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宮內空無一人,過份的安靜。


    鐵翼走過長長的走廊,來到空曠的大廳。曾經精兵駐守,群妖朝聖而異常喧鬧的大廳,如今變得暗淡無光,一片死寂。


    大廳盡頭有幾級很高的台階,魔君就坐在台階的寶座上。他依然是一如往昔般的威嚴,魁梧的身軀與露在黃金鎧甲外青筋凸顯的肌肉,充分體現著他那強大的力量。寶座一旁擺放著一柄帶鞘的寶刀,那正是與赤電齊名於魔界的神兵:紫電魔刀。


    魔君以紫電為號,在流傳千古,顯示妖魔實力的妖魔錄上,位列十強妖魔第六位。他憑借紫電魔刀與驚世魔功,縱橫魔界,可說罕逢敵手。


    台階下麵的人必須仰著頭,才能看清他的模樣。他喜歡這種感覺,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天下第一的強者,接受眾人膜拜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鐵翼此時就站在下麵,仰頭冷冰冰地望著他,魔君卻並沒有獲得半點的滿足感,雖然明知鐵翼體力所剩無幾,但被他虛無空洞的眼神盯著,心裏仍感一股森森的寒意。


    “你終於回來了,我的孩子。”魔君打破了可怕的沉默,用他那金屬摩擦般的聲音說道。


    鐵翼低下頭,不再看他,淡然道:“你還有什麽話要說?”那口氣仿佛是劊子手在詢問死囚的遺言。


    魔君臉色一變,他是那麽的高高在上,數千年來,從來無人敢對他這般無禮。


    過了許久,魔君的臉色才緩和下來,他盡量用平靜的語調說道:“外麵的三千獸兵妖將都被你殺光,難道這還不夠平息你的怒火嗎?”鐵翼沒說話,仍是一副冷冷的表情。


    “我承認,我的確有不太應該的地方,你想和那凡間的女子一起生活,於是離開魔界,我本不該阻你…但我亦表示了我的歉意,上千的部下讓你屠殺,隻是希望可以通過流血減輕你心中的傷痛…”魔君顯得十分誠懇,似乎非常介意鐵翼的感受,妖魔獸兵全軍覆沒反而沒令他有半點的難過。(..tw棉花糖小說網)


    “你知道嗎,孩子,在我心中,你是多麽的重要,所有的妖魔加起來也比不上你。隻要你點頭,我們大可不記前嫌,重歸於好,日後再組魔界大軍,侵占人間也隻不過舉手之勞。到時,整個人間也由你統治,順者昌、逆者亡!你將擁有無上的權利,凡間所有的美女都可任由你寵幸…相信這將足夠補償你失去的一切!”


    聽到這裏,鐵翼嘴角微微一動,道:“你對我倒真的不錯。”


    魔君大喜,隻道已打動鐵翼,忙道:“君無戲言,一直以來,你都是我最得力的部下。從現在起,你不再是刺客,我封你為魔界兵馬大元帥,統領九天十地魔界兵將,隻單獨聽命於我!”


    “很好,但你得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盡管開口,別說一個,再多也行,任何條件我也答應你!”


    魔君語音微顫,按耐不住內心的喜悅,要知鐵翼絕非容易對付,如非逼不得已,他實在不願與之交手。


    “陛下,我請求你,讓我的妻子小蝶活過來。”鐵翼淡淡地說。


    魔君雖是神通廣大,但令死人複活卻有違天道,顯然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魔君麵色一沉,厲聲道:“你莫要忘記我對你的恩惠,當年若不是我傳你赤電魔劍與劍招,你會有今日的身手?你不過是妖魔與凡人所生的雜種,根本沒有在魔界活下來的權利,如果沒有我,恐怕你在十歲之前便已經死掉!”


    鐵翼仍是冷冷地道:“不錯,沒有你,我這個雜種或許已經死了。(..tw好看的小說)我以前的確誠心的感激你,視你為我鐵翼唯一的主人,隻要你一聲令下,我立刻就可以為你去死。”魔君怒道:“虧你還記得,那為何要背叛我!”


    “我一直以為那就是我的命運,那就是我的一生,像野獸般,隻為生存而掙紮…這種想法伴隨我二十多年,直到在人間遇到小蝶…我才明白到,那並不是我的人生。她告訴我,我是人,人應該有自我,人應該為自由活著。”回想起往事,憶起與小蝶的相遇,鐵翼神情變得溫柔,聲音略有點激動。


    “而在你眼中,我不過是條狗,一條會咬人的瘋狗…”


    魔君冷哼一聲,道:“做我的狗有何不好,最上乘的劍招,最具威力的神兵,這些都是你幾生修來的福氣,那賤人慫恿你背叛我,我隻嫌讓她死得太容易!”


    此言一出,鐵翼雙目一瞪,如同兩道厲電,直刺魔君。魔君心中一驚,本能的站起,伸手抽出一旁的魔刀,以防鐵翼突襲。


    誰知鐵翼卻不出手,片刻,怒意竟逐漸退了下來,要報仇,冷靜仍是必須的…鐵翼冷笑道:“想說什麽盡管說吧,反正你不久就會死。”


    魔君聞言狂笑道:“我實在欣賞你的狂妄,以你目前的狀態,你認為自己能有幾分勝算?”


    鐵翼淡淡道:“至少有一樣我仍占上風。”魔君一怔,問道:“是什麽?”


    “我早已不想活,隻要能拉你陪葬,我隨時可以拚命;而你卻怕死,自認為尊貴,高人一等,當然不肯陪我死,不願拚命,交起手來吃虧難免。”


    事實的確如此,否則魔君不會先讓千數獸兵消耗鐵翼的實力。鐵翼的劍法雖是由他傳授,而且未必青出於藍,但鐵翼如今有著一股由仇恨推動的瘋狂殺意,難以估計他的真正實力,因此魔君亦不敢輕言必勝。


    “其實你根本就不敢與我公平交手,你在害怕,因為你不是一個真正的強者…讓獸兵們先耗我功力,你以為就可以輕易敗我嗎?你如放下身份,與他們一同夾攻,或許已經取我性命,可惜,你已經錯過機會…”


    魔君狂吼一聲,怒道:“荒謬,殺死你,隻需三招兩式,我才是魔界第一強者!你現在最多隻剩下兩成功力,看你如何勝我!”


    鐵翼並無意激怒他,憤怒之後陷入瘋狂狀態的魔君使出瘋魔絕刀,威力絕不在自己之下。但他卻忍不住要說,因為現在不說,以後不再有機會了。


    “你表麵上對我器重,傳我魔劍,其實不過想我死心塌地的臣服,將靈魂出賣給你…你做得很成功,我甚至失去了分辨是非的能力,隻知道執行命令,瘋狂的殺戮,無止境的活在痛苦和矛盾之中…就在我快要崩潰的時候,是小蝶,她拯救了我的靈魂,讓我意識到母親為何給我取名鐵翼,她是希望我能擁有一雙最強大的翅膀,掙脫枷鎖,飛向自由,快樂的活下去…所以我才下決心,決定脫離魔界。”


    魔君此刻已無暇聽他說話,他不斷凝聚功力,手中的紫電魔刀,暴現出強烈的紫色電流,發出刺耳的嗡嗡聲,隨時準備將鐵翼一刀兩段。


    “你趁我不在的時候,在小蝶身上種下了九幽絕毒,以為小蝶會熬不住毒發,求我重歸於你門下,獲得解藥…你的方法的確不錯,小蝶說的話,我一定會照做。但你沒料到小蝶為了讓我得到自由,悄悄地離開了我,寧願獨自忍受天下間最折磨人的絕毒,也不讓我受製於你。”


    魔君不禁大感意外,他隻道是鐵翼自己不肯低頭認輸,不向他討解藥,最後那女子毒發而亡,鐵翼便與十二名正道高手趁勢攻入魔界,借口報仇,卻是想殺敗自己,爭回一直以來,屈居其下的一口怨氣。


    要知道中了魔君絕毒,每日毒發三次,猶如千萬隻螞蟻噬咬,置身煉獄火爐,焚燒全身每一寸肌膚,那無止境的痛楚絕對是世間最殘忍的刑法,足足兩個月後才會經脈逆轉,爆體而亡。縱是鐵打的硬漢也經受不起,更何況一體弱女子,哪裏料到她為了鐵翼,竟甘心承受著這生不如死的極刑。


    “當我找到小蝶的時候,已經太遲,絕毒侵入了心脈,無藥可救…小蝶懇求能死在我的劍下,你知道我那時的心情是怎樣嗎?”


    鐵翼仿佛是在自言自語:“我一生中從來沒有那樣痛苦過,從來沒有那樣埋怨過自己,我活著也許正如你們所言,是個天大的錯誤。如果不是我,小蝶就不會死…我用赤電刺入小碟身體的刹那,就像同時殺死了自己,我是個不幸的人,也許早就該死了,但小蝶呢,她是那麽的善良、那麽的美麗、那麽的年輕…”


    說著說著,鐵翼的眼睛像要噴出火來,死死地盯著魔君,恨聲道:“小蝶臨終前希望我能好好的活下去,可惜,我做不到…”


    魔君被他那恐怖的眼神看得心底發毛,沉聲道:“你應該聽她的,好好活著,何苦跑來和我拚命!”他隻知道如果能激發起鐵翼的求生欲望,那就不難對付了。


    鐵翼搖搖頭,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太遲了,在她離開我的那一刻,我已經是個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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