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習慣了


    子清音沒再說話,繼續專注於手中的刻刀和已成形的玉料,不久,一隻小老虎就靈活現地落在手中。


    慕倩兒發自肺腑地讚歎:“真好看。”


    子清音將小老虎握在手裏隨意轉了轉:“是麽?本來還打算用這個來換我的玉扳指的。”


    慕倩兒道“什麽你的。隻要是你的東西,就都是我的。”


    慕倩兒想了一會兒,默默地從領口裏取出用紅線串起來的扳指放到子清音手中,又默默地拿過剛剛出爐的玉雕小老虎。


    子清音愣了一愣。


    慕倩兒說:“這個老虎明顯比較貴一點,我還是要這個。”其實才不是,慕倩兒隻是覺得,那扳指是死物,但這個老虎是子清音親手雕的,雖不是特地雕給慕倩兒,但全世界也隻此一件,慕倩兒就當作是子清音親手雕來送給慕倩兒,以後想起,心中就會溫暖許多。


    可是還是有點不甘心,慕倩兒怯怯地湊過去:“你,你能把這個小老虎重新修改一下麽?”


    子清音端詳慕倩兒遞過去的小老虎:“哦,要修改哪兒?眼睛還是耳朵?”


    慕倩兒端端正正地在子清音麵前坐好:“你看,你能不能把它修改得像我?”


    子清音:“……”


    終歸子清音有一雙巧手,不僅琴彈得好,雕這些小玩意兒也不在話下,周圍開滿了半支蓮,五顏六色的,都被火光映得發紅,子清音的目光掃過來,望著慕倩兒時,讓人覺得天涯靜寂,漫山遍野白梅開放,但慕倩兒卻再不能聞到那樣的味道。


    這一夜慕倩兒抱著子清音雕給慕倩兒的小玉雕,睡得很好。直到半夜,卻被不知道誰弄醒。睜開迷迷糊糊的眼睛,揉一揉,再揉一揉。


    花對殘月,送給慕倩兒玉雕的人在月下淡淡笑道:“別揉了。”


    子清音伸手要拉起慕倩兒,寬大的衣袖就垂落在慕倩兒身旁:“來,我們抓緊時間離開。”


    慕倩兒眯著眼睛看子清音,就像看乍然出現的天神,仔仔細細的,連子清音一眨眼隱約的笑意都不放過,慕倩兒說:“去哪兒?”


    子清音垂眼瞟了瞟躺在慕倩兒身旁的蘇儀,不急不徐地:“你不是說至今仍疑惑鄭國雲煙夫人那樁事麽?我們去鄭國解開這樁事,說不定半路上還能碰到蘇言和那隻老虎。”頓了頓又道:“別擔心,慕倩兒這些護衛們一時半會兒還醒不了,他們跟著也是累贅,我們連夜趕路,甩掉他們,往後一路都輕鬆。


    慕倩兒將手遞給子清音,想了想道:“終歸還是要留個書信的,免得他們擔心呀。”


    慕倩兒覺得現下自己是越來越仁慈了,都不忍心傷了別人的心。


    子清音輕飄飄拉起慕倩兒:“不是多大的事兒,從十二歲開始我就常獨自離家,他們應該習慣了。慕倩兒理理身上的裙子,又有點擔憂:“但是,但是我就這麽跟著你走了,算不算私奔啊?”


    子清音:“……”


    子清音因為比慕倩兒早到人間一段時間。所以。在這人間過的時日到底是要比慕倩兒過的要長。


    越過璧山,深入陳國腹地。


    慕倩兒們放棄取道薑國的打算,轉而從陳國之東繞道趙國前往鄭國,以方便徹底甩掉蘇儀與那隊黑衣護衛。最後取得了成功。


    這樣一路奔波,本應勞累非常,但因是同子清音一道,就完全沒有覺得。慕倩兒私心裏希望行程慢一點,再慢一點,可是沒有蘇言拖後腿,這個願望變得難以實現,慕倩兒已經盡量磨磨蹭蹭,但仍然很快就來到趙鄭兩國邊境。


    月上中天,流光飛舞,慕倩兒們找了家客棧,各自回房安歇。


    慕倩兒躺在床上一邊計算到達鄭國四方城的路程,一邊默默地思念蘇言,心中有點感歎,為什麽好不容易需要他一次他卻偏偏不在呢,多麽不招人喜歡啊。


    第二日大早,洗漱完畢下樓用早飯,子清音已在大廳等待。子清音身上換了襲水藍色織錦袍,在晨光的雪白靄中,朦朧似披了霞光霧色。


    慕倩兒停下腳步,想,果然,這世上再沒有人比子清音更適合穿月白色了,誰要敢在子清音麵前穿月白色簡直自取其辱。又想,下回看到蘇言時一定要好好勸誡子他,鼓勵他還是堅持往白衣少俠這個方向發展。


    想完之後慕倩兒繼續下樓,順便還理了理裙子,抬頭時看到原本側頭望著窗外的子清音不知什麽時候已轉過頭來望著慕倩兒,目光相接時衝慕倩兒微微一笑,導致的直接後果是慕倩兒撲通一聲摔下了樓梯……


    饒是子清音身手極好,這一次也沒能成功接住慕倩兒,因畢竟不是七樓到一樓的距離,隻是第七級樓梯到地麵而已,垂直距離過近,離子清音的水平距離又過遠,更不用說中間還有桌子板凳之類障礙物。


    可悲的是在背部觸地這電光火石的一刹那,慕倩兒想到的居然不是裙子會不會被弄髒之類,反而福至心靈地覺得這一跤摔得真是好,這樣就有理由裝病在這邊境小鎮逗留了,就能,就能多和子清音待一些時候了。


    隻恨從前沒有想到用這樣的辦法自力更生,一心寄希望於千裏萬裏之外不知在做什麽的蘇言。但要裝出一副身受重傷的模樣真是何其艱難,慕倩兒努力回想肉體的疼痛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卻在回想起之前就被子清音一把從地上撈起來:“走個樓梯也能摔倒,你多大了?”


    慕倩兒假裝哧地抽一口氣,表示慕倩兒很痛苦。子清音蹙眉調整抱慕倩兒的姿勢:“摔到哪裏了?”


    慕倩兒愁眉苦臉地看著子清音:“哪裏都摔到了。”


    子清音頓了頓:“先帶你去看大夫。”


    慕倩兒一驚,想這下玩笑開大了,趕緊從子清音懷裏掙起來,幹笑道:“哪裏都沒摔到,我不去醫館,我跟你開玩笑的。”


    子清音目不轉睛地看著慕倩兒。


    慕倩兒擦了把額頭的汗,保持幹笑:“去醫館就太興師動眾了,你看,我挺好的,我就是和你開開玩笑,我小時候就常常摔跤,摔,摔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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