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豔睜開雙眼,隻見眼前竟站著個戴著暗紅色麵具的灰袍男子。她似乎並不覺得意外,從容答道:“區區陰風山神兵,還不值得義父親自出馬。”灰袍男子眼神如電,透過麵具逼視司徒豔,說道:“你就是聖虎堂雙仙之一的妖仙司徒豔?”司徒豔道:“不錯,我已經等你很久了,赤魔。”


    這灰袍男子正是鐵翼,他緩緩說道:“你知道我的來意?”司徒豔微笑道:“陰風山一役,邪道中人盡聚一堂,赤魔嫉惡如仇,又怎麽會錯過一舉鏟除他們的上佳機會呢?而邪道以聖虎堂為首,赤魔如要動手,自然從我們開始了。”


    鐵翼靜靜地瞧著她,似乎覺得眼前這少女頗有些與眾不同。良久,方開口說道:“你年紀尚輕,作惡不深,若肯改邪歸正,我可饒你性命。”司徒豔哈哈大笑道:“改邪歸正?你不會真的那麽天真吧?”鐵翼冷冷道:“你選擇死?”司徒豔微微搖頭,冷笑道“我選擇讓你死。”鐵翼眼中閃過一絲不屑,淡淡道:“很可惜,你做不到。”司徒豔昂然道:“不試試怎麽知道?”鐵翼嘿嘿一笑:“也好,我就先殺你,再收拾虎千歲。”


    忽然瞧見擺放在身旁桌上的定音劍,不由一怔,他緩緩將劍拾起,問道:“這柄劍的主人呢?”司徒豔道:“死了,被我燒成了焦碳。”鐵翼眼中厲芒閃動,沉聲道:“當真?”司徒豔不答,反問道:“他那北鬥紫雷晶是你傳授的吧?怎麽,你和他有何關係?”鐵翼冷冷道:“沒有關係,隻是他如果死了,我會為他報仇。”司徒豔毫無懼色,笑道:“好啊,我們聖虎堂這些年有三位舵主和百多個兄弟同樣死在你手上,今天正好新仇舊恨,作個了斷!”


    鐵翼聞言仰天長笑,聲如雷鳴,隻震得司徒豔耳朵嗡嗡作響。司徒豔運足功力,喝道:“笑什麽?有本事就與我一決高下!鹿死誰手,尚是未知之數!”她聲音凝集,威勢雖遠不及鐵翼,但在笑聲之中清晰可聞,顯得修為深厚。


    鐵翼微微一驚,心道:“這女子小小年紀,功力能達如此境界,幾可與道家紅級內丹相比,看來已盡得虎千歲真傳。”揚起手中定音劍,冷笑道:“今日我就用這定音劍,為那小子報仇,將你碎屍萬段。”司徒豔臉色微變,叫道:“不公平,這劍現在可是我的,你怎麽問也不問就拿了!”鐵翼毫不遲疑,隨手將定音劍拋向司徒豔:“不用劍,一樣可殺你。”


    司徒豔自床上躍起,左手將劍接過,笑道:“赤魔不愧是赤魔,果然是好氣魄!”說罷右手一揮,已將幻音魔笛從桌上吸扯而過,抓在手上,又道:“我早已約好了幫手,在陰風山下為你布置了奪命的陷阱,可有膽量跟來?”鐵翼大笑道:“既知有陷阱,我為何要去,不如就在這裏動手!”


    司徒豔道:“你不會的,你一定會去。赤魔要殺的人,從來沒有一個能活著,就因為你有足夠自信,沒人能逃脫你的掌心。無論對方在任何條件下,都會死,這就是赤魔想要證明的事。難度越高,越能說明你的強大與殺敵的決心,似乎是想起到某種威懾作用,令得邪道中人聞風喪膽,不敢輕易作惡,真是很高明的手段呢!”鐵翼沉默片刻,冷冷道:“你似乎很了解我。”司徒豔自信地道:“當然,一定要先了解你,我才能殺得了你!”鐵翼點點頭,說道:“好,我給你一次機會。記住,這是你唯一的機會。”司徒豔眼中閃過一絲高深莫測的光彩,笑道:“放心,我不會令你失望的。”


    司徒豔輕嘯一聲,筆直躍起,青風氣勁護體,輕易穿破屋頂而出。這是座三層樓高的閣樓,樓下大院,青葉老祖等四人在石桌邊分散而坐。忽見司徒豔於屋頂現身,忙一齊站立,皆感愕然。


    司徒豔朗聲道:“聖虎四將聽令!本帥暫離片刻,與好朋友一聚。你等四人留守山莊,不可妄動,等待本帥歸來,不得有誤!”四人齊聲道:“是!”瞧著司徒豔身旁,傲然站立的鐵翼,心下頗有些疑惑,心想“好朋友?怎麽沒聽二小姐提起過?”鐵翼則想:“司徒豔的所謂陷阱,連心腹手下也瞞住,看來定是非同小可,倒不可過份輕敵了。”但他自持神功無敵,卻也並未過於放在心上。


    司徒豔似知他所想,笑道:“千萬不要輕敵,否則你將後悔莫及。”鐵翼冷哼道:“好大的口氣。就憑你,恐怕還沒這資格。”司徒豔嘻嘻一笑,說道:“跟我來吧!”她身體飄起,禦空而行,疾速向陰風山飛去。鐵翼緊跟其後,晃眼間兩人便變作了兩個小黑點。


    青葉老祖臉色微變,心道:“當世可禦氣凝空者寥寥可數,那灰衣人究竟是誰?禦氣修為瞧來不在二小姐之下啊!”


    ********


    皇鷹在迷迷糊糊中醒來,隻覺身體移動,傷處與硬物不斷相碰,一時劇痛難當,忍不住痛苦呻吟。“嘿嘿,不必害怕,你至少還可以活上兩天!”項京明抓住皇鷹所剩無幾的頭發,拖著他燒焦的軀體,正從台階行下。


    四周空氣陰暗潮濕,彌漫屍體腐臭之氣。項京明拖著皇鷹,順台階而下,來到了一個半圓型的地下囚室,半圓直徑一邊並排著七個破損牢房,圓弧一邊則是入口。


    項京明將皇鷹扔入一座牢房內,罵道:“臭小子,害得老子雞毛鴨血,乖乖呆在這裏等死吧!”說罷砰地踢了皇鷹一腳,也不鎖門,轉身揚長而去。


    皇鷹被燒得皮開肉綻,不似人樣,出道以來從未受過此等嚴重傷勢。他神智稍微清醒,立感刺骨灼痛無止境的自四肢百骸傳來,頓時有氣無力的呻吟。周身沒有半點力氣,絲毫動彈不得,嚐試凝聚真力,體內空空如也,連內丹都感應不到,莫非被那鬼火給燒融了?


    除卻劇痛帶來的真實感,他甚至懷疑身體究竟是否屬於自己。皇鷹禁不住苦笑起來:“想不到少爺一生行俠仗義,卻落得如此收場。連咬舌自盡的力氣都沒有,難道真的隻能乖乖等死?”他為人向來灑脫,生性樂觀,絕不輕言放棄,而此時狀況卻不得不令他心生絕望。


    傷痛之中,瞧著牢房內滿布的雜草爛泥,不禁感歎。想起師父與師兄弟們,想起曆年來結交的朋友們,想起最近結識的赤魔與瘋狼,立時千般滋味湧上心頭。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傷得多重,等死已是他唯一的選擇,死亡或許對他來說並不可怕,但漫長的等待卻足以令人意誌崩潰。皇鷹微微呻吟著,隻盼項京明去而複反,一掌將他斃了,免去這無邊的痛苦。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得前方傳來“唰”的一聲異響。皇鷹睜眼瞧去,卻見身背奇形兵器,腰係葫蘆酒壺,滿臉胡渣的中年漢子單掌撐在地麵青色方磚之上,半跪在牢房外,正小心翼翼地左右張望。皇鷹一驚,心道:“剛才那聲音定是土遁術破土之聲,而且已練到極為高深之境,想不到在這裏遇到精於此道的高手!”他被眼前這人所吸引,一時間竟忘卻了傷痛。


    那漢子發現了皇鷹,發出“咦”的一聲,身形微動,已躍到了他身旁。


    “活見鬼,好厲害的火勁!燒得這般嚴重,神仙難救啊!”那漢子低頭查看皇鷹傷勢,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好狠辣的手段,外部九成燒得壞死,熱毒直侵五內,以至內丹破滅,功力盡廢…唉,最多隻剩下三日之命了。”皇鷹黯然,心道:“內丹果然被毀去,難怪無法運功…”心想這黃色內丹也練得自己頗為辛苦,想不到如今毀於一旦,還真有些心痛可惜。轉念一想,自己反正命不久矣,倒也不必為此事心煩了。


    那漢子湊近皇鷹耳旁問道:“你是誰?瞧你的這傷雖重,卻是新傷,是誰把你弄成這樣子的?”皇鷹開口欲答,無奈喉嚨嘶啞,隻能發出微弱的啞啞聲。那漢子皺眉道:“不能說話,那可麻煩。”忽而輕輕一拍手,笑道:“有了,我問,如果是你就眨眼,不是就把眼睛睜著!明白嗎?”皇鷹心想這倒是個辦法,當下眼睛眨了兩下。


    那漢子大樂,說道:“我叫韓浪,你認得我嗎?”皇鷹一怔,心道:“原來他就是嗜酒如命的‘醉俠’韓浪!”忙眨了眨眼。他本身也是好酒之人,加上聽聞這韓浪雖然無門無派,卻樂善好施、行俠仗義,實乃響當當的好漢子,早就有心結交,隻是沒想到在這樣的環境下與他相識。韓浪笑道:“你認識我,那就最好!”又問:“你可算得上好人,若是好人,我自然盡力救你,若是惡人,老子當場補你兩刀!”


    皇鷹心道:“像你這麽問,就算是壞人也自認好人了。但我傷得太重,就算救回也是廢人一個,不如死了幹淨,偏就不吃你這套!”當即睜大眼睛,死死盯著韓浪。韓浪怒道:“好家夥,果然不是好人!”舉起手掌便欲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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