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大變:二


    “水仙說,郡主你,是一個脾性暴躁,冷血而殘暴的女子。”


    我的目光直直的注視著她,明知道她看不見,但是她定能感受得到。我的膽子也變得大了起來,不需多加考慮就說出這話。此刻,我早已把我的小命拋直腦後。


    難道,隻因為她的脾性易怒暴躁,所有的下人就活該去死?


    “混賬!!!”


    和預想當中的一樣,秦駱郡主勃然大怒。她牧地轉身,隻手一掃,抓過另一個燭灰缸,狠狠的往我的身上砸來。


    “咚。”


    “哦。”


    我悶哼一聲,不想她的方向極準,正中我的頭,再加上用的力道過猛,被砸的頭猝然就被砸出一個大洞,鮮血汩汩而出。與之前砸到額頭的不同,她之前雖也是咋到我的額頭,但用力沒有這次的大,隻是潺出血絲。


    “你敢再說一遍試試!!”


    她的美瞳赤紅,像是在燃燒的兩組怒火,一瞬不瞬的盯視我。


    雖被砸了頭,也悶哼了聲,但我依舊沒有喊疼,任由鮮血霎時就染過頭發,流滿了我的半邊臉頰。


    “郡主有人喜歡嗎?”


    我不再說剛才的話,隻是淡淡又說了一句。


    秦駱郡主的手忽的就一緊,瞳孔也是一縮,她的耳朵動了動,幾欲不敢相信我所說的。


    “郡主是不是沒有人喜歡,所以才這麽燥怒,以此來吸引身邊人的關注?郡主一定很孤獨,很寂寞,每天過得很枯燥,所以才這麽脾性暴躁。郡主也一定因為這些而不想活著,雖郡主年紀尚小,可身體的缺陷致使郡主一度活得很壓抑。可是郡主一定不曾體會到死的滋味,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郡主金枝玉葉,又怎可知道死活著失去親人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當世界上一個有一個疼愛自己的人相續死去,就如同有人拿著一把鋒利的刀子在你身上一片一片割著肉,郡主一定不知道,這種滋味的感受。若是郡主真有體會到,郡主還需要這麽暴躁冷血嗎?這麽輕而易舉的去奪取他人的性命嗎?若是親眼看到別人在你麵前割肉流血是這樣的刺激,郡主享受這種過程,那水仙無話可說。”


    我的聲音提高,絲毫對頭上的疼,渾然不覺,隻是自顧自的娓娓道來。有那麽一刻,浮現在我的腦海中的,是她的哥哥嗜血的場景,我不想,她和她的哥哥是同一樣人。


    而,我也感覺心裏一直被封存的痛,在這一刻,掀了起來。那已經被強行結痂的疤,再一次被撕破。


    他們不懂,生命的重要,又怎麽體會和愛惜生命,別人的和自己的。


    他們沒有經曆過死亡,又怎麽懂得活著是多麽重要的一件事情。


    親人,更不用說了,從來到這裏,什麽情深意重、姐妹情分、友誼之情手足之情,全都是虛偽的。


    我受夠了這種日子。


    每天提心吊膽的活著,隻為了小命,什麽享受生活的字句,從我來到這裏以後就抹殺掉了。


    我的話完,秦駱郡主霎時就不動了,身體若僵石一般杵著。


    稚嫩的小臉蛋青一下紫一下,尷尬極了。


    她白皙的小手緊緊握緊,在忍著怒氣,但是卻也沒有再爆發。


    “水仙很怕死,水仙死過一次,失去親人也很多次,郡主又怎麽知道這種痛苦?水仙一直想保留這條小命,做夢都在想著如何才能保住小命,水仙經曆過非於常人能理解的奇怪事件,從一個自己熟悉的環境到一個從來沒有聽說過而其沒有任何親人朋友的地方,水仙更加珍惜生命,甚至於會被說為了小命而背棄友情的人,水仙不懂,也不想去解釋,當有一天郡主也身同感受,或許郡主就會明白,生命是多麽重要,活著是這麽美好。為了活著,水仙不畏懼打罵、淩辱、誤會,想這麽著都無所謂,隻要水仙還有一條命在。水仙也可為了這條命,而忽改一如的膽小怕事,水仙可為了能活命而去做一些更大膽更無畏的冒險。郡主知道是為什麽嗎?水仙想郡主一定不會明白,這是因為,水仙知道活在這世上,有多麽不容易。水仙想活著,水仙想有人疼的,有人希望水仙無論如何都好好的生存,而不是去死。”


    我的奶海裏閃現的,是奶奶的心疼,還有一顆掛念奶奶的心,我早已把此時自己的處境忘記了,隻是一股腦兒的說著,說著。


    此時此刻,我的腦海漸漸有些混沌,意識已經慢慢的有些模糊,我的眼前浮現的,是我和奶奶這麽多年來不容易的生活,我的爸爸媽媽早早的就走了,留下還是嬰兒的我給年老的奶奶帶著,年事已高,卻也要為活著而奔波,好不容易把我養大成人,本想安詳過度餘生,卻不料我又因為一場火災而死掉---


    我的奶奶啊,鐵定早就想著我已經死了,灰飛煙滅了,甚至連個軀體都看不到,是多麽殘忍的一件事情---


    我的奶奶又怎麽想得出,火災當中的我並沒有死去,而是被莫名其妙的帶到這個到處都是一片詭異的朝代,我的奶奶每天會是以淚洗麵嗎?哦,應該是淚早就流幹了,心徹底的碎了、裂了...


    誰來代我照顧我的奶奶?沒有人,在這個世界上我們相依為命,我是她唯一的親人,她是這麽的心照顧我。疼我,愛我...


    我是多麽的,多麽的想念她...


    “所以,任何人,若是隻憑一句話,一個不好的心情,甚至隻是圖一個快活,而斬殺水仙的話,水仙雖然不能反抗,隻能去死,但是水仙婢卻是會有一千萬個不服!!”


    憑什麽這麽對待我!


    不想死,拚了膽的想要活著,憑什麽就遭到這樣的下場!?


    不服!!


    我抬眸,眼裏盡是不屈的淚水,我的眼神若刀鋒,凜然而決絕。


    而此時此刻,正傾入自己情緒的我,不知道有一具褐色的身影悄悄的踏入閣樓內,那些話,他全部都聽在耳裏。


    他站在一旁,俊眉先是不由分說的緊擰,再是聽到我的話後,高大的身影霎時詫異。


    他不知不覺的走到我的跟前,一雙如鷹獵般的眸子緊緊鎖著我,無法從我那倔強的神色上挪走。我是這麽的懦弱,膽小怕事,但是又幣任何人都來得堅韌而耐性!


    而,徑自沉傾在強烈心疼當中的我,又怎麽知曉身邊多了這麽一位來者。我的視線已經漸漸模糊不清,有淚水,有血水。


    我不知道,下一秒我會不會因為這些話而被處決死掉,但是,如果不說出來,不以死一拚,我又怎麽知道會不會有效?


    隻是,雖然是在為保住小命而頂嘴,但是沒字每句卻是深深的痛惻我心扉。


    或許,肯反抗,肯站出來是別人認為的堅強,但是又有沒有人去注意到,能隱忍,能屈膝,是需要一顆怎樣堅強的心呢?


    “你---”


    或許覺得自己的氣勢瞬間退了下去,秦駱郡主一張稚嫩的小臉愣住,她的神色由驚訝,到隱忍,最後到怒氣全無。


    我不知道是我的無視主子而咆哮嚇到了她?還是她真的被我出自內心的話語而感動?見她臉上怒氣消失殆盡,我的嘴角輕輕揚起,露出一抹淡淡而憂桑的笑---


    好累---


    真的好累---


    頭好昏沉,沉重得使我快支撐不住---


    身體由於失血過多,再加上情緒的強烈波動,我已經沒有半絲力氣。


    奶奶,我的好奶奶,你在哪裏?


    夜靳,你是在照顧著我的奶奶嗎?


    那,我心安了---


    我的表情一軟,身體的細胞霎時像被拔了電一般,木然一頭栽倒在地---


    然而,在我以為會一頭撞到地上的碎渣子,而會被那些渣子狠狠、插進腦力,結果...


    “你很堅韌,像個刺蝟,但也柔弱,你的這條賤命在沒有我的允許之下,不可以死,也不可以任誰來操控,你隻是你,隻做你。”


    癱倒下來的身體,沒有想象當中的那樣受到殘酷對待,時間,過得很慢,很慢---


    為什麽,我會有種感覺,像是跌進了一個溫暖之極的懷抱呢?


    而,那個懷抱緊緊的把我圈在他的懷裏,像是,我就是一件珍貴的寶貝般,需要他小心翼翼的嗬護。


    不是現代有奶奶,還有夜靳的關懷,那麽是古代的---


    “靳---”


    是彐靳嗎?他多次救我的,不是嗎?應該是他,沒有錯。


    “彐靳---”


    模模糊糊的視線隻看清是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上麵沒有怒火,唯有一道又一道閃過的詫異,和,她眉宇間的那點點隱藏的心疼。


    或許,在這裏,隻有彐靳才會心疼我了,雖然,我知道他克製著接近我,但是,那是他的保護方式。


    嘴角,輕輕扯出一絲淡淡的微笑,連同我的眉頭也緩緩軟化下來。


    算了吧,我確實是好累好累,安靜的,沉睡去。


    而後,我徹底的安靜沉睡過去,任由身體被他抱在懷裏。


    他呆呆的看著昏沉過去的嬌軀,久久不言---


    “爺...”


    應貞將軍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呼道。


    他揚了揚手,製止住應貞將軍的話,而後,他的麵色一轉,對呆愣在身側的秦駱郡主說道:“收拾心情,哥哥遲點再過來接你。”


    “哥哥---”


    秦駱郡主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聲音害怕得顫抖,輕叫了聲。


    “聽話。”


    他麵色一沉,語氣瞬間變得冷漠。


    秦駱郡主不敢再多言,隻得咽下心中的委屈。


    “你們,都聽著,隻顧著打理郡主閣樓妥當,廢話多者,一律處決。”


    他抱起懷裏嬌軀,麵色極陰沉,對跪成一片的女婢們冷冷嗬斥。


    “是。”


    而後,那些女婢們才又膽戰心驚的,整齊而恭敬的回答。


    話罷,他雙手摟著懷裏已經失去知覺的嬌軀,大踏步向閣樓外走去。


    “備轎,回宮。”


    留有身後,給應貞將軍的冷聲吩咐。


    應貞將軍默不作聲,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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