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何心裏一陣柔軟,輕聲道:“能,您怎麽叫我都行。”


    “怎麽叫都行?”顧清孟不知想起什麽,一低頭,發出一聲曖昧的笑。


    “呃,”林星何一窘,察覺到顧清孟又在給自己下套,忙笨拙地補充說明,“我的意思是,正常的稱呼,怎麽叫都行。”


    顧清孟一臉紳士且純良地問:“什麽稱呼是不正常的?你說說,我以後好注意。”


    “……”林星何被問得噎住,幹脆不答,一口咬下棉花糖小星星的一個角,大嚼特嚼起來,以示自己的嘴巴非常忙,並沒有辦法開口說話。


    以後和顧清孟說話要謹慎,這人一句一個坑,林星何憂心忡忡地想。


    遊樂場一日遊結束,林舒窈拿著兩人份的門票和餐廳小票回家交差,享受著老爸老媽提供的公主級待遇,吃個冰鎮西瓜都是剃了籽兒的,整個美得冒泡。


    “星何來吃西瓜!”林舒窈喊。


    “我不吃了——”林星何的聲音悶悶地從洗手間傳出。


    中午在遊樂場吃了棉花糖後,他某顆不安分的牙一直在隱隱作痛,可林星何站在鏡前大張著嘴,怎麽看都看不出那顆牙有什麽毛病,許是蛀在什麽隱蔽的地方。林星何甩甩頭,慫噠噠地驅散去看牙醫的念頭,仔仔細細地刷了遍牙,在心中虔誠祈禱這顆大牙不要再疼。


    佛係牙病患者,講究的就是一個心誠。


    假約會進行順利且成果喜人,在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裏,林舒窈一直與顧清孟保持著大約一周一到兩次的見麵頻率,而且每次都很識趣地把林星何這條小尾巴帶上。經過幾次約會,顧清孟和小尾巴的關係飛速升溫,原本的相親主角林舒窈倒是體會到了一把給人做媒的快樂……將來此事若是水落石出,還不知兩家父母要鬧成什麽樣,林舒窈享受著無人嘮叨的清靜,恍惚間有種飲鴆止渴的感覺。


    轉眼又是一個周六,顧清孟依約載林星何去泡溫泉,黑色轎車拐過一個彎,駛入溫泉山莊大門。


    山莊建在郊外,四下草木蔥鬱,淩晨的一場細雨洗得空氣清甜潔淨,車子一進大門,副駕上的林星何坐姿立時變得有些僵硬。


    ——今天林舒窈沒來。


    泡溫泉的計劃其實上周就定好了,林舒窈當時表示支持,這周卻臨時變卦了。變卦原因有二,一是林爸爸林媽媽突然報團跑去東南亞旅遊,林舒窈的表演沒人看了,二是因為她負責的項目進展不順,這一周她天天加班到半夜,體力嚴重透支,迫切需要休息。


    “你看看我這眼睛,”昨晚回家時,林舒窈先是將自己布滿血絲的眼睛指給林星何看,隨即當當兩腳踢掉高跟鞋,疲憊地朝臥室走去,“我現在就要睡覺,而且要一覺睡到明天下午,你幫我和顧清孟說一聲吧,溫泉我不去了,明天起早我鐵定猝死。”


    “……那我們改成明天下午出發好不好?”林小尾巴屁顛屁顛地跟上,手一翻,遞過去一小瓶抗疲勞眼藥水,“姐你睡前滴兩滴。”


    “算了,”林舒窈無精打采地接過眼藥水,“這周末我哪也不去了,想想要出門就煩。”


    說著,砰地關上臥室門。


    於是,溫泉之行就隻剩他們兩個……


    顧清孟停好車,從後排座拎出裝兩人換洗衣物的小包,去前台取房卡。


    “好了,走吧。”顧清孟晃晃手裏的房卡,一張卡,一間房。


    他們兩個住一間房是之前商量好的,那天約好來這邊泡溫泉後顧清孟就在網上訂了房,訂房時還詢問了林星何的意見——


    “我們兩個住一間,你姐姐自己住一間,可以嗎?”顧清孟問。


    一向習慣於順從他人的林星何先是條件反射式地答了句“可以”,話音落定才覺出不妥。


    等等!這是要和顧清孟一起過夜!過夜啊啊啊啊……林·下半身動物·星何在心中默默咆哮著,臉蛋一秒燒得通紅,這些天他都快被顧清孟曖昧的言談舉止撩壞了,也不知由這“過夜”二字瞬間聯想出了多少越界的場景,他正欲改口,一旁手速超神的顧清孟卻搶先道:“我訂完了。”


    “……好。”林星何不好意思麻煩人,隻得硬著頭皮應下。


    一周多時間過去,林星何本以為自己心理建設已經做得夠足了,可真和顧清孟一起進了房間,他才確切感受到當下氣氛究竟有多曖昧,窘迫得險些同手同腳。


    “怎麽了?”顧清孟佯作訝異,“臉這麽紅。”


    “沒、沒怎麽。”林星何機械地走到床邊,坐下。


    顧清孟欣賞了一番林星何羞恥的模樣,才做出一副了然狀:“是不是和我一間房不自在?”


    “怎麽會!”林星何瘋狂搖頭。


    “是就直說,”顧清孟柔聲道,“我再去給你開一間。”


    林星何心髒砰砰亂跳,仍是否認:“真的不是。”


    他是不大願意和顧清孟一間房,可這不願意的成分是害羞、緊張、怕被撩得出糗,而不是厭惡顧清孟,況且他不僅不厭惡,甚至還有那麽一星半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向往。


    顧清孟喔了一聲,慢條斯理地脫掉上衣。


    他平時有遊泳的習慣,還是個衝浪愛好者,穿著衣服時看不出什麽,披上白大褂尤顯斯文清瘦,可脫了衣服便是一身緊致漂亮、散發著野性氣息的肌肉。


    林星何身子一顫,動作幅度極大地一扭頭,望向別處。


    他豈止是不自在,簡直就是快昏迷了。


    然而,這房間對著床和衣櫃的那麵牆壁有一半是鏡子,林星何這一扭頭正正麵向鏡子,顧清孟脫完上衣,直起身子拉褲鏈,投向前方的目光與林星何的目光在鏡子裏交匯了。


    林星何:“……”


    顧清孟嘴角一扯,露出個不大純良的笑容,然而他這麽一笑,卻顯得更帥了。


    “腹肌練得好看嗎?”顧清孟大大方方地問。


    “好……好看。”林星何結巴道,由於過分緊張,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


    咕咚一聲,在安靜的客房中無比響亮,好像多饑渴似的……林星何臊得恨不得一頭在鏡子上撞死。


    顧清孟見小東西快炸毛了,立即收手,指指衣櫃裏的浴衣,道:“換上吧,我去個洗手間。”


    語畢,便朝洗手間走去。


    林星何如蒙大赦,趁顧清孟不在迅速換上浴衣。


    兩人來到室外露天的浴場,溫泉區是一片很大的區域,其內有很多一個個單獨的小池子,顧清孟挑了個沒人的僻靜池子,道:“就在這泡會兒吧。”


    隻穿了條泳褲的林星何得救一樣哧溜一下鑽進水裏,隻露出個腦袋。


    顧清孟低低一笑,下了水,問:“你緊張?”


    “沒。”水麵上的小腦袋晃了晃。


    顧清孟從容道:“是不是因為我是同性戀,你怕我對你……”


    “不是不是!”林星何嘴上說著不是,實際上卻連頭都不好意思抬。


    頓了頓,林星何忽然察覺到這好像是除了向林舒窈出櫃那次之外,顧清孟第一次主動提起有關性取向的話題,平時他不提,林星何更不敢提,這次好不容易有了個話茬兒,林星何壓抑許久的、對“同類”的好奇心不禁蠢蠢欲動起來。


    顧清孟見林星何一副鬼鬼祟祟欲言又止的模樣,好笑道:“有什麽想說的你就大膽說。”


    林星何抿了抿嘴唇,小小聲地問:“……我能問您一些問題嗎?您不想回答也沒關係。”


    “你問。”顧清孟把雙臂搭在溫泉微燙的石壁上。


    “就,比如說……”林星何東張西望著,極力想製造一種隨便聊聊的氛圍,“你們……平時怎麽認識和自己一樣的人?”


    “你們”二字被他咬得特別重。


    “我們,”顧清孟也把我們二字咬得特別重,眉眼彎彎道,“交友無非就是通過朋友介紹、gay吧,還有針對同性戀群體的軟件和論壇。”


    林星何沉默片刻,問:“……什麽論壇啊?”


    他問這個,倒不是因為想上去交友,隻是這十九年來他一直過得像張白紙一樣,什麽都不懂,實在是好奇得難受。


    “你想知道?”顧清孟笑眯眯地問。


    林星何輕輕嗯了一聲,垂著眼睛,卻豎著耳朵。


    顧清孟:“不告訴你。”


    林星何:“……”


    顧清孟一臉正直:“那種論壇上很多□□的東西,你不能看。”


    林星何急了:“我都19了!”


    顧清孟了然:“所以你想看那些□□的東西?”


    林星何麵紅耳赤:“沒啊,我不想看。”


    顧清孟幾乎快被他逗死,勉力維持著不動聲色的模樣,道:“那還問。”


    林星何愁得眉毛都耷拉下來了。


    沒辦法,他父母管得實在太嚴,林星何從上小學到高中畢業這些年,每周能上幾個小時網,可以上網看什麽,父母都要插一手,為了一雙兒女的身心健康著想,他們找人在家裏電腦上安了網頁過濾器,可以有效過濾各種違規網站。


    這一套防不住林舒窈,她初中就懂得利用中午午休的時間翻牆溜到學校附近的黑網吧上網,但林星何卻是個貨真價實的乖寶寶,父母不讓幹什麽,他就真的不幹什麽,別說同**友網站了,他連b站都不怎麽上。上大學後,父母這方麵的管製倒是放鬆了,可從小乖到大的林星何已然喪失了自己尋覓小黃兒的能力,活到19歲什麽不該看的都沒看過,真是白當下半身動物了。


    “我好奇,就隨便問問不行嗎……”林星何往顧清孟的方向湊了湊。


    顧清孟唇角一翹。


    “究竟什麽論壇啊?”林星何伸手戳戳顧清孟,“是不是要翻牆啊?”


    顧清孟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林星何軟軟地叫:“告訴我一下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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