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那鬧事的兩人交給裏正後究竟怎麽樣了,圓圓後續打聽道裏正晚間押著那男人過來賠罪,管家也沒請林曦出去見見,隻是自己見了點頭受了歉意也就不了了之。因林曦沒有出現,裏正回去的時候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林曦聽了圓圓的詳細報告,也不過隻是一笑了之。


    他雖然和氣,但不是無氣,為了讓自己舒坦些,所以才客客氣氣地搞好鄰裏,大家和睦,相處起來也愉快。可若是拿客氣當福氣,一而再再而三地拿他作伐,那就對不住了,一個小小的林家村他還不放在眼裏。


    果然沒過幾天,門口突然傳來叫罵聲,聲音尖銳極有穿透性,而且很熟悉。


    這會兒那婦人帶來的可不隻一個男人,還拖家帶口,連同媳婦跟孫女孫子一起來了。這次學了個乖,也不闖進門,直接坐在大門前哭號起來,引來一圈的圍觀群眾。


    “罪孽啊,天殺的啊!青哥兒小的時候多乖多孝順的一個孩子,怎麽就生出這麽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啊!連嫡親的表姑都能綁起來大罵呀!小小年紀,心思毒啊!他吃香的喝辣的,就看他侄子侄女餓死凍死,可憐我的孫子,都三天沒飯吃啊!大家瞧瞧我家的孩子,穿得是什麽,他家的下人都比他好的多呀!嗚嗚……我苦命的青哥兒,看看你沒良心的兒子,虐待你表姐啊……”


    這女人一邊嚎一邊苦,說著還掐了她孫子一把,小孩子立刻扯開嗓子大哭大鬧起來:“要吃肉,要吃肉……哇啊……表哥,給我吃的吧……”


    一個哭了,一群都哭了,聲嘶力竭的,看起來尤為可憐。


    大家同一個村子裏的,誰不知道這一家,最是滾刀肉了,在這裏嚎喪究竟為了什麽,也一清二楚。可是瞅著林家這富貴,眼巴心酸的,忍不住也想著,要是林家真息事寧人給了三瓜四棗的,那麽自己家是不是也可以……這個林家村誰不是沾親帶故的。


    很多人看不下去,搖搖頭走了,但也有不少人留下來看熱鬧。有的甚至還起哄了幾句,幫著砸林家大門。


    方信早就看不過去了,底下的兄弟也是捏著拳頭咯咯響,他們就覺得林曦表少爺性子就是太好了,這種刁民,直接卸掉個胳膊敲斷腿就立馬老實了。


    林管家皺著眉,他看了看方信,方信又看了看他,最終林管家向林曦的屋子走去。


    這時,林曦披了一件相當厚實的白狼裘走了過來,旁邊跟著羅江,身後則是團圓姐妹,他看起來本來就小,穿著這樣一件狼裘還是有些不協調,不過相當保暖且有氣勢。


    林管家和方信他們朝林曦或叩手或抱拳行禮,林曦點點頭微抬起,仿佛側耳傾聽外麵的吵鬧聲,待聽到“也不知道是哪個沒教養的養出來的,克死了青哥兒,現在又來咱們林家村……”林曦的眯起的眼睛立刻冷冽起來。


    “方爺,麻煩你將那一家都拖進來,好好地修理一下那張臭嘴,吐了什麽髒的臭的都給我吞進去。林叔,你去趟縣衙,讓縣太爺給我們評評理,誹謗訛詐擾亂民宅是什麽罪名。”


    方信聞言立刻咧嘴一下,“表少爺放心,這個交給我們,一定讓您滿意。”


    林曦抬眼微笑,“有勞方爺了。林叔,請縣太爺一定要秉公執法。”林曦著重咬在最後四個字,其中意思讓林管家精神一振,想著他家少爺就是明白,於是又多揣了幾張銀票。


    有了林曦的準話,幾個早就手癢的立刻朝大門走去,然而隻是剛剛打開,卻聽到外麵想起一陣馬蹄聲,隨著還有幾聲嗬斥。


    林曦眼神一變,隻見身邊的羅江早已經如同兔子一般躥了出去,一聲高呼,“大少爺——”


    卻是永寧侯大公子蕭玉衡終於趕來了,林曦微微翹了翹唇角,將自己的狼裘攏攏,便施施然地走向門口。


    蕭玉衡還未下馬,羅江便已經將林家門口發生的種種全部說明,其實概括起來就一句話,刁民欺負表少爺孤弱訛銀子。


    隻見蕭玉衡玩轉著手裏的馬鞭,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還坐在地上尤自張著嘴巴看自己的婦人、男人及孩子,又掃了一圈看熱鬧的男女,隻需一點想象加上羅江的描述,他就立刻可以還原整個場景。


    他不經意間抬起頭看到林家門口站著的少年,白狼裘看起來有些大,穿在少年的身上直接拖到地,整個人裹在裏麵嚴嚴實實,狼毛硬,脖子那處毛色卻是較純較軟,應該是狐狸毛,隻留出一個腦袋安在上麵,襯得那張臉更加的嬌小白秀。


    蕭玉衡很肯定這個就是他祖母一直牽掛的表弟林曦了。


    的確如傳說中那樣很是嬌弱,今年應該有十五歲了吧,過了年馬上就十六了,不過看起來卻隻有十三四歲的年紀。蕭玉衡微微蹙眉,下意識地憂心他的身體。


    卻見林曦輕輕歪了歪腦袋,對他微微一笑,稍稍提了些聲音喚道:“可是大表哥來了,曦見過大表哥。”


    林曦彎起的眼睛染上淡淡的笑意跟著臉上的微笑一起慢慢化開來,聲音清澈透亮,一下子舒緩了蕭玉衡一路趕來的疲憊。


    蕭玉衡的臉上不自覺地也帶上了笑容,他下了馬,朝林曦走來,路過地上的男女,微微頓了頓,回頭吩咐身後的長隨,“還等什麽,把鬧事的人都綁了,拿著我的名帖去縣衙,讓縣令看著辦吧。”


    “是,大少爺。”


    還不等哭鬧聲傳出來,便被捂了嘴,不老實的直接卸胳膊,不管男女老少,五花大綁被拖走了。


    隻需要看一眼蕭家的衣著,還有那高高在上的姿態就知道這些人不是好惹的,再看鬧事的婦人一家的下場,周圍的人馬上轟作鳥獸散,生怕被抓住一起進了衙門。


    那地方進去了哪還有命出來喲。


    蕭玉衡帶人騎馬而來,隻有一輛馬車同行,因進入林家村,隱約聽見前方有喧嘩聲,他便帶著一部分人馬先過來了,如今這輛馬車也總算到了林家。


    還不等車夫掀開簾子,一個看起來四五十歲穿著對襟襖子的婆子便立刻下了馬,轉頭看見林曦,眼睛頓時一亮,再是眼眶一紅,直朝著他飛快地跑過來。


    蕭玉衡摸了摸鼻子,低聲說:“這是任媽媽,一直是祖母身邊的伺候的,祖母不放心我,所以讓她也一同來了。”


    蕭玉衡剛說完,便聽到一個高聲呼喚而來。


    “表少爺呀,老奴可總算見到您了!”


    任媽媽湊近了正想握握林曦的手,卻發現表少爺整個人藏在了大裘裏,於是隻能搓著帕子上下仔細端詳著,嘴裏不停地說道,“真好,表少爺長得真像小姐,一樣俊俏,這件白狼裘還是老侯爺從章大將軍那裏搶來送老夫人的,小姐出嫁老夫人又留給小姐做嫁妝,哎……我苦命的小姐。”


    任媽媽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才收起憂傷,“表少爺健健康康的,可真讓人高興,老夫人知道姑爺的事兒,又聽四爺說您孤身來這種貧寒的地方,可把她老人家擔心壞了,生怕您身體受不住,著急的恨不得親自來接您,總算是讓侯爺和夫人勸住了,又催著大少爺向翰林院告了假,讓奴婢跟著一起過來照顧您。現在奴婢放心了,您啊,過幾天到了侯府就這樣站在老夫人的麵前,她就滿足了。”


    任媽媽越說越高興,眼睛裏滿滿是欣慰的笑容,恨不得將林曦立刻送到太夫人的麵前。


    林曦心裏感動,對那沒見幾麵的外祖母頓生向往。


    “讓外祖母擔憂,曦兒好生愧疚,大表哥和任媽媽一路辛苦了,外麵天冷,進屋先喝杯熱茶吧。”他側過身體,伸出手做了一個請字。


    任媽媽立刻握著他的手塞進裘衣裏,“表少爺快進去,可別凍壞了。”


    林曦雖討厭被陌生人碰觸,但是麵對熱情無比的任媽媽,他也隻好忍住不適,看起來非常靦腆地低下頭。


    “走吧。”蕭玉衡大步一邁便進了林家院子。


    到了正屋,周媽媽帶著丫鬟已經收拾了出來,倒了熱茶,燒了炭火,屋子倒是暖和。


    蕭玉衡脫了披風,喝了熱茶便已暖和了身體,轉頭看到林曦,雖脫了裘衣,但他身邊的胖丫頭卻立刻為他一件輕便的襖衫,服侍他喝了熱水後,又遞上了一個暖爐,不禁心下感慨。


    而任媽媽隻是從大門走到正屋這段距離,就已經將這個宅子看得七七八八。


    心道林老爺不愧出生寒門,當真寒酸的緊。


    她對這裏分外不滿,這哪裏能養人呢,心裏又不免心疼林曦,她正要說話,卻聽到蕭大少爺笑道:“表弟是從未上京過吧。”


    林曦慢悠悠地喝完茶水,輕輕放下茶碗,才點點頭說,“曦身體不爭氣,大夫說不好長途跋涉,便一直沒有機會向外祖母和舅舅們問安。”


    “現在可是好些了?聽祖母說姑父請了一為名醫為你調理。”


    “謝大表哥關心,已經好些了。聽爹說,今年春闈,大表哥中了進士,已授了翰林院編修,現在說雖然晚了些,但曦還是恭喜大表哥了。”


    蕭玉衡笑著擺擺手,“僥幸罷了,不及姑父探花及第。”


    林曦看著蕭玉衡謙虛地笑著,但是眼裏還是帶著得意,心裏微哂,不過在勳貴之家還能認真讀書並一路考上來實屬不易了,可見永寧侯府並不是紅樓夢中的四大家族隻是外表光鮮,內裏糜爛。


    表兄弟初次見麵,實在沒什麽太多要說的,任媽媽想插上話問問林曦什麽時候啟程,但蕭大少爺總是沒有讓她開口的機會,到最後蕭玉衡站起來,對林曦說:“雖然匆忙,但天色尚早,為兄想給姑父上柱香,還請表弟安排。”


    林曦也立刻起身,“本該如此,請大表哥稍作歇息,曦即刻安排此事。”


    林曦吩咐團團領著蕭玉衡去客房歇息,又問任媽媽,“任媽媽也定是舟車勞累了,周媽媽已經收拾了客房,不妨先歇上一歇,有什麽事之後再說吧。”


    任媽媽本想跟著林曦近身伺候,在開口時又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下來。


    她記得周媽媽,在林夫人未出嫁前,還是丫鬟的周媽媽可不就是被任媽媽□□出來的,與其跟著林曦,不如問問周媽媽,也好知道表少爺的生活點滴,日後回了侯府,也有話回稟太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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