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獄


    校尉當前引路,楊瓚走進二堂。


    見堂上坐著一名豹補緋袍的武官,頭戴鑲金邊烏紗,腰佩金牌,楊瓚停下腳步,不著痕跡掃顧卿一眼。


    這是哪位?


    看補服,至少是四品。可是錦衣衛內部人員?


    “錦衣衛南鎮撫司僉事,趙榆。”


    顧卿尚未開口,趙榆提前自報家門。


    “趙僉事有禮。”


    楊瓚是正五品,遇尋常四品武官,未必要先行禮。然錦衣衛地位不同,又是南鎮撫司大佬,之前從來見過,小心些總無大錯。


    “本官仰慕楊侍讀已久,今番得見,實是有幸。”


    趙榆笑著還禮,語氣和藹,相當平易近人。


    麵對這種情況,楊瓚有些發懵。


    這位真是錦衣衛?


    未免太和氣了些。


    參照牟指揮使和顧千戶,要麽一身威壓,要麽寒意逼人。這樣和氣,感覺似開門做生意的商人,怎麽看怎麽奇怪。


    連書鋪裏抄錄的秀才,都比這位有“威嚴”。


    楊瓚揣著疑問,下意識轉頭,向顧千戶尋求答案。


    後者沒出言,表情始終冰冷,隻在側身的瞬間,向他眨了下眼。


    楊瓚頓住。


    眨眼代表何意,實在理解不能。


    一眼參透玄機?


    不是錦衣衛,真心做不到。


    似未留意楊瓚顧卿的動作,趙榆笑容愈顯和氣,請楊瓚坐下,話不多說,直接展開海圖,將圖中隱患道明。


    隨趙僉事講解,楊瓚眉間緊蹙,神情越發嚴肅。


    “番商勾結倭人,繪製我朝邊防輿圖?”


    “此圖為憑,不容置疑。”


    “圖上標有海盜藏寶和倭國銀礦?”


    “不假。”接連點出兩座海島,趙榆道,“此地臨近江浙,早有匪患。有海盜倭人聚集,不足為奇。”


    “那五人皆為海匪,追蹤商人進京,即為此圖?”


    趙僉事點頭,在海圖旁鋪開勾畫的簡圖。圖上標注的番文均被譯做漢字,看起來更清楚。


    “此處邊衛,乃弘治十八年設立,工部輿圖尚未完善。此圖之上,已將衛下各指揮千戶所標明。此事非同小可,絕不容輕忽。”


    趙榆說話時,顧卿令人取來五名壯漢供詞,直接遞到楊瓚麵前。


    “楊侍讀可細觀。”


    楊瓚略有遲疑,沒有馬上接過。


    他同廠衛交好,到底不屬於“係統內部”人員。如果隻是顧卿在場,自無大礙。有旁人在,還是南鎮撫司僉事,這麽做合適嗎?


    “無礙,楊侍讀盡管看。”


    趙榆笑笑,著校尉送上紙筆,選最細的一支,狀似要臨摹下整張海圖。


    桌上不夠施展,直接趴到地上。


    楊瓚嘴角微抽,不得不承認,錦衣衛南北鎮撫司能人輩出,從上至下都相當有性格。


    “讓楊侍讀見笑了。”


    “不敢。”


    楊瓚沒有再遲疑,當著兩人麵,展開厚厚一疊供詞。


    他確實好奇供詞內容。到底有什麽秘密,使得南鎮撫司僉事跑來詔獄。


    想過多種可能,壓根沒有想過,顧卿看不懂海圖,趙僉事實是他請來的“外援”。


    接下來小半個時辰,趙榆一心臨摹海圖,改正圖上幾點錯誤,將臨海州縣一一勾畫注明。近旁以漢文備注,比原版更為詳盡。


    楊瓚靜心翻閱供詞,見到番商買通府衙通判,暗中走私貨物謀取暴利,並為倭寇傳遞消息,幫海盜銷贓,不禁憤氣填膺,恨得咬牙。


    翻過兩頁,看到番商意圖偷盜海匪藏寶,搶挖倭人銀礦,狠坑昔日“貿易夥伴”,又覺好笑。


    王八配綠豆,破鍋陪爛蓋。


    不管海盜還是倭人,遇上這幾個見錢眼開,除了金銀什麽都不認的番商,落得個血本無歸,賠得當褲子,都隻能認命。


    自己怪錯事做多,不積德,怨不得旁人。


    “人才啊。”


    私通倭人固然可恨,但能掉頭坑對方一把,也算是將功贖罪。


    善加利用的話……


    楊瓚托著下巴,雙眼微眯,嘴角輕勾,笑得很是不懷好意。


    顧卿頻頻轉頭,眉尾幾乎飛入鬢角。趙榆停下筆,仔細打量楊瓚,眼神微閃。


    笑成這樣,是想坑人,還是坑人?


    看樣子,挖出的坑還不淺。萬一掉進去,不摔斷腿,也休想輕易爬出來。


    又過半刻,全圖完成,墨跡漸幹。


    趙僉事放下筆,取過布巾,擦了擦手。


    如楊侍讀這般人才,留在翰林院抄錄做學問,著實是浪費。調入錦衣衛,肯定大有前途。無奈其是科舉晉身,又沒有勳貴功臣背景,此事也隻能想想。


    趙榆搖搖頭,歎息一聲。


    人才難得,實在是可惜。


    不知趙僉事所想,楊瓚一心翻閱供詞。看到最後一頁,腦中閃過多個念頭,都有幾分拿不準。


    為藏寶和銀礦,的確值得冒險。但在動手之前,必須做最壞考慮,準備好應對各方阻力。


    其他不提,單是遣船出海,就是個大問題。


    福船沒有,調動戰船和馬船,必定驚動朝中。


    打漁用的小舢板,倒是可以下海。但想穿過湍流,登上海盜藏寶的島嶼,實是沒有半成可能。僥幸登陸,尋到藏寶,怎麽運回來都是個問題。


    木盆航海的技能,屬倭人獨有,他人沒法仿效。


    空對寶山而不得入,大概就指眼下這種情況。


    供詞放到桌上,楊瓚頗有幾分鬱悶。


    “楊侍讀何故歎氣?”


    “一言難盡。”


    楊瓚搖搖頭,現出一絲苦笑。視線定在藏寶的海島,很是無奈。


    海盜藏寶不得,倭人銀礦更是想都別想。


    “楊侍讀所憂者,本官亦能猜到幾分。”趙榆道,“此事雖難,卻非不可為,單看楊侍讀如何決斷。”


    “趙僉事之意,下官不明。”


    “楊侍讀當真不明?”


    點著海圖上的兩座孤島,趙榆道:“山有巨寶,何能不取?”


    楊瓚微頓,“有心無力。”


    “楊侍讀讀書百卷,當知宋人曾言,世上無難事,人心自不堅。”


    沉默半晌,楊瓚起身拱手。


    “多謝趙僉事,瓚受教。”


    趙榆側身,隻受半禮。


    “楊侍讀心中早有對策,隻因一時迷頓,無法決斷。本官不過稍做點撥,當不得如此大禮。”


    “於瓚而言,趙僉事之言如醍醐灌頂。此事如能成,趙僉事居功至偉。”


    “楊侍讀實在客氣。”


    兩人說話時,顧卿始終沒有出聲。直到校尉來報,指揮使牟斌已到正堂,方才道:“指揮使已至,當前往一迎。”


    “自然。”


    趙榆頷首,令校尉收起臨摹的海圖,當先走出二堂。


    楊瓚落後半步,行在顧卿右側,道:“之前顧千戶眨眼,是為何意?”


    顧卿微側頭,挑眉看著楊瓚,好似在問:他眨眼了?為何本人不記得?


    楊瓚瞠目。


    不是場合不對,武力值堪憂,當真想抽出金尺,同顧千戶戰鬥一回。


    表皮雪白,內裏卻黑成墨汁。


    黑不要緊,能否別這麽氣人?


    楊侍讀怒目,顧千戶展顏,黑眸湛亮,睫毛輕顫,行過廊柱時,忽然探手,自楊瓚肩頭拂過,掌心滑落,略勾住袖擺,指尖輕輕擦過楊瓚手背。


    瞬間的觸感,恍如柳絮輕拂。


    刹那輕癢,隨之而來的,是自脊椎攀升的顫栗,蔓延至上臂的酥麻。


    楊瓚用力磨牙,勉強壓製住狂跳的心,耳根仍不自覺泛紅。


    靜電!


    必須是靜電!


    趙僉事走在前方,一無所覺。


    行在兩人身後的校尉,恨不能抱頭撞柱,就此暈厥。


    沒看見,他什麽都沒看見!


    大堂內,牟斌負手而立,怒意昭然。


    繃緊的麵頰,握緊的雙拳,無不在表明,牟指揮使的怒氣值正直線飆升,隨時可能噴火。


    “膽大包天,當真是膽大包天!全都該殺!”


    先時得報,牟斌並未放在心上。


    區區盜匪,抓起來處置便罷。


    哪裏會想到,“疑犯”“苦主”均來頭不小。前者是流民逃戶,落草不算,更成了海匪,禍害一方。後者私結倭人海盜,賄賂府衙通判,衛所文吏,暗中傳遞消息,大行不法之事。


    這且不算,事涉沿海衛所,疑有錦衣衛鎮撫欺上瞞下,知情不報,當真如兩巴掌甩在牟斌臉上,留下通紅的掌印,十天半月無法消掉。


    氣憤,惱怒,羞恥,自責。


    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牟斌恨得咬牙切齒。


    自接掌南北鎮撫司,尚未出過此等紕漏,栽這麽大的跟頭。


    一旦查證屬實,哪怕為堵住悠悠眾口,保住錦衣衛的名頭,天子的顏麵,他也當自摘烏紗,乞致仕。


    廠衛名聲不好,牟斌努力半生,萬事謹慎,才得今日局麵。


    此事傳出,諸般努力都將付諸流水。


    牟斌氣很已極,握緊拳頭,猛然捶在桌上。


    砰的一聲,兩指厚的木板應聲而裂,碎木落在地上,發出聲聲鈍響。


    “查!”牟斌咬牙,道,“北鎮撫司不動,由南鎮撫司派人,必要查個清楚明白!凡有涉及其中,絕不輕饒!”


    牟斌發這麽大的火,趙榆顧卿都有些吃驚。


    “指揮,屬下以為,不可如此大張旗鼓。莫如先遣北鎮撫司緹騎暗中查探,握住實據,再行論斷。”


    每隔幾日,即有北鎮撫司緹騎出京,暗中南下,尚可瞞住一段時間。若直接由南鎮撫司派人,必引來朝中目光。引來言官彈劾,事情發展再難掌控。


    “指揮使,謹慎為上,還請三思。”


    正月裏,為革鎮守太監及京衛冗員一事,天子和朝中文武僵持不下。


    禁衛首當其衝,錦衣衛自然不會落下。


    先是跋扈肆行,無視朝廷法度,濫捕濫抓,乞嚴懲不貸。後是人員冗濫,消耗庫銀甚巨,請罷黜裁汰。


    一樁樁一件件,俱都朝向廠衛開火。


    日前天子下詔,召還數名鎮守太監,嚴懲不法,情勢有所緩和。然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根源難除,矛盾始終無法徹底解決。


    這個關頭,突然冒出江浙福建之事,地方官員固有牽涉,錦衣衛亦被推到風口浪尖。甚至,為保存自身,涉事者必將互相攀咬,咬出一個算一個,誰也別想逃。


    無論真假,隻要有錦衣衛鎮撫被供出,牟斌都會被卷入。他不主動請辭,承擔“罪責”,旁人也會“幫忙”。


    拿下幾個校尉力士,算得上什麽,對錦衣衛指揮使下刀,才是真英雄。


    什麽交情,這個時候都不頂用。


    為保全自身,凡是同牟斌有交往的文官,必會第一時間劃清界線。


    冷眼旁觀,不落井下石,已是萬分厚道。狠咬幾口,才會真的要人命。


    推他人頂罪?


    以牟斌的性格,實在做不出來。


    想明這一切,牟斌不由得長歎,怒火消失,悵然瞬間湧上。


    “是我考慮不周,便從爾等之意。”


    趙榆抱拳,留下臨摹的海圖,言南鎮撫司尚有事,不便多留,便告辭離去。


    牟斌點點頭,沒有馬上詢問獄中關押的疑犯,而是對顧卿道:“徐同知告老,其長子降級襲百戶,年後既入北鎮撫司。同知之位不可久空,明日過後,本官即上疏奏請天子,薦你為錦衣衛北鎮撫司同知,仍管詔獄。”


    “指揮使厚愛,屬下……”


    “不必多言。”


    打斷顧卿的話,牟斌道,“天子不日將要大婚,禮部已擬定章程。本官忙不過來,明日,你且到北鎮撫司安排相應事宜。詔獄中的人犯,既已查明身份,取得口供,暫且關押,不必多審。等上元節後,一切交由天子定奪。”


    “遵命。”


    顧卿抱拳行禮,牟斌臉上始終帶著語鬱色,沒有片刻舒展。看過海圖供詞,無心提審番商海盜,留下兩句話,即匆匆離開詔獄,返回北鎮撫司。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坐以待斃。


    “日後當行事謹慎,該狠心的時候,絕不能手軟,莫要學我。”


    話中大有深意,楊瓚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又覺不太可能。


    顧卿恭送牟斌,轉身看向楊瓚,道:“楊侍讀可要見獄中人犯?”


    自是要見。


    “如此,請隨我來。”


    顧千戶親自引路,仍是七拐八拐,方才穿過三堂,走進獄中。


    “千戶。”


    校尉行禮,獄卒取下鑰匙,徑直走到左側第五間囚室前,打開鐵鎖。


    “楊侍讀請。”


    楊瓚動動嘴唇,終究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目光轉向室內三人,瞬間挑起眉毛。


    在燈市中,沒來得及仔細看,現下對麵,發現這三人都有幾分眼熟。


    仔細回想,方才恍然。


    回京之時,行過皇城門,穿過街市,曾見過幾名番商,這三人皆在其中。


    心中了然,麵上不顯。


    楊瓚走到囚室內,肅然神情,道:“爾等走私貨物,犯下重罪。私結海盜倭賊,罪上加罪,依律當斬!”


    三名番人久在國朝,多次同府衙官吏往來,自然曉得,自己走私結倭,落到錦衣衛手裏,恐難逃一死。


    先時懷抱僥幸,想通過“獻”寶求得一命。


    未料想,希望眨眼破滅。


    眼前之人,年不及弱冠,儒衫方巾,實在猜不出來曆。但能走進詔獄,當著錦衣衛的麵喊打喊殺,絕非一般人。


    不是京官也是勳貴。


    若是官員,品級定不低。


    想到這裏,三人忙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小的錯了,請留小的一命,小的願做牛做馬,做大人的仆人,任憑大人差遣!”


    頭磕得砰砰響,淚水鼻涕糊了滿臉。


    過了許久,三人近乎要絕望,認命等死,頭頂忽傳仙音。


    “無論何事,爾等都願意做?”


    “願意!”


    “我等願意!”


    隻要能保住性命,哪怕滾刀山下油鍋,也要拚上一拚。


    “很好。”


    楊瓚輕笑,彎腰蹲下,同三人平視,道:“隻要爾等用心,事成之後,我保爾等不死。如生出二心,陰奉陽違,後果可是會相當嚴重。”


    “大人……”


    “放心,不砍頭。”


    聽聞此言,番商非但沒有鬆口氣,反而抖得更加厲害。


    眼前之人,同先時審問他們的錦衣衛何等相似。


    “淩遲,聽說過嗎?”


    見番商臉色煞白,楊瓚笑得更加和藹。


    “我觀三位均是分量不輕,割上幾百刀,應該不成問題。”


    番商麵無人色,淚流得更急,連驚帶嚇,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凶狠的倭人,殺人不眨眼的海盜,他們都曾見過。沒有相當的膽量,怎麽敢做走私行當。


    但是,如楊瓚和趙榆一般,麵上帶笑,說話和氣,字裏行間不見威懾,卻讓人冷到骨子裏,實是讓人驚恐畏懼到極點。


    加上顧卿在一旁虎視眈眈,三人手腳冰涼,僅存的膽氣也在瞬間消散。


    “大人,無論大人說什麽,小得一定照辦!”


    哪怕揮刀互砍,也絕無二話!


    “很好。”


    楊瓚笑眯眯點頭,站起身,轉頭看向顧卿。


    “千戶,借一步說話。”


    顧卿上前兩步,依楊瓚之意俯身。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緣,顧千戶脊背忽然一僵。


    楊瓚暗笑,他就是故意的,怎麽著?


    被調戲多次,還不許他找補回來?


    “此三人有用,為取藏寶,可這樣……”


    一番低語,顧卿再維持不住嚴肅表情。顯然,對楊侍讀的“聰明才智”有了進一步認識。


    “顧千戶以為如何?”


    “可行。”


    “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由千戶,如何?”


    “好。”


    得到肯定答案,楊瓚喚獄卒送來紙筆,林林種種列下數十條,一並留給顧卿。其後由校尉帶路,快步離開囚室。


    為保事成,必須得到天子支持,還要提防朝中部分人聞訊搗亂。


    時間緊急,容不得耽擱,必須盡速安排。


    楊瓚離開後,顧卿沒有親自動手,吩咐獄卒將三人帶去囚室,按照楊瓚列出的清單,逐項詢問。


    兩艘海船在哪?寧波?很好,全部上交。


    船上海員幾人?名單列出,全部緝拿。


    走私貨物渠道為何,老實交代。累年所得,九成上繳!如何為倭人傳遞消息,不可隱瞞一詞。如何為海盜銷贓,統統都要說清楚。


    航海路線,貿易路線,都在圖上標出來。


    不會?


    能繪製海圖,不會標注路線,簡直笑話。


    還不會?


    鞭子開抽,多抽幾下就會了。


    問到最後,三名番商已是抱頭痛哭,幾欲自戕。


    本以為帶路尋得海盜藏寶,交出積年所得銀兩,便能保得一條性命,從獄中脫身。


    哪承想,對方不隻要扒皮,更要敲骨吸髓,連骨頭渣渣都不放過。


    被如此剝削,哪裏還有活路?


    就算能活著出去,被供出來的倭人海盜也不會放過自己。


    要想活命,隻能死心塌地為錦衣衛辦事,同“過去”一刀兩斷,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供詞越壘越高,校尉力士臨場發揮,問出不少倭國秘事。


    顧卿坐在椅上,手指規律的敲擊著扶手,表情冰冷,周身煞氣彌漫。


    刑房中,校尉力士,班頭獄卒,都以為顧千戶對番商的口供不滿,加大力氣,鞭子舞得虎虎生風。完全沒發現,英明神武的顧千戶,心思根本不在此處,正光明正大的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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