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程以安終於從非洲回國,接機的隻有劉岩。


    他們是老搭檔了。


    “石頭!我胡漢三又回來了!”程以安從候機廳走出來,伸手要給劉岩一個大大的擁抱。


    但是劉岩伸手要比他好太多,直接躲掉。


    程以安也不以為意,將行李扔進後備箱,進了副駕駛。


    劉岩一邊發動,一邊說:“他們結婚了。”


    程以安一愣。他知道劉岩說的是誰。能讓他露出擔心神色的,隻有一個人,蘇淺眠。


    “劉董事也來了。”劉岩將車開上南環,依舊是沒有感情的音調,好似隻是在說“今天吃什麽”。可是劉董事是九州第一大股東,九州現任總裁的母親大人。她定居法國,一般是不回國的。


    程以安突然笑了起來,嘴角不可抑製的拉向耳根:“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幸福小區因為工程大,質量高,前期的廣告做的很到位,還沒開盤已經有許多人詢問。又因為針對的中高層階級,可開發性很高,很多商家爭先入駐小區臨街底層商業區。


    沈萬千的大洋就是一個。


    而季賢帶著她與甲方見麵的時候,她絕對沒想到,會遇見沈萬千。


    本來她一個實習生不該來的,可是似乎是人手不夠,她被臨時啟用。


    沈萬千看著她,顯然也吃了一驚。


    兩人都沒多說什麽,蘇淺眠卻如鯁在喉。


    剛一結束,蘇淺眠就接到沈萬千的電話。


    “在哪裏?”


    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冷。


    “公司。”


    “給我回家!立刻馬上!”沈萬千從來沒有用這麽重的語氣對她說過。


    蘇淺眠整個心忐忑不安:他怎麽那麽生氣?他都知道些什麽?


    她一直是按著自己的直覺走,很多事做的不對不好,一步一步將自己陷入混亂。


    像是一團纏亂的毛線團。


    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大難臨頭,於是她趕忙跟荀墨辰打電話。


    嘟……嘟……


    沒人接,直到傳來忙音。


    蘇淺眠將手機放回兜裏。可是不過三秒,她又拿出來,按了重撥。


    她幾乎能預見還是沒人接,但是不死心,抱著點點的期待。


    不過讓人失望,依然沒人接。


    一邊是沈叔叔奪命的催促,讓人不安;一邊是漫長的等待,更加讓人不安。


    電話忽然想起來。公司走廊很安靜,聲音顯得格外大。


    蘇淺眠連忙接了起來。


    “淺淺,剛才給我打電話了?”


    蘇淺眠聲音悶悶的:“嗯。”


    “工作上不順了?”


    “還好。對了,你辦公室電話多少?我發現我如果打不通你的手機,就找不到你了。”她的聲音酸酸的,好像丟了最心愛的東西,滿是著急。


    “待會兒我用辦公室裏的電話給你打回去。”


    “好。”


    蘇淺眠隻是覺得不安,卻不知道該怎麽表達這種不安。他工作已經很忙了,難道自己專門打電話告訴他自己有種不祥的預感,而這種不祥她也不知道是什麽?


    他說占卜是偽科學。他不信命,隻信自己。


    “今天晚上可能晚回家,不用等我。”蘇淺眠說。


    荀墨辰問:“什麽事?”


    “我要回一趟沈府。”


    荀墨辰那邊突然陷入長久的沉默。


    “荀墨辰?”


    “嗯。淺淺,我跟你一起回去吧。”他說。


    他們說好的,結婚這件事先不公布。蘇淺眠是擔心自己正在上學,影響不好。荀墨辰就依了她。


    蘇淺眠想了想,搖頭:“沒事,就是我沒告訴沈叔叔在這裏工作的事,他剛才看見了,很生氣,我回去跟他解釋一下而已。”


    蘇淺眠覺得不夠,補充道:“沈叔叔待我如親女兒,估計看見我出息了高興吧。”


    九州可不是誰都能進的,更何況她才大二。


    “你不用去的。”蘇淺眠的話像是乞求。


    內心深處,她能意識到,他們都會阻止她和他在一起。


    荀墨辰不說話。


    “我想喝你上次做得魚湯了,回去記得買條魚,做好了等我。”


    荀墨辰還是不說話。


    “不要亂想了,在家等我好不好?”


    “蘇淺眠,你在公司門口別動,我去找你。”他說。


    “不過回沈叔叔家而已,你怎麽那麽緊張啊。”蘇淺眠反問,有些失去耐心了。


    她招了招手,一輛出租車停下。


    “記得做魚湯哦~我掛了~”蘇淺眠掛了電話,報了地址,出租車開入了川流不息的車水馬龍。


    回到沈府的時候,六點半,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沈萬千臉色很黑,二姨和沈城也都在客廳坐著,氣氛很嚴肅。


    沈城坐在沙發一角,正好燈光比較暗,整個人像是陷在黑暗裏,看不出一絲情緒。


    沈萬千用下巴示意她坐,蘇淺眠忐忑的坐下。這情勢,難道是自己已經悄悄結婚的事他們知道了?


    強烈的預感,強烈的不安。


    可是沈萬千久久不開口,她就像是被綁在油鍋上,每一秒都是煎熬。


    “和他斷了來往吧。”沈萬千開口說。他沉沉的陷在沙發裏,就像他的聲音一樣充滿無力和疲憊。


    蘇淺眠緊緊攥著手,心在不自主的顫抖,卻故作輕鬆:“嗯?”


    她似是什麽也不知道。


    “前段時間是叔叔不對,沒有對你的生活多加留意。”沈萬千深深吸了口氣:“叔叔年紀這麽大了,經曆的事多,看得也比你清楚。你和荀墨辰不合適,在一起到最後吃虧的還是你。”


    蘇淺眠看著他,不說話,固執的不鬆口。


    沈叔叔在她的親人都不要她的時候,收養了她;在後來的日子裏,也溫柔的彌補她失去父母留下的創傷。


    他的每一步都是對她好,他對她有大恩。


    他的話,她似乎應該聽從。


    但是這件事不能。


    “我……”


    她眼裏的倔強突然刺痛了沈萬千,他猛地站了起來,將手裏的煙狠狠摔在地上:“你不到二十周歲婚姻無效!這就是真相!”


    沈萬千的神情很激動:“你是不是要陪了身心姓名才肯覺悟!”要麽他騙她,要麽她進了他家屍骨無存。相比之下,沈萬千竟然寧願荀墨辰隻是一時寂寞,找個漂亮的女大學生隨便玩玩。


    沈城暗影裏的身子,僵了僵。


    不到二十周歲婚姻無效,這是什麽意思?她竟一時不能反應。


    蘇淺眠抬頭看著沈萬千,似乎他不收回剛才的話她就會一直這麽看著他。


    沈萬千怒,上前就要抽她。


    二姨急忙攔住:“沈萬千你幹什麽!她還是個孩子!”


    沈萬千青筋暴露:“就是因為什麽都不懂才會上當受騙!”


    蘇淺眠的眼淚滴答滴答越湧越快。


    沈萬千無力的跌坐在沙發上,雙手插在頭發裏,聲音像是蒼老了十歲:“你讓我怎麽對得起你死去的爸爸……”


    嘭!這句話像是一記重錘,狠狠捶在了她的心上。


    沈萬千擺擺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她機械的起來,機械的回她的房間睡覺。


    其實她不怕沈萬千抽她,要是抽她一下,讓她明白什麽叫“不到二十周歲婚姻無效”,那也是極好的。


    蘇淺眠如鯁在喉,隻覺得喉嚨火燒火燎的疼,幾次張了張嘴,都沒法出聲。


    她呆呆的坐在電腦前。


    電腦是剛進沈家的時候,沈萬千給她按的。當時他還專門給她下載了許多小遊戲,現在桌麵上依然有這些有些的快捷方式。


    蘇淺眠咽了口唾沫,試著潤潤喉嚨。


    她打開網頁,輸入“不到二十周歲能不能結婚。”


    出來那麽多網頁,她一個一個看,但是無一例外,說得都一樣“女性法定結婚年齡是二十周歲,不到二十周歲婚姻無效。”


    她舔了舔幹裂的嘴唇。


    客廳裏還有二姨時隱時現的聲音:“你打孩子幹什麽?她知道了這樣的事,一定很傷心很心煩,我們做大人的就不能體諒一下麽?再說了,事情都已經這樣了,打有什麽用?……”


    蘇淺眠閉上眼睛,腦袋又開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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