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蘊的車輦剛上了通往景仁宮的長街,便迎頭遇上了林貴妃的車輦。


    聽得白蘭隔著車壁與她說:“娘娘,前麵是貴妃娘娘的車輦,我們該怎麽做?”顧蘊沉吟了片刻,才道:“停車扶我下輦罷,我雖不能自降身份與她行禮問好,到底眾目睽睽之下,她也算半個長輩,打個招呼還是很有必要的。”


    想來林貴妃這會兒一定在想著,這可真是冤家路窄了,也不知道她會怎麽對待她,是笑臉相迎還是惡臉相向?她最好惡臉相向,才好越發坐實她囂張跋扈,恃寵而驕,目中無人到連一國太子妃都不放在眼裏的寵妃形象啊!


    林貴妃果然沒讓顧蘊失望,在顧蘊都下了車輦,對著她的車輦說了一番話後:“昨兒貴妃娘娘犯了頭疼的舊疾,以致太子殿下和我沒能見到貴妃娘娘,今兒貴妃娘娘既能來給皇後娘娘請安了,想必一定已經好多了罷?真是可喜可賀。”


    依然沒有下輦見過顧蘊的打算,隻隔著厚厚的車簾淡淡與顧蘊說了幾句話:“原來是太子妃,真是好巧,本宮睡了一夜,頭疼雖好多了,太醫說依然不能見風,就不下來與太子妃相見了,且待待會兒進了景仁宮,再與太子妃相見也不遲。本宮就先行一步了,太子妃請便。”便吩咐自己的宮人起轎了。


    把東宮一幹人等都氣了個夠嗆,主辱臣死,貴妃娘娘這樣不把他們太子妃放在眼裏,不是擺明了不把太子殿下,也不把整個東宮放在眼裏嗎?


    白蘭因湊近顧蘊冷聲道:“娘娘,奴婢這就抄近道去前麵,趕在貴妃娘娘進景仁宮前,製造點‘意外’,讓她從車輦裏摔出來,摔個狗啃泥,狠狠給她一個教訓,看她還怎麽囂張,您看怎麽樣?奴婢有十足的把握能做得人不知神不覺,管保關雎宮的人一絲一毫異樣也察覺不出來。”


    宇文承川再是相信顧蘊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終究還是不放心,所以方才臨出東宮前,還不忘趁顧蘊不注意時吩咐白蘭紫蘭,誰若敢欺負太子妃娘娘,她們就算明著不能反擊,暗裏也要狠狠給對方一個教訓,不叫顧蘊白受委屈,故而白蘭有此一說。


    顧蘊卻搖了搖頭:“這樣的手段雖能給她一個教訓,到底落了下乘,而且治標不治本,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摔出來的,都不知道是我在懲罰她,怎麽能明白我不好惹,以後見了我最好把尾巴夾起來?”


    說完招手讓白蘭附耳過來,如此這般吩咐了白蘭一通,白蘭才因她否決了自己提議而垮下的臉立時亮了起來,忙不迭應道:“娘娘就放心罷,落英落霞自小在掖庭長大,哪個宮哪個行當上的人都能搭上幾句話,不出今日,貴妃娘娘昨日和剛才的所作所為,便會傳遍整個皇城的。”


    到底還是太子妃娘娘技高一籌,兵不血刃就能讓貴妃娘娘栽個大跟頭了,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再在太子妃娘娘麵前囂張,她們回去也不怕太子殿下怪罪沒有保護好太子妃娘娘了。


    白蘭於是衝顧蘊屈膝一禮,興頭頭的跑回東宮去了。


    餘下顧蘊就著紫蘭的手上了車輦,繼續往景仁宮方向行去,不一時便到了景仁宮。


    就見昨兒她見過的主位娘娘們俱已在景仁宮正殿了,還有好些她沒見過的宮裝麗人們,想來定是皇上後宮裏位份較低,卻又多少有幾分體麵的妃嬪們了,位份再低一些,或是沒有體麵的妃嬪,壓根兒連來景仁宮給宗皇後請安的資格都沒有。


    左下首第一位坐的不用說正是林貴妃了,顧蘊雖昨兒沒見到她,拜先前在萬壽節上那遠遠一瞥和她身上的貴妃服製所賜,還是一眼便能確定她的身份了,見其眉若青黛,唇似塗丹,體態豐腴,豔光逼人,說是二十四五都不會有人懷疑,哪裏能看出她其實已經是即將年過半百,孫子都能滿跑了之人?


    顧蘊不由暗忖,果然隻有這樣的人才能二十年盛寵不衰,他們要培養起一個東宮自己的寵妃來,怕是難上加難啊,不過再難,他們也必須去做!


    念頭閃過,顧蘊已笑著行至景仁宮正殿的當中,屈膝給宗皇後見起禮來:“臣媳見過母後,母後萬福金安。”


    才剛拜下,宗皇後已笑道:“免禮,賜座!”


    便有兩個宮女抬了張椅子放至丹陛之下,如此顧蘊的位子便既在宗皇後之下,又淩駕於眾妃嬪之上了,倒是符合她太子妃的身份。


    眾妃嬪待顧蘊謝過宗皇後,落了座後,忙起身給她見起禮來:“太子妃娘娘萬福金安。”昨兒顧蘊私下裏不肯受眾主位娘娘的禮是一回事,今日眾目睽睽之下,她們給顧蘊這個太子妃見禮,卻是應當應分的,何況在座的更多人還不是主位,隻是個低等嬪禦而已,與太子妃的地位簡直天差地別。


    一麵行禮,昨兒沒見過顧蘊的,一麵都趁機打量起她來,見她穿了正紅牡丹掐金錦繡宮裝,戴五鳳朝陽累珠銜紅寶步搖,打扮得雖鮮亮,人卻更鮮亮,讓人也就第一眼會注意到她的妝扮,之後便隻會注意到她的人了,不由都暗暗感歎,這位新晉太子妃可真漂亮,難怪聽說太子殿下十分愛重,單看外形氣度,倒是所有皇子妃裏的頭一份兒了,隻家世略次一些而已。


    惟獨林貴妃滿眼的不忿與不甘,她向來自詡隻比宗皇後差個名分,在宮裏一向是與宗皇後平分秋色,大多數時候,甚至是能隱隱壓宗皇後一頭的,誰知道如今顧蘊前腳才給宗皇後行了禮,後腳她就要給顧蘊行禮,顧四一個黃毛丫頭也不瞧瞧自己配是不是她給她行禮,她也不怕風大閃了她的腰?


    遂假意撐著頭,滿臉痛苦之色的說道:“本宮這幾日老是一陣陣的頭疼眼花,這會兒也不知是不是方才下輦時吹了風,頭又疼起來了,實在不方便起身給太子妃見禮,想來太子妃不會與本宮一般見識罷?”


    顧蘊暗自冷笑一聲,你這頭疼倒是疼得妙,想什麽時候疼,就能什麽時候疼。


    麵上卻不表露出來,隻關切的說道:“方才本宮在長街上遇上貴妃娘娘時,貴妃娘娘還說頭疼已好多了,怎麽這會子又犯了?那可得傳齊了太醫們好生會診一番才是,不然說話間就該過年了,一個不慎萬一綿延成疾,別說年過不好了,隻怕新的一年都過不好,可不是鬧著玩的。”


    林貴妃的臉色霎時就越發難看了,顧四竟敢這樣紅口白牙的咒她!


    深吸一口氣,她勉強咽下即將出口的惡言,皮笑肉不笑的正要說話,上首宗皇後已笑道:“本宮說妹妹今兒臉色怎麽這麽難看呢,敢情是犯了舊疾,怎麽事先竟沒聽妹妹宮裏傳過太醫?正如太子妃所說,說話間就該過年了,妹妹可千萬要保重身體才好啊,說來妹妹就比本宮小一歲,也是望五十的人,比不得年輕那會兒了,更要好生保養身體才是。”


    宗皇後說完,似沒看見林貴妃已然鐵青了的臉一般,看向顧蘊岔開了話題:“太子妃這兩日在宮裏可還住得習慣?本宮才還在與姐妹們說,依照宮外的習俗,今兒該是你三朝回門之日的,隻可惜宮裏沒有這樣的例,少不得隻能待將來有了機會,你再歸省了,不過好在每月的初一十五你家裏的親長都能進宮請安,娘兒們間倒也少不了見麵親熱訴衷腸的機會。”


    說話間,心裏的痛快簡直無以複加,這麽多年她不知道受了賤人多少明裏暗裏的擠兌,明明身為六宮之主,卻絕大多數時候都不得不委屈求全,如今惡人還需惡人磨,總算有人能為她出一口多年的惡氣了,如此看來,被益陽那個兩麵三刀之人坑了一把,倒也不是全無壞處嘛。


    宗皇後自然知道昨兒宇文承川與顧蘊在關雎宮吃了閉門羹,而二人也不委曲求全,掉頭就走之事,當時便笑了半日,這樣狗咬狗的戲碼,她最愛看了,可比任何戲文都精彩,最好能日日有得看才好呢,誰知道老天爺果然就聽到了她的禱告,今日便又給她上演了,她以後再也不抱怨老天爺不公了,老天爺原來還是平的,隻不過是時候未到,所以不報而已!


    顧蘊笑著應道:“回母後,母後與各宮娘娘都是和善之人,臣媳住得很是習慣,多謝母後關心。”


    宗皇後點點頭:“住得習慣就好,隻是你幾個弟妹都在宮外,素日都是五日才進宮一次,你怕是找不到幾個能說話兒的同齡人,好在說話間就該過年了,你一忙起來,也就不會覺得寂寞了。”


    林貴妃忽然笑著插言道:“太子妃怎麽會沒有能說話兒的同齡人了,東宮不是還有兩位皇後娘娘賜下的良娣嗎,其他幾個良媛才人什麽的出身低見識有限也就罷了,那兩位良娣可都是大家閨秀,想來定然能與太子妃誌同道合,有說不盡的話的,而且兩位良娣都知書達理,想來在娘家時,也曾跟著母嫂學過如何管家理事,倒是不但可以為太子妃解悶兒,幫著太子妃服侍太子殿下,還能為太子妃分憂呢!”


    終歸是在後宮叱吒風雲多年的人物,林貴妃在最初的憤怒過後,很快便冷靜了下來,想到了顧蘊那豐厚的嫁妝和宇文承川對她的看重,還有她背後那幾股看似不顯,實則並不弱的勢力,心知此番宗皇後和她都看走了眼,隻怕宗皇後也已知道這個事實了,所以才不肯輕易出頭去與顧蘊交鋒,省得因不知深淺反著了顧蘊的道兒。


    反倒是自己,竟一時被氣昏了頭,從昨兒起便已在出昏招了,白白讓皇後和闔宮上下看笑話兒不說,再這樣下去,皇後還少不得能坐收漁翁之利,實在是太愚蠢太失策了!


    念頭閃過,林貴妃又冷靜了幾分,這才會有了方才這番話,反正東宮裏兩個良娣一個良媛一個才人都是皇後的人,她的人隻占了一個良媛和一個才人的位份,顧四就算要恨,也是恨皇後多一些,屆時就該輪到她坐山觀虎鬥,坐享漁翁之利了。


    宗皇後見林貴妃這麽快便冷靜下來,開始反擊了,不由恨得牙癢癢,笑道:“聽你貴母妃這般一說,本宮方憶起的確有程子不見你宮裏那兩個良娣了,等過程子你忙過了,若是方便,就帶她們過來給本宮請個安罷,到底算是本宮身邊出去的人,若是她們日後有什麽做得不對的地方,你也多擔待一些。”


    說起這事兒,宗皇後又是一陣火大,辛辛苦苦為那個婢生子挑的人,幾個月了,他竟一個也不曾碰過,早知如此,她當初就不該那麽快便同意把東宮給他的,就算有禮親王等人作怪,她拖延個一年半載的,趁這一年半載再想其他法子不也挺好,如今弄得雞沒偷著,反蝕了一把米,實在是可恨至極!


    好在以前她不方便管到那個婢生子房中去,他不碰她挑的那些人她也沒法逼他,不然反惹人笑話兒,如今卻完全可以逼顧氏了,不然就是顧氏善妒,一直霸攬著男人不放,這樣不識大體的人如何配做太子妃,甚至母儀天下的皇後?皇家可不比尋常人家,枝繁葉茂子嗣昌盛方是興旺之道,難道顧氏還想堂堂一國太子為她守身如玉不成?


    屆時顧四為了自己的名聲,那個婢生子為了顧四的名聲,也隻能去其他女人屋裏,隻要他去了,隻要他知道那些女人的好了,回頭再與顧氏一對比,一日兩日的也還罷了,天長日久的,他們夫婦縱想不生隙也難!


    顧蘊心裏真是厭煩透了宗皇後與林貴妃一句話少說也藏了一萬個心眼子,才不想讓自己成為她們明爭暗鬥的槍,傻子才不想坐山觀虎鬥呢,她難道很像傻子嗎?


    遂順勢站了起來,笑道:“不瞞母後與貴妃娘娘,臣媳至今還未見過兩位良娣及其他人呢,整好母後與貴妃娘娘說到這事兒,那臣媳就先告退了,等明兒再來給母後請安。”


    宗皇後聞言,一臉的恍然大悟狀:“瞧本宮,竟糊塗到這個地步,實在是你這孩子投本宮緣,讓本宮與你說起話兒來,跟相處了多年的母女似的親近隨和,就忘記你才進宮兩日了。你且先回去忙你的罷,等明兒得了閑再過來與本宮說話兒也是一樣。”


    “臣媳也覺得與母後十分投緣,以後少不得要日日來呱噪母後,母後屆時可別嫌棄臣媳才好。臣媳告退。”顧蘊忙笑著應了,衝宗皇後屈膝一禮,又向在座的妃嬪們笑著點了下頭,在眾妃嬪“恭送太子妃娘娘”的齊呼聲中,卻行退出了景仁宮。


    就見白蘭已經去而複返,與紫蘭等人一道侯在景仁宮的宮門之外了,一見顧蘊出來,便上前屈膝行禮,小聲說道:“娘娘,落英落霞已經按您的吩咐辦事去了,想來等不到天黑,就該傳遍內閣、軍機處、宗人府和內務府等衙門了,不愁傳不到皇上的耳朵裏去。”


    顧蘊就滿意的點了點頭:“扶我上輦,回宮。”


    林貴妃何以這般囂張,說到底還不是仗著皇上寵信,授了她協理六宮之權,讓她雖無副後之名,卻早已有副後之實了,可她與宗皇後之間的明爭暗鬥到底隻是皇上後宮的爭鬥,隻要皇上沒有為她廢了宗皇後,或是置宗皇後應有的體麵於不顧,文武百官便不會過多幹涉,皇上又沒有寵妾滅妻,他們憑什麽幹涉皇上內宅的事,他們自己難道就沒有誰寵愛小妾勝過正室夫人的嗎?


    然林貴妃公然打顧蘊的臉就不一樣了,就像尋常人家父親的寵妾公然打未來宗婦的臉一般,其惡劣性質就遠非妻妾之間的爭風吃醋能比擬一二了,說難聽點,根本已是奴大欺主,以下犯上了,顧蘊就不信皇上知道後,還能保留林貴妃協理六宮的權力,就算皇上肯,文武百官也一定不會肯的。


    關鍵她除了借這件事給闔宮上下一個下馬威,敲山震虎讓大家都知道太子妃不好惹,輕易別惹到她頭上以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試試皇上的態度,看皇上的歡心他們到底能不能爭取到,若皇上這次向著他們,他們便大有希望將皇上的歡心爭取過來,反之,該做的仍然要做,隻別再抱太大的希望,省得到頭來,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至於宗皇後,林貴妃倒了黴,她一定會大喜過望,不過有四皇子與益陽長公主的事梗在前麵,她縱再高興定然也有限,而且林貴妃暫時失了勢,她暫時沒了後顧之憂,一定會集中精力去對付四皇子和益陽長公主的,所以誰是演戲的,誰是看戲的,現在還是未知,也不是由她說了算的!


    ------題外話------


    前天與老公吵架,本來昨天氣得發昏沒碼字,今天打算斷更的,晚上閨蜜和她老公來勸和,和閨蜜聊到淩晨三點過,然後,睡不著了,想著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於是起來碼了五千字,蚊子肉雖少,也是肉嘛,親們見諒一下囉,麽麽噠,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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