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離年日近,盛京城內早已是一片冰天雪地的景象,人們雖忙著準備年事,依然是能不出門,便盡量躲在屋裏,省得被凍個透心涼。


    然盛京城外的官道上,車馬卻是川流不息,倒比天氣暖和時還要熱鬧得多,卻是各地官員或親自或打發了人進京為太子殿下大婚獻禮的,——不管皇上心裏對太子是個什麽想法,也不管朝中的勢力是多麽的交錯複雜,隻要宇文承川還是太子一日,那他便是大鄴的儲君,儲君大婚,身為臣下,自然都該敬獻賀禮,這是最基本的禮數,倒也不怕有心人因此記他們一筆。


    盛京城內也早已是煥然一新,所有沿街的街道兩旁都張燈結彩,在一片雪白中,煞是醒目,太子大婚當日太子妃輿車經過街道的兩旁,還一律懸掛了紅燈籠,五城兵馬司的人日夜巡邏,但凡看見哪個人有可疑之處,立刻便要上前詢問排查,務必確保太子殿下的婚禮不出任何岔子。


    顧氏在金陵祖籍的族人老親們也都提前趕至盛京了,顧氏上次這般榮耀,還是大鄴剛開國之初,如今自家族裏出了一位太子妃,所有人都是與有榮焉,一抵達顯陽侯府,連歇息幾日,緩緩連日趕路的疲累都顧不得,便立刻幫著顧準祁夫人等人忙活起來,每一個人都是忙得腳不點地,嗓子都啞了,但這種盛事,縱然再累,心裏也高興啊!


    相較之下,最閑的反倒是顧蘊,她隻要在內務府和宗人府派來的女官的指導下,熟悉婚禮當日和次日認親的各種禮儀即可,這些自然難不倒她。


    不過顧蘊也不是什麽事都不用管了,至少在親朋通家之好的夫人們來給她添妝時,她還是得選擇性的出去見見,省得被人說倨傲。


    譬如此時,她就正含笑與沈夫人大公主婆媳,信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婆媳,並顧準幾個同僚下屬的夫人等人應酬:“其實也沒用什麽養顏的東西,就是大伯母近來讓人與我燉了些清淡滋補的湯喝罷了,哪裏有什麽秘方,世伯母您說笑了。”


    卻是信國公世子夫人見顧蘊臉色白裏透紅,便是不施脂粉也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球,所以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問她可有什麽養顏駐顏的秘方。


    原本信國公世子夫人的長女也在太子妃的人選之列,待顧蘊半道截胡成了太子妃後,其他幾個候選人家裏難免會對顧蘊和顯陽侯府心存疙瘩,雖然他們幾家的女兒,是絕對不愁嫁的。


    當然,添妝她們還是要來的,卻做不到像信國公世子夫人這樣,留下與顧蘊說笑寒暄,也是因為信國公世子夫人原便與祁夫人交好,兩家算得上通家之好,不比其他幾家,縱然如今想與顯陽侯府走得近些,也得一步一步來,太急進反倒失了自家的風骨。


    信國公夫人見顧蘊說得認真,她本意也隻是想讚顧蘊漂亮罷了,聽得顧蘊的話,便不再追問了,隻笑道:“那我待會兒家去時,可得向你大伯母討要幾個方子去,回去也好生調養一番,省得跟燒糊了的卷子似的,都快不好意思出門見人了。”


    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適逢祁夫人暫時忙完手上的事,趕了過來陪客,見大家都在笑,因笑問道:“你們說什麽呢,笑得這麽開心,也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哪。”


    信國公夫人便如此這般一說,說得祁夫人也笑了起來,笑過之後,方與一旁一直含笑聽大家說話兒,自己鮮少開口的大公主道:“這幾日實在是太忙,招呼不周了,還請公主千萬見諒。”


    大公主溫柔一笑,道:“姨母太客氣了,我又不是什麽外人,您隻管忙您自個兒的,我這邊有四表妹陪著即可,四表妹如今既是我的表妹,更是我的嫂嫂,我正想與她多親香親香呢!”


    陸昭儀自得知顧蘊是未來的太子妃以後,便暗中囑咐過女兒,得了機會要多與顧蘊親近了,將來的情勢會如何誰也不知道,如今她們母女與顧蘊交好一些是絕對利大於弊的。


    不過陸昭儀也沒忘記叮囑女兒,別做得太過火了,省得宗皇後與林貴妃不高興,畢竟眼下她們母女還得在她二人手底下討生活,所以今日來添妝,就是個再好不過的機會了,大公主的婆婆可與顯陽侯夫人是親姐妹,太子妃又是打小兒養在顯陽侯夫人跟前兒的,於情於理,沈夫人與大公主都該親自登門給顧蘊添妝賀喜才是。


    沈夫人心裏卻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想來,自家不要了,以為將來少不得要嫁個歪瓜裂棗,甚至孤老終生的人,竟然一躍成為了太子妃,以後自家見著她,便要行三跪九叩大禮了,這叫她情何以堪?關鍵她還是讓自己母子生分的源頭,以後自己卻連在自己家裏說她幾句嘴都得謹慎再謹慎了,老天爺可真是會作弄人!


    偏她還不能不來,且不說自家姐姐這些年對她不計前嫌的照顧,她不看僧麵還得看佛麵,沈老爺也逼著她來,她總不能悖逆自家老爺的意思,說不得隻能含羞忍辱的到了顯陽侯府,與顧蘊打了這麽多年以來的第一次照麵。


    就見顧蘊出落得比以前越發漂亮了,她看到她的第一眼,甚至差點兒驚豔得沒有認出來,最重要的還是幾年前還隻是個半大孩子的她,如今言行舉止間卻已頗有幾分太子妃的氣度了,讓人恍惚以為,她天生就該是這般明亮耀眼一般,也難怪兒子會一直念念不忘至今了。


    沈夫人心裏霎時苦得跟吞了一枚黃連似的,破天荒第一次後悔起自己當年的決定來,也許她真的錯了,當年她要是沒有那般武斷,自家如今一定母慈子孝,中饋被兒媳打理得井井有條,她隻需要含飴弄孫即可,會是另一番景象罷?


    顧蘊麵對沈夫人,倒是沒想那麽多,說到底隻是一個不相幹的人罷了,她對她客客氣氣的,不失了應有的禮數即可,也算是給大伯母麵子。


    祁夫人過來後,有祁夫人引著大家說話,沈夫人與大公主的話都漸漸多了起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得很是熱鬧。


    就有小丫鬟滿麵喜色的進來稟道:“夫人,二舅老爺二舅太太與二姑奶奶二姑爺帶著哥兒到了,這會兒正在二門外下車呢!”


    “真的?”祁夫人聞言,霎時滿臉的喜色,“我算著日子,他們總得明後日才到,不想今兒就到了,真是太好了!侯爺與大爺知道了嗎?快讓大爺迎二舅老爺二姑爺去,再抬軟轎把二舅太太、二姑奶奶和哥兒直接抬到我屋裏去梳洗更衣,待收拾妥了,再過來與大家廝見,這麽冷的天,可別凍著了我寶貝外孫!”


    顧苒七月裏平安生下了長子,祁夫人接到喜信兒後,喜得無可無不可,偏先是萬壽節,再是得知了顧蘊與宇文承川的事,然後是顧蘊被賜婚為太子妃,她要忙著給顧蘊準備嫁妝,忙得是不可開交,自然也就不可能去天津衛看望顧苒母子了,好在上個月便得了信兒,待顧蘊大婚時,顧苒夫婦會帶著兒子進京,所以祁夫人才會這般歡喜。


    顧蘊聽得顧苒到了,也是喜形於色,與祁夫人道:“大伯母,您一時也走不開,可二舅母和二姐姐那邊也需要人招呼,就讓我替您招呼去罷,二姐姐倒還罷了,原是她自己的家,可總不能讓二舅母覺得自己被冷待了罷?”


    說完不待祁夫人發話,已衝在座的眾人團團一禮,道了‘失陪’,跑到了屋外去。


    祁夫人見狀,不由笑道:“她自小就與她二姐姐最好,所以乍一聽得她二姐姐回來,才會這般忘情了,大公主與諸位貴客可千萬不要見怪。”


    大公主笑道:“四表妹至情至性,我們喜歡羨慕還來不及呢,又怎麽會見怪?”


    想起顧蘊方才聽得顧苒回來後,那一瞬間臉上的笑容,不是那種讓人如沐春風般,溫和中隱含客氣疏離的笑容,而是像雨後初霽的天空一樣的笑容,幹淨、清澈、發自內心,讓她整個人越發的美得驚人。


    大公主不由暗暗感歎,這才是顧四小姐、她未來大嫂隻有麵對真正親近之人時,才會有的笑容罷,也不知道她會不會這樣對著自己的大哥笑?若她這樣對著自己的大哥笑,大哥一定抗拒不了罷?話說回來,又有哪個男人抗拒得了呢,看來某些人的如意算盤,這次有很大的可能要落空了!


    顧蘊一氣兒跑到祁夫人的正房,顧苒與祁二太太還沒到,留在正房坐鎮的金嬤嬤見她跑得氣喘籲籲的,忙道:“我的好四小姐,您跑這麽急,萬一吸了冷風進肚子裏,或是吹壞了,可如何是好?您要什麽,隻管打發丫頭們來吩咐一聲便是。”


    又說跟著的錦瑟卷碧:“你們兩個也是,也不知道勸著點兒四小姐的?”


    顧蘊忙笑道:“不關她們的事,是我才聽得丫頭來報,說二姐姐與二舅母她們到了,大伯母吩咐直接將人用軟轎抬過來,我等不及想見二姐姐和我那小外甥,這才會急急忙忙跑了過來了,誰知道她們還沒到,早知道我方才就不跑那麽快了。”


    金嬤嬤這才知道顧苒到了,正要說話,可巧兒就有粗使婆子們抬著兩頂軟轎進來了,聽得顧蘊與金嬤嬤的聲音,後麵一頂先就掀開了簾子,露出一張白裏透紅,宜嗔宜喜的熟悉臉龐來,不是顧苒,又是哪個?


    說來顧苒出嫁也有兩年多了,也就是說,顧蘊已有兩年多沒見過她了,如今再見,姐妹間自然說不盡的親昵,不過顧蘊也沒忘記先給祁二太太見禮,隻祁二太太卻與先頭沈夫人信國公世子夫人等人一樣,不敢受她的禮,不待她拜下,已忙忙側身避過了。


    顧蘊也不勉強,以後連祁夫人周望桂見了自己,都得先敘國禮,再敘家禮,何況其他人,她如今少不得隻能先適應起來了。


    一時顧苒與祁二太太梳洗了一番,換過一身衣裳後,顧蘊便抱著顧苒的兒子善哥兒,與她們一道去了前麵的花廳與沈夫人大公主等人廝見,自然少不得又是一番笑語喧闐。


    晚間不止顧苒,顧菁也一道歇在了顧蘊的飲綠軒,好在顧蘊的床足夠大,姐妹三個並排躺在床上,說起如今各自的境況,都忍不住感歎時光飛逝,際遇難料。


    顧菁因笑歎道:“早先娘為四妹妹的親事可謂是操碎了心,惟恐將來四妹妹隻能嫁個差強人意的,委屈了四妹妹,誰知道四妹妹竟一躍成為了太子妃,如此的風光榮耀,這可真真是應了那句話‘好事多磨,好貨沉底’了!”


    顧苒也笑道:“旁的也還罷了,最難得的是太子殿下待四妹妹那份心意,那樣的聘禮,可著滿大鄴開國以來,除了天子娶親,隻怕也找不出第二份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後無來者,真是讓人羨慕哪,怎麽我們就沒有這樣的好福氣呢?”


    姐妹兩個話裏話外都不掩對顧蘊的欣羨,那樣的風光榮耀,是個女人都會忍不住幻想若是能落到自己身上該有多好的。


    顧蘊不由嗔道:“你們兩個少來啊,兩位姐夫對你們那樣好,兩位親家夫人也當你們女兒似的疼愛看重,哪像我,以後連睡覺隻怕都得睜著一隻眼睛了,這樣的福氣你們也願意要嗎,不若我分一點兒給你們啊?”


    夏紀與顧菁有多恩愛素日顯陽侯府的人都是知道的,顧苒的夫婿祁誌高,顧蘊早前隻在他上門迎娶顧苒時遠遠見過一次,倒是傍晚他進來給祁夫人磕頭時,顧蘊仔細看了一下,見其待祁夫人恭敬而殷勤,對著顧苒時,眼神間也是不經意便會流露出無盡的溫柔來,這些都足以證明他待顧苒極好,顧苒的日子過得極舒心了,所以顧蘊才會有此一說,就不信她們兩個真願意分她的所謂‘福氣’去。


    果然二人都擺手不迭:“還是別了,您還是自個兒留著罷,我們沒有那個金剛鑽,就甭攬瓷器活兒了,省得消受不起。”


    說得姐妹三個都笑了一回,顧菁與顧苒才又根據各自的經驗,與顧蘊麵授起為婦為媳之道來:“第一要抓牢的便是丈夫的心,丈夫的心若是沒有抓住,反而隻知道一味的去討好翁姑,那就真是本末倒置了……”


    “不過你情況特殊,你縱討好了翁姑也沒用,何況那麽多人,你討好得過來嗎?也有失你太子妃的身份,所以抓牢太子的心就越發必要了,最好是能盡早生下嫡子,如此你至少也能利於不敗之地了……”


    “太子的姬妾們就算再得太子的寵,那也隻是妾而已,你隻管擺出正室的範兒來彈壓她們……不過可千萬別像二嬸嬸那樣,不然禦史彈劾的就不是太子,該是你了……”


    “我明兒就讓奶娘整理善哥兒幾件不穿了的小衣裳給你送來,你大婚當夜,記得放到你枕頭底下,我當初就是這樣有了善哥兒的。大姐姐你也拿幾件回去,姐夫再好,到底婆婆不是親娘,你還是得盡快生下一個兒子來,才真正算是高枕無憂了……”


    攸關顯陽侯府平府乃至顧平兩族全族的身家性命,顧準自然不可能輕易將自家的打算告訴兩個已出嫁了的女兒,顧蘊也不可能告訴她們,所以顧菁與顧苒才會向顧蘊麵授這些她們自以為很有用很重要的機宜。


    顧蘊知道她們都是為了她好,也不打斷她們,隻一一笑著應了,末了歎道:“誰能想到二姐姐竟也會有這般細心體貼的時候呢,我恍惚還停留在二姐姐一心戀慕十一……榮親王世子,纏著要我給你們穿針引線的時候呢!”


    這話說得顧苒紅了臉,顧菁則一疊聲的追問:“二妹妹一心戀慕榮親王世子,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說得顧苒越發紅了臉,要去撕顧蘊的嘴:“都是幾年前年少無知時的事了,你還拿出來說什麽,別以為你馬上是太子妃了,我就不敢撕你的嘴啊!”


    顧蘊哀叫連連:“二姐姐這是惱羞成怒想殺人滅口了嗎,仔細我明兒告訴二姐夫去……”


    “你去啊,看他是信你的話,還是信我的話……”


    “夠了啊你們兩個,尤其是四妹妹,也不瞧瞧如今是什麽日子,就滿口‘殺人’啊‘滅口’的,也不說忌諱忌諱……啊,你們兩個幹什麽,我勸架難道還錯了不成,倒兩個合起來對付我一個了……哈哈哈,別撓癢癢,你們知道我最怕這個的……”


    姐妹三個直鬧到大半夜,才胡亂睡著了。


    次日起來,又是一整日的忙碌,直忙到掌燈時分,才算是色色齊備,隻等明日,也就是十二月十七日,內務府和東宮的人領著金吾衛和旗手衛的人來搬帳子了。


    先前太子殿下下聘時的盛況,滿盛京城的人都是看在眼裏的,不管是豔羨的、妒恨的、等著看好戲的、惟恐天下不亂的,都在等著看未來太子妃的嫁妝到底對不對得起太子殿下的大手筆。


    所以這一日,滿盛京可以說是傾巢而出,從顯陽侯府到通往皇宮的朱雀大街沿途的街道兩旁,都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兩旁的酒樓茶樓也都是座無虛席。


    巳時初刻,吉時一到,顧蘊的嫁妝開始從顯陽侯府的中門往外發了,第一抬與其他幾位皇子妃們發妝時一樣,都是帝後賞下的玉如意和壽祿福三星翁,倒也沒什麽可值得說道的地方。


    但從第二抬開始,就與其他皇子妃的漸漸不一樣了,不論是當日宇文承川當做聘禮送去顯陽侯府,如今又被顯陽侯府當做嫁妝陪嫁給了顧蘊的紅珊瑚西洋鏡台,還是精致古雅的青銅器碩大的寶石原石,再到各種華美的玉飾和珍惜的古玩,都是其他皇子妃們縱有,也遠遠比不得的有價無市的好東西,讓圍觀的人們過足了眼癮,紛紛咂舌感歎不已。


    有好事者更是現場評估了一下,太子妃的嫁妝少說也值二十萬兩以上,明麵上倒是與太子殿下的聘禮相當了,就是不知道私下裏還有沒有其他陪嫁?若是有,太子殿下可真是娶到一個金娃娃了啊!


    足足到交申時,一百二十八抬嫁妝才算是全部抬進了宮裏去,就這還是顧準和平大老爺等人考慮到不能滅過當初皇上大婚時,宗皇後一百三十抬嫁妝的次序,所以才將東西全部擠進了一百二十八抬裏,所以這一百二十八抬都是實打實的,再拆分出個二三十來抬,都不是問題。


    四皇子宇文承祚與妻子莊敏縣主坐在盛京數得著的大酒樓——醉仙樓的頂樓雅間上,看著下麵一抬又一抬的嫁妝經過,一向在人前溫和端方的二人,此刻臉色卻都極難看,尤其是莊敏縣主。


    對顧蘊,莊敏縣主從來沒刻意關注過,隻知道是一個極低調之人,在她出嫁前,也就與其見過兩三次而已,就那兩三次,顧蘊還不起眼到讓人完全可以將其忽略不計的程度。


    誰知道就是這樣一個人,竟然一躍成為了當朝的太子妃,還嫁得如此的風光榮耀,簡直就是可惡至極,她憑的是什麽啊,區區一個侯府的旁支小姐而已,年紀還老大了,太子定是瘋了,才會對她這般看重,顯陽侯府上下也定是瘋了,才會讓她如此紅妝十裏,連她堂堂長公主之女,縣主之尊,天家血脈尚且遠不及矣,老天爺可真是瞎了眼!


    “愛妃在想什麽,這麽出神?”耳邊忽然想起宇文成祚的聲音,莊敏縣主猛地回過神來,雖極力自持,依然笑得有些勉強:“妾身沒想什麽,就是覺得,太子是不是一早便與顯陽侯達成什麽共識了,不然顯陽侯原本不是不情願這門親事的嗎,怎麽今日竟會如此的大手筆?他也不怕禦史言官們彈劾他不成?”


    宇文承祚沉默了片刻,才皺眉道:“我聽說這嫁妝不止是顯陽侯府出了財力,戶部平侍郎府上也出了很大一部分,還有當年那顧四生母留給她的嫁妝,要據此彈劾顧準怕是沒什麽用,平顧兩家都不是小門小戶,傾兩家之力,要備出這樣一份嫁妝來,也不是什麽難事……我總覺得這一次,我們有什麽地方失算了,你回去後便遞話給姑母,讓她盡快去見一見皇後娘娘,與皇後娘娘商量一下,怎樣才能讓東宮從裏亂起來,越亂我們才越有可乘之機!”


    莊敏縣主忙鄭重的應了:“殿下放下,妾身知道怎麽做的。”


    既然她因陰差陽錯沒能成為現成的太子妃,那她就為自己掙一個太子妃甚至皇後來,母親說過,她生來便有高僧為她批過命,說她‘鳳凰於飛,貴不可言’,那她便是天命皇後,誰也別想占了她的位子去!


    而另一邊的建安侯府內,如此盛況空前的送妝和如此豐厚的嫁妝,董太夫人縱不出門,一樣聽說了,立時便鐵青著臉,砸了自己最心愛的一套薄胎瓷茶具。


    沒想到顧四的嫁妝竟會豐厚到這個地步,二十萬兩啊,聽說其中還有好些房契地契,這些都是能再生銀子的,若歸了他們董家,她的孫子們這輩子都吃用不盡了,可如今,這麽多銀子眼睜睜與自家失之交臂了,早知道自己就不該同意娶顧葭那個喪門星進門的,六千兩之於二十萬兩是什麽概念?


    董太夫人越想越氣,冷聲吩咐她的貼身嬤嬤:“還愣著做什麽,沒見快到擺晚膳的時辰了嗎,還不快去叫了顧氏過來服侍我?我這些日子就是太仁慈了,一日裏也就早間讓她過來點個卯也就罷了,從沒與她立過規矩,如今也是時候該與她立立規矩了!”


    貼身的嬤嬤忙應了,衝旁邊的丫鬟一努嘴,後者便忙忙往顧葭的院子請她去了。


    很快顧葭便來了,比之剛出嫁時,瘦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瞧著越發楚楚可憐了。


    可惜董太夫人不是男人,半點也對她生不出憐惜之情來,指桑罵槐了一通,見顧葭都是木著一張臉充耳不聞,董太夫人越發氣不打一處來,終於忍不住把心裏話罵了出來:“我當初真是瞎了眼,竟然同意你這個小凍貓子進門,反而白放著金娃娃不要,不然也不會與整整二十萬兩失之交臂了……你根本不是顧家的小姐,而是丫頭罷,不然同一個父親的親姐妹,他們會如此差別的對待你們兩個?你就是個掃把星,喪門星……”


    隻是話還沒說完,一直沒頂過她嘴的顧葭忽然冷冷開口了:“我娘家倒是想也給我二十萬兩陪嫁來著,可也得建安侯府先給得起二十萬兩的聘禮!不是我看不起您和建安侯府,就算把建安侯府上下裏外全賣了,連您這把老骨頭一並賣了,也湊不出幾萬兩銀子來,何況二十萬兩,所以下次您最好再別說這樣的話,省得大家都難堪!”


    頓了頓,不待董太夫人說話,又道:“我姐姐明日就是太子妃了,您最好對我客氣一點,否則我回娘家一通哭訴,我娘家的人就算再不待見我,攸關太子妃的聲譽,他們也一定會為我出頭撐腰的,您要不要試一試?”


    說得董太夫人氣得半死,卻又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她,更怕她真回去哭訴一通,逼得顯陽侯府的人不得不為她出頭撐腰,那自家的確招架不住,隻得恨恨的看著她揚長而去了。


    顧葭離了董太夫人的屋子,一路強撐著回到自己屋裏後,眼淚才嘩嘩的掉了下來,這樣的日子究竟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她原本最恨顧蘊,覺得自己畢生的悲劇都來自於她的,如今卻隻能借著她的名頭,才能在建安侯府苟延殘喘,為自己求得一條生路了嗎?


    是夜,在飲綠軒陪顧蘊的人就不再是顧菁與顧苒,而是換成了平老太太平大太太婆媳與祁夫人,原本周望桂身為顧蘊名義上的母親,今夜最該陪顧蘊的人就是她了,但她知道自己與顧蘊的感情甚至遠不如祁夫人,索性不討這個沒趣,一早便借口福哥兒有些咳嗽她不放心,回了寧安堂去。


    至於平老太太,老人家原本是起了誓有生之年再不踏進顯陽侯府這個傷心地一步的,可想著外孫女兒一輩子就這麽一次的大事,她怎麽能不親臨,到底還是暫時放下成見,由兒媳孫媳們服侍著,於今日下午到了顯陽侯府,住進了顧蘊的飲綠軒。


    這會兒老人家便正殷殷囑咐著顧蘊:“……皇後是怎麽也不可能喜歡你的,你也索性不去作踐自己了,隻盡到應有的禮數便是,如此她縱想挑你的毛病,別人也隻會詬病她了;貴妃再得寵再囂張,說到底也隻是個妾而已,你不必與她太客氣,你占著祖宗禮法,想來她也不敢明著對你不敬;東宮的姬妾且不說了,對待底下的人一定要剛柔並濟,恩威並施,有道是閻王好鬥,小鬼難纏,你不能一味寬縱了,也不能一味苛扣他們,手指頭漏點兒縫,他們得了好處,才會心甘情願聽你差遣,一個人不管多大的能耐,隻有一雙眼睛一雙手,不能事事躬親,關鍵還得會用人禦人。”


    其實這些話這些日子不論是平大太太還是祁夫人,都與顧蘊說過不知道多少,顧蘊心裏也早有數了,這會兒聽平老太太說起來,卻半點不耐煩也沒有,反而隻有心酸與心暖,就像雛鳥要離開鳥媽媽了之前一樣,雛鳥們心裏滿是不舍與對未來的不確定,鳥媽媽們又何嚐不是一樣?


    她隻能紅著眼圈一一答應平老太太:“外祖母放心,我一定會過得很好的!”


    好容易重生一世,她本來就是為過好日子來的,誰若讓她不好過,她就讓誰更不好過,從明日開始,她要保護的就不僅僅隻是自己,更是她的愛人,她的親人,還有他們共同的家了,擋她路著,決不輕饒!


    ------題外話------


    本打算萬更的,實在是累得熱得多寫不了兩千了,幸好這周還有一天,明天足夠大婚完洞房完了,不算食言,o(n_n)o~


    話說,月初了,大家給點票子唄,指不定我就能月票榜一日遊了呢?麽麽噠,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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