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喜當然不知道殿裏發生了何等情況。[..tw超多好看小說]等他再度走進去時,殿中已懸掛好了祖師畫像、牌位,案設香燭,妥妥當當。


    所有人都改服深衣,肅穆靜立。


    雷喜在一位中年師長的引領下,按部就班地行完了拜師禮儀的全過程,包括向端坐左側上首位的陸益行三叩禮,並敬茶。


    所有禮儀行完,他的頭也叩得快破了,腦袋嗡嗡直響。


    很多人看著他的額頭,目露笑意。


    無他,此子心眼太實在了!是個憨厚人啊!


    ……


    雷喜若知道,一定會哭笑不得,他磕成這樣,完全是因為他根本沒體驗過這種曾幾何時“祭祖”才用到的禮節。一個從不磕頭的,突然叫他磕,又是這般正式肅穆的場合,他會不會把腦袋磕傻?


    這跟心眼實在完全無關。


    隻不過他這番不似作偽的表現,反倒因禍得福,他的師父一直靜靜地看著,瞧著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眼裏也隱隱有了感動。


    瑤柱峰的左邊,是玉杵峰,右邊是嶽競峰,這三座山峰是滄雲門山門中最高的三座峰。


    而陸益雖有資格入瑤柱,但他卻謙辭不受,而是出人意料地選擇了位置相對矮些的“小山峰”玉京峰。


    一提到這個名字,雷喜頓時就想起一首詩來,“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心裏樂滋滋地,看來我與仙家有緣,這是絕不會錯了,要不然這峰為什麽不叫蓮花峰、天都峰,而非要叫玉京峰呢?


    玉京峰在滄雲島上,並不與其他山峰相靠,位置比較獨立。雖然矮小,不過植被茂盛,靈嵐蒸騰,藏風聚氣,環境優美,尤其山腰處大片的竹林,曲徑通幽,飛鳥時鳴,顯得雅致無比。


    “悟道堂”就在峰側山窪之處。綠樹環抱,濃蔭蔽日,竹林清爽,池塘幽靜,小溪潺潺,恍若陸上的某處,而非海島。.tw[棉花糖小說網]


    這裏,就是陸益曾經閉關幾十年之處。為了參悟十方森羅陣,他付出了巨大的犧牲。實際上,若不是跟梵音派鬧翻而至有滅門之憂,他也不會去鑽研如此霸道絕倫的攻擊性陣法,顯然這並不符合他的個性。


    悟道堂此前叫做“礪鋒堂”。


    在向梵音派發起最後攻擊之前的一天,陸益親手將原匾摘去,換成了“悟道堂”。


    十方森羅陣不是他的道,故而這個道,仍需他繼續去悟、去鑽研、去理解升華。


    周遊天下的年餘,他並非一無所獲。尤其從跟雷喜的談話中,他更是頗受啟發。說來也怪,此子小小年紀,長得也不是那麽“老成”,為何講起話來頭頭是道,像個年逾不惑、秉性特異之輩?


    一群年紀仿佛的中年男女,早已在堂前青石路旁夾道相迎。


    兩名侍女上前福禮,口稱“老祖”,將陸益身上的青色布袍除了,換上件白絲罩衣,又用錦帶鬆鬆地裹了腰,兩袖寬寬直落地麵,看上出分外出塵飄逸。


    靴亦脫了,換上了厚毛襪和草屐,眾人齊齊躬身唱喏:“恭迎老祖回山!”


    “免了,免了……”陸益懶洋洋地擺了擺手,又指著身後正自炸毛的雷喜道:“這是老夫的首徒,你們的雷師兄。”


    雷喜咽了口唾沫,他有點沒想到會見到這番景象。


    在他的念想裏,仙人如此出塵,修道者自該清心寡欲,毫無世俗之心;遠離塵囂,避隱山林才對。


    尤其是像陸益這般文華璀璨、學識淵博之輩,又是仙途有名的陣師,怎麽可能像西遊記裏的妖王般,豢養一大幫“小的們”,嘰嘰喳喳,還被稱作“老祖”了呢……


    不但炸毛,他剛剛驚得連眼珠子都差點掉了出來。


    那些男女望著雷喜的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羨慕與渴望,齊作禮道:“大師兄好!”


    雷喜哆哆嗦嗦地,想揮手都變成了抓頭,小聲急問道:“師,師父,我還小,怎麽,怎麽就成師兄了呢?”


    陸益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並不接口,隻是再揮了揮手,將他們斥退了。


    隨著陸益走進悟道堂,雷喜發覺師父徑在竹榻上盤坐了,隨即又有侍女從屏風之後轉出,遞上了兩杯帶著異香的清茶。


    等她們離開,陸益才解釋起來。原來,陸益的門下並非隻有雷喜一個,而是數百個,曾經達到過500餘弟子的規模,現僅有311名。


    隻不過這些弟子,多半屬於各大掌教、各大門派或其他大能修真的舉薦,陸益卻不了情麵的,就會勉強收下,納為“法外別傳”的弟子――也就是“記名”了。


    以一段較長的時期來觀其心性、悟性,明曉其道心,以最終決定是否親傳。


    可惜,能得傳道授業者寥寥無幾,並且在過去的幾十年中,陸益的幾名入室弟子相繼故去,陣師一途漫長而凶險,並非資質佳者就能成功的。


    於是,這些可以稱得上“外門”弟子的人,便隻能在陸益門下苦苦修煉,爭奪座次,溫養元氣,進窺陣道,以期獲得老師的法眼青睞。


    雷喜一入門,便是他們的正牌師兄,且對他們的生存與發展都有著無上的權利,這些修士又豈敢不恭恭敬敬的呢?


    說起來,他們像陸益的仆人、隨侍、兵卒,更多過於像他的弟子。


    雷喜福靈心至,看見陸益微笑的樣子,忽然端茶,跪倒在榻前,恭敬將茶杯遞上。


    “師父,請再用茶。”


    “徒兒,有心了。”這一次陸益當然不會再否認師徒之稱了,笑眯眯地端著茶杯抿了口,心懷大暢地笑道:“為師收了你為弟子,少不得再驗看爾的靈根。且上前,除袍服,背對為師坐好。”


    雷喜一邊照做,一邊怪道:“為何要勞動師父再驗一次,此非早有定論了?”


    “即使相同的靈根資質,也會因人而異,不致於完全一樣,若是深究,像你這木行靈根,資質很平,則必然有雜異屬性,有的顯現,有的隱藏。故而想在修行的道路上行得更遠,則必須細細盤查出來。”


    雷喜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這就是對症下藥!”


    陸益嗬嗬一笑,“即所謂也。”


    隨即手一揮,雷喜便覺頃刻之間,陸益已經在身邊布成三座陣式。


    “咦?”


    雷喜忽然見到其中一陣,所用材料竟是藍汪汪,宛如寶石般的骨頭,不禁好奇心起,道:“師父,這是什麽陣,這些東西是骨頭嗎?”


    陸益微笑點頭,雷喜奇道:“骨頭也能構陣嗎?”


    “幾乎任何有靈之物,皆可用來布陣。”陸益拈須回道,“就像我這堂外的‘朦月竹’,隻有淡淡靈氣,頎長而細弱,卻可以布成‘竹臼陣’,任憑你力大無窮,隻消無火行之力,都無法突出此困陣。這即是以柔克剛。”


    雷喜知道這是師父在延伸他解說的概念,信服地點了點頭。


    隻聽六齋先生道:“這以魔獸之骨所布陣式,名三毒陣,主材是魔蜂之刺、魔蛇之牙以及魔蜥之爪,副材則是各種毒獸骨骸,隨予補充。雖名毒,卻非殺陣,而是多用來查毒。你瞧這陣核……”


    雷喜湊過去看了個仔細,隨後更是掃描了一番,卻毫無所得,不禁慚愧道:“徒兒實在看不出深淺,請師父指教。”


    陸益哈哈一笑,道:“我倒是把你當成了學業有成的陣修。來來來,且看……”


    陸益指點著,一一講解了該陣的原理和核心機製。


    原來這個陣式,很有意思,早前先人戰天鬥地,刀耕火耨,野外充斥著各種凶猛的野獸,而那時陣師隊伍既不專業,發展又慢,尤其是大量築陣用材,不及開采囤積,關鍵時候就抓了瞎。


    而三毒陣就是在這種時候出現的。


    古時的荒野,是真正的寶庫,那時的人類才是少數民族,妖物、魔獸才是荒野的主人。


    即使在今天,魔獸骨骼也非是罕見之物,而在當年,可謂遍地皆是,俯拾可得。


    這些擁有靈能的骨骼,豈不就是一件上等的築陣材料嗎?


    三毒陣的初衷,就是最大限度地利用那些能夠輕易到手的材料,布置出一個具有強大防禦能力,同時亦不忽略攻擊性的陣式。


    然而,思路是好的,隻不過這個陣式究竟還是沒達到其設計的最初目的,原因是什麽呢?正是過分考慮了防禦性。


    眾所周知,魔獸的骨骼都異常堅硬,富含靈能,正適合進行防禦陣法的構築。


    但是,因為想留出足夠的攻擊能量,又用了各種毒獸的骨骼,這就造成了問題。


    毒在五行中屬木,而陣法考慮到防禦性,則須用大量五行土屬的骨骼。


    木克土,而土屬魔獸骨骼並不易得,故而最終還是舍棄之,改用了大量毒獸骨骼。該陣成後,五行偏木。


    木行之陣,最忌金克。而魔獸之中,攻擊性最強的,恰恰是五行金屬、火屬之獸。


    火行對木行同樣克製,隻不過克製力沒有金行那麽霸道罷了。


    久而久之,此陣便成了雞肋。一到真用的時候,人家金氣一吐,我靠,陣崩了,還防禦個屁!


    因此,有聰明人便研究並改良了這個陣式,不再取其防禦之力,而是反過來,激發其毒性,用來查毒、驗毒,檢測弟子的靈根資質。比一般檢查資質的方法要好很多。


    為什麽呢?


    因為這是骨陣。


    豈不聞靈根資質,又稱作“根骨”嗎?古代大能們都認為,資質好壞,要看根骨,將人劈開來細細查驗,肯定是不行的,但根骨好壞,卻可以通知相似的手段顯現出來!


    這就是骨陣的作用,尤其是毒陣,以微量的毒性激發出靈根的自然反應,以顯示出不同靈根間哪怕微到毫厘的差別。這種作用,就像飛機發動機的風洞試驗一般,不做足全套,豈能體會其中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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