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命監軍的聖旨,當日即下。


    黃絹之上,加蓋皇帝信寶。短短三行,不足百字,授命楊瓚為監軍,往興州調兵,並予先斬後奏之權。


    “臣領旨,謝恩。”


    張永宣讀敕命,楊瓚麵宮城方向跪受。


    起身後,取出一隻荷包,笑道:“臨行倉促,張公公莫要見怪。”


    “哪裏。”


    接過荷包,張永也不掂量,直接揣進袖子。


    旁人送的,接不接兩說。稍有不順意,當麵甩回去。換成楊禦史,別說金銀玉佩,哪怕幾張寶鈔,都是不小的臉麵。


    “陛下回宮之後,先往仁壽宮和清寧宮,拜見過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即至乾清宮寫下聖旨。內閣都沒過,直接令尚寶監用寶。”


    張永袖著手,見楊瓚現出意會之色,刻意壓低聲音,加快語速,道:“興州左屯衛和前屯衛距離遠,陛下的意思,戰事刻不容緩,楊僉憲當快馬加鞭,趕至興州後屯衛,以虎符聖旨,調千人北上。”


    “興州後屯衛?”楊瓚蹙眉,這樣的話,人數可不多。


    “楊僉憲放心,陛下另有手諭,過營州衛時,可自左屯衛及中屯衛再調兩千人。抵鎮虜營,同密雲鎮守匯合,共同禦敵。”


    楊瓚拱手,道:“臣領旨。”


    “再有,”張永聲音壓得更低,道,“興州後屯衛同知是晉王妃的兄弟,楊僉憲調兵時,如遇阻力,無論官職高低,均可行天子授予之權。”


    楊瓚挑眉。


    晉王妃的兄弟,晉王的小舅子?如行上授之權,動尺子還是動刀?


    張永擠擠眼,動尺子不錯,動刀也成,便宜行事。


    楊瓚頷首,表示明白。


    張永笑了。


    和聰明人講話就是痛快。


    “回宮之後,請張公公上稟天子,臣定不負聖望!”


    “咱家必將話帶到。”


    朱厚照正等消息,張永急著回宮,並未久留。離開長安伯府,即躍身上馬,揚鞭趕往奉天門。


    送走張永,楊瓚收好聖旨,繼續收拾行李。


    先時隨天子出京,來去匆忙,來不及準備。除了幾件衣服,並未多帶。現以監軍身份北上,天寒地凍,隨身的東西必要帶齊。


    夾襖鬥篷,各種丸藥,一樣不能少。匕首金尺更要貼身收藏。


    馬長史立在室外,輕聲敲門。


    “楊僉憲,府中有上好傷藥,僉憲一並帶上,有備無患。”


    調兵北上,萬一遇上韃靼,文官也要持刀上陣。


    戰場之上,匝地煙塵,介胄之間,險象環生。


    臨軍對壘,情況瞬息萬變。


    楊瓚不通武藝,身板也不太結實。擦碰到哪裏,受傷的可能性相當大。


    輕傷便罷,萬一受了重傷,伯爺見到,怕是吃人的心思都有。


    “多謝馬長史。”


    “僉憲客氣。”


    傷藥分為不同種類,裝在木盒瓷瓶裏。馬長史一一旋開盒蓋,打開瓶塞,講明功用。


    “此為內服,以溫水調和,味甚苦。”


    “這兩種外用。”


    “黑色藥膏,重傷可用。”


    “白色藥粉可止血。”


    “刀傷五日可愈。如是箭傷,需看箭頭。韃靼有骨箭,皮甲可擋。如是鐵箭,則要當心。”


    明朝禁向草原市鐵,不是沒有理由。


    韃靼凶悍,武器並不十分精良。


    少數的火器,要麽是北元傳下,要麽是從瓦剌和兀良哈搶奪走私。


    彎刀雖然鋒利,使用的弓箭卻參差不齊。


    最好的勇士,官至百戶以上,方能配全鐵器。偵查的遊騎,軍事需要,裝備也不算差。平時遊牧,戰時上陣的壯漢,多數用的還是骨箭。


    土木堡之後,明軍幾十萬精銳盡喪。憑借地堡城垣,配合犀利武器,才同韃靼對峙至今,旗鼓相當。


    隨軍衛製度日益糜爛,朝中地方貪汙愈甚,軍餉軍糧多被克扣,吃空餉成為慣例,衛所兵額漸漸不足,逃戶屢見不鮮。


    無論史書如何評述,正德年間的應州大捷,都是明中葉之後,邊軍少有的閃光點。


    自此之後,韃靼實力漸漸減弱,再不敢大舉進犯。北疆難得一段“平靜時日”。


    楊瓚奉旨北上,調兵禦敵,遇到的阻力肯定不小。單憑他自己,別說迎戰,能不能舉起長刀都是問題。


    當務之急,是尋到可靠幫手,如南下時的王守仁劉瑾。


    “可惜。”


    王守仁請命外放,吏部官文已下,年初即將啟程。時間緊迫,雙嶼衛之事同樣重要,實在無法同他北上。


    劉瑾任西廠提督,全身心投入肅貪事業,一樣騰不出手來。


    如果顧同知在,事情就好辦了。


    楊瓚歎息一聲,搖搖頭,收好傷藥,送走長史,抓起最後一件夾襖,胡亂塞進包袱。


    算一算時間,顧同知剛抵江南不久。即刻北還,披星戴月,日夜兼程,也無法在十二月底前抵達。


    與其抱著不可能的念頭,不如實際些,從現有的“資源”裏尋找。


    檢查一遍包袱,確定沒有遺漏,楊瓚直起身,捶捶腰。


    伯府的護衛,應該帶上。


    北鎮撫司不要想,詔獄估計也調不出人手。


    東廠西廠勉強能劃拉一下。


    南鎮撫司……


    楊瓚頓住,眼睛發亮。


    “著啊!”


    趙榆趙僉事,就是現成的人手!


    錦衣衛不善打仗?


    完全不成問題!


    趙僉事出身武將世家,祖輩曾隨太宗皇帝靖難,未得功臣鐵券,卻實打實得天子信任。


    紀綱倒台之後,趙氏先祖代行指揮使之責,曆代子孫,除非爛泥扶不上牆,否則,必把握權柄,執掌南鎮撫司。


    趙氏不顯山不露水,根基卻不亞於朝中勳貴。


    沒吃過豬肉,好歹見過豬跑。


    家學淵源,就算是紙上談兵,也比談都沒法談的強。


    “就他了!”


    楊瓚左手握拳,敲在右手掌心。當即修書一封,遣人送往南鎮撫司。隨後喚人送一碗湯麵,“我在書房用。晚膳無需再備。”


    “是。”


    長隨退下,楊瓚淅瀝胡嚕吃完麵,喝下整碗骨湯,擦嘴淨手,在室內來回踱步,一邊思考,一邊消食。


    待長隨收走碗筷,房門關上,楊瓚走回桌旁,鋪開紙張,提袖磨墨。


    不過兩日,關防印信及監軍牙牌便能備妥。


    臨行之前,楊瓚必須留一份奏疏,不求發揮多大作用,隻望朱厚照將要犯熊時,能攔他一攔。


    對部分官員的行為,楊瓚一樣痛恨。但是,如在回京前所言,還不是動手的時候。


    韃靼叩邊,邊鎮危急,戰火隨時可能燒過密雲。


    這個關頭,君臣必須一心,京城必須穩。


    火氣再大,也不能馬上噴。至少要等到薊州危急暫解,韃靼被攆回草原。


    少頃,楊瓚放下墨條,轉了轉手腕,從筆架選出一支狼毫,飽蘸墨汁。


    醞釀片刻,懸腕紙上,落下重重一筆。


    “臣都察院僉都禦使楊瓚,奏請兩事,上乞天聽。”


    “聖祖高皇帝開國,太宗皇帝垂統,國威赫斯百年。”


    “今羈縻衛所馳廢,邊鎮武備不整,京衛疏於操練。”


    “武將不勇,何能統領百萬。”


    “故臣乞陛下,查五軍都督府,點南北兩京公侯伯以下子孫,無論襲位與否,年十三以上者,俱考校兵法武藝,能者授職,弱者送武學。”


    武學之事,朱厚照已有腹案。楊瓚卻以為,不給甜棗,直接扇巴掌,實在不好。


    凡事不能一刀切。


    真有本事,何妨先授實職,彰顯天子恩德。拉一個拍兩個,分化兩京勳貴功臣,能為顧晣臣謝丕減除不小壓力。


    歸根結底,二人是被他“坑”到武學。


    明知情況不妙,仍選擇袖手旁觀,良心委實過意不去。


    即便不授軍職,如顧鼎一般,到武學掛個訓導官銜,同樣是天子恩典。


    當然,顧僉事的任命尚未下達。天子一時半刻想不到,還需楊僉憲“推舉”一下。


    寫到這裏,楊瓚短暫停筆。腦中簡單梳理,重啟一行,才繼續落墨。


    “凡入學,每季考校。優者獎勵,最優者授武職。”


    “三年無所成,有爵者遞減其爵,無爵者俸祿減半。五年無所成,退學,祿米減等。”


    填補幾句,勾劃兩行,確定沒有疏漏,重新鋪開一張白紙。


    “其二,章疏之言,當有憑據,彈劾臣工,應有罪證。虛言無補,證為汙蔑,例應下三法司,以罪查。”


    朝廷設立都察院六科,本為監督官員,舉不法之事。


    然而,一樣米養百樣人。


    無論都察院還是六科,有耿直持正之士,同樣有害群之馬。


    不懼權貴,彈劾不法,有功朝廷,有利社稷萬民。但無風起浪,心眼比針小,喜好捕風捉影,雞毛蒜皮的小事都不放過,實在令人頭疼。


    如果言官難以持正,不求證據,以個人喜惡上言,不出亂子才怪。


    後世有“誹謗罪”和“誣告陷害罪”。大明的言官,信口雌黃汙蔑他人,頂多罰俸外調出京。


    最大的懲罰,無外乎閑住黜免。


    實在太嚴重,鬧出人命民怨,查證屬實,才會交法司審理。三法司徇情不予處置,方會調動廠衛。


    即使被押上法場,豁出去喊一句“因言獲罪,佞幸當道”,五成可能,還會名流青史,成為“諫臣”。


    紅口白牙,無事生非,付出的代價微乎其微。


    沒有管束,自然少了顧忌。部分禦史給事中,便是最真實的寫照。


    楊瓚深受其害,早對某些人咬牙切齒。明知奏疏遞上,百分百會成靶子,依舊決心不改。


    憋屈幾回,總要暢快一下。


    此去北疆,生死未卜。


    不趁早說出來,天曉得,猴年馬月才能歸京。


    胡說八道,同僚攻訐?


    楊瓚全不在乎。


    言官如何?


    老子現下也是言官,四品僉都禦使!暢抒己見,不因言獲罪,同樣適用。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當真是舒爽。


    “切於時宜者,當議處以聞。虛言無據,乃至諷刺君上,誹謗朝官者,當下有司問罪!”


    落下最後幾筆,楊瓚長舒一口氣。


    放下筆,食指交握,搓了搓掌心。


    原本,他還想過京營操練,邊軍糧餉,邊鎮屯田,南京錦衣衛及巡捕官不法等事。


    如果時間充裕,這份奏疏可達萬字。


    可惜留給他的時間並不多。


    京營等事,積弊日久,不是拍腦袋就能決定。邊軍糧餉、邊鎮屯田觸及很多人的利益,不隻文官,更有武將。曆史上,劉瑾跌倒,引線就是整頓軍屯。


    這件事輕易不能提,如要擺上台麵,必須有拚命的決心。


    簡單一句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南京錦衣衛和巡捕官不法,在江浙時,楊瓚便手握實據。事情拖到今日,原因各種各樣。


    顧同知南下,楊瓚更不敢冒險。


    萬一某些人狗急跳牆,哭都沒地方哭去。


    左思右想,幾番考慮,奏疏止於兩則。餘下,隻等歸京之後再做打算。


    當然,前提是他能回來。


    揭開燈罩,撥亮火燭,楊瓚重新鋪紙謄抄。


    端正的台閣體,愈發橫平豎直。


    謄抄到最後,不忘留下叮囑,陛下,北疆不穩,戶部和光祿寺之事,萬勿急躁。實在有氣沒處發,大可找言官解悶。


    禦史給事中不掌實權,同錢糧軍務關係不大。撕成卷簾門,也不會影響大局。


    如他奏疏所請,真能抓幾個現行,轉移部分朝臣的注意力,說不定,戶部和兵部的辦事效率還會提高。


    燭光閃爍,焰心爆裂,發出劈啪兩聲。


    放下筆,楊瓚俯身吹幹墨跡,慎重折好,同“舉薦”趙榆的奏疏放到一處,待明日遞送入宮。


    諸事妥當,楊瓚抻了個懶腰。喚家人送來熱水,洗漱之後,倒在榻上。


    也不曉得,能不能夢到美人。


    黑暗中,楊瓚扯了扯嘴角,打個哈欠,酣然入夢。


    南鎮撫司


    正趙榆翻閱口供,聞校尉來報,楊瓚有私信送到,不禁愣了一下。


    “楊禦史?”


    論理,楊瓚將要北上,托錦衣衛辦事,也該往北鎮撫司。


    給他送信,究竟是什麽緣故?


    “帶人進來。”


    來者是伯府護衛,北鎮撫司校尉。


    見到趙榆,抱拳行禮,不多言,當麵取出書信。


    信口未封,趙榆直接展開信紙。看過幾行,額際跳動,嘴角微抽,表情實在難以形容。


    “信件之外,楊禦史可有他話?”


    “楊禦史讓屬下轉告僉事,陛下麵前,自會稟奏。僉事無需擔心,收拾行囊即可。”


    活了三十多年,遇大小陣仗無數,趙榆首次啞口無言。


    擔心?


    擔心個xx!


    一個四品僉都禦使,遇事找的不是同僚,而是錦衣衛。


    事情還能更古怪些嗎?


    況且,北鎮撫司多少能人,牟斌活脫脫一個邊鎮軍漢,怎麽偏偏找上他。


    “趙僉事,卑職尚要趕往東廠,如僉事沒有吩咐,卑職就此告退。”


    東廠?


    趙榆單手支著額頭,徹底無語。


    慶平侯府


    書房內,老侯爺同世子對坐,都捧著一隻大碗,手裏抓著麵餅,大口吃得痛快。


    侯爵之家,本該錦衣玉食,三餐珍饈。


    無奈,在北疆幾十年,回京之後,習慣仍沒法更改。


    吃過五張大餅,喝下兩碗羊湯,老侯爺放下筷子。顧鼎匆匆吃完小半張餅,也不再多用。


    侯府長史帶人取下碗筷,送上熱茶。


    房門合上,老侯爺當先開口,道:“人見著了,怎麽樣?”


    “回父親,和二弟稱得上天作之合。”


    “恩?”


    顧卿的相貌,九分遺傳自顧侯。而顧侯則像極香消北疆的仁宗公主。由此可見,親爹不論,公主的生母必定是個絕色美人。


    顧侯端起茶盞,眉尾挑起,同顧卿愈發相似。


    顧鼎暗中撇嘴。


    幼時被親爹摔打,各種磨練,就差抓起來丟到韃子群裏。長成被兄弟欺壓,坑了一次又一次,告狀沒一個人相信,當真有苦無處訴。


    偏親爹兄弟一個模子出來,看到哪張臉,都能想起另一個。


    作兒子,他認了。作兄弟,他還能更悲催點嗎?


    勉強壓下悲情,顧鼎端正神情,道:“父親,兒觀此人確是不錯,父親隻管放心。”


    在客棧時,能將他逼得啞口無言,甚至語出威脅。兩人之間,誰護著誰,真說不一定。


    親爹的擔心,實在沒有必要。


    想到這裏,嫁娶的念頭,再次衝擊腦海。顧鼎深吸氣,神情突變得古怪。用力搖頭,才將念頭甩飛。


    “如何不錯?”


    顧鼎動動脖子,開始客棧之事娓娓道來。


    顧侯先是眯眼,待顧鼎話落,猛的一拍桌子,笑道:“好!就該找個這樣的!”


    看著裂開一角的方桌,顧鼎咽了口口水,默默轉頭。


    親爹和兄弟的武力值都是如此驚人,委實壓力山大。


    正德元年,十二月丙午


    楊瓚受命監軍,持聖旨虎符,離京北上。


    同行五十人,以錦衣衛南鎮撫司僉事趙榆為副總兵,中官穀大用為監槍官,東西兩廠番役及伯府家人為護衛,馳往興州。


    臨行前,天子出奉天門親送。


    楊瓚四拜辭行。


    將要離開時,謝丕顧晣臣忽同時出班,請命往北。


    “請陛下恩準!”


    謝遷差點揪斷胡子,李東陽也頗為吃驚。朱厚照卻是哈哈大笑,當即寫下一道手諭,同授監軍,一並北上。


    三名監軍,古今少有,聞所未聞。


    三人誰為主,誰為副,遇事該聽哪位?不怕鬧出亂子?


    群臣勸說無用,多感痛心疾首。


    奈何天子有權任性,神仙也沒轍。


    愣了兩秒,楊瓚大喜。有這二位同行,別說藩王的小舅子,就是藩王當麵,也能掰扯一下。


    謝丕顧晣臣跪地領旨,同時四拜,牽馬走進隊伍。依馬上包裹推測,定然早就打好了主意。


    “楊先生,朕在京城候先生凱旋!”


    “臣定不負陛下之恩!”


    楊瓚再次下拜。


    “先生可還有話交代?”


    楊瓚突覺牙疼。


    知道朱厚照是好意,奈何話聽在耳中,實在有些不對。


    隻不過,交代沒有,請求倒是有一個。


    “楊先生盡管說。”


    楊瓚很不客氣,話相當直接,“禦賜匕首,不足掌長。”


    翻譯過來,匕首太短,紮人不方便,換成長點的?


    朱厚照:“……”


    不慎聽了一耳朵的三位閣老:“……”


    回宮取來不及,朱厚照令牟斌解下佩劍,交給楊瓚。


    甭管是不是內造,湊合著用。朕親手賞賜,紮人不耽誤。


    “謝陛下!”


    鄭重接過寶劍,楊瓚再次行禮。


    旗幟揚起,眾人登車上馬,行出玄武門。


    與此同時,幾騎快馬正飛馳在回京的路上。


    顧卿一身大紅錦衣,單手揚鞭,俊麵含霜。


    駿馬撒開四蹄,如一道閃電,撕破冬日寒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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