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春闈,永寧侯府並不關注,無非隻有蕭玉祺被永寧侯強逼著禁足看書,訂了親的人,卻連下場的資格都沒有,也是忒沒麵子的事。


    而睿王府,更是不會太過在意,不過春闈期間的治安主要由巡防營負責,若平日無事,底下也不會隨意打攪睿王爺。


    誰都知道,如今天大地大也大不過世子爺的身體。


    這日當晚,林曦坐在浴房邊的杌子上,陪著在浴桶中洗藥浴的趙元榮。


    這是最後一次,明日便要開始動手了。


    “可以了,榮兒出來吧。”林曦拿過屏風上的薄棉被,攤開,趙元榮從水中站起來,踩著浴桶中的小凳子由著林曦將他裹起來,兩隻小細胳膊摟住林曦的脖子,一臉滿足地蹭了蹭。


    顧媽媽在一旁看得心酸不已,不過小祖宗在林曦麵前乖巧可不表示也在他人麵前也聽話,擰起來就是睿王府所有的下人都跪在他的麵前也勸不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投了表少爺的緣了。


    “今日早些睡,明天……可做好準備了?”


    六歲的孩子已經不輕,林曦抱著他還頗有些吃力,不過這孩子實在黏的緊,特別是第一次抱著他擦身體後,接著就脫不開手了。


    “隻要表舅陪著榮兒,就不怕的。”趙元榮糯糯的聲音湊到林曦的耳邊說。


    林曦忍不住揚起嘴角,“榮兒長大了。”接著臉色一苦,而且還變重了,明天之後希望不用再抱了吧。


    突然門口傳來一個腳步聲,接著聽到丫鬟們脆生行禮“王爺”,待林曦意識到趙靖宜來了的時候,懷裏沉重的稱砣已經被拎走了。


    隻見趙元榮撅著嘴一臉不高興地連人帶被被他父王抱在懷裏。


    林曦頓時鬆了口氣,行禮道:“王爺。”


    趙靖宜點了點頭,目光在他的胳膊上看了一眼,“榮兒沉,丫鬟婆子都在,不必親力親為。”


    “是。”林曦規規矩矩回道。


    趙靖宜便不好再說什麽,抱著趙元榮去了臥房,將這小子塞入了被子裏,替他蓋好,“睡吧,養足精神,明日可不輕鬆。”


    “表舅還沒給我說故事呢,唐僧被白骨精抓去,又把孫悟空氣走,昨晚上沒說完,表舅說今晚繼續。”趙元榮扒著被沿瞪著閃亮亮的眼睛一點睡意也沒有。


    聽到林曦的腳步聲,更是興奮地眼睛發光。


    趙靖宜回過頭就看到林曦,少年尷尬地不知道該走還是留下,他答應過趙元榮在施針前要把三打白骨精講完。


    於是趙靖宜微微揚了揚眉尾,側身讓開,幹脆利落地坐在了一邊的椅子上,目光認真地看著林曦。


    “表舅,快些過來,我都等了一天了。”趙元榮直起身體,被子滑下,露出赤.裸的胸膛胳膊。


    林曦本來糾結於跟趙靖宜同處一室,那目光直勾勾地看著自己有些心裏發慌,不過看到趙元榮赤身露在空氣裏也不怕著涼的樣子也顧不上了,趕緊將孩子塞回了被子裏。


    “今晚要是著涼,我們之前的調養可就白做了,顧媽媽,替世子穿好寢衣。”


    又沒好氣地看了眼趙靖宜,這父親當的真是不讓人省心。


    趙靖宜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不動聲色。


    趙元榮不消說乖巧地任由顧媽媽穿上寢衣,中途眼睛是一錯不錯地看著林曦,隻需一會兒就穿好了,立刻揚起笑臉,“表舅。”


    趙靖宜的空閑日子不多,因皇命在身,整軍待發,常常見不到人影,就是到了晚間也是時常在書房議事忙碌。是以林曦與趙元榮的睡前故事他從未聽到過。


    於是就著這聲,趙靖宜也看了過來,饒有興趣地等著林曦講故事。


    林曦瞪著好整以暇的趙靖宜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位爺難道也要一起聽?


    麵對趙元榮他能從容不迫,可是若是屋子裏有這麽一位存在感極強的王爺,哪怕一句話都不說他都覺得壓迫。


    “王爺……”能不能先行回避?


    趙靖宜微微揚了揚下巴,示意何事。


    林曦語塞了,他總不能說因為你在這裏他不自在吧,似乎也沒有將他趕出去的道理。


    於是在趙靖宜麵無表情厚著臉皮下,林曦隻能硬著頭皮開始說了。


    幸好趙靖宜是個不錯的聽眾,不會胡亂插話,說著說著,林曦便順溜了,也忽略這屋子裏除了床上的孩子還有孩子的父親。


    待他將孫悟空救出百花羞公主,解除唐僧虎妖身份這段說完,再低頭時趙元榮已經困倦地睡了過去,小手還抓著他的衣擺。


    林曦笑了笑,無比順手地刮了刮趙元榮的小鼻子,掖好被角才直起身體轉過來,一杯茶水正遞到了他的麵前,隻見趙靖宜眼中含著笑意看著他。


    林曦臉色一紅,口中正渴,便伸手接過,“多謝王爺。”


    趙靖宜看著林曦小口小口喝下,那淡色的唇被水浸濕帶上一抹潤澤,目光漸漸地眯起,忽然意識到一親芳澤之意說的便是此刻。


    趙靖宜撇開視線,不經意地問:“這故事從哪兒看來,不錯。”


    “是……從一本鄉野小說中看到,覺得有意思便記下了。”


    “叫何名字,若是無事我也可打發時日。”


    林曦喝水的動作一頓,眼神頗為怪異地看了趙靖宜一眼,這位王爺可不是喜歡這些閑雜小說之人。


    “不記得了,也是很久之前看到的,王爺若是有幸能夠找到它,還請借曦翻閱幾日。”


    話題就此打住,趙靖宜便點點頭,“天色已晚,我送你回房。”


    其實就在隔壁廂房走幾步便到了,再拒絕就是矯情,林曦跟著趙靖宜出了房門。


    門外,月亮正圓,大大地掛在樹梢,照著院子裏一片銀色。


    林曦下意識地抬頭,望著圓月,怔怔出神。月光下,少年的麵容俊秀清明,神色間帶著一絲迷離和脆弱,趙靖宜心上一動便說:“明日你隻管動手,不必多有顧忌。”


    這話趙靖宜說過不止一次,每一次都分外鄭重,林曦回神心上微暖,“我經曆了五年,這每一個步驟都一清二楚,唯一的變數便是世子了,我本想用麻藥,隻是他還小這對他的身體並不好。不過世子心性堅毅,我已與他約定,再痛苦都要忍下去,希望我和他能夠堅持到最後吧。”


    趙靖宜說:“明日我都會在。”


    這便是將所有的責任都扛起來了,聞言林曦不得不承認他心裏鬆了口氣。


    前世的醫生動手術前都需要家長簽字,趙靖宜繁忙常常不見人影,林曦雖有把握但還生怕他不在的情況下出事,自己可就說不清了。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突然一隻大手伸過來握住林曦的手,隻聽到趙靖宜輕聲說:“榮兒是我唯一的兒子,將來也會如此,而他的將來,便握在你的手裏,其餘的皆有我。”


    四周靜謐無聲,月光朦朧婉約,趙靖宜的聲音低沉如同渾厚之酒,這話意有所指,林曦知道。


    低頭看著被握住的手,還未等他掙開趙靖宜便放開了,狀若無事地說:“春闈已是結束,明日便要放榜了,聽聞你師兄也入了場。”


    說到裴軒,林曦立刻便忽略了之前,皺了皺眉,“師兄的才情極高,並不需要我操心。”


    “這幾日謠言紛紛,恐有變數。”


    林曦驚訝,“什麽謠言?”


    “科場之中最忌諱舞弊,有人傳言試題泄露,又有人說名次早已排定,眾說紛紜。”巡防營一直都緊盯著春闈,這種事趙靖宜自然一清二楚,於是便也安慰林曦,“你也不必擔心,你師兄既然才情極佳自是不怕的。”


    林曦心裏冷笑了一聲,他怎麽會擔心裴軒,說句不好聽的,真落榜了於他也是件好事。


    “多謝王爺關心。”


    林曦不欲多說,向趙靖宜行了禮便告辭。


    趙靖宜送林曦到了東廂房門前,止了步,看著林曦的身影消失,才轉身離去。


    “王爺。”曹公公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趙靖宜的身邊,低聲喚道。


    “聽說裴軒拜師於林青五年之久,與曦兒朝夕相處,這次來京,按理與曦兒該多多親近,可觀之曦兒與他並不親厚,甚至……冷漠。”


    他剛才所言若是真的情同手足林曦也該多關心一下,而不是敷衍了事。


    曹公公說:“林大人為淮州知府之時,林公子便常年臥病不在人前,倒是這位裴公子卻常常替林大人出麵理事,在淮州享有盛譽。林大人出事後這位裴公子卻是安然無恙,並未聽說有人為難於他,這就有些奇怪。聽聞林公子還被逼迫著大病一場,險些熬不過來,估計這裏頭還有些並未人知的事情在裏頭。”


    趙靖宜聽到林曦險些熬不過來之時皺緊了眉,眼中寒光閃過,“再去細探,在本王走之前定要知曉。”


    曹公公應聲道:“王爺放心,已經安排下去了。”


    有些人不在意就罷了,一旦放於心上,那是一舉一動都要弄清楚緣由的。


    趙靖宜又忽然想起林曦第一次見麵就暈厥在自己懷裏的情形,頓時心有歎息,他那時哪裏會想到如今。


    曹公公看著趙靖宜陰晴不定的神色,勸道:“王爺,林公子之事還得從長計議,可是急不得,老奴看林公子雖柔弱,可心性堅強,若是強來怕是會適得其反,他還有兩年的孝期,咱們慢慢來。”


    趙靖宜起初自是考慮過直接擄人,要一個孤弱少年就是皇帝和太後都會不以為然,不過睿王爺畢竟不是禽獸,考慮到長久,隻能慢慢計較。


    “曦兒不小了,再過不久,永寧侯府也該考慮他的婚事。”


    “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實在天經地義之事,觀永寧侯府也是真疼愛這位表少爺,是以他家王爺的路可真不好走。


    不過曹公公畢竟是曹公公,轉眼一想就笑嗬嗬道:“那就看咱們世子爺了,林公子對世子爺是真好,老奴冷眼看著,照顧地細致周到,就是王妃在的時候……”


    “本王知道了。”趙靖宜不願多說,就此打住。


    提到簫錦萍,曹公公也是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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