠南宮絕找到語兒,畢竟他在大邱,比起穆九霄應該更有方便條件。


    隻是她不明白,南宮絕為何會如此重視她,竟然千裏迢迢派人來這裏接她回去,他明明跟雲傾城相愛,卻願意放了雲傾城到這裏來做冥王妃,這些人到底在想些什麽?


    她想起了雲傾城初來時對她的態度,以及後來她的巨大變化,難道她到這裏來是南宮絕的意思,不然她怎麽會那麽生氣?


    可既然一切都已經歸位,南宮絕又為何非要把她接回去?細算起來,她與南宮絕的交情不算深,也隻是在他來看公主的時候打個招呼而已,他應該也不是要揭發她,否則大可以大張旗鼓地把她抓回去,好混亂……


    林鈴兒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頭緒,這時有人敲門,夏雨見她支著下巴坐在桌邊發呆,便徑自去開門。


    隻是沒想到,門口站著的人居然是穆雨。


    她愣了一下,麵色微紅,然後垂下了眼眸:


    “副將有何貴幹?”


    她羞怯地問。


    還記得在集市上與林鈴兒走散時,是穆雨擠過人群抓住了她的手,將她拉到了旁邊的小店門口,讓她在那裏等候,想起與他接觸的瞬間,她就忍不住臉紅心跳。


    穆雨麵色凜然,道:


    “王爺叫鈴兒姑娘過去伺候晚膳。”


    “是,奴婢這就去叫。”


    她應下,然後關上了門,整個過程沒有再看穆雨一眼。


    夏雨叫了兩聲林鈴兒才聽見,於是懶懶地起身稍作梳洗,便出了門。


    夏雨像往常一樣送她出門,一直目送她到書房門口,這才轉身。


    可是今天,當她剛剛轉過身時,手臂卻被人拉住了,她轉身看去,才知道拉住她的人竟然是穆雨。


    她尷尬地抽回手臂,往後退了一步,垂下眼簾,道:


    “副將何事?”


    穆雨從懷中掏出一個發簪,拉過她的手放進了她的手裏,一言未發,轉身走了。


    夏雨愣住了,呆呆地看著手中的發簪,這不正是她今天在集市上看中的那個發簪嗎?


    這是一個荷花簪,上麵一朵盛開的荷花,旁邊兩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潔白的顏色,是用昂貴的象牙雕刻而成,當時她看了又看,愛不釋手,可是因為價錢昂貴,她買不起,所以最後也隻能是看看而已。


    她從來沒有想過,這隻簪子會這麽安安靜靜地躺在自己的手中,竟然是穆雨送給她的?


    當她反應過來時,穆雨已經走遠,她癡癡地看著他的背影,淚水模糊了眼眶,想喊出他的名字,卻如哽在喉。


    原來,他的心裏也是惦記著她的,是嗎?


    晚膳時分,穆九霄端坐在桌邊,林鈴兒立在他的身側,所謂服侍他用膳,也就是在他需要的時候幫他夾菜添飯,斟茶倒水,有點眼力見兒。


    可是今天……


    穆九霄坐了好一會都沒有動筷,隻是冷冷地問:


    “手,洗幹淨了?”


    洗手?


    大眼睛轉了轉,她這才想起了他說的那句話,真是哭笑不得。


    “是,稟報王爺,洗幹淨了。”


    她規規矩矩地答道。


    話音剛落,突然,他的大手向她伸來,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坐在了他旁邊的椅子裏。


    “啊……”


    她驚呼出聲,差點摔倒,真是個粗魯的男人,不知道她正懷著孕嗎?如果他這一拉把她的兒子拉掉了,看她不與他同歸於盡!


    可是想到今天在集市上發生的事,他沒有殺了申城,也沒有追問她事情的原委,她還是小心為上,不要得罪他吧。


    於是態度好得很,道:


    “王爺,奴婢怎能與王爺同坐?”


    下麵的話還沒說完,穆九霄便打斷了她,冷冷道:


    “能與天寧同坐,不能與本王同坐,在你的心裏,本王還不如他?”


    mygod!


    林鈴兒在心裏大叫,他這是因為昨天晚上的事在吃穆天寧的醋?不會吧?一定是她想太多了。


    “不不不,王爺哪裏的話,王爺可是大名鼎鼎的冥王,在瓦倪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穆天寧怎能跟你比?不能比的,不能比的,根本沒有可比性。”


    她諂媚道,在她離開這裏之前,還是不要得罪他的好,免得他一個不高興把她當奸細給斬了,那可是一死兩命啊,保命要緊!


    明知她是口蜜腹劍,他仍是冷笑一聲,道:


    “那就坐下來陪本王用膳。”


    她哪敢不從?


    “哦……”


    於是弱弱地應下,乖乖地坐在他的身邊陪他吃飯。


    她心裏裝著事,於是吃得很慢,不像平時那樣胃口大開,加上懷孕的反應,時不時地看到什麽菜、聞著什麽味道還是會有想吐的感覺,這飯吃得索然無味。


    突然,她的碗裏多了一雙筷子,夾著一塊紅燒肉,他的聲音也在耳邊淡淡地響起:


    “昨天晚上的事,本王隻當你是年紀小不懂事,下不為例。”


    她一愣,他這是在做總結教訓嗎?昨晚不是已經“教訓”過了嗎?


    哦……她好像突然明白過來一件事,怪不得今天他要帶她出去逛街,原來是為了彌補昨天晚上他對她的輕/薄,哼,打個巴掌給個甜棗,誰稀罕啊?


    不過,昨天晚上他最後到底想說什麽?還有他的吻……


    該死,她怎麽又想起這些?


    對了,說到昨晚,她還有一件事必須要跟他說明。


    “王爺,有一件事,奴婢還沒向您匯報呢!”


    她瞪大眼睛,長睫忽閃著,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


    穆九霄放下碗筷,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道:


    “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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