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八)驚變(二)


    又是一天一夜過去了,囚寵的日子卻沒有心頭。[..tw超多好看小說]


    彐曳同我一般,哪裏也沒有去,甚至連殿門口都未出過。


    伺候的宮女們,定時進來添加些火炭,以及送些飯菜。


    他是個極為易怒的人。


    昨夜有個宮女過來收拾,結果聲音大了些,他便命侍衛把那宮女拉出去賞了鞭子,至今仍未見她身影。


    然,他對別人冷酷,卻惟獨我除外。


    他的寵幸慢慢變得溫柔了。


    雖那個時候的我渾渾噩噩感受不到,但醒來後的鎮痛已不再。疲憊,嗜睡,僅此而已。


    我太清楚自己的身體已經一一被他喚醒,開始為他沉迷。


    當然,我不會再他麵前承認。


    我變得懦弱了。


    常在他不在時垂淚、氣憤自己對這一切的無能為力。之前的豪情壯誌--離我愈來愈遠了,我還有活命回到現世的機會嗎?


    可,我還有機會回去嗎?


    這個在心底問了不知多少次的問題。


    我低頭看自己的小腹,不由自主地護住它。


    我,不能有身孕。


    我不要懷他的孩子。


    但像他那麽強悍的男人,要使我受孕是輕而易舉的事吧?


    一旦與他有了孩子,那跟他真是再也牽扯不清了。


    我也不會愛那孩子,一定不會。


    我不能在心存恨意的情況下為他生兒育女。


    隻是,我卻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侍寢道今天已有半月之久,他沒讓宮女為我送淡胎藥。


    他什麽措施都沒做。


    他不是不喜歡孩子的嗎?


    夢柯以及那未出世的幼兒是怎麽死的,那畫麵,深深烙印在我心底。


    終於,我等了好長時間,應貞將軍前來稟報,似乎挺急的樣,然後一起走了。


    於是,在彐曳出門之後,我去找喜公公。今天守著我的是霍統領,他是跟隨在應貞將軍身邊的一位將士,幾乎沒說過話,這代表他不會多嘴的向應貞將軍及彐曳提起我來找喜公公的事。


    霍統領深沉的看了我一眼,便道:“娘娘在此等候,屬下這就去傳話。”


    每一會,喜公公來了。


    我說明了來意。


    喜公公老臉一沉:“老奴不能給姑娘那種藥,主上會殺死老奴的!”


    “不會!他不會稀罕有孩子的,更何況是一個不愛他的女人所生的。”我急切的說。


    喜公公仍是搖頭。


    “等哪天姑娘有孕了,而主上又決定不要時,老奴會替姑娘熬淨身的藥汁,但不是現在。”


    聽罷,我轉身而去。


    我不要受孕了再遭殘忍的對待,既不要孩子,就該事先不讓他存在。


    才步進寢殿內,我就看見彐曳在裏頭,慵懶靠在那軟椅上,腳底下是暖暖火爐。


    他正淺著邪魅之笑,看著我。


    而霍統領站在他身邊,可能在交代些什麽。


    我冷著臉,揚著下巴,不讓眼神出現任何情緒。


    “回來了?憋在這裏幾天,悶壞了吧?”


    我沒動,也沒開口。


    我不懷疑霍將軍會不會一五一十地向他稟報清楚,但,我不怕。


    他緩步走來,把我抱放在腿上,吻我的嘴角:


    “手冰冰涼涼,怎不多添件衣裳?”


    他伸出手,包容下我的小手,喃喃輕問。


    他鼻尖湊了過來,嗅了嗅我的柔發後,笑道:


    “你的發真好聞。”


    正襟危坐的我並不搭話。


    我斂著眉眼,目光疏離冷漠。


    “他說你出去了,害得我擔心好一會,見到你,心裏便落了定。”


    彐曳招了招手,霍統領雙手呈上一件衣裳。


    “記得以後出門了對我說一聲,我陪你一起。還有,出門要多穿衣物。”


    彐曳接過那衣裳,擺手示意霍統領退下。


    他把那衣裳披在我身上。而,我目不斜視,置若罔聞。


    他歎了一聲,把我摟的更緊,像是拚命的要把身體裏的溫度傳達過去。


    然,無論他如何絞盡腦汁,怎生用力,卻都無法溫暖我徹骨寒透的身子。


    “定是悶壞了,我帶你出去走走,可好?”


    他話完,便把我放在溫暖火爐旁,擊掌邀人入內。


    婢女們呈上厚實的棉衣,彐曳卻不肯她們給我更衣,硬是自己一件件的給我穿上。


    眾婢女啞然,垂著腦袋。


    他邊為我套著衣裳,自顧自地說道:“園子裏的水仙花又開來,那次的你,著實惹怒到我了,一起之氣便命人把它們都除了去。還好,不畏嚴寒的水仙花,重又開放。”


    他像又想到什麽,笑了,說:“你住的那閣樓,那裏的花才得才盛呢,我帶你去看,可好?你定會喜歡它們的。”


    說時,彐曳捋好我的袖襟,把小手的半截包在綿袖裏。“你是喜歡花的,對嗎?”


    聲音溫文而潤。


    他抬起我的臉蛋,輕輕啄了一下。


    “還在生我的氣嗎?”


    彐曳揚起俊龐,溫情似水的說著。


    我卻波瀾不驚,眉梢都未跳動半分,仿若一個沒有靈魂的娃娃。


    想必彐曳是知道我是不願意理自己,無聲的抗議到成了他是輸家。


    於是,他無奈笑了笑。


    “走吧。”


    他牽我起身,在奴仆們的簇擁下,一路出了殿門,行走在長廊裏。


    我走的極慢,懨懨的也不說話。


    他緊握著我的手,也是一路沉默的前行。


    ...


    閣樓。


    似洛神之淩波,愛冰花之絢彩。


    本仙宮之玉女,忘前生之由來。


    正如他所言,這裏百花盛開,朝氣夢然。


    我喜歡水仙花,不可置否。


    “喜歡嗎?”


    彐曳道。


    我咬住下唇,不語。


    “想知道它們的用處嗎?”


    他又問。


    他彎腰,折起一朵嬌花,放在我的鼻尖。


    我眉宇一皺,轉過臉。


    那花粉味道...


    像他身上的。


    “好聞嗎?”


    他笑著看了我一眼,才轉身把那花交給隨從的女婢。


    我渾身顫抖了一下,他回過頭,輕撫我的臉。


    “冷嗎?”


    我的身體搖晃了一下,連忙推開他。


    “不冷。”


    他放開原本扶著我的腰的雙手,滿意的看到我終於開口。


    “等時機成熟那天,我就會告訴你,它們是用來做什麽的。”他的眼神瞬間柔似秋水,抱我入懷。


    “可憐的小女人。”


    他彎下腰,抱我進去裏屋。


    嚴寒冬日,火爐升起,暖了我的身體。


    我的雙手張開,沉默烤著火。


    “今後,你就住在這裏,園子的花對你有好長。”他幽然說:“放你在這兒,真是不適應呢,若不是怕招搖,它們早就種在正合宮..”他頓了頓,續而道:“我不會丟下你一人在這兒的。”


    他的話語之意,是今後也會跟我來此住?


    那麽,這糾糾纏纏沒了盡頭了嗎?


    “不,我要一個人住。”我雙目炯炯的迎上他,用著美麗而堅定的眼神,訴說著我是自己的主人。


    彐曳扯開了笑意。


    他起身,摟我的肩膀入懷。


    “水仙..”喃喃喚了句。


    他深深的看著我。


    驀地,閣樓外麵一些喧鬧的騷動傳了過來,引得彐曳俊眉微蹙。


    “什麽事?”


    他問門口的喜公公。


    喜公公哎了一聲,便躬著身子上前探尋。他領了一個丫鬟過來,我一眼便認出了,下意識的畏縮了一步。


    這個動作沒逃過彐曳的雙眸,他望著那丫鬟問道:“你是來做什麽的?”


    “這是柯妃那兒的丫鬟,名喚小秀。她的主子已死去,她前來勢要見皇上,給她家主子索要個名分。”喜公公據實說來。


    彐曳若有似無的笑道:“哦,朕的柯兒身患急病死去,沒被好好安葬,怎麽沒有人告知朕一聲?”


    喜公公卻說:“這幾日皇上和水仙姑娘都在一起,奴才未敢打擾。”


    那丫鬟撲通一跪地:“皇上,女婢從小跟隨小姐身邊,如今小姐死去,那墓碑卻是無名無份。奴婢..大膽向皇上索要個名分。”


    彐曳不語,笑意更濃。


    他瞟了眼那丫鬟,見她目光恐懼。


    “傳下去,好好安葬柯妃。”


    他說罷,摟緊我的肩膀。


    喜公公聽命,領那丫鬟出去。


    他呈現在我麵前很多麵,有霸道,冷情,溫柔,多情。


    夢柯深愛的他,不可置否,然,死得最冤枉的,也是她。


    似乎看慣了生命的脆弱,看慣了他對別人的冷漠無情,我竟然也不再如前幾天那般震驚、惶恐。


    “我做的,很對吧?”


    他說。


    “縱然你現在想補救,事實是你親手殺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我提醒他。


    我自嘲的笑了笑,揉了揉我疼痛昏沉的頭,不再說話。


    隻是雙手抱膝,將頭深深埋入雙臂之間。


    良久,他說:“其實你很單純,很多事情並非你看到那般。”


    半晌,他又說:“那披衣,是我的。”


    因為他最後一句話,我驀然仰頭,正對上他那對深切的目光,有些怔忪。


    直到他將我擁入懷,我猛然驚醒,想要推開他,卻被他緊緊扣於懷中不得動彈。


    略微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水仙,我愛你。”


    水仙,我愛你。


    頭一回,有人對我說愛,哪怕是彐靳,都沒有說過愛我,他憑什麽說!


    “我知道,你的眼中隻有靳弟,哪怕他已死。也知道,穎弟是你選定的人,也知道他對你所做的一切,哪怕事已定局。更明白,即使我放下了一切,你也不會隨我走。”他的呼吸噴灑在我頸邊,真真切切的語氣沒有一絲作假。


    “你若愛我,就放我走吧,這份恩情,我會感激一輩子的。”沒有再掙紮,靜靜的倚靠在他懷中,輕語低言。


    “我要的不是你的感激。”


    “那我們隻會永遠停留在憎恨的立場。”


    我的聲音徒然冷硬,而他擁著我的雙臂也漸漸鬆開。


    我一語不發的把那件披衣拿開,重又拿了件絨襖,背對著他穿好,隨後安靜的坐在火爐旁,探出冰涼的手於火旁烘烤。


    他緩緩起身,走出殿外,傲然的偉岸筆直的佇立在門口,凝望漫天飄雪。


    這夜,他沒有再寵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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