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秋宮


    良妃被降了級但心情卻是不錯,老對頭進了冷宮,想必這輩子都出不來了,她斜倚在貴妃榻上吃著新鮮的葡萄,分外悠閑。


    方公公已經被放了出來,依舊伺候良妃左右。


    “娘娘,賢妃已經不在,皇上又斷了蜀王的羽翼,諸位皇子,隻有梁王殿下最有能力問鼎,娘娘雖被降了級,這升回去甚至入主坤寧宮也是大有可能的。”


    良妃眯著眼睛,唇角帶笑,眼中是一片得意之色。正說著便見梁王大步而來,於是忙招呼宮女送上果品暖飲,“天兒漸漸涼了,皇兒也不多加件衣裳,快喝上一碗去去寒。”


    看梁王喝下舒坦了神色,良妃才不解地問:“老五被禁了足,皇上身子還不好,正該你盡孝表現的時候,不在你父皇跟前分憂怎麽過來了。”


    說起這個,梁王的神色便有些凝重,他說:“老九每日在那兒,哪有本王什麽事。”


    良妃的眼中頓時閃過一道厲色,雙眼一眯,冷笑道:“皇上這是內疚了,敏妃冤枉,可是金口玉言不可更改,心有愧意便開始補償敏妃留下的孩子,哼!”


    梁王想得可不僅僅是這方麵,蜀王從宮中一被抬回自己的府邸,又有重兵看守,任他如何叫喊,皇帝皆不見他,可見聖心皆失,想要卷土重來幾乎不可能。


    於是他便拜訪了睿王府,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趙靖宜依舊對他不冷不熱,那常年不見溫度的臉還是冒著涼氣,“梁王兄未免太著急了,就算蜀王兄一時失利,可您依舊不是太子,睿王府隻忠於君主,這永不改變。”


    “靖宜覺得哥哥這還有變化?”梁王臉上帶笑,可笑意不達眼底。


    趙靖宜表情未變,口氣依舊冷淡,“梁王兄什麽時候接了太子印,本王便什麽時候聽令。”


    看梁王收了笑容,趙靖宜心裏冷笑麵上不顯,隻是又加了一句,“望皇上屬意王兄。”


    這話說的毫不客氣,一點也不像趙靖宜平日裏兩不得罪的話。


    梁王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但心裏卻是一凜,他並不笨,馬上就想到了關鍵,而這段日子皇帝對九皇子的關注是誰都看得清的,又是換伺候的人,又是讓他出宮拜訪夏景帝昔日的師傅,還帶在身邊親自教導,這麽明顯的寵愛讓他越發肯定。


    “母妃丟了貴妃位,不僅沒了後宮掌事之權,連賢德淑惠四妃都沒有占上一個,您今後見到淑妃可就要低一等了,如今她才是後宮之首。”


    良妃頓時神情一變,她看著梁王,這引以為傲的兒子,眼神漸漸淩厲,咬牙道:“那就走著瞧,本宮連賢妃都踩了下去,更何況是一個毫無根基的淑妃。”


    是啊,出了宮門都是兩眼一抹黑,他在外經營了那麽多年,怎麽會輸給一個毛頭小子?


    梁王冷笑著,眼裏帶著陰冷的光,朝臣他都聯係好了,任趙靖宇如何行事,他必要將儲位拿下!


    林曦回到林府已是晚上,一推門便看到趙靖宜翻著他的話本坐在桌前,桌上放著一盤核桃酥,前後兩隻茶碗,看樣子正等著他,那一派閑適的模樣,似乎他正是此間的主人。


    林曦挑了挑眉,心裏微微有些不平衡,於是忍不住奚落道:“老師已擇良木而棲,你這根老木頭還有心情喝茶看閑書?”


    趙靖宜聞言便合上書本,抬頭看了林曦一眼,默默地起了身,高大的身影緩緩走近林曦,拉長一個斜影,配上麵無表情的臉,隨之而來的是滿滿的壓迫感。


    似乎不太對勁。


    昨晚放了他鴿子生氣了?


    林曦在心裏問了一句:不會這麽小氣吧?


    他忍不住後退幾步,瞄了房門一眼,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趙靖宜嘴角一掀,伸手先把門給關牢了。


    林曦癟了癟嘴,略無辜地望著趙靖宜然後自覺地靠了牆。


    趙靖宜眉尾微動,欺身上前,順勢一手按在牆上,將略微嬌小的林曦圈進了懷裏,低下頭俊挺的眉眼直直地看著林曦,忽而一歎,“曦兒,別生氣了,這的確是我的疏忽,你放心,絕對沒有下次了,可好?”


    此言一出,睿親王的氣勢頓時如同一江春水東流去,盡數泄盡,頗有低聲下氣的求饒之意。


    林曦眨了眨眼睛,張開因緊張而握緊的拳頭,暗自擦了擦手汗,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他小心地按壓下心中的得意,一撇腦袋,沒什麽誠意地“哦”了一聲。


    這是還沒消氣?


    趙靖宜覺得有些棘手,微微皺了眉,思索片刻便交代道:“我與她並無好感,更無曖昧之意,此釵因榮兒母親才命人打造一枚送於她,絕沒有其他東西了。曦兒,愛慕與你之前的事,我無法改變,是以原諒我可好?或者我明日便如永寧侯府說清楚?”


    林曦的嘴角簡直要壓不住了,隻能高高地翹起來,連同眉眼也彎彎的,顯示他的好心情。


    他抬起頭,對著苦惱的睿親王的嘴唇,輕輕地親了一口,“不必了,這事就當做沒發生過吧,人都要嫁出去了,何必再惹波折?放心,我沒那麽小氣。”


    清澈透亮的眼睛裏帶著滿滿的笑意,哪有一點氣惱的模樣。趙靖宜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多慮,放下心來的同時隻能失笑地低下頭親吻懷裏的寶貝。


    “曦兒……”不會再有人如林曦這般讓他如此的患得患失,放進心裏去在乎了。


    情到深處極容易失控,不過已有了前車之鑒,很大氣的林公子很大膽地推開麵前的大山,盡自走到桌前坐下,喝了口水又捏了塊核桃酥放進嘴裏。


    他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示意趙靖宜過去坐下。


    “今日九皇子拜訪白府,與老師相談甚歡,結果我已經說了,你待如何?”


    趙靖宜是算準了他回府的時辰,這核桃酥還是溫熱的,帶著這份用心,就著香茶口感簡直妙不可言,林曦滿足地眯起眼睛。


    趙靖宜坐回他的麵前,將核桃酥往林曦之處送了送,說:“隻要掀開八年前敏妃的案子,這個結果並不讓人意外。”


    他又提起茶壺給林曦斟滿茶水,表現地十分體貼,“老師心係家國天下,趙靖宇上位就目前來看的確是江山穩固的最好選擇。”


    “你放棄了?”


    趙靖宜低低地笑了兩聲,反問道:“我何曾開始過?”


    的確至始至終,得利的人,失利的人都與他無關,甚至他還是受害者,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偏不倚的睿親王該做的。


    林曦撣掉指尖的碎屑,接過趙靖宜遞來的帕子擦淨,然後捧起茶碗說:“還是那句話,梁王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扳倒的,他的背後錯綜複雜,姻親舊故、客卿門人這些利益糾結一起便是一股龐大的力量。這幾十年的差距,就是皇上有心站在九皇子這邊,短時間內也難以企及。梁王已經在號召朝臣聯名上書求立太子,我想了想,你之前說利用那賬本揭露梁王失德貪汙,殘害忠良之罪……”


    他頓了頓,接著搖了搖頭,“恐怕不可行。若無背後強力的支持,光一本賬本就是攤在皇上的麵前又能如何呢?無非那些逃脫了四年前鍘刀的江南官員集體再次掉腦袋,而梁王完全能夠將罪名推給下麵,一個總督也夠背這個鍋了,他自己最多不過安一個失察之罪,丟一個江南銀庫而已,與太子之位想比無足痛癢。”


    趙靖宜聽著林曦的分析,眼裏帶笑,“曦兒說的沒錯。”


    他很是認同地頷首,不過話鋒一轉,又道:“若是有人將此事鬧大呢?”


    “誰?如今朝堂之上還有誰敢?”林曦擰著眉注視著鎮定自若的趙靖宜,不確定地問,“不會是你吧?”


    “這於我何幹?”


    “皇上更不會做了。”


    林曦細細地思量,便聽到趙靖宜說:“三個月快到了。”


    林曦頓時眼前一亮,脫口而出道:“蜀王!”


    趙靖宜揚起唇角,眼裏帶笑。


    “對啊,要說最恨的除了蜀王沒有其他人,雖然安平侯府已經沒了,但經營這麽多年,能跟梁王勢均力敵,手裏的力量定然不容小視,想必再沒人比他見不得梁王上位了。”


    林曦瞧了眼穩坐釣魚台的趙靖宜,忍不住在心裏感慨一聲老謀深算啊!


    趙靖宜今日來最主要的便是求林公子諒解,如今大事已了,心下安定,又給梁王挖了一個坑,就沒什麽不滿意的了。


    天色已晚,燭光柔和,對麵是心心念念分外俊秀的林公子,他心中不免有些意動。


    然而一抬頭,趙靖宜卻發現林曦起了身,接著取了紙筆過來,坐下思慮一會兒便搖動筆杆,他不禁問,“還有何事未了?”


    林曦沒有抬頭,回答道:“既然已經想好了,那越早實施越好,我把賬本所在之處和取得的方法寫下來,你好尋人安排下去。”


    趙靖宜半晌無言,最終麵色一冷,繞到林曦的身後,伸手抽掉他的筆杆。


    “唉,你別搗亂……呀……”林曦還沒說完,便覺得身子一輕,整個人被趙靖宜抱了起來,更令人羞恥的還是公主抱。


    “你快放我下來!”林曦瞪著眼睛忍不住踢踏了兩下腿,又拿拳頭捶他,可惜體弱的書生,如何鬥得過掄著長槍殺敵無數的睿王爺。


    趙靖宜任由林曦折騰,直接抱著人朝門口而去。


    這丟臉還要丟到下人麵前去嗎?以後他林曦如何在仆婦麵前自處啊!


    “趙靖宜!”


    趙靖宜忽然往上稍稍一拋,林曦身體頓時騰空,這失重的感覺嚇得他下意識地抱住趙靖宜的脖子。


    “曦兒,乖一些,就沒人看到的,你越是喊叫,過來的人越多。”趙靖宜不緊不慢地威嚇道,林曦忿忿地恨不得咬他幾口。


    趙靖宜低低一笑,通過震動的胸膛讓林曦的心跳隨之加速,他低頭親了親那光潔的額頭,接著眼神一暗,朝林曦的臥房大步而去,一將人放在床上,便扯下帳子壓了上去。


    忍了太久了,實在不能怪他孟浪。


    這有恃無恐地簡直讓林曦想哭,事實上到後頭也真是被弄地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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