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


    “林公子……”


    模模糊糊中聽到丫鬟的聲音,林曦翻了個身沒有理睬,昨晚四更才睡下,現在正是困頓的時候。


    被曹公公派來伺候林曦的丫鬟默默地看了那拱起的被窩一會兒,回頭幾個姐妹已經打好了熱水,擰了帕子,備了漱口茶,另外從頭到腳的行頭也已經齊全,就等床上的主人起來了。


    她正打算再接再厲,門口便響起了曹公公獨有的尖細聲,“王爺來了,林公子可已起身?”


    幾個丫鬟立刻壓低身子行禮,聞言目光不由地撇向床上的鼓包。


    趙靖宜劍眉微微向上,並不做聲,曹公公正要上前,卻發現那鼓包突然一動,隻見林曦忽地掀了被子,臉上還猶帶著驚慌,周圍快速地掃了一圈兒,最終停留在麵前好整以暇的趙靖宜身上。


    記憶快速地回籠。


    林曦臉色一紅,立馬扯過被子蓋在身上,又頗為惱怒地瞪了趙靖宜一眼,就算是主人,也不該在客人還在床上就冒然闖進來,如今這般披頭散發的模樣大為不雅。


    “本王正要進宮,也順路送你回去,不過你若是覺得匆忙,也可另行安排。”趙靖宜背手站在不遠處,神色悠然。


    林曦哪敢讓這位爺再費心,“不必,草民這就起身。”


    不過,雖說自己不是黃花大閨女,可王爺是不是也該回避一下?


    林曦抬頭看著趙靖宜,勉強道:“王爺,可否……容草民更衣洗漱再來拜見您?”


    趙靖宜果斷轉身出了房門。


    因為在孝期,王府裏過年的味道並不濃鬱,待出了睿王府,一條條巷子裏家家戶戶都貼著春聯,人來人往的,卻是極為熱鬧。


    永寧侯府在城東,此處皆是達官貴人,東邊是戶部尚書蔡大人的蔡府,西鄰大學士永老大人的院子,整個葫蘆巷都是書香世家。


    雖天色尚早,不過拜早年的已經開始串門子了。


    當瑞王府的馬車停在永寧侯府的大門時,邊上已經有不少馬車停下。


    侯府早就有人等在了門口,一眼看到瑞王府的標記,便立刻派人進去通知。


    林曦在王府小廝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拱手向趙靖宜:“多謝王爺。”


    趙靖宜騎著馬踱步到林曦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見少年的雖穿著厚厚的裘衣卻依舊掩蓋不了單薄的身體,忍不住眉間一皺,下意識地說:“外麵冷,進去吧。”


    “是。”


    雖恭敬地應了,不過趙靖宜知道自己不走,林曦也不會無禮地轉身,便不再多話,一夾胯.下駿馬,馬聲長嘶,身後十二衛騎如影子般跟隨,隻有馬車掉轉了回去。


    等到趙靖宜的身影消失,林曦才緊了緊衣裳無視周圍人好奇的目光,轉身走進王府,卻剛好看到他四舅舅出來。


    “曦兒,王爺……”


    “剛走。”林曦回答。


    於是蕭雲宣也不再多問,隻是帶著外甥先進去。昨夜睿親王大年夜過來將人強行帶走,雖說半夜有人來報平安,不過心裏還是擔心不已,如今看林曦麵色如常,倒也放心下來,有什麽話也自是見了老夫人再說。


    等林曦跟著蕭雲宣到達重錦堂的時,太夫人正端坐在高堂之上,劉氏和單氏正和幾個貴婦說著話,而他的幾個表妹也與幾個年紀相仿的小姐們低聲交談著。


    蕭雲宣將林曦送進重錦堂後便見過太夫人自去前院。


    這些貴婦和小姐林曦自然都是不認得的,不過今日這麽早過來,定是與永寧侯府血緣極近的,是以林曦大大方方地給太夫人和兩個舅母拜年見禮。


    太夫人早就盼著林曦回來,見外孫神情平和並不見疲態,隻當他在王府休息妥當,雖有太多的話要問,不過今日有外客倒也不好多說。便拉著林曦與眾多女眷介紹,林曦低頭做靦腆狀地一一見禮,今日起他已是十六,這裏有不少未婚及已婚的年輕女眷,不便多待,簡單地說上兩句就被放了出來。


    臨走前還聽到單氏那高高的笑聲,“我那外甥再知禮不過了,若不是老夫人堅持,侯爺和四爺非得將人請過來,這會兒定是在涼州給那姐夫守孝呢。”


    於是眾人自是應和著,讚著老夫人慈愛,侯爺和蕭四爺憐孤。


    今日大好日子,林曦還在孝中,自是不便多湊熱鬧,又暫居侯府,也輪不到他出麵,是以決定回攬月軒。


    周媽媽帶著圓圓早已經等待林曦多時,在林曦一出了重錦堂便立刻跟上來塞暖爐子擋風雪,簇擁著回了攬月軒。


    而團團也已備了熱薑湯等林曦一坐下便讓他先喝了一碗,去去寒。


    屋子裏極是溫暖,林曦感覺自己的身心頓時放鬆了下來,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在王府的這一晚精神有多緊繃,即使趙靖宜對他再禮遇,曹公公等人的笑容再多和善,在王府他下意識裏就不敢有絲毫鬆懈。


    “少爺若是累了,便躺下歇息片刻吧,若有要事,老奴自會稟報您。”周媽媽從小照顧林曦,太夫人看不出來,她怎麽會不知道自家少爺已是疲憊。


    見林曦點點頭,團團圓圓立刻上前替他更衣脫鞋,圓圓忍不住抱怨道:“睿親王也真是的,少爺身體不好,還兩次冒著風雪將少爺帶走,幸好無事,少爺,昨晚奴婢讓那侍衛大哥帶過去的藥喝了嗎?”


    林曦笑著拍了她一下腦袋,“有圓姑娘盯著,哪敢不喝。”見圓圓不滿地嘟起嘴,又忍不住叮囑兩句,“不過你這話今日說說就是了,以後可不許再出口,侯府人多嘴雜,傳出去若讓人知道,以為是少爺我在不滿。”


    林曦一說完,周媽媽臉一沉立刻將門關上,讓個小丫頭守住門口,轉身回來,對著兩丫頭說:“以前在淮州沒拘著你們也無事,這幾天事情多老奴也沒多說,今日少爺提起來,老婆子也順道一並說了。”


    兩丫頭立刻站起來,老老實實束手低頭聽訓。


    周媽媽見林曦未有反對,便訓斥道:“如今少爺在這侯府,雖說不上戰戰兢兢,但也是處處小心。咱們是從淮州來的,做事說話代表著少爺的臉麵,林府的臉麵。再像今日這樣嘴上沒把門,遲早要出禍事,自身難保不說甚至會連累少爺,這沒規沒矩的樣子若不能立刻改了,便趁早都收拾包袱遣散了事,省得將來惹出麻煩!”


    周媽媽話雖不好看,但事實就是如此,特別是看圓圓的眼神極為嚴厲。


    圓圓眼眶一紅,咬了咬唇和團團一起低聲應是。


    周媽媽心腸也軟,她沒有女兒,將這倆丫頭平日裏也是當閨女看的,她出自於侯府,那時伺候的又是嫡小姐,那時候都小心謹慎不肯多說一句話,今日的林曦隻不過是寄居的表少爺,身份更是不能同日而語。


    “今後少說多看,別家院子裏的丫頭來答話,心裏要有數,攬月軒裏的事情,特別有關少爺的不許露一個字,可清楚了?”


    “奴婢明白的,周媽媽也是為了咱們姐妹好。”團團看了圓圓一眼,矮身說道,一邊輕輕推了圓圓一下。


    圓圓立刻也屈膝行禮,“奴婢定謹記在心。”


    林曦見差不多了,接著說:“你們都是打小跟在我身邊的,從淮州到侯府,情分總是非比尋常,團團老持穩重,圓圓心直口快,都是最忠心不過了,都是為了我好。不過周媽媽也說的對,我姓林,不姓蕭,在侯府不過是依仗老夫人的疼愛,兩位舅舅的憐惜罷了,雖說如今一應用度都比照著侯府正經的少爺,不過咱們可不能真這麽認為。”


    圓圓聽此也心下愧疚,委屈感立刻消了,忍不住道:“是奴婢的錯,今後定管住自己,不再胡亂說話,給少爺惹麻煩。”


    林曦笑道:“也不必小心過了頭,林府有林府的驕傲,在涼州如此,在永寧侯府也是不變。受了委屈隻管告訴我,少爺解決的了最好,解決不了來日方長,真不行,大不了就不住這侯府了。”


    最後一句說得特豪邁,兩個丫頭心頭陰霾頓時一掃而光,看自家少爺的目光頓時充滿的崇拜。


    “奴婢定然不負少爺所托。”


    林曦點頭,“你們倆如今都是我身邊大丫鬟,老夫人也還沒有賜人,可若是做不好……”林曦給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那眼神不需說明,團圓倆姐妹心中頓時燃起熊熊火焰,團團立刻正色道:“少爺放心,幾位少爺和小姐身邊的大丫鬟是什麽樣,奴婢們定能做到,甚至比她們做的更好。”


    圓圓在一旁用力點頭。


    林曦自然是相信的,轉頭對周媽媽說:“也麻煩將我的意思轉交給其他人,從淮州跟我來的,曦定不會辜負。”


    “是,少爺。”


    周媽媽見林曦已能獨當一麵,稚澀的少爺已經慢慢成長,似乎能看到林老爺的影子,心裏無比安慰。忍不住在心裏默默地告慰林夫人:少爺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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