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太光麵色略黑,細長臉,濃眉小眼,高顴骨,尖下巴,看起來頗顯奸詐。


    他身披灰色鎧甲,後背弓箭,像是剛剛外出歸來。


    “王爺舅舅,新婚燕爾,洞房花燭,甥兒在這裏給您道喜了。”


    他進來便是一拜,話說得漂亮,神色卻似在看笑話。


    上官無用一拍輪椅,厲聲道:


    “郡王大聲喧嘩、不請自入,麵見冥王而不行跪拜之禮,恐怕不妥吧?”


    麵對上官無用的指責,穆太光不怒反笑,兩隻手拍了拍又搓了搓,大有一種躍躍欲試的感覺,道:


    “本郡王倒是想跪,但是剛剛打獵時本郡王膝蓋受傷,有些不便呐。再者,等你看了本郡王帶來的禮物,恐怕要跪我嘍!”


    說話間,他晃了晃右腿,目光一直在穆九霄與上官無用之間徘徊,最終落在了穆九霄的身上,難掩幸災樂禍的神色。


    穆九霄眸光一沉,唇邊勾起一抹淺笑,從容地向穆太光走來。


    他在兩人僅有一步之遙時停住,打量了一眼穆太光,淡淡道:


    “安樂郡王如此自信,本王倒是有些好奇了。”


    兩人麵對麵,穆九霄比穆太光足足高出一頭,如果說穆九霄是一頭猛虎,那穆太光就是一隻亂蹦躂的小跳蚤。


    小跳蚤冷笑,不屑地睨了一眼猛虎,叫道:


    “來呀,把我的禮物呈上來。”


    話音落下,穆太光的一個隨從雙手捧著一個托盤走上前來。


    穆太光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穆九霄,似乎很想看到他窘迫的樣子。


    “嘩”,穆太光親手揭開托盤上麵的遮布,一隻被利箭貫穿的白鴿赫然呈現在眼前。


    鴿子的血液染紅了雪白的羽毛,傷口處還有血液不斷往外流淌,鴿子的腿上纏著金鉑,顯然這是一隻剛剛被射下來的信鴿。


    穆九霄淡淡地瞥了一眼信鴿,麵無表情,亦沒有問話。


    穆太光沒有從他的臉上看到預期的表情,失望的同時,也有些沉不住氣了。.tw[棉花糖小說網]


    “王爺舅舅,這隻信鴿是小王剛剛打獵回來時不小心射下的,這隻小畜牲可是從冥王府飛出來的,小王心想著,會不會誤了舅舅的大事,故而前來送還。”


    從冥王府飛出去的?


    穆九霄與上官無用對視一眼,上官無用不著痕跡地搖了搖頭,示意不知情。


    穆九霄的目光繼而停留在信鴿的腿上,那片金鉑下麵會纏著什麽?


    見穆九霄不急不躁,穆太光挑眉一笑,詭異道:


    “舅舅,小王射下信鴿時不小心看到了這個。”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條,夾在指間,在穆九霄麵前晃了晃,得意道,


    “鴿子可以還給你,但是這張紙,小王卻不得不交給國主。”


    穆九霄瞬間了然,這張紙便是被纏在金鉑裏的東西,也是這隻信鴿要帶出去的消息。


    冥王府從來不曾飼養訓練信鴿,如穆太光所言,如果這隻信鴿是從府內飛出的,那麽會是誰需要用它來傳遞消息?


    最近,府內隻來了一個外人,那便是雲傾城。


    難道是她?


    這個女人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著他?


    穆太光一直對他不滿,紙條上寫了什麽,能讓他有把握在國主麵前取勝?


    “郡王的眼睛一定出了問題,冥王府從未飼養信鴿,想必是郡王看錯了。”


    穆九霄轉過身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漫不經心地說。


    穆太光是來看笑話的,卻沒想穆九霄仍然一如往常,從容冷靜,讓人看不出絲毫破綻。


    性格急躁的他越發地沉不住氣,竟然當麵展開紙條,大聲朗讀起來:


    “‘一切安好,可以行動’,這分明就是通風報信的話,如果讓人不相信你這冥王府中有奸細還真難呢!”


    他把紙條抓在手裏,


    “既然舅舅不願承認,那沒關係,我會親自把這張紙交給國主,我看到時舅舅說還是不說。”


    “‘一切安好,可以行動’,這的確是會讓人誤會的話,可單憑郡王的一雙眼睛就能證明這隻信鴿是從冥王府內飛出去的?”


    上官無用質問道。


    “單憑我的一雙眼睛?屁話!我手下的很多人都看到了,不信你可以去問問他們……”


    穆太光急了,像個孩子似的表白著。


    “哈哈……你的手下?”


    上官無用笑道,


    “你的手下當然會為你說話。”


    “我證明!”


    這時,一道尖厲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進來,上官清清在春曉的攙扶下身姿嫋娜地邁了進來。


    “參見王爺、安樂郡王,父親。”


    她十分懂規矩地福身,一一見過。


    “清清!”


    上官無用剛剛開口欲要責罵,上官清清卻搶先一步跪在了穆九霄麵前,道:


    “王爺,安樂郡王所說之事,清清可以證明。”


    上官清清的突然到來,讓穆九霄隱隱地覺得這件事一定與雲傾城脫不了幹係了。


    他的濃眉驀地斂緊,不由自主地,他不希望雲傾城出事。


    “起來回話吧。”


    他的態度突然變得清冷異常。


    毫無溫度的語氣讓上官清清一怔,心情也隨之低落,卻讓她更加堅信自己此來是對的。


    “是。”


    她起身,恭敬地立在穆九霄麵前,道,


    “稟王爺,今天早上,清清曾去衝霄閣探望過王妃,清清親眼看見一隻白色的鴿子落在了西廂的窗欞上,後來王妃故意支開了所有人,將一張紙條纏在了鴿子的腿上,用金鉑包裹,然後親手將鴿子放飛,這都是清清親眼所見。”


    穆九霄的眸光漸漸變得犀利起來,質問道:


    “既然王妃支開了所有人,你又何以得見?”


    上官清清心裏一緊,一雙丹鳳眼變得飄忽,停頓幾秒鍾才道:


    “清清……清清離開後才發現手帕不小心掉在了內宅的院子裏,回去取時碰巧看見了這一幕。”


    謊言過後,她才發現自己已驚出一身冷汗。


    “哈哈、哈哈……”


    上官清清的陳述讓穆太光如蒙大赦般抑製不住地大笑出來,


    “聽到沒有,聽到沒有?現在有人幫我作證,鴿子不僅是從冥王府飛出來的,還是王妃親手放飛的,王爺舅舅,現在你還如何抵賴?”


    “安樂郡王,鴿子雖然是王妃放出的,但那是王妃個人的事,與王爺何幹?”


    一聽到穆太光把這件事扯到穆九霄身上,上官清清爭辯道。


    “傻女人,王妃是冥王的人,你說與他何幹?”


    穆太光此行終是沒有白來,他滿足地將紙條揣回懷中,


    “王爺舅舅,咱們就王宮見吧!”


    終於抓住了穆九霄的小辮子,穆太光得意洋洋、大搖大擺地走了,一點也看不出他的腿受了傷。


    “退下!”


    穆太光剛走,上官無用厲聲斥責著上官清清。


    “父親……我說的都是事實……”


    “還不住口?你知不知道,你已經連累到王爺了!”


    “可那隻鴿子分明是雲……王妃放出去的,說不定她就是大邱國派來的奸細,如此一來我還幫了王爺的大忙呢!”


    “下去!”


    “父親……”


    “下去!”


    在上官無用的再三斥責下,上官清清才不情願地退了出去。


    上官無用與穆九霄都知道,不管雲傾城是不是奸細,都不會對穆九霄造成影響,因為瓦倪國主也深諳其中玄機。


    但上官清清的出現畢竟給穆九霄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煩,這讓上官無用頗感慚愧。


    靜默片刻,上官無用道:


    “王爺,清清不懂事,但這確實提醒了我們……”


    “雲傾城有可能是假的,是大邱國偷天換日,派來的奸細?”


    穆九霄接道。


    “完全有這種可能,是我們當初疏忽了……”


    上官無用痛心疾首,如果雲傾城不僅是假的,還是奸細,那便會誤了大事。


    “馬上派人去大邱,拿到雲傾城的畫像,徹查此事。”


    穆九霄吩咐道。


    “是。還……”


    上官無用還想說些什麽,穆九霄卻已拂袖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一絲擔憂不禁浮上上官無用的心頭。


    雖然穆九霄與往常無異,但自從雲傾城來了之後,他的脾氣明顯變得易躁易怒,這一切都因那個女人而起,但願他擔心的事不會發生。


    衝霄閣,西廂——


    林鈴兒悠閑自在地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旁邊放著一碟菊花卷,她拿起一個不時地咬上一小口,一個菊花卷能吃上好一陣子。


    內室的澡盆已經被抬走了,狼藉的地麵也清理幹淨了,可她的心還是有點亂亂的。


    她隻不過造了一雙假手,穆九霄為什麽會懷疑她的身份?


    昨天晚上,他到底把她當成誰了?


    今天早上,他又為什麽吻她?那個吻,又不像是真正的吻,他為什麽那樣看她?


    還有,澡盆裏那塊小粉紅又是什麽?他為什麽那麽緊張那個東西?是他的相好給他的定情信物?


    那他昨天晚上為什麽不去找那個女人泄火?


    “哎呀……煩煩煩,煩死了!”


    她扔掉菊花卷,騰地一下坐了起來,使勁搓著頭發。


    “也不知道小白飛到哪了,拜托你安全把信送到吧,姐最近太背了,別讓姐再也不敢相信人生啊……”


    她雙手合十高舉過頭拜了又拜。


    這時,門突然被推開了,她的動作一頓,這種破門而入、不請自來的事隻有一個人敢做,那就是穆九霄。


    果然,穆九霄黑著一張臉如風而至,不詳的預感也隨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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