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轉變(一)


    我忽而站起,雙膝跪地,口中道出:“皇上,請三思。臣妾認為他們不足以讓皇上砍了其腦袋,或者,留著可對皇上收複儊國有幫助,他們身在儊國,精通儊國用兵之道。皇上,請三思。”


    幾乎是一口氣落定,我才喘著氣。


    我的身姿一動不動,跪在原地,靡靡的火光映在我的側臉上,孤冷淒清。


    我跪著,隻覺得雙膝已生了疼,卻不見皇帝說話。


    大概過了片刻之久,才敢偷偷瞟了一眼身旁,恍然發現身邊孤零隻剩下我和他兩人。


    我心付,難道彐曳把眾位君臣將士譴離開了嗎?他們何時走的,我甚至不知。


    見他不回答,我兀自一個狠狠的磕頭:“皇上,請三思。”


    “哎...”


    耳聞一聲低歎,我心中一震,覺有些希望,於是更跪得安安分分。


    半晌過後,他終於出聲:


    “愛妃有異議?”


    彐曳轉過身,麵色陰暗,他幾步走到我跟前。


    我抬起滿是堅定的臉,眸光閃動,輕輕點了點頭,又道:


    “臣妾不敢妄自評判皇上的定論,隻是臣妾給予看法看吧,皇上若是認為臣妾的想法可行,那臣妾謝過皇上。”


    彐曳緩緩走過來,扶起我。


    “怎麽這麽不聽話?不是好好的嗎?愛妃起身,朕最受不了的就是朕的愛妃跪地。”


    篝火微跳,他臉上的神色亦是莫測。


    我望著他,說道:“皇上還是執念要斬了那兩個年輕將士?”


    他不著急回答,勾起唇,輕輕拍了拍手,一群婢女魚貫而來。


    他以手輕輕拍了拍我裙擺的泥土,輕輕的揉起我的發絲,他語色從容:


    “他們有罪,朕自當要給他們定罪。”


    他若無其事的擦過我的頭發,便道:“前線之地危險,從今以後她們就負責跟隨你身邊,伺候著你。在宮中朕是脾性差了些,但你要知道朕的心意。你和朕在一起也經曆了諸多風雨,應該知道朕的心裏唯有你。在宮中的時候,朕譴退所以婢女並非是為難你,朕隻想把你留在身邊,時刻與朕廝守在一起。”


    婢女們圍簇在我跟前,畢恭畢敬的模樣。


    我感覺氣氛異樣,一時隻是怔然的望著彐曳,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我嚅動著唇,說道:


    “皇上,你可有聽見臣妾的話?”


    他眯著眼,揮手搖了搖,眾婢女便退開了些。


    他上前,不顧我的抵觸,擁我入懷,道:“現在無人可欺負到你,朕都一一為你擺平,先前是朕不好,現在,你想要什麽,朕都可以滿足你,可好?隻要乖乖的呆在朕身邊,朕會好好疼愛你的。”


    他托起我的腰肢,我的頭正好頂著他下巴,他親昵的在我發上輕揉,像對待一個孩子般,寵溺的望著我。


    我清眸微瞠,與他古怪神情相對。


    我感覺這個男人性情著實怪異,讓人猜想不投他的心思。


    然而,這樣的人,才是讓我心生惶恐的。


    於是,我突然害怕起他來。


    “水仙,怎麽不說話?”


    “皇上,臣妾想法隻是為了大彐國能夠順利收下儊國才這樣踢出來的,皇上就不表態嗎?臣妾不知是臣妾惹怒了皇上,還是皇上已經變了,總之,以前的皇上不會這個樣子。”我執意地說,彐曳置若罔聞,說道:“這些事,你不用操心,讓她們帶你去休息吧,夜這深了,明天還得隨朕出征,朕擔心你吃消不起。朕知道秦洛給了你一個貼心丫鬟,但朕深知這不是皇宮,儊國的敵探居多,也是朕保護你的方式,水仙,別拒絕朕。”他理了理我頰邊的鬢發,我感到他大手冰涼,清眸瞠的愈大。


    “皇上,你怎麽了?”


    這一霎那,我心提到嗓子眼。


    這樣的碰觸,在他嗜夢柯血那晚我深有感受。


    那夜的他也是這般古怪,撫摸我的手也是這般冰冷。


    直覺告訴我,這個男子體內蠱毒又要發作了...


    那麽...


    “皇上,你到底要做什麽?如果你要血的話就用我的,求你千萬別去傷害他!我不想你後悔,他是你的弟弟,雖你們同父異母,但卻有著血緣關係!”


    我不幹想像,他要去傷害那個天真浪漫的---彐穎!


    是的,我認定了臣相俘虜的儊國將士當中,那個一見到彐曳就情緒激動的年輕人,正是彐穎!而與我同感的,包括彐曳。


    在我還沒來得及驚喜彐穎還活著這個事實,現在就要麵臨彐穎再次消失的情急....


    我知道雖然彐曳嗜血成魔,但卻沒有殺過身邊的人,更別說是兄弟手足。


    我急切的語色,仿若惹惱了彐曳,他抓住我的皓腕,一擠眉眼:


    “你為何如此關心他,他的生死與你何幹?”


    “我,我是想幫你啊,皇上,不該是這樣的。彐穎他不會背叛皇上的,不...”


    我心急如焚的說著,彐曳抓著我的手,愈發用勁,我吃疼,沒了下半句。


    彐曳黑眸緊緊鎖著我,低沉啟聲:


    “如何不會,世上背叛朕的人,可還會少?”


    “你什麽意思?”我驚恐瞪大眼。


    他不鬆開大手,字字句句道:


    “水仙,別讓朕對你生氣。”


    他忽地放下我,森冷的注視我。


    我的心裏感覺缺失了一塊,又說道:“皇上,我不知道你在恨什麽,但請你別這樣做!你不是要我的血嗎?不是要我乖乖服從你的話嗎?我現在就聽你的,不再生事,不再惹你怒你,請你別這麽做,我真的不想有天你會後悔,這是真心話,請你務必相信我。”我說著,已快要哭了。


    彐曳聽罷,竟是詭譎一笑:“水仙,你太天真的了。你以為淡化仇恨就可化解一切嗎?不,你又懂些什麽。”


    他繞著我踱步:“你不要擺出一副你什麽都知道的模樣,更不要做出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你知道朕在想些什麽?你以為你懂我?”他有些激動,狹長的黑眸,神色跳動。


    “皇上..”他的話,竟讓我感到一絲淒淡的悲涼,然,他卻沒讓我繼續說下去:“朕說過別令朕生氣。”


    “來人!”


    忽地的大喝,眾婢女急匆匆的上前而來,畢恭畢敬的站坐一排。


    “好好看著仙妃,別讓她道出走動。”


    話罷,彐曳頹然的轉身,我瞠著清眸,瞬也不瞬的望著他的背影。


    我的眼也不會眨了,隻感到眼淚不知不覺的湧上。


    我知道,這個男子早有陰謀。


    他想要困住我,更想要做些某些天經地義的恐怖事情,隻是,我猜不透他到底要做些什麽。


    “娘娘...您暫時先歇息吧,終究會有辦法的...”


    小青也在眾婢女之中,她緩緩走過來,拉過我的胳膊,拽我反身。


    然,她卻巍然不動,我依舊定定的站在原地。


    小青一蹙眉頭,使的勁兒更大,同時也巧妙地貼近我的耳際,悄聲:“您勿用擔憂,方才打聽到那人並沒死,我會找機會溜出去找靳王爺,他會有辦法的。”


    聽罷,我的身子才隨著小青的拉拽,緩緩轉過身來,機器地任由眾婢女們在身上打點,而後安置到床上...


    這當中的過程,我的眼睛一直睜得極大。


    我,害怕極了那個嗜血魔君會殺了彐穎。


    淩晨,突然下起雨。


    我著實睡不著,起身下床,又是坐在爐火旁,又是聽著營帳外的雨勢,一陣發呆。


    小青在安撫我睡了後,便偷偷留了出去,她囑咐我:娘娘,你好生在此歇息,千萬別步出營帳半步,否則更會激怒道皇上的。


    我謹慎的直點頭,思索一會變叫住已快踏出營帳外的小青:臣相那幫人呢,他們有何表示?他們是否也知曉那名俘虜是穎王爺?


    小青回:已女婢之見,那柯妃好似中了什麽邪,她現在對皇上死心搭地,聽郡主說來,臣相讓柯妃道皇上身邊也是為了探得那蠱毒虛實,如今看來柯妃什麽都不知道,那幫老家夥也不會亂來的,更加不會想到彐國皇子會投靠儊國,做了大將軍。


    她道:娘娘您務著急,待小青去探個境況。


    話吧,小青便急衝衝溜走。


    雨水打在帳篷上,纏纏繞繞,正如我此時此刻糾結的心情。


    我回想起與皇帝的對話,他說過背叛他的人已不少,隨之牧地震住---說起背叛,彐靳不也背叛過他嗎!


    與此同時,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向我住的這裏而來,驚動了我。


    我忙不迭起身掀開營帳的簾子,見濕漉漉的青梅站在外麵。


    “青梅!”


    “水仙姑娘!”她帶著哭腔走過來,一把摟住我。


    我不敢想象自己猜中了什麽,抖著聲音焦急問道:


    “出...出什麽事了,青梅?”


    她終於憋不住,眼淚吧嗒吧嗒咂出眼眶,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公子出事了,正跪在皇上營帳外麵,公子為了皇上能夠放了穎王爺,被皇上責罰,與明日問斬....公..公子毒素又發作,跪地的他已快要不行了....青梅..青梅實在沒有法子,隻好來求你了...”


    她愈摟愈緊,仿佛我是她最後的希翼。


    我聽著震驚,抖著聲音說道:“那...那小青呢..”


    青梅抖著雙唇,淚如泉湧:“我..不知..處死了沒有..她..應是凶多吉少..”


    “什麽?!”如遭雷擊,我拽緊青梅的袖襟又問:“你說的可是小青?郡主的人,小青??”


    青梅頓了頓,怔怔頷首。


    我聽後一個踉蹌,神色恍惚,杵在原地想了半晌,最終一拉青梅,急迫說道:“青梅,你回去,千萬別讓人發現到過我這兒,特別是應貞將軍和那些女婢,總之一切小心!”


    “嗯..”青梅神色恍然,哭著點頭。


    “你家公子可是在皇上營帳外麵跪著的?”我又追問。


    “嗯..是在皇上營帳外麵跪著,那兒重兵把守,天又下這麽大的雨,公子若是不及時相救,撐不過明日便...便...”她已泣不成聲,無力再說下去。


    我拽過她,一字一句道:“聽著,現在不是你哭的時候,你得振作,最了解你家公子的人是你,你不可有事,知道嗎?”


    “嗯!”她擦拭著淚,臉上狼狽不堪。


    “你保重,我走了。”


    話罷,我不管何事,鑽進大雨中。


    雨勢愈加急促,像是在宣泄一種隱伏已久的情緒。


    密密的雨簾,籠罩在荒野草原上空,孤冷淒清,那水珠濺在我眼裏,硌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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