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子密旨,卻無內閣兵部官文,五艘兵船,已是臨山衛指揮使能調動的極限。再多,必引來府州懷疑,未出港,便會被攔截。


    餘下十餘艘小船,多為瀝海所三山所運兵送糧使用。因裝備火器,能載人員有限,滿打滿算,這支拚湊起來的剿匪船隊,不過一千五百餘人。


    一艘兵船上,顧卿同臨山衛郭指揮使並排而立。


    郭指揮披袍擐甲,執銳披堅,麵容剛毅,英武非凡。


    顧卿一身錦袍,腰束金帶,頭戴烏紗,未執長兵,獨佩一柄繡春刀,腰間懸掛象牙牌,氣勢絲毫不亞於前者。


    星眸帶寒,視線掃過,恍如刀割,煞氣有形。


    隨兩船距離愈近,楊瓚抿緊嘴唇,雙手負在背後,攥緊十指。指尖紮入掌心,留下月牙狀的紅印。


    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顧卿身上。


    目光凝聚,一瞬不瞬。


    指節發白,痛感好似麻木。


    四目相對時,潮水般的情緒上湧,滌蕩胸腔。


    幾息之後,又急速消退。


    情緒流動,似潮汐翻湧。上一刻,浪高十丈,下一刻,驟然風平浪靜。海麵似鏡,直向下望,已是清澈見底。


    這種情緒,楊瓚少有體會。


    心砰砰跳,喉嚨發幹,想說的話都憋在喉嚨裏,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整整數月,震驚,憤怒,焦灼,擔憂,一一湧上心頭,又逐漸沉入心底。


    同顧卿對麵,方才發現,思念遠甚所想。


    大起大落,實難用語言秒回。


    用盡全身的力氣,方能控製住情緒。


    “楊僉憲?”


    楊瓚久久不動,也不出聲,同往日大為迥異。


    同船的周指揮使覺得奇怪,以為他還在擔心,不由道:“對麵乃臨山衛兵船。船頭著鎧甲者,即是臨山衛指揮。”


    言下之意,既打出火光,表明身份,自然是“朋友”。如不懷好意,根本用不著現身,五艘兵船,十餘艘小舟,將近四倍的兵力,一個照麵,就能將四百人送進海底喂魚。


    “多謝周指揮提醒。”


    艱難的動了動嘴角,楊瓚微微側身,鬆開手指,骨頭發出哢吧聲響。


    “本官少臨戰事,心中不定,讓周指揮見笑了。”


    “哪裏。”


    周指揮搖搖頭,並不在意,


    楊瓚深吸一口氣,轉開視線,理智回歸,所有的情緒都壓入心底。


    日子還長,想同美人訴說衷腸,需等剿滅海盜。


    當然,情況允許,條件具備,場地合適,楊僉憲是否真有膽量,很值得商榷。


    距離漸近,兩艘兵船幾乎並行。


    無需放下小舟,搭上踏板,周指揮幾個大步,已登臨山衛兵船。


    輪到楊瓚,踏上船板,懸空一刻,方才發現,同劉公公相似,他也恐高。


    盡量目視前方,仍如踩在雲中,海風吹過,長板晃動,腳步隨之虛飄。


    此時此刻,對劉公公的犧牲奉獻和大無畏精神,楊禦極是欽佩。


    短短十幾步路,楊瓚走得萬分艱難。


    行到盡頭,雙腿發軟,腳步微一踉蹌,手臂即被攥住。


    “楊僉憲小心。”


    熟悉的聲音,因疲憊而有些沙啞。


    掌溫透過布料,似要灼傷皮膚。


    楊瓚抬起頭,不期然,對上漆黑雙眸。意識到自己險些撞進顧卿懷裏,蹭的一下,雙耳通紅。


    顧卿挑眉,眼底似有笑意閃過。


    鬆開楊瓚手臂,順勢覆上肩頭,沿脊背滑下,撐在腰間,助他站穩。


    “楊僉憲可無事?”


    有事!


    楊瓚嘴唇發幹,耳朵紅得似要滴下血來。


    十幾歲的身體,反應很是驚人。


    當真該慶幸,自己穿的是官服,腰帶也束得不夠緊。


    否則……


    站直身體,楊瓚默默垂首,意外發現,這手的位置,是否太往下了點?


    顧千戶挑起長眉,表情極是坦然。


    眼中帶著疑惑,似在詢問楊僉憲,為何這般看他,有哪裏不對?


    楊瓚轉頭,更覺悲傷。


    兩輩子加起來,也抵不過顧卿的道行,還訴什麽衷腸?


    找個地方立撲,才能找回場子。被反撲鎮壓的可能性有多大,楊僉憲拒絕去想。


    “我無事。”


    “無事便好。”


    顧卿鬆開手,退後半步。


    熱度忽然消失,楊瓚動動肩膀,微有些失落。


    兩人的動作,未有任何出格,偏偏讓四周的錦衣衛不敢上前。


    總覺得,千戶大人像是要捕食的老虎,這個時候,誰敢上前打擾,不亞於虎口奪食,後果必會相當嚴重。


    不得不承認,錦衣衛直覺敏銳。


    相比之下,船上的衛軍,包括周、肖兩位指揮使,神經有些粗放,甚至可以說遲鈍,壓根沒注意到兩人異狀。


    簡單寒暄之後,發現楊瓚和顧卿仍在原處,開口道:“楊僉憲,船頭風大,可往船艙敘話?”


    計劃是楊瓚製定,執行調兵則是顧卿。


    起初,臨山衛指揮確是出於無奈,被顧卿拿著名單逼迫,才扛起長刀,走上梁山。


    同周指揮合兵,麵對即將到手的戰功,不情願都化作戰意。


    拿下雙嶼,多砍幾個賊子,不能升官,也可抵消罪狀,消除隱患。


    戰功大小,很是關鍵。


    一戰而下,實是必要。


    “據我所知,許光頭手下有三百多條船,能完全掌控的不到六十艘。餘下多為謝十六幾人掌握,船上海匪對幾人的忠心,甚至超過匪首。”


    走進船艙,落座之後,肖指揮並不藏私,將所知的情況一一道明。


    身在江浙衛所,自然比京城來的楊瓚顧卿了解情況,知道不少背地裏的隱秘。


    “許光頭有勇無謀,在海上二十年,仍是籍籍無名。一眾海匪間,壓根排不上位次,大小七星島的劉愣子兄弟,都比他強橫。”


    “直到遇上謝十六,才開始發跡,漸漸闖出名號。”


    “這謝十六究竟是什麽老頭?”


    “說來話長。”


    肖指揮使頓了段,才繼續道:“謝十六本是秀才,弘治三年,因徭役之事,為族人出麵,得罪縣衙主簿。後者同江浙學政有親,隔年便尋到機會,黜落謝十六功名。”


    “謝十六嶽家是個商戶,見其落難,非但沒有出手相助,反強行接回族女,拉回嫁妝,逼謝十六放妻。”


    “功名被奪,夫妻離散,老父被氣死,謝十六慘遭家變,一怒之下,投奔了海匪許光頭。”


    “因其頗有才幹,為海匪出謀劃策。不過數年光景,許光頭便吞並附近幾股勢力,成為遠近聞名的悍匪。”


    聽到這裏,楊瓚不禁歎息。


    可恨之人,亦有可憐之處。


    萬事俱有因果,非遭此等變故,此人或可一路考取,以其才能,不入京師也可主政一方。


    “謝十六同餘姚謝氏可有關係?”


    肖指揮搖頭。


    如真有關係,小小一個主簿,何敢如此猖狂?


    奪人家產,不過數年之仇。落人功名,卻是要記恨一輩子。甚者,兩族乃至兩姓結怨。


    謝十六的子孫後代欲考取功名,查驗籍貫祖先,看到這一條,考官的印象也會大打折扣。


    祖先如此,兒孫縱有大才,也將染上汙點。


    “如無幹係,謝十六為何敢自稱餘姚謝氏?”


    肖指揮同周指揮互看一眼,都有些拿不準,是否該說真話。


    兩人戍衛沿海衛所,見過不少當地豪紳。均是枝繁葉茂,樹大根深。動不動就要分成幾支。本家分完,旁支再分。


    出人頭地者有,默默無名者也有。


    如餘姚謝閣老一支,父為閣老,幾子同在朝堂,蘭桂齊芳,自是蒸蒸日上。


    一人高升,眾人得濟。


    同族之人借勢,成為必然。


    頭腦靈活,目光遠大者,早早將兒孫送入族學,刻苦攻讀。


    一代不行,便兩代、三代。謝閣老致仕,幾個兒子還在朝堂,可繼成衣缽。尤其是考中狀元的謝丕,不及而立,已是兵部郎中,前途無可限量。日後同謝相公一樣入閣,也不是不可能。


    有謝遷父子為依仗,隻要能考中舉人,就有做官的希望。


    中不了舉人,考得童生秀才,也可撐起門楣。


    持以上想法的謝氏族人,自會嚴守己身,管束家中子弟,與人為善,博個好名聲,以圖日後。


    不想做官,隻想發財的,則要另論。


    “謝閣老族中,多是耕讀為本。從商之人亦有,然多是偏支,早出五代之外。”


    俗語有言,樹大好乘涼。然高樹之下,必有陰暗。


    “從商之人,生意做得越大,三教九流,必會多方結交。”肖指揮道,“謝氏遠支中,有被謝十六蒙蔽,同其稱兄道弟。後不知為何,竟聯起宗來。”


    肖指揮說得客氣,楊瓚心下明白,所謂被蒙蔽,都是假話。財帛動人才是真的。


    離京之前,謝閣老送他棋子,李閣老同他對弈,十成就是提醒。


    關係再遠,也是族人。牽連起來,落在有心人眼中,難保不會被潑上汙水。


    謝遷浸淫廟堂,摸爬滾打數十年,想要脫身,自是相當容易。但同海匪扯上關係,傳出流言,名聲必要受到影響。


    謝丕兄弟在朝,為家族考慮,也不容此事鬧大。


    但事已至此,非人力能夠阻攔。哪怕是謝遷,也做不到。


    “人生如棋。”


    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謝遷的提醒,未必不是警告。李東陽出於什麽心思,楊瓚暫時無法確定。


    若說是愛護後輩?


    摸摸下巴,楊瓚勾起嘴角。


    這就是所謂的主角光環?


    “楊僉憲?”


    “咳!”


    楊瓚倏然回神,尷尬的扯扯嘴角。


    什麽主角光環,都是虛的。趁謝十六不在,攻下雙嶼,設下埋伏,擒拿匪首才是真章。


    “謝十六如此善謀,甘心一直為許光頭壓製?”


    不想做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理,不想做匪首的海盜,不是好海盜。


    肖指揮笑了。


    “楊僉憲所言甚是。故而,本官才言,許光頭看著威風,實則已管不住手下人。雙嶼等走私港俱為謝十六等人占據。岸上交易,九成落入他人之手。”


    所以說,許光頭不是故作神秘,不想露麵,而是走私銷贓交易,多沒他的份,插不進手。


    三百條船,聽命者不過六十餘艘。缺了來錢的渠道,如今也要打個折扣。


    既沒權,也沒錢?


    楊瓚不禁挑眉,問道:“他被架空了?”


    肖指揮使點頭,道:“外人不知,隻以為許光頭大權在握,實則早被謝十六等人掏空家底。隻剩一根旗杆立著,好看罷了。”


    “拿下謝十六,餘下五人或要費些功夫,許光頭實不足為據。”


    說到這裏,肖指揮使麵上閃過一絲疑惑。


    “楊僉憲不是早知內情,才選雙嶼部署?”


    楊瓚笑笑,沒有做聲。


    怎麽解釋,沒法解釋。


    根本不曉得內情,瞎貓遇上死耗子?


    好說不好聽。


    唯一的辦法,沉默是金,裝深沉。


    有大智慧者經常這麽幹。學不到精髓,蹭些皮毛也能達到效果。


    楊瓚不說話,淡定微笑,反讓肖指揮高看,自動開始腦補。


    運籌帷幄,決勝千裏,果然才高不在年少,不愧是先帝欽點的探花郎!


    “楊僉憲智計在胸,本官佩服之至。”


    楊瓚繼續微笑,裝深沉。


    誤會已經造成,為麵子考慮,需得繼續裝;為裏子著想,還要繼續裝。


    總之,不想露餡,裝吧。


    見識過楊瓚的能耐,周指揮未生他念,同樣麵露佩服。


    顧千戶側首,眼波微閃,唇角牽起一絲弧度,倏爾消失,快得來不及捕捉。


    偏偏楊瓚看到了。


    看到又能如何?


    唯有按下額角鼓起的青筋,繼續裝高深,一裝到底。


    幾人交換過情報,對雙嶼港的海匪有了更深的了解。


    楊瓚暗中慶幸,虧得從兵部挖來王主事,否則,事情能成,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商議完畢,楊瓚和周指揮返回兵船。


    肖指揮和顧卿送出船艙。


    走近踏板,楊瓚深吸氣,正要邁步,熟悉的沉香飄入鼻端。


    “楊僉憲慢行。”


    楊瓚微頓。


    話不錯,但眾目睽睽,距離是否近了點?


    “多謝顧千戶提醒。”


    “楊僉憲客氣。”


    楊瓚隻顧著壓製心跳,機械的邁動腳步,回神才發現,已行過木板。


    顧卿站在船舷邊,略一頷首,便轉身離去。


    海風吹過,袍角輕舞。


    提拔的背影,如熾烈火焰,又似一柄長刀,破開海風,撕開夜幕。


    駐足兩秒,楊瓚忽然笑了。


    “楊僉憲何故發笑?”


    “想到日後,故而如此。”


    日後?


    周指揮莫名,將下賊島,心中高興?


    楊瓚仍是笑,既沒承認,也沒有否認。回到船艙,紮紮實實睡了個好覺。


    天明時分,兵船繼續前行。


    船過定海,驟見遠處騰起濃煙。


    “是王主事的信號,快!”


    楊瓚大聲提醒,周指揮立即打出旗號。


    七艘兵船在前,十餘艘小舟在後,氣勢洶洶向雙嶼殺去。


    港口處,如往日一般,海盜和商人擺出貨物金銀,開始討價還價。


    “五百兩銀餅,不夠!”


    番商扣上木箱,對剃成半月頭的倭人道:“八百兩銀餅,一兩也不能少!”


    倭人仍想壓價,包著布巾的大食商人湊上來,帶著鹹魚味的佛郎機人也走了過來,盯著精美的絲綢和上等茶磚,發出驚呼,險些當場流口水。


    問過價錢,更是雙眼發亮。


    便宜,太便宜了!


    “沒有金銀,可作價香料,珍珠寶石也能交換。”


    番商翻翻眼皮,看也不看倭人,重新開價。


    大食人和佛郎機人爭相上前,打開隨身布袋,嘩啦啦倒出珍珠寶石。


    “換!”


    “我換!”


    見狀,倭人大急。


    “我先來的!”


    “做生意不分先後。”


    “沒有錢,走開!”


    “我有寶石,還有香料!”


    “交換!”


    操著半生不熟的官話,大食人和佛郎機人開始競價。


    這樣的情況,幾乎每日都在發生。但是,能與箱中絲綢茶磚媲美的好貨,不是次次都有。


    海盜是無本買賣,每次出海,腦袋要係在褲腰帶上。隨明朝海禁愈嚴,能帶上島的貨物,種類不少,質量卻是參差不齊。


    每逢“開市”,懂行的自能滿載而歸。新來的或是不懂官話的,十有**要挨宰。


    饒是如此,隻要能換到絲綢和瓷器,哪怕是次品,運回歐羅巴也能大賺錢一筆。


    擺出貨物,番商揣著袖子,穩坐釣魚台。


    佛郎機人和大食人紅著眼睛,大聲叫喊,寶石一袋又一袋。不顧價格,誓要壓下對方,取得這匹貨物,真誠演繹人傻錢多。


    吵鬧聲引來更多人,連海匪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這個番人有不少好貨。”一名臉上有疤的海匪嘖嘖兩聲,“我前個見到,這麽大的珍珠,眼不眨,都給了王十九。”


    “王十九?”另一個滿麵虯髯的海匪道,“船主不在,他也敢收?”


    “怎麽不敢?這姓王的背著船主,沒少幹私活,膽子越來越肥,還以為船主不知道。”


    “船主知道,還放著他不管?”


    “怎麽不管,是沒騰出手來。我聽說,朝廷派遣欽差,從海路南下剿匪,錢順和劉愣子幾股人都被滅了,船也被燒,島上是人畜不剩。”


    嘶——


    周圍海匪倒吸一口涼氣。


    “真是如此?”


    “這是官軍還是海盜?”


    “就是海盜也沒這麽幹的。”


    “人畜不留,船都燒了?”


    “我聽得真真的!”透出消息的海匪不滿眾人猜疑,狠聲道,“這次船主離島,就為同其他船主商量,該定個什麽章程,滅了這欽差銳氣。”


    “不是有岸上的官?”


    “不頂用!”疤臉海匪搖頭。


    “怎麽不頂用?”


    “自身難保,還頂什麽用。”


    “這又是什麽緣故?”


    “都是些貪財膽小的,平日裏鼻子朝天,真遇上事,轉眼就能把咱們賣了。”


    “不能吧?”


    “如何不能?”疤臉海匪哼了一聲,“說到底,咱們是匪。自古官匪不兩立……”


    話沒說完,忽見對麵的海匪瞪大眼,望著他身後,活似見鬼一般。


    “怎麽回事?”


    嘟囔著轉夠身,隻一眼,猶如冰水傾倒,從頭頂冷到腳底。


    “狼煙?島上怎麽會有這個東西?!”


    漆黑的煙柱,隨海風飄散,彌漫山後。


    海匪中有逃役的衛軍,也有北地來的邊軍,看到濃煙,都是滿臉震驚。


    自謝十六盤踞島上,雙嶼港都是以旗令火把傳訊,從未有過狼煙。況且,西南麵就是錢倉所,升起狼煙,不是給官軍指明道路,等著對方來殺?


    “事情不對,快去看看!”


    疤臉海匪滿臉狠色,掃視兀自不覺的商人,低聲道:“看著他們,誰也不許走!必要時……”


    手指劃過頸間,眼中滿是戾氣。


    如果有探子混上島,無論官兵還是其他海上勢力,這些商人都是最好的渠道。


    疤臉海匪是謝十六心腹,在一眾海匪之間,算得上頭目類的人物。


    得到命令,海匪立即分頭行事。


    番商被大食人和佛郎機人圍在中間,小心抬頭看一眼,心中默念:小的已是拚了命了,楊大人,您可快點來吧!


    充作護衛的老大和老五,抱臂站在一邊,貌似不在意,心中也是萬分緊張。


    那個嘴上無毛的欽差,真能一戰而下,拿下雙嶼島,擒殺謝十六?


    心中再沒底,為了詔獄裏的兄弟,無論如何不能露怯。


    頭掉碗大個疤,能闖過這關,就不再是匪。說不得,一眾兄弟都能得朝廷招安,改頭換麵,吃上官糧。


    活不下去才會落草。


    沒人樂意一輩子做賊。有旁路可走,縱然風險不小,也要冒險試上一試。


    老大老五互看一眼,握緊懷中匕首,盯上靠近的海匪。


    島後接連升起三道狼煙,海匪趕到時,第四道狼煙已經點燃。


    “快滅掉!”


    顧不得搜人,疤臉海匪當先推倒架起的柴堆。


    奈何煙霧不散,推倒後,反冒出刺鼻味道,嗆得眾人連連咳嗽。


    被嗆到的人,很快雙眼紅腫,全身無力,陸續癱軟在地。


    少數海匪撕下衣襟,捂住口鼻,勉強支撐著回去報信,卻被不知從哪裏來的弓箭射倒,當即去見了閻王。


    近兩米的山石後,王守仁收起弓弩,幾名衛軍繼續點燃狼煙。


    柴堆中有胡椒和致人暈迷的香料,皆是從大食人手中購得,被投入火堆,為海盜加料。


    “快!”


    王守仁同一名官軍分守左右,餘下人擦亮火石,很快,又有一道狼煙升起。


    海麵上,兵船循狼煙指引,越來越近。


    銅炮推上甲板,火藥沙土鐵球接連填入炮口。


    火把亮起,雙嶼島上的海匪,生命進入倒計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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