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吳清正躺在床上看著窗外。聽著動靜回頭一看，見是薑姍和李玲來了，臉上頓時沉下來。“你們怎麽又來了？”
“吳老師。”薑姍輕聲道。
“我說了，你不答應我，你就不是我的學生。”吳老師麵無表情，聲音平靜。
李玲趕緊道，“吳老師，咱們先不談這個，咱們先喝點湯吧。我特地熬的，熬了一整晚上了呢。”
邊說邊把保溫壺裏麵的湯水給倒在碗裏。
吳清看了眼卻沒動。
李玲端著碗筷半天，見吳清不接，也有些尷尬，“吳老師，孩子的事情，咱們就先放在一邊，好不好。這事情我們作為家長肯定得好好的和你談談的。孩子跟著你學舞蹈這麽多年，她的表現你也很了解，為什麽就一定要在這件事情上倔著呢。”
說實在的，這還是第一次遇著這樣的老師，非得讓學生按著她的要求走。李玲心裏有時候想想也挺生氣的。姍姍要走什麽路，自己和薑權都不會過多的要求，吳老師卻偏偏抓著不放。
吳清嗤笑一聲，“你們是不是覺得我特不講理？是，我就是這麽不講理。這些年，我為了舞蹈奉獻了一切，它就是我的生命。你們永遠都不會知道我對舞蹈的感情。”
“我們都知道的。”李玲無奈道，“可孩子現在不是還小嗎，再怎麽說，讓她讀完高中再去做專業的舞蹈演員啊。她現在才十五歲，還沒成年，咱們不能把這麽重的擔子往她身上壓著啊。”
“可我等不到了。”吳清激動道，“我沒有時間等她長大，我看不到那一天了。”
李玲這是第二次聽到吳清說這話，詫異道，“你怎麽又說這話啊，這等不到是什麽意思，你還這麽年輕呢，也就幾年的時間，幾年以後，你還依然很年輕的。”
“誰說年輕就能一直活著，我已經活不成了。”吳清淚流滿麵，“我一輩子奉獻給了舞蹈，可我什麽都沒了。到頭來一無所有。你們連這最後的心願都不滿足我嗎？”
李玲嚇得站起來，看了看薑姍，又看吳清。她愣了幾下，就趕緊跑出去找醫生。
等李玲出去了，薑姍走過來，輕聲道，“老師，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可讓我去參加舞蹈比賽，不一定要去舞蹈團的，老師，我可以去報名參加其她的比賽，不參加舞蹈團，我一樣能夠站在那個舞台上的。老師，您相信我。”
吳清看著她，沒說話，沉默了一下，才道，“你是不是很恨我，覺得我無理取鬧，逼著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沒有，”薑姍連連搖頭，“我知道這是老師的心願，是我太自私了。”
吳清靠在枕頭上笑，“姍姍，你知道嗎，舞蹈是我這輩子剩下的唯一的財富了。我以為，它會陪我一直到老。可是現在，老師已經沒有就會了。姍姍，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比我聰明多了。如果我當初有你這樣聰明，也許現在，也會過著另外一種生活。”她神色縹緲的看著窗外，“你走吧，我沒事了。其實跳不跳舞也沒關係了。人都要死了，還在意這些做什麽？”
“老師，讓我陪著你吧，我陪你說說話。”薑姍坐在床邊上，小心翼翼道。
吳清搖頭，“不用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想好好的想一些事情。你在這裏，會打擾到我。”
薑姍聞言，隻好站了起來。
看著吳清已經閉著眼睛了，她歎了口氣，走出了病房的門，順手輕輕的帶上了房門。
薑姍剛走出來，就見著李玲眼睛通紅的走過來，明顯是哭過了。
“媽，你怎麽了？”
李玲見著薑姍了，捂著嘴哭，“姍姍啊，你們老師病了，晚期了。”
見薑姍滿臉平靜，她道，“你，你早就知道了？”
“嗯。”薑姍點頭。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也提醒過老師，可老師似乎對自己的身體並不是很重視。她的眼裏，一直隻能看到舞蹈。
李玲激動道，“你知道了怎麽不早點和我們說啊。要是早點說，我們，我們就……”說到最後，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隻能長歎一口氣。
晚上薑權回家，李玲和薑權說了這件事情。吳清的病情已經不輕了，估計沒多少日子了。她又沒什麽家人，兩口子打算好好的照顧她。至於她最後的心願，兩人也想勸勸薑姍答應。
“姍姍，我知道你是個不願意受委屈的孩子，可是你們老師到底是已經沒多少日子了。她以後走了，你還是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的。”
薑權滿臉無奈的勸道。
薑姍低著頭搓了搓手指，心裏想著今天吳老師說的話。她突然想起，上輩子自己是聽了吳老師的話，參加了江城舞蹈團，在江城有了一些名氣了之後，吳老師才走的。
可是那一刻，吳老師卻並沒有表現的多麽高興，反而眼神空洞。在她的表演會上，吳老師就那麽走了，走的時候，眼睛都沒閉上。
那時候她還很自責，覺得可能是自己沒有達到吳老師的要求，沒有到達她所期盼的那個高度，所以吳老師在死不瞑目的。
但是這一次，她卻覺得，也許不是因為這些事情。
吳老師雖然一直強調舞蹈是她的唯一，是她的生命。可是偶爾總會表現出幾分無奈，似乎是在給自己催眠一般。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試圖抓住最後的一根浮木。
“爸媽，我想再弄清楚一件事情。你們先別勸我了，這件事情弄清楚之後，我會做出最好的安排的。”說完就趕緊進屋裏去了。
薑權和李玲對視一眼，紛紛的歎氣。
第二天一早，薑姍就拉著林喆趕緊出門，去吳老師家附近轉悠。
兩人轉悠了一圈，薑姍找了附近的一些年紀比較大的鄰居，打聽了許多關於吳老師的事情。
比如吳老師的家人怎麽樣了。為什麽這麽多年一個人都沒來看過她。還有吳老師曾經有沒有什麽關係比較好的朋友。
好些人都是中途搬過來的，都不知道吳清的事情。最後終於在一個六十歲的老奶奶這邊打聽到了一些消息。
“吳清啊，這孩子命苦。家裏都走了，就剩下她一個。沒見什麽人來找她，哦，她十幾歲那會子沒學好，和一個男學生處上了，鬧的可丟人了。後來那男孩子就沒來了。那男孩長的可俊了，我這些年都還有些印象呢……”
告別老奶奶，薑姍跟著林喆一起走在林蔭大道上。地上是青石磚的地板，薑姍走一步數一下，很是心不在焉。
林喆見沒人，走過來拉她的手，“你說吳老師這事情到底怎麽樣啊，難怪她性子這麽怪呢，家裏沒親人，又沒朋友，連對象都被人拆散了。以後我不惹她生氣了。”他語氣裏有些自責。事實上，知道吳老師的病情之後，他心裏就很愧疚了。想起自己之前那樣故意的氣吳老師，還讓姍姍別聽她的話，心裏就覺得挺不是人的。
薑姍道，“吳老師這些年肯定很孤獨，她家裏人沒了，這個事情咱們也沒辦法的。至於那個戀人，都這麽多年了，說不定人家老早就忘了吳老師了，要不然也已經成家立業了。咱們也不好去打擾人家的家庭。”
“那就這樣看著吳老師不開心啊。”
薑姍捏了捏自己的裙子，眯著眼睛回想過去。
在很久遠的記憶裏，吳老師的葬禮上麵，有哪些親戚朋友出現過嗎？
薑姍全神貫注的回想往日的情景。
那次吳老師的葬禮是舞蹈團辦的，所以來的都是吳老師以前的同事，連親戚都沒來過。
不，當時還有一個陌生男人也來了。
那人站著看了吳老師好久好久，一直到所有人都離開了。薑姍回頭看的時候，他還站在吳老師的墓地看著。
那一刻，她感覺那個男人像是垮了一般，全身的力氣都抽離了。
因為印象深刻，所以過了這麽多年，再次回想起來的時候，她竟然慢慢的想起了那個人的輪廓。
“我好像知道辦法。”薑姍站住，看著林喆。
林喆正踢著石頭子，聽著薑姍這麽多，抬頭道，“什麽辦法？”
“得先找到那個人。”薑姍伸手拉著他的胳膊，往醫院那邊跑去。
才到中午時間，醫院人正多著，到了醫院後，薑姍就趕緊去了吳老師的病房那邊，果然，那個男人還在。
這次這男人並沒有站在門口看吳老師，而是自己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含著一根煙，煙卻沒點著。
薑姍和林喆就站在遠處看著，一直等這男人起身了往樓梯走了，薑姍才拉著林喆跟了上去。
醫院外麵停著一些小單車。
男人推著一輛車子就走。正準備跨上去，車後座就被拉住了。
“先生，你等等。”薑姍喊道。
林喆也跑前麵來把車子給抓住，兩人一前一後的，愣是把人給圍住了。
這次薑姍總算是好好的看清楚了這個男人了。戴著眼鏡，斯斯文文的。穿著藍色的工作服，雖然打著補丁，卻幹幹淨淨的，一點這褶皺都沒有。看的出，這是個很是講究和細膩的男人。
這男人皺眉道，“你們幹什麽？”
薑姍試探道，“你是不是認識我們吳老師啊。”
“她是你的老師？”男人問道。
“是啊，我是她唯一的學生。先生，你是認識吳老師的嗎，如果你們認識，你怎麽都不進去看看她啊。吳老師沒有親人，親近的朋友也很少。這種時候，正是需要親人鼓勵的時候。”
男人抓緊了車子的扶手，卻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道，“她有提起過我嗎？”
薑姍愣了一下，搖搖頭。
男人笑道，“你看，她都沒提起過我，也許都忘了我了，我去看她還有什麽意思。你們放手吧，我去不去看她，對她沒有任何意義。”
薑姍正要說話，林喆一下子跳過來道，“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啊，一把年紀了，還這麽計較。非得老師提起你，你才去看她啊。你人都來了，進屋裏去會少塊肉嗎，非得自己偷偷的看。吳老師又不知道，也不會感激你的。”
“我不需要她的感激！”男人激動道。
“可她也許需要你的支持。”薑姍吸了一口氣，“你去看吳老師，就算她忘了你，你們也能當做曾經的老朋友聊聊天。如果她認識你……你們可以好好說說話。你每天都來看吳老師，你該知道吳老師的病情的。要是有一天你再也看不到她了，你再想進病房，也沒機會了！”為什麽一定要等到失去了才珍惜呢。她曾經那麽想珍惜，可老天爺一次次的和她開玩笑，讓她和林喆經曆了那麽多才終於在一起。
如果能夠讓她選擇，不管在哪一世，她都會毫不猶豫的跟隨自己的心走，抓住自己的幸福。
薑姍的話吼完後，這人身子一僵，半天沒有反應。可是從他煞白的臉色可以看出，這個男人心裏也是知道這個的，他隻是一直在逃避，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有很多很多的機會。
林喆也被薑姍激動的樣子給嚇到了，也顧不得攔著這人了，跑過來給薑姍拍背順氣，“好了好了，別生氣。這人不願意去就算了，反正咱們去看吳老師也一樣的。你別生氣了。”
薑姍抽了抽鼻子，又問道，“你結婚了嗎？”
“……沒有。”他這樣失敗的人，還有什麽資格結婚的。男人自嘲。
聽到這個答案，薑姍不知道是該替吳老師高興，還是替這個男人悲哀。她心情複雜道，“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去看看吳老師。這些年，她一直把舞蹈當做她的生命。可是我知道，這不是她內心的想法。”
男人看了眼醫院，良久，才跨上車，踩著自行車走了。
看著人走遠了，林喆道，“我們該攔著嗎？”
薑姍搖頭，“算了，這種事情，隻能靠人家自己自願了。”
林喆罵道，“太不是個男人了，扭扭捏捏的。要是老子，才不會像他這樣恩。”
薑姍看著他，想起第一世兩人的錯過，心裏也是唏噓不已。
那時候的林喆剛從監獄出來的時候，看著她和徐浩結婚了，是不是也像這個男人一樣，隻能遠遠的看著，躲避著。
“林喆，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對不對？”薑姍情不自禁問道。
林喆正罵著，聽著薑姍問這話，頓時紅了臉，扭捏的搖晃了一下身子，滿臉難為情道，“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啊。”
“你就回答我，對不對？”
“當然，當然對啊，我們怎麽可能分開。”林喆底氣十足道。他怎麽會和薑姍分開呢，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反正他腿長，薑姍跑哪裏去，他都能找到的。薑姍身上的味道他熟悉的很，抽抽鼻子都能聞出她在哪兒的。
聽到林喆的回答，薑姍再次放心，挽著他的手走著。
林喆身子一僵，不好意思道，“這可是大街上，你不是說擔心被人看到說閑話嗎？”
薑姍頭靠在他腦袋上，難得厚臉皮一次。“說就說，反正咱們自己高興就行了。”人生在世，需及時行樂。
薑姍放心不下吳老師，準備像學校請幾天假，把這邊的事情解決了再回去。吳老師的生命還不剩下一年了。她已經決定，如果老師還是堅持讓她提前站在那個舞台上麵，她願意站上去。但是不是去參加什麽舞蹈團，而是以自己的名義，自己的方式站上去。
她相信，以自己的實力，就算是不參加舞蹈團，依然能夠站在那個舞台上。
林喆一聽薑姍請假，頓時也不想上學了。
他一個人在那邊提不起勁兒學習，與其耽誤時間在哪裏瞎折騰，還不如在江城陪著薑姍呢。
對於兒子的學習，宋萍自然是不管的。反正這些年沒管他，也這麽過過來的。而且外麵有人管得找他，自己這個做媽的才不操心呢。所以對著兒子不上學的事情並沒有阻止。反而還安撫林國衛不要衝動。畢竟兒子和薑姍是一起上學的，兩人關係好，現在有難同當，說明他重情重義。
林國衛這才放他一馬，讓他在家裏也不能丟了學習，自己親自打電話和學校那邊請假。
薑姍不知道那個男人什麽時候會再來看吳老師，所以這事情她也沒告訴吳清，免得到時候吳老師失望。
李玲每天熬湯送過來，她和林喆則過來陪著吳老師說話。
起初吳老師對他們也是愛理不理的，後麵興許還是被影響到了，有時候也會和他們心平氣和的聊聊天，甚至問一些關於學習上的事情。
“林喆，我想喝點熱水，你可以幫我去打點熱水嗎？”吳老師躺在床上道。
“好嘞。”林喆趕緊起身，拎著水瓶出門。
薑姍坐在邊上，笑著給吳老師削蘋果。
吳清看著薑姍，歎了口氣，“姍姍，你以後還會跳舞嗎？”
薑姍手裏的工作停下，看著吳清，認真點頭，“會的。”
“我一直想不通，你為什麽就不想去江城舞蹈團。你知道嗎，這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是很難得的機會。”
薑姍低著頭削了一下蘋果，“我隻是想上高中而已。跳舞雖然很重要，可是還有很多機會。青春卻隻有這麽短，我想在這個時候，過一些簡單的生活。”
擔心吳老師又不高興，她道，“可是老師，我就算不參加舞蹈團，我也一樣能夠達到您的要求的。隻要給我一點時間就好，我保證很快的。”
“我以前就參加了江城的舞蹈團。”吳清突然道。她靠著床頭，眼神中帶著幾分回憶的意味，“那時候我的年紀和你差不多大。我很想參加舞蹈團，我的父母都為我感到驕傲。“
薑姍微笑道，“您現在的成就，他們知道了肯定也會很驕傲的。”
“是啊，他們確實很高興。我很聽他們的，把舞蹈當做了我的生命，奉獻了自己的一輩子。”她看著薑姍，“我要是有你這樣堅定的性子就好了，也許，今天的我真的會不一樣了。可是時間不能重來，好在這樣的日子，也不算太久了。之前我一直害怕，很擔心，現在我反而不怕了。姍姍，你不用為了我的願望去強迫自己做一些不喜歡的事情了。堅持你想做的吧。”
“老師，你說的是真的嗎？你不怪我了？”薑姍驚喜的看著她。
“我不怪你，也不能怪你。在自己的事情上麵，沒有人能替你做主。你很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比我堅強。”
“老師。”薑姍撲在床上抱著吳清，“老師，我以後一定會成為你所希望的那樣的人。”
吳老師輕輕的拍她。“不是我希望的，而是你自己所希望的。”
吳老師的病情一直在惡化。醫院這邊也沒有辦法，薑權提出轉院去省城那邊看看，無情卻堅持不去。
“誰都講究個落葉歸根，我就留在江城，哪裏也不去。”
吳清這樣堅持，李玲和薑權也沒有辦法。隻能讓薑姍多陪陪老師說說話，希望能夠多一些日子。
林喆每天變著法子的引吳老師高興，還特意弄了些笑話書過來，整天的講笑話，常常惹得吳老師和薑姍哈哈大笑。雖然沒讓吳清的病情好轉，可總算讓她在醫院的日子變得好過許多。
吳清病情突然惡化的這一天，薑姍正在邊上打盹，心裏似乎有所感應一般，突然睜開眼睛，就看見吳老師滿臉痛苦的樣子。她心裏一慌，趕緊按響了呼叫鈴。
一群醫生護士急匆匆的跑了進來，薑姍被擠了出去。
林喆買了早餐過來，看著薑姍一臉著急的站在外麵，趕緊過去，“這是怎麽了？”
“吳老師好像不大好。”
林喆聽了，臉色一變，回頭吼道，“你現在還來幹什麽？！”
薑姍見狀，朝著他身後看了一眼，正看著是之前那個男人。
今天似乎是刻意的打扮了一番，理了發，換了一身新衣服，連眼鏡都換了一副。
那男人聽到吳老師的狀況，臉色變得慘白，趕緊飯走過去，透著門縫，看著裏麵一團混亂。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醫生和護士門才從裏麵出來。
“盡量讓病人心情愉快吧，”醫生歎息的交代了一句，就帶著其他人走了，留下林喆和薑姍還有那個男人站在門外。
屋裏，吳老師還在昏睡。薑姍看了眼那男人，“你去吧，我們就不進去了。”
男人猶豫了一下，終究是推門走了進去。
林喆走過來拉著薑姍，坐在外麵的長椅上。過了一會兒，裏麵就傳來了吳清的痛哭聲。
兩人心裏一驚，往門縫裏看，隻見著兩人已經抱在一起了。
林喆頓時臉一紅，拉著薑姍又坐在邊上。小聲道，“原來他們真是對象啊。”這還抱上了呢，哎呀呀。
兩人在外麵吃了東西，又喝了飲料，好一會兒，才見著那那人從裏麵出來，見著兩個孩子還在外麵，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輕笑了一下，“謝謝你們了。”
薑姍道，“你和吳老師和好了嗎？”
“嗯，”男人笑了笑，“我姓郝，郝誌峰，你們可以喊我郝叔叔。”
“這姓可真好啊。”林喆讚道。
薑姍拉了一下他的手指頭，又對著郝誌峰道，“那你以後還來陪著吳老師嗎？”
“嗯，以後我來照顧她了。”郝誌峰說起這話，臉上帶著幾分滄桑，又帶著幾分滿足。他笑道，“我現在出去給她買點吃的，再拿點換洗的過來，你們可以幫我看著她嗎？”
“可以。”薑姍點頭，心頭莫名的一鬆。
等郝誌峰走了，薑姍和林喆才進了屋裏。吳清沒有睡覺，而是虛弱的躺在床上，臉上帶著滿足的笑意。
“吳老師。”
薑姍輕輕的喚道。
吳清聞聲，轉頭看她，笑道，“你們來了，剛剛看到了誌峰了吧。”
“郝叔叔說去給你買吃的。”
吳清笑了起來，薑姍第一次看著她這樣笑，臉頭發絲上麵都飄著一種幸福的氣場。
薑姍和林喆老老實實的坐在邊上，不知道怎麽開口。對於吳清和郝誌峰的事情，不能說不好奇。可是這麽打聽人家的私人事情，似乎也不大合適，所以幹脆都沒提起這事情。
吳清似乎也不大想說話，隻是偏著腦袋看著窗外，時不時的又看著病房門的方向。
時間一長，吳清就顯得有些坐立不安了。總是讓薑姍去門外看看郝誌峰來了沒有。林喆跑出去看了幾次，回來都沒有看到郝誌峰。吳清臉上就開始著急了。
正要自己出去找，郝誌峰就大包小包的推門進來了，臉上還笑嘻嘻的。“清清，你看我買了什麽，都是你喜歡吃的。”
他臉上帶著幸福的笑意，就像是回家一般，完全不像是在醫院裏看一個時日不久的病人。
吳清見著他來了，一下子平靜下來，靠在床上看著他。
薑姍心裏突然有些感傷，起身拉著林喆往外走，臨走的時候把門給帶上，把空間留給裏麵的兩人。
“明天就回省城去上學吧。”薑姍邊走邊道。
林喆納悶，“啊，不是說要多陪吳老師嗎？”
“她現在可不需要我們了。她需要的那個人已經來了，我們還是不要占用他們的空間了。”
“你是說那個郝叔？”林喆臉色垮了下來，“我之前挺看不上這個郝叔的，可剛看著他那個樣子，突然又覺得他挺可憐的。和對象分開這麽多年，好不容易處上了，吳老師的日子又不多了。以後吳老師倒是走了，讓他一個人可怎麽辦啊。這麽多年，他可都沒再娶媳婦呢，以後肯定更不會娶媳婦了。”
“是啊，你說該怎麽辦？”薑姍抬頭看著林喆，沒忍住抽了抽發酸的鼻子。
林喆見她這副要哭的樣子，急道，“你這怎麽了，怎麽突然就不高興了，是為吳老師擔心？”
薑姍見著熟悉的輪廓，終於忍不住撲過去抱著他的腰，也不管林喆的驚訝，更不管路人詫異的眼光，隻是緊緊的摟著他，“林喆，以後不管怎麽樣，你都不要一個人。你好好的過日子，好好的生活，我才會開心。”
“這不廢話嗎，我肯定不會一個人啊，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林喆羞紅了臉道。
“那要是沒我呢？”薑姍抬頭看他。
“怎麽會沒你，你要去哪裏？算了，不管你去哪裏，咱們都不會分開的，所以這事情你就別擔心了。我看你是被吳老師的事情給影響了吧，別胡思亂想的。”林喆大男人一般的摸了摸她的腦袋，把她當個孩子一樣的哄著，心裏臭美的不行，這可是薑姍第一次這麽依賴他呢。
第二天兩人就收拾了東西去省城那邊上學。對於吳老師的事情，薑姍也是每隔一天打電話回去問問情況而已。
通過李玲這邊，薑姍在學校也知道了不少關於吳老師的事情。
比如說吳老師現在每天心情都很好，而且那個叫郝誌峰的男人對吳老師很好，照顧的無微不至的，吃喝都不用李玲他們管了。隻是偶爾熬湯送過去就行了。
郝誌峰給吳老師辦了一次出院手續，郝誌峰用自行車推著吳老師在江城溜達了一圈，回來後吳老師的病情反而好些了。
聽到關於吳老師的好消息，薑姍心裏也跟著高興。她期盼著奇跡出現，希望吳老師能夠活下來。
因著學校要期中考試了，期末也開始補課了。薑姍和林喆更是沒了時間回江城了。知道吳老師過的好，薑姍也沒有刻意的請假回去，隻準備考試結束後，再回江城去看看吳老師。
期間薑姍更是得到了李玲傳過來的一個好消息，吳老師和郝誌峰要結婚了。兩人已經登記了，準備到時候在醫院裏麵辦一場簡單的儀式。
“真的嗎？”電話這頭，薑姍興奮的紅了眼睛，眼淚都往下流。
“是真的啊，你到時候要是有時間，也回來參加。你們吳老師沒孩子，她對你好，你要把她當做長輩一樣尊敬。”李玲敦敦教誨。
薑姍點頭應了一聲，“嗯，媽，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之後，薑姍忍不住飛快的跑出電話亭，跑到路邊等著她的林喆邊上，一把摟著林喆的脖子，踮著腳在他嘴上親了一口，“吳老師結婚了，林喆，吳老師結婚了！”
“結，結婚？”林喆臉色像是豬肝色一樣，腦袋還木木的，一個勁兒的在回味著剛剛嘴上的感覺。剛剛薑姍對他做了什麽，他們做了什麽……
一直到晚上，薑姍都一直興奮的不得了，林喆則一直不在狀態。薑姍和他說話，他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
等薑姍終於說累了，準備睡覺的時候，林喆突然坐起來，低頭看著薑姍，“姍姍……我們再試試好不好？”
薑姍迷迷糊糊道，“試什麽？”
“就是剛大街上，你的嘴，我的嘴……”林喆把兩隻手撅著碰了碰，“像這樣的。”
薑姍壓根沒想到，自己無意的一個舉動，竟然惹來林喆這麽大的反應。難怪剛一直心不在焉呢，她還以為林喆是想著吳老師的事情，原來是惦記著這檔子事情。這個小流氓！
黑暗裏，兩人靜默相對。
“姍姍……就碰一下嘛。”林喆按耐不住道。原本不提起來還沒覺得怎麽，現在一提起，就心癢難耐的感覺了，心裏像燒了一把火一樣的。
薑姍到底還是不忍心，輕輕的嗯了一聲。
林喆驚喜，深深的吸了口氣，在黑暗中，慢慢的貼近了薑姍。
兩人呼吸漸粗，緊張的心跳加速。
唇上傳來溫柔的感覺的時候，兩人俱是渾身一僵。林喆閃電般的坐起來，從床上跳起來，往門外跑去。
薑姍坐起來摸了摸自己的嘴，想著剛剛的氣息，忍不住笑罵，“愣頭青。”她可沒想到，曾經那個大流氓，現在竟然還是個有色心沒色膽的愣頭青呢。
一晚上，林喆都沒再在薑姍房間來了，自己在床上興奮的打滾，然後又抱著枕頭模擬剛剛親嘴的動作，樂的一晚上睡不著。
原來姍姍真的是甜的啊。
第二天薑姍倒是坦然的麵對林喆，林喆卻變得有些不一樣，時不時的偷偷看薑姍，看完之後自己抿嘴笑，薑姍看他，他就躲開，等薑姍低頭的時候，他又繼續看。一直反複，讓薑姍無奈不已，最後隻能當做沒看到一樣，讓他去看。晚上做飯，林喆也主動的鞍前馬後的做幫手，洗菜洗碗都不要人喊了。薑姍對此嗤之以鼻。她算是看出來了，甭管男人還是男孩，都太現實了。得到甜頭之後，完全就變的和之前不一樣。
其中考試來臨，薑姍對於這次考試還是很有底的，雖然之前缺了幾天的課程，可是這陣子拉著林喆一起好好的補習，好多知識都掌握了。她最差的數學，林喆也幫她補不上來了。
考完試之後，薑姍和林喆趕回去參加了吳清和郝誌峰的婚禮。
吳老師的頭發已經掉了很多了，郝誌峰給她買了一頂紗帽，穿著紅色的旗袍，在病房裏舉行了一場簡短的婚禮。參加婚禮的人除了薑家人之外，還有一些舞蹈團的老師們，其他一些都是郝誌峰的朋友們。
婚禮現場很安靜，沒有人吵鬧，大家都微笑著送上祝福。
“吳老師，祝你們幸福。”薑姍送上自己的禮物，高興的道喜。
吳清笑著點頭，偏頭看了眼正在和朋友們寒暄的郝誌峰，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溫柔。
“你是對的，選擇自己最想要的，不要等到沒機會的時候，才想著重來。”吳清輕聲道。
“吳老師。”薑姍除了叫了一聲，不知道如何勸慰。
吳清笑道，“我已經很滿足了。你不用替我擔心，以後你做你喜歡的事情就好。這些年我很高興有你的陪伴，我看著你，常常會想起之前的我，覺得我們很像。直到這次，我才知道，我們還是不像的。你比我這個做老師的強多了。姍姍，記住，這個世界沒人能替你做主。任何時候，你都要跟隨自己的心意走，即便是錯的，以後也不要後悔。”
興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吳清和郝誌峰結婚之後，病情就穩定了很多了。
薑姍在省城也放心很多。
任何時候都會有奇跡，也許吳老師就會有一個奇跡呢。
天氣漸漸冷了起來，學校突然舉辦冬季運動會。對於這種運動，薑姍是完全沒底氣的，所以樂得在台下當觀眾。
薑姍穿著羽絨服坐在體育場的椅子上，看著林喆一身短袖運動服，在場下打著籃球的樣子。
隨著一個個籃球進框裏，旁邊許多女生都在捂著嘴大聲尖叫。
突然，對麵一個籃球飛了過來，隔著老遠就精準的入了框裏。
女生們一看，頓時又尖叫一聲。
薑姍看了一眼，正是對方隊伍裏剛剛新進的隊員徐浩。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薑姍發現徐浩特意看了她這邊一眼，似乎隔著很遠就看到她的位置了。她抿了抿嘴，繼續看著林喆。
林喆上高中之後也長的很快，現在都已經過一米八了，因為打籃球的緣故，看著還有上漲的趨勢。薑姍預計他這輩子還要比上輩子更高，心裏有些的擔心，林喆要是再這麽長下去，自己腦袋都隻能夠著他的心口了，這差距也太大了。
可是林喆似乎挺高興的，每次量身高都嘚瑟的不得了。看著林喆在場下健步如飛的樣子，薑姍捂著紅臉抿嘴笑。她發現，不管林喆什麽樣子，自己都隻能更愛他了。
因著徐浩上場，對方的情況就開始轉好，最後雙方險險的打了個平手。
下場的時候，一群拉拉隊的女生衝上去給籃球隊的隊員們送水。作為兩大主力的林喆和徐浩在，自然被很多人圍在中間。薑姍舉著水被人堵在外麵進不去，隻能在旁邊幹著急。看著林喆被一群女生圍著，心裏頓時生了醋意。
正醋意橫飛，就見著林喆從一群人裏麵擠出來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著薑姍就往外跑了。
跑到場外的時候，已經沒什麽人了。
兩人一起跑到小樹林裏的，看著旁邊沒什麽人了。林喆一把將她抱住。委屈道，“我輸了……”
“不是打了個平手嗎，沒什麽的。”徐浩畢竟是有了成年人的智慧了。而且本來就是個很有大局觀的人，所以在籃球場上很能帶動隊員的團隊精神，再加上互相配合好，林喆他們要贏確實不容易。沒輸已經很不錯了。
林喆卻很不是滋味，“平手就是輸了。”
“那你還想怎麽樣，去和人家打一架？”
“我才沒這麽小氣，就是心裏不舒坦。下次我一定贏他。”剛剛還有些挫敗的某人立馬鬥誌十足。
薑姍就是喜歡他這種越挫越勇的精神，笑著給他遞上水和毛巾。趁著林喆喝水的時候，給他披上衣服。
“你壓根就不用和他比，你一直比他優秀的多了。”
“真的嗎？”
“真的！”薑姍十分肯定的答道。
林喆立馬笑眯了眼，嘴角得意的挑起來，伸手把薑姍給摟在懷裏，彎著腰把腦袋擱在她的肩膀上，“姍姍，你真好。”怎麽能這麽好呢。好得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他不怕輸，他隻是擔心姍姍會瞧不起他，會嫌棄他沒用。好在姍姍比他想的還要好。
不遠處，徐浩捏著手裏的水，眼裏滿是陰霾。
高一的下學期，吳老師終究還是走了。
這個消息傳來的時候，薑姍都以為自己是在幻聽。
明明開學前還約好了等身體好些了，一起去看她的表演的，怎麽突然就沒了。
一直到看著吳老師下葬了，薑姍都處於發蒙的狀態。
郝誌峰全程都很安靜，等親戚朋友們都走了，他還一個人站在墓地前麵，背影說不出的孤寂。
薑姍牽著林喆的手走了過去，兩人無聲的站著。
過了好一會兒，才見著郝誌峰蹲下身子跪坐在地上，悶聲哭了起來。
“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關於吳老師和郝誌峰的經曆，薑姍一直都不大清楚，也不敢問，這次聽著郝誌峰哭泣的自言自語中，薑姍才聽出一點來龍去脈。
在兩人很小的時候，知識分子家庭出身的吳老師和窮小夥子相戀。最終被家人反對。吳老師和郝誌峰約定好了，等互相取得了成績之後，再在一起。
這一等，就是很多年。
一個成功之後，遲遲等不回戀人，久而久之，將事業當做自己生命中的唯一。另一個一直未能成功，多年來輾轉多地，不敢回到家鄉。
如果不是吳老師的病，也許兩人白發蒼蒼了，也不會再見。
薑姍不知道是唏噓命運弄人，還是感歎這兩人性子是不是太倔強了。
想起吳老師結婚那天說的那番話，薑姍才終於知道吳老師當時的心情。也許在很多年前，吳老師都在一直後悔當初的約定。後悔當初不該把幸福交付給命運的安排。
高二和高三，薑姍和林喆就不在一個班上了。
林喆是理科班，而薑姍則在高二的分班的時候，就分到了特長班裏麵，準備參加藝考。
因為不在一個班，林喆更黏著薑姍了，每天一下課就跑薑姍班上來找人，放學了也一起回家。久而久之，關於早戀的傳聞也開始在學校傳揚開來。
為此兩人被請到了教導處進行思想教育。
看著兩個好苗子，教導處主任很是恨鐵不成鋼。
“你們知不知道，這高三可是你們命運最關鍵的時候，別以為進入了省城高中了，就能夠高枕無憂了。高考是什麽，可不管你們是什麽學校的，沒有能耐，你們照樣考不過。不考大學，你能幹什麽啊？”
看著這兩人男俊女美，教導處不得不承認，幾年之後，也是男才女貌的般配一對的。
可問題是這會子太早！
薑姍紅著臉老老實實的挨訓，林喆仰著腦袋望天。
等教導處主任訓斥完了，喝著茶水的時候，林喆突然道，“老師，我不服氣！”
“噗——”教導主任一口茶水噴了出來，緊接著是一陣的咳嗽。“你還不服氣了，怎麽不服氣啊？林喆同學，你要是還不懂事，我可得叫你們的家長來和你們說道理了。”
薑姍一聽，急了，趕緊道，“老師，別啊，我們都知道的。”
她趕緊對著林喆使眼色。
林喆皺眉，一副我還是不服氣的樣子，“老師，咱們國家的婚姻法，規定男女雙方多少歲結婚來著？”
“男方二十二周歲，女方二十周歲。”
“對啊，你看國家都規定了，我們二十二歲能結婚的，結婚之前，肯定要處對象吧。沒有牢固的感情基礎，怎麽能有美滿的婚姻。所以我們談戀愛，是響應國家號召，為共建美好家園做充分準備。”
教導主任剛要說話，林喆又繼續道，“老師，別說你們那年代。我們現在可是新社會了，男女雙方戀愛自由。我都滿十八歲了，屬於成年人範疇。薑姍十六歲，雖然還差兩年，可是作為我的對象，她是受我支配的。所以老師，我們戀愛是不違法的，甚至是符合國家法律規定的。學校如果因為這個處罰我們，我非常不服氣！”
教導處主任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最後手指發抖的指著他，“好，你厲害！”
事實證明，教導主任更厲害。第二天看著薑家兩口子也林家兩口子出現在學校的時候，薑姍就知道，這下子可真是完了。
第一次早戀被人發現，而且還被叫家長，薑姍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兩邊家長領著兩孩子在教導處這邊好說歹說的道歉，又做了一對保證之後，終於被抓到了兩人租的房子裏。
宋萍在屋裏轉了一圈之後，一臉怒氣道，“好啊，你們這三年原來一直住在外麵呢。怎麽都不和家裏說一聲，難怪學校誤會你們早戀呢。”
薑姍趕緊道，“阿姨，我們這是為了好好學習，宿舍太吵了。”
李玲和薑權滿臉痛心的看著她，李玲苦著臉道，“姍姍，你和林喆……你們沒有在早戀的吧？”
完全不像啊，兩人從小到大都膩在一起的，長大了膩在一起也不奇怪啊，怎麽就說是早戀嗯。這會子兩口子還沒接受這個事實。
薑姍正要說話，林喆十分男人的把她拉到身後，自己站在前麵麵對李玲和薑權。麵上十分誠懇道，“薑叔叔，李阿姨，我很誠摯的希望和姍姍處對象，我們是奔著結婚去的。這麽多年你們也看到了，我們感情十分的好，以後還會一直這麽好的、所以你們就放心吧，我會好好對姍姍的。”
薑權和李玲臉色鐵青。
薑姍站在他背後捂臉，“完了，這下子真是完了……”
宋萍也忍不住拿手擋著半邊臉，一點也不想承認這傻瓜是自己兒子。
林喆自己招供的結果就是，兩人被迫分開。薑姍被薑權和李玲給帶到賓館裏去進行教育。林喆則在家裏被自己老子抽打。
宋萍坐在邊上看著自己兒子被林國衛追著打，唉聲歎氣的，“哎，我這都沒臉和人家薑權他們見麵了。怎麽就生了這麽個蠢兒子的。等高考完了，上大學去了不就好了？非得這時候承認。姍姍還這個年紀，哎呀，我要是生了閨女，以後肯定不會同意讓自己閨女找這麽個小流氓做女婿的。”
相較於林家這邊的雞飛狗跳，薑家這邊就顯得安靜多了。
畢竟是個閨女，不能打不能罵的。再加上薑家兩口子都是不愛鬧騰的性子，這會子遇著這種問題了，也隻能坐下來好好的勸。
薑權作為父親，也不好和半大的閨女說感情問題，隻能躲在另外一間房間，讓李玲出馬問問情況。
李玲和薑姍坐了半天都沒開口，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們，你們平時都分開睡的吧，沒……沒那什麽吧。”
薑姍故作懵懂道，“媽，我們當然是分開睡的，男孩子和女孩子是不能睡在一起的。你問那什麽，那是什麽啊？”
李玲一聽，鬆了老大一口氣。她剛就擔心，自己這單純的閨女和林家那臭小子怎麽樣了。畢竟這孩子孩子年紀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了。這要是放在舊社會，可真是到了出閣的年齡了。
知道女兒和林喆還處於精神交往的範疇，李玲終於開始放心的勸導薑姍。一陣陣的苦口婆心，把早戀的危害說了一堆，說到最後，薑姍都差點撐不住睡著了。
直到深夜的時候，李玲才終於都說完了。
問道，“你知道錯了吧？”
薑姍點頭。
“那你們以後就別交往了，好好學習。”沒有想象中的大吵大鬧的反抗，李玲心裏十分的高興。問話的聲音也輕柔幾分，完全不像是對待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薑姍配合的繼續點頭。
李玲得到了孩子的保證，心裏十分受用，見著薑姍睡著了，終於放下心來，“好了，明天還得上課呢，早點休息吧。”
薑姍聞言，如蒙大赦。
等李玲走了，她趕緊鑽被子裏睡覺。
李玲看著孩子睡了，才笑著起身去隔壁找薑權。薑權這會子還在抽悶煙，見著李玲回來了，掐滅煙頭，緊張的問道，“怎麽樣，孩子怎麽說？”
李玲笑道，“都是孩子，懂什麽啊。我看啊，就是小時候感情好，年齡一大，就想差了。剛剛姍姍都答應我了，不會再和林喆處對象了。”
薑權頓時坐著了，問道，“就這麽簡單？”
李玲打著哈欠坐在床上，邊蓋被子邊道，“就這麽簡單啊，要不然還能怎麽樣。”
薑權吸了一口氣，有些開心，又還是有些擔心，“會不會太簡單了點。”要真的這麽簡單，之前林喆那孩子就應該不會那樣鄭重其事啊。十七八歲的孩子啊。
想到十七八歲這個年齡，薑權倒吸一口涼氣，“還是我糊塗了。我總是覺得這混小子還是個幾歲的不懂事的臭小子呢，都沒發現，這孩子都已經這麽大了。這要是有點什麽心思，那還得了。”同為男人，薑權經過這麽一茬，瞬間清醒過來。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樣不當回事了。
“不行，咱不能讓珊珊和那小子住一起了。咱們得看著。”
早戀事件經過宋萍這邊的周旋，還是沒鬧大，不過薑家人是不放心讓薑姍一個人在省城這邊了，薑權幹脆請了保姆在家裏照顧薑爺爺和薑奶奶，，讓李玲在省城這邊租房子陪讀，自己平時開車來看他們。
林國衛也當即表態，讓宋萍也在省城陪讀，好好的看著林喆。
兩孩子對著桌子坐著，臉上苦的像是吃了黃蓮一般。
好在兩家人租的房子離學校都不遠。小區都是門對門的。碰巧的是，薑姍家的房子正是在王楚紅家族的教職工院子裏。
林喆偵查了一番地形，晚上的時候就從家裏偷偷溜了出來，趁著沒人的時候往上爬，爬到一半，就聽著下麵有人嘖嘖出聲。驚的他差點從上麵掉下來。
林喆回頭，正是不久前看到的黃有為。
黃有為現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經過這些年的死纏爛打，王楚紅目前和他正式交往狀態。雖然丈母娘這一關還沒過，不過黃有為對自己很有信心，每天跑人家家裏來報道。
被黃有為看到了，林喆從牆上下來，拍了拍自己的手，“幹什麽？”
“嘿嘿，我沒幹什麽，我就看著有人圖謀不軌，大半夜爬窗戶呢。怎麽，是沒錢了，做小偷了？”
“呸，老子才不是這麽回事呢！”
“不是？”黃有為挑眉，“那行，我去看看和樓上住著誰呢，看看是誰讓你都爬窗戶了。”他好笑的雙手插袋往樓上走。
林喆趕緊道，“等等！”
黃有為轉身好笑的看著他。
林喆不高興的抿抿嘴，“是薑姍，我和她處對象的事情讓家裏人知道了，現在兩家人正把我們分開呢。”
“喲，終於發現了。你小子行啊，三年了，這會子才發現，這保密功夫做的不錯。”黃有為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事情被打斷了，林喆也沒機會再去爬牆，更不想理會黃有為了，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黃有為道，“哎，別走啊，不是要爬牆嗎，趕緊的爬啊。”
林喆回頭對他做了個勾拳的動作。
看著林喆囂張的走了，黃有為走過去拍了拍牆壁，兩手一搓，也學著爬牆。還沒爬兩下就滑下來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然後看了看牆壁，感歎道，“哎，還是老了。和年輕人一比，還是差很多啊。”
他雙手環在胸前，抬頭看著王楚紅房間的燈光。良久才默默的走出了小區。
第二天林喆在學校門口等著薑姍了，趕緊拉著她在隱蔽的地方說著自己準備爬窗戶的光輝事跡。
薑姍聽了，忍不住扶額，嚴肅道，“可不能再幹這種事情，萬一掉下來摔著怎麽辦，你以為你是猴子啊，還想飛簷走壁呢。”
“我身手很好的，要不是黃老頭突然出現了，我都差點得手了。”
“幸好他出現了，要不然我也要揍你的。”薑姍皺眉道。想起以前林喆也經常爬窗戶，心裏更是氣的不得了。怎麽好些人這輩子的習慣都變了，他老人家這習慣就能幾輩子都根深蒂固的不變呢。
爬窗戶都不知道爬了幾輩子了。
林喆摸腦袋不高興，“反正我就要去看你。咱們在學校都不是一個班，放學後還得第一時間回家，我們都沒機會見麵了。”
“那也沒法子，誰讓你那麽傻，非得承認這事情。現在好了，咱們都被盯得這麽緊。”
“我又沒做錯。我要是連咱們關係都不敢承認，我還是個男人嗎？”
“……”薑姍覺得自己和這混小子爭論這個實在是太沒意思了。“反正你以後別想著去爬樓上，萬一摔著怎麽辦，以後咱們年紀到了，大人們就不會反對了。”
“那我們還要長多大啊。”林喆問道。明明他現在已經很大了好不。
“到了法定結婚年齡再說。”
“那還得好久。”林喆掰著手指數日子。
薑姍頭一偏，“人家老黃等了楚紅姐這麽多年呢，都沒嫌時間長了。”
林喆不服氣的哼唧，“那是他傻，非得等有錢了再娶媳婦。”
薑姍氣的點他的腦袋。
因著不能住在一起了，兩人見麵的時間也很是寶貴。學校這邊也對他們看得很緊，教導處主任都時不時的過來巡邏，就擔心兩人在學校裏堂而皇之的處起了對象。放學後就被各自老娘帶回家，一天能見到一兩麵已經是很不錯了。
幾天下來，林喆都有些精神疲憊了。最後終於想著一個法子。
“你問我怎麽掙錢買手機？”
黃有為摸著下巴看林喆。他今天才來王楚紅小區外呢，就被這臭小子給攔著了，還以為又是要吵架，沒想著這小子竟然腆著臉問他怎麽掙錢買手機。
“吳老師。”薑姍輕聲道。
“我說了，你不答應我，你就不是我的學生。”吳老師麵無表情，聲音平靜。
李玲趕緊道，“吳老師，咱們先不談這個，咱們先喝點湯吧。我特地熬的，熬了一整晚上了呢。”
邊說邊把保溫壺裏麵的湯水給倒在碗裏。
吳清看了眼卻沒動。
李玲端著碗筷半天，見吳清不接，也有些尷尬，“吳老師，孩子的事情，咱們就先放在一邊，好不好。這事情我們作為家長肯定得好好的和你談談的。孩子跟著你學舞蹈這麽多年，她的表現你也很了解，為什麽就一定要在這件事情上倔著呢。”
說實在的，這還是第一次遇著這樣的老師，非得讓學生按著她的要求走。李玲心裏有時候想想也挺生氣的。姍姍要走什麽路，自己和薑權都不會過多的要求，吳老師卻偏偏抓著不放。
吳清嗤笑一聲，“你們是不是覺得我特不講理？是，我就是這麽不講理。這些年，我為了舞蹈奉獻了一切，它就是我的生命。你們永遠都不會知道我對舞蹈的感情。”
“我們都知道的。”李玲無奈道，“可孩子現在不是還小嗎，再怎麽說，讓她讀完高中再去做專業的舞蹈演員啊。她現在才十五歲，還沒成年，咱們不能把這麽重的擔子往她身上壓著啊。”
“可我等不到了。”吳清激動道，“我沒有時間等她長大，我看不到那一天了。”
李玲這是第二次聽到吳清說這話，詫異道，“你怎麽又說這話啊，這等不到是什麽意思，你還這麽年輕呢，也就幾年的時間，幾年以後，你還依然很年輕的。”
“誰說年輕就能一直活著，我已經活不成了。”吳清淚流滿麵，“我一輩子奉獻給了舞蹈，可我什麽都沒了。到頭來一無所有。你們連這最後的心願都不滿足我嗎？”
李玲嚇得站起來，看了看薑姍，又看吳清。她愣了幾下，就趕緊跑出去找醫生。
等李玲出去了，薑姍走過來，輕聲道，“老師，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可讓我去參加舞蹈比賽，不一定要去舞蹈團的，老師，我可以去報名參加其她的比賽，不參加舞蹈團，我一樣能夠站在那個舞台上的。老師，您相信我。”
吳清看著她，沒說話，沉默了一下，才道，“你是不是很恨我，覺得我無理取鬧，逼著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沒有，”薑姍連連搖頭，“我知道這是老師的心願，是我太自私了。”
吳清靠在枕頭上笑，“姍姍，你知道嗎，舞蹈是我這輩子剩下的唯一的財富了。我以為，它會陪我一直到老。可是現在，老師已經沒有就會了。姍姍，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比我聰明多了。如果我當初有你這樣聰明，也許現在，也會過著另外一種生活。”她神色縹緲的看著窗外，“你走吧，我沒事了。其實跳不跳舞也沒關係了。人都要死了，還在意這些做什麽？”
“老師，讓我陪著你吧，我陪你說說話。”薑姍坐在床邊上，小心翼翼道。
吳清搖頭，“不用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想好好的想一些事情。你在這裏，會打擾到我。”
薑姍聞言，隻好站了起來。
看著吳清已經閉著眼睛了，她歎了口氣，走出了病房的門，順手輕輕的帶上了房門。
薑姍剛走出來，就見著李玲眼睛通紅的走過來，明顯是哭過了。
“媽，你怎麽了？”
李玲見著薑姍了，捂著嘴哭，“姍姍啊，你們老師病了，晚期了。”
見薑姍滿臉平靜，她道，“你，你早就知道了？”
“嗯。”薑姍點頭。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也提醒過老師，可老師似乎對自己的身體並不是很重視。她的眼裏，一直隻能看到舞蹈。
李玲激動道，“你知道了怎麽不早點和我們說啊。要是早點說，我們，我們就……”說到最後，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隻能長歎一口氣。
晚上薑權回家，李玲和薑權說了這件事情。吳清的病情已經不輕了，估計沒多少日子了。她又沒什麽家人，兩口子打算好好的照顧她。至於她最後的心願，兩人也想勸勸薑姍答應。
“姍姍，我知道你是個不願意受委屈的孩子，可是你們老師到底是已經沒多少日子了。她以後走了，你還是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的。”
薑權滿臉無奈的勸道。
薑姍低著頭搓了搓手指，心裏想著今天吳老師說的話。她突然想起，上輩子自己是聽了吳老師的話，參加了江城舞蹈團，在江城有了一些名氣了之後，吳老師才走的。
可是那一刻，吳老師卻並沒有表現的多麽高興，反而眼神空洞。在她的表演會上，吳老師就那麽走了，走的時候，眼睛都沒閉上。
那時候她還很自責，覺得可能是自己沒有達到吳老師的要求，沒有到達她所期盼的那個高度，所以吳老師在死不瞑目的。
但是這一次，她卻覺得，也許不是因為這些事情。
吳老師雖然一直強調舞蹈是她的唯一，是她的生命。可是偶爾總會表現出幾分無奈，似乎是在給自己催眠一般。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試圖抓住最後的一根浮木。
“爸媽，我想再弄清楚一件事情。你們先別勸我了，這件事情弄清楚之後，我會做出最好的安排的。”說完就趕緊進屋裏去了。
薑權和李玲對視一眼，紛紛的歎氣。
第二天一早，薑姍就拉著林喆趕緊出門，去吳老師家附近轉悠。
兩人轉悠了一圈，薑姍找了附近的一些年紀比較大的鄰居，打聽了許多關於吳老師的事情。
比如吳老師的家人怎麽樣了。為什麽這麽多年一個人都沒來看過她。還有吳老師曾經有沒有什麽關係比較好的朋友。
好些人都是中途搬過來的，都不知道吳清的事情。最後終於在一個六十歲的老奶奶這邊打聽到了一些消息。
“吳清啊，這孩子命苦。家裏都走了，就剩下她一個。沒見什麽人來找她，哦，她十幾歲那會子沒學好，和一個男學生處上了，鬧的可丟人了。後來那男孩子就沒來了。那男孩長的可俊了，我這些年都還有些印象呢……”
告別老奶奶，薑姍跟著林喆一起走在林蔭大道上。地上是青石磚的地板，薑姍走一步數一下，很是心不在焉。
林喆見沒人，走過來拉她的手，“你說吳老師這事情到底怎麽樣啊，難怪她性子這麽怪呢，家裏沒親人，又沒朋友，連對象都被人拆散了。以後我不惹她生氣了。”他語氣裏有些自責。事實上，知道吳老師的病情之後，他心裏就很愧疚了。想起自己之前那樣故意的氣吳老師，還讓姍姍別聽她的話，心裏就覺得挺不是人的。
薑姍道，“吳老師這些年肯定很孤獨，她家裏人沒了，這個事情咱們也沒辦法的。至於那個戀人，都這麽多年了，說不定人家老早就忘了吳老師了，要不然也已經成家立業了。咱們也不好去打擾人家的家庭。”
“那就這樣看著吳老師不開心啊。”
薑姍捏了捏自己的裙子，眯著眼睛回想過去。
在很久遠的記憶裏，吳老師的葬禮上麵，有哪些親戚朋友出現過嗎？
薑姍全神貫注的回想往日的情景。
那次吳老師的葬禮是舞蹈團辦的，所以來的都是吳老師以前的同事，連親戚都沒來過。
不，當時還有一個陌生男人也來了。
那人站著看了吳老師好久好久，一直到所有人都離開了。薑姍回頭看的時候，他還站在吳老師的墓地看著。
那一刻，她感覺那個男人像是垮了一般，全身的力氣都抽離了。
因為印象深刻，所以過了這麽多年，再次回想起來的時候，她竟然慢慢的想起了那個人的輪廓。
“我好像知道辦法。”薑姍站住，看著林喆。
林喆正踢著石頭子，聽著薑姍這麽多，抬頭道，“什麽辦法？”
“得先找到那個人。”薑姍伸手拉著他的胳膊，往醫院那邊跑去。
才到中午時間，醫院人正多著，到了醫院後，薑姍就趕緊去了吳老師的病房那邊，果然，那個男人還在。
這次這男人並沒有站在門口看吳老師，而是自己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含著一根煙，煙卻沒點著。
薑姍和林喆就站在遠處看著，一直等這男人起身了往樓梯走了，薑姍才拉著林喆跟了上去。
醫院外麵停著一些小單車。
男人推著一輛車子就走。正準備跨上去，車後座就被拉住了。
“先生，你等等。”薑姍喊道。
林喆也跑前麵來把車子給抓住，兩人一前一後的，愣是把人給圍住了。
這次薑姍總算是好好的看清楚了這個男人了。戴著眼鏡，斯斯文文的。穿著藍色的工作服，雖然打著補丁，卻幹幹淨淨的，一點這褶皺都沒有。看的出，這是個很是講究和細膩的男人。
這男人皺眉道，“你們幹什麽？”
薑姍試探道，“你是不是認識我們吳老師啊。”
“她是你的老師？”男人問道。
“是啊，我是她唯一的學生。先生，你是認識吳老師的嗎，如果你們認識，你怎麽都不進去看看她啊。吳老師沒有親人，親近的朋友也很少。這種時候，正是需要親人鼓勵的時候。”
男人抓緊了車子的扶手，卻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道，“她有提起過我嗎？”
薑姍愣了一下，搖搖頭。
男人笑道，“你看，她都沒提起過我，也許都忘了我了，我去看她還有什麽意思。你們放手吧，我去不去看她，對她沒有任何意義。”
薑姍正要說話，林喆一下子跳過來道，“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啊，一把年紀了，還這麽計較。非得老師提起你，你才去看她啊。你人都來了，進屋裏去會少塊肉嗎，非得自己偷偷的看。吳老師又不知道，也不會感激你的。”
“我不需要她的感激！”男人激動道。
“可她也許需要你的支持。”薑姍吸了一口氣，“你去看吳老師，就算她忘了你，你們也能當做曾經的老朋友聊聊天。如果她認識你……你們可以好好說說話。你每天都來看吳老師，你該知道吳老師的病情的。要是有一天你再也看不到她了，你再想進病房，也沒機會了！”為什麽一定要等到失去了才珍惜呢。她曾經那麽想珍惜，可老天爺一次次的和她開玩笑，讓她和林喆經曆了那麽多才終於在一起。
如果能夠讓她選擇，不管在哪一世，她都會毫不猶豫的跟隨自己的心走，抓住自己的幸福。
薑姍的話吼完後，這人身子一僵，半天沒有反應。可是從他煞白的臉色可以看出，這個男人心裏也是知道這個的，他隻是一直在逃避，以為這樣的日子會有很多很多的機會。
林喆也被薑姍激動的樣子給嚇到了，也顧不得攔著這人了，跑過來給薑姍拍背順氣，“好了好了，別生氣。這人不願意去就算了，反正咱們去看吳老師也一樣的。你別生氣了。”
薑姍抽了抽鼻子，又問道，“你結婚了嗎？”
“……沒有。”他這樣失敗的人，還有什麽資格結婚的。男人自嘲。
聽到這個答案，薑姍不知道是該替吳老師高興，還是替這個男人悲哀。她心情複雜道，“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去看看吳老師。這些年，她一直把舞蹈當做她的生命。可是我知道，這不是她內心的想法。”
男人看了眼醫院，良久，才跨上車，踩著自行車走了。
看著人走遠了，林喆道，“我們該攔著嗎？”
薑姍搖頭，“算了，這種事情，隻能靠人家自己自願了。”
林喆罵道，“太不是個男人了，扭扭捏捏的。要是老子，才不會像他這樣恩。”
薑姍看著他，想起第一世兩人的錯過，心裏也是唏噓不已。
那時候的林喆剛從監獄出來的時候，看著她和徐浩結婚了，是不是也像這個男人一樣，隻能遠遠的看著，躲避著。
“林喆，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對不對？”薑姍情不自禁問道。
林喆正罵著，聽著薑姍問這話，頓時紅了臉，扭捏的搖晃了一下身子，滿臉難為情道，“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啊。”
“你就回答我，對不對？”
“當然，當然對啊，我們怎麽可能分開。”林喆底氣十足道。他怎麽會和薑姍分開呢，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反正他腿長，薑姍跑哪裏去，他都能找到的。薑姍身上的味道他熟悉的很，抽抽鼻子都能聞出她在哪兒的。
聽到林喆的回答，薑姍再次放心，挽著他的手走著。
林喆身子一僵，不好意思道，“這可是大街上，你不是說擔心被人看到說閑話嗎？”
薑姍頭靠在他腦袋上，難得厚臉皮一次。“說就說，反正咱們自己高興就行了。”人生在世，需及時行樂。
薑姍放心不下吳老師，準備像學校請幾天假，把這邊的事情解決了再回去。吳老師的生命還不剩下一年了。她已經決定，如果老師還是堅持讓她提前站在那個舞台上麵，她願意站上去。但是不是去參加什麽舞蹈團，而是以自己的名義，自己的方式站上去。
她相信，以自己的實力，就算是不參加舞蹈團，依然能夠站在那個舞台上。
林喆一聽薑姍請假，頓時也不想上學了。
他一個人在那邊提不起勁兒學習，與其耽誤時間在哪裏瞎折騰，還不如在江城陪著薑姍呢。
對於兒子的學習，宋萍自然是不管的。反正這些年沒管他，也這麽過過來的。而且外麵有人管得找他，自己這個做媽的才不操心呢。所以對著兒子不上學的事情並沒有阻止。反而還安撫林國衛不要衝動。畢竟兒子和薑姍是一起上學的，兩人關係好，現在有難同當，說明他重情重義。
林國衛這才放他一馬，讓他在家裏也不能丟了學習，自己親自打電話和學校那邊請假。
薑姍不知道那個男人什麽時候會再來看吳老師，所以這事情她也沒告訴吳清，免得到時候吳老師失望。
李玲每天熬湯送過來，她和林喆則過來陪著吳老師說話。
起初吳老師對他們也是愛理不理的，後麵興許還是被影響到了，有時候也會和他們心平氣和的聊聊天，甚至問一些關於學習上的事情。
“林喆，我想喝點熱水，你可以幫我去打點熱水嗎？”吳老師躺在床上道。
“好嘞。”林喆趕緊起身，拎著水瓶出門。
薑姍坐在邊上，笑著給吳老師削蘋果。
吳清看著薑姍，歎了口氣，“姍姍，你以後還會跳舞嗎？”
薑姍手裏的工作停下，看著吳清，認真點頭，“會的。”
“我一直想不通，你為什麽就不想去江城舞蹈團。你知道嗎，這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是很難得的機會。”
薑姍低著頭削了一下蘋果，“我隻是想上高中而已。跳舞雖然很重要，可是還有很多機會。青春卻隻有這麽短，我想在這個時候，過一些簡單的生活。”
擔心吳老師又不高興，她道，“可是老師，我就算不參加舞蹈團，我也一樣能夠達到您的要求的。隻要給我一點時間就好，我保證很快的。”
“我以前就參加了江城的舞蹈團。”吳清突然道。她靠著床頭，眼神中帶著幾分回憶的意味，“那時候我的年紀和你差不多大。我很想參加舞蹈團，我的父母都為我感到驕傲。“
薑姍微笑道，“您現在的成就，他們知道了肯定也會很驕傲的。”
“是啊，他們確實很高興。我很聽他們的，把舞蹈當做了我的生命，奉獻了自己的一輩子。”她看著薑姍，“我要是有你這樣堅定的性子就好了，也許，今天的我真的會不一樣了。可是時間不能重來，好在這樣的日子，也不算太久了。之前我一直害怕，很擔心，現在我反而不怕了。姍姍，你不用為了我的願望去強迫自己做一些不喜歡的事情了。堅持你想做的吧。”
“老師，你說的是真的嗎？你不怪我了？”薑姍驚喜的看著她。
“我不怪你，也不能怪你。在自己的事情上麵，沒有人能替你做主。你很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比我堅強。”
“老師。”薑姍撲在床上抱著吳清，“老師，我以後一定會成為你所希望的那樣的人。”
吳老師輕輕的拍她。“不是我希望的，而是你自己所希望的。”
吳老師的病情一直在惡化。醫院這邊也沒有辦法，薑權提出轉院去省城那邊看看，無情卻堅持不去。
“誰都講究個落葉歸根，我就留在江城，哪裏也不去。”
吳清這樣堅持，李玲和薑權也沒有辦法。隻能讓薑姍多陪陪老師說說話，希望能夠多一些日子。
林喆每天變著法子的引吳老師高興，還特意弄了些笑話書過來，整天的講笑話，常常惹得吳老師和薑姍哈哈大笑。雖然沒讓吳清的病情好轉，可總算讓她在醫院的日子變得好過許多。
吳清病情突然惡化的這一天，薑姍正在邊上打盹，心裏似乎有所感應一般，突然睜開眼睛，就看見吳老師滿臉痛苦的樣子。她心裏一慌，趕緊按響了呼叫鈴。
一群醫生護士急匆匆的跑了進來，薑姍被擠了出去。
林喆買了早餐過來，看著薑姍一臉著急的站在外麵，趕緊過去，“這是怎麽了？”
“吳老師好像不大好。”
林喆聽了，臉色一變，回頭吼道，“你現在還來幹什麽？！”
薑姍見狀，朝著他身後看了一眼，正看著是之前那個男人。
今天似乎是刻意的打扮了一番，理了發，換了一身新衣服，連眼鏡都換了一副。
那男人聽到吳老師的狀況，臉色變得慘白，趕緊飯走過去，透著門縫，看著裏麵一團混亂。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醫生和護士門才從裏麵出來。
“盡量讓病人心情愉快吧，”醫生歎息的交代了一句，就帶著其他人走了，留下林喆和薑姍還有那個男人站在門外。
屋裏，吳老師還在昏睡。薑姍看了眼那男人，“你去吧，我們就不進去了。”
男人猶豫了一下，終究是推門走了進去。
林喆走過來拉著薑姍，坐在外麵的長椅上。過了一會兒，裏麵就傳來了吳清的痛哭聲。
兩人心裏一驚，往門縫裏看，隻見著兩人已經抱在一起了。
林喆頓時臉一紅，拉著薑姍又坐在邊上。小聲道，“原來他們真是對象啊。”這還抱上了呢，哎呀呀。
兩人在外麵吃了東西，又喝了飲料，好一會兒，才見著那那人從裏麵出來，見著兩個孩子還在外麵，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輕笑了一下，“謝謝你們了。”
薑姍道，“你和吳老師和好了嗎？”
“嗯，”男人笑了笑，“我姓郝，郝誌峰，你們可以喊我郝叔叔。”
“這姓可真好啊。”林喆讚道。
薑姍拉了一下他的手指頭，又對著郝誌峰道，“那你以後還來陪著吳老師嗎？”
“嗯，以後我來照顧她了。”郝誌峰說起這話，臉上帶著幾分滄桑，又帶著幾分滿足。他笑道，“我現在出去給她買點吃的，再拿點換洗的過來，你們可以幫我看著她嗎？”
“可以。”薑姍點頭，心頭莫名的一鬆。
等郝誌峰走了，薑姍和林喆才進了屋裏。吳清沒有睡覺，而是虛弱的躺在床上，臉上帶著滿足的笑意。
“吳老師。”
薑姍輕輕的喚道。
吳清聞聲，轉頭看她，笑道，“你們來了，剛剛看到了誌峰了吧。”
“郝叔叔說去給你買吃的。”
吳清笑了起來，薑姍第一次看著她這樣笑，臉頭發絲上麵都飄著一種幸福的氣場。
薑姍和林喆老老實實的坐在邊上，不知道怎麽開口。對於吳清和郝誌峰的事情，不能說不好奇。可是這麽打聽人家的私人事情，似乎也不大合適，所以幹脆都沒提起這事情。
吳清似乎也不大想說話，隻是偏著腦袋看著窗外，時不時的又看著病房門的方向。
時間一長，吳清就顯得有些坐立不安了。總是讓薑姍去門外看看郝誌峰來了沒有。林喆跑出去看了幾次，回來都沒有看到郝誌峰。吳清臉上就開始著急了。
正要自己出去找，郝誌峰就大包小包的推門進來了，臉上還笑嘻嘻的。“清清，你看我買了什麽，都是你喜歡吃的。”
他臉上帶著幸福的笑意，就像是回家一般，完全不像是在醫院裏看一個時日不久的病人。
吳清見著他來了，一下子平靜下來，靠在床上看著他。
薑姍心裏突然有些感傷，起身拉著林喆往外走，臨走的時候把門給帶上，把空間留給裏麵的兩人。
“明天就回省城去上學吧。”薑姍邊走邊道。
林喆納悶，“啊，不是說要多陪吳老師嗎？”
“她現在可不需要我們了。她需要的那個人已經來了，我們還是不要占用他們的空間了。”
“你是說那個郝叔？”林喆臉色垮了下來，“我之前挺看不上這個郝叔的，可剛看著他那個樣子，突然又覺得他挺可憐的。和對象分開這麽多年，好不容易處上了，吳老師的日子又不多了。以後吳老師倒是走了，讓他一個人可怎麽辦啊。這麽多年，他可都沒再娶媳婦呢，以後肯定更不會娶媳婦了。”
“是啊，你說該怎麽辦？”薑姍抬頭看著林喆，沒忍住抽了抽發酸的鼻子。
林喆見她這副要哭的樣子，急道，“你這怎麽了，怎麽突然就不高興了，是為吳老師擔心？”
薑姍見著熟悉的輪廓，終於忍不住撲過去抱著他的腰，也不管林喆的驚訝，更不管路人詫異的眼光，隻是緊緊的摟著他，“林喆，以後不管怎麽樣，你都不要一個人。你好好的過日子，好好的生活，我才會開心。”
“這不廢話嗎，我肯定不會一個人啊，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林喆羞紅了臉道。
“那要是沒我呢？”薑姍抬頭看他。
“怎麽會沒你，你要去哪裏？算了，不管你去哪裏，咱們都不會分開的，所以這事情你就別擔心了。我看你是被吳老師的事情給影響了吧，別胡思亂想的。”林喆大男人一般的摸了摸她的腦袋，把她當個孩子一樣的哄著，心裏臭美的不行，這可是薑姍第一次這麽依賴他呢。
第二天兩人就收拾了東西去省城那邊上學。對於吳老師的事情，薑姍也是每隔一天打電話回去問問情況而已。
通過李玲這邊，薑姍在學校也知道了不少關於吳老師的事情。
比如說吳老師現在每天心情都很好，而且那個叫郝誌峰的男人對吳老師很好，照顧的無微不至的，吃喝都不用李玲他們管了。隻是偶爾熬湯送過去就行了。
郝誌峰給吳老師辦了一次出院手續，郝誌峰用自行車推著吳老師在江城溜達了一圈，回來後吳老師的病情反而好些了。
聽到關於吳老師的好消息，薑姍心裏也跟著高興。她期盼著奇跡出現，希望吳老師能夠活下來。
因著學校要期中考試了，期末也開始補課了。薑姍和林喆更是沒了時間回江城了。知道吳老師過的好，薑姍也沒有刻意的請假回去，隻準備考試結束後，再回江城去看看吳老師。
期間薑姍更是得到了李玲傳過來的一個好消息，吳老師和郝誌峰要結婚了。兩人已經登記了，準備到時候在醫院裏麵辦一場簡單的儀式。
“真的嗎？”電話這頭，薑姍興奮的紅了眼睛，眼淚都往下流。
“是真的啊，你到時候要是有時間，也回來參加。你們吳老師沒孩子，她對你好，你要把她當做長輩一樣尊敬。”李玲敦敦教誨。
薑姍點頭應了一聲，“嗯，媽，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之後，薑姍忍不住飛快的跑出電話亭，跑到路邊等著她的林喆邊上，一把摟著林喆的脖子，踮著腳在他嘴上親了一口，“吳老師結婚了，林喆，吳老師結婚了！”
“結，結婚？”林喆臉色像是豬肝色一樣，腦袋還木木的，一個勁兒的在回味著剛剛嘴上的感覺。剛剛薑姍對他做了什麽，他們做了什麽……
一直到晚上，薑姍都一直興奮的不得了，林喆則一直不在狀態。薑姍和他說話，他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
等薑姍終於說累了，準備睡覺的時候，林喆突然坐起來，低頭看著薑姍，“姍姍……我們再試試好不好？”
薑姍迷迷糊糊道，“試什麽？”
“就是剛大街上，你的嘴，我的嘴……”林喆把兩隻手撅著碰了碰，“像這樣的。”
薑姍壓根沒想到，自己無意的一個舉動，竟然惹來林喆這麽大的反應。難怪剛一直心不在焉呢，她還以為林喆是想著吳老師的事情，原來是惦記著這檔子事情。這個小流氓！
黑暗裏，兩人靜默相對。
“姍姍……就碰一下嘛。”林喆按耐不住道。原本不提起來還沒覺得怎麽，現在一提起，就心癢難耐的感覺了，心裏像燒了一把火一樣的。
薑姍到底還是不忍心，輕輕的嗯了一聲。
林喆驚喜，深深的吸了口氣，在黑暗中，慢慢的貼近了薑姍。
兩人呼吸漸粗，緊張的心跳加速。
唇上傳來溫柔的感覺的時候，兩人俱是渾身一僵。林喆閃電般的坐起來，從床上跳起來，往門外跑去。
薑姍坐起來摸了摸自己的嘴，想著剛剛的氣息，忍不住笑罵，“愣頭青。”她可沒想到，曾經那個大流氓，現在竟然還是個有色心沒色膽的愣頭青呢。
一晚上，林喆都沒再在薑姍房間來了，自己在床上興奮的打滾，然後又抱著枕頭模擬剛剛親嘴的動作，樂的一晚上睡不著。
原來姍姍真的是甜的啊。
第二天薑姍倒是坦然的麵對林喆，林喆卻變得有些不一樣，時不時的偷偷看薑姍，看完之後自己抿嘴笑，薑姍看他，他就躲開，等薑姍低頭的時候，他又繼續看。一直反複，讓薑姍無奈不已，最後隻能當做沒看到一樣，讓他去看。晚上做飯，林喆也主動的鞍前馬後的做幫手，洗菜洗碗都不要人喊了。薑姍對此嗤之以鼻。她算是看出來了，甭管男人還是男孩，都太現實了。得到甜頭之後，完全就變的和之前不一樣。
其中考試來臨，薑姍對於這次考試還是很有底的，雖然之前缺了幾天的課程，可是這陣子拉著林喆一起好好的補習，好多知識都掌握了。她最差的數學，林喆也幫她補不上來了。
考完試之後，薑姍和林喆趕回去參加了吳清和郝誌峰的婚禮。
吳老師的頭發已經掉了很多了，郝誌峰給她買了一頂紗帽，穿著紅色的旗袍，在病房裏舉行了一場簡短的婚禮。參加婚禮的人除了薑家人之外，還有一些舞蹈團的老師們，其他一些都是郝誌峰的朋友們。
婚禮現場很安靜，沒有人吵鬧，大家都微笑著送上祝福。
“吳老師，祝你們幸福。”薑姍送上自己的禮物，高興的道喜。
吳清笑著點頭，偏頭看了眼正在和朋友們寒暄的郝誌峰，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溫柔。
“你是對的，選擇自己最想要的，不要等到沒機會的時候，才想著重來。”吳清輕聲道。
“吳老師。”薑姍除了叫了一聲，不知道如何勸慰。
吳清笑道，“我已經很滿足了。你不用替我擔心，以後你做你喜歡的事情就好。這些年我很高興有你的陪伴，我看著你，常常會想起之前的我，覺得我們很像。直到這次，我才知道，我們還是不像的。你比我這個做老師的強多了。姍姍，記住，這個世界沒人能替你做主。任何時候，你都要跟隨自己的心意走，即便是錯的，以後也不要後悔。”
興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吳清和郝誌峰結婚之後，病情就穩定了很多了。
薑姍在省城也放心很多。
任何時候都會有奇跡，也許吳老師就會有一個奇跡呢。
天氣漸漸冷了起來，學校突然舉辦冬季運動會。對於這種運動，薑姍是完全沒底氣的，所以樂得在台下當觀眾。
薑姍穿著羽絨服坐在體育場的椅子上，看著林喆一身短袖運動服，在場下打著籃球的樣子。
隨著一個個籃球進框裏，旁邊許多女生都在捂著嘴大聲尖叫。
突然，對麵一個籃球飛了過來，隔著老遠就精準的入了框裏。
女生們一看，頓時又尖叫一聲。
薑姍看了一眼，正是對方隊伍裏剛剛新進的隊員徐浩。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薑姍發現徐浩特意看了她這邊一眼，似乎隔著很遠就看到她的位置了。她抿了抿嘴，繼續看著林喆。
林喆上高中之後也長的很快，現在都已經過一米八了，因為打籃球的緣故，看著還有上漲的趨勢。薑姍預計他這輩子還要比上輩子更高，心裏有些的擔心，林喆要是再這麽長下去，自己腦袋都隻能夠著他的心口了，這差距也太大了。
可是林喆似乎挺高興的，每次量身高都嘚瑟的不得了。看著林喆在場下健步如飛的樣子，薑姍捂著紅臉抿嘴笑。她發現，不管林喆什麽樣子，自己都隻能更愛他了。
因著徐浩上場，對方的情況就開始轉好，最後雙方險險的打了個平手。
下場的時候，一群拉拉隊的女生衝上去給籃球隊的隊員們送水。作為兩大主力的林喆和徐浩在，自然被很多人圍在中間。薑姍舉著水被人堵在外麵進不去，隻能在旁邊幹著急。看著林喆被一群女生圍著，心裏頓時生了醋意。
正醋意橫飛，就見著林喆從一群人裏麵擠出來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著薑姍就往外跑了。
跑到場外的時候，已經沒什麽人了。
兩人一起跑到小樹林裏的，看著旁邊沒什麽人了。林喆一把將她抱住。委屈道，“我輸了……”
“不是打了個平手嗎，沒什麽的。”徐浩畢竟是有了成年人的智慧了。而且本來就是個很有大局觀的人，所以在籃球場上很能帶動隊員的團隊精神，再加上互相配合好，林喆他們要贏確實不容易。沒輸已經很不錯了。
林喆卻很不是滋味，“平手就是輸了。”
“那你還想怎麽樣，去和人家打一架？”
“我才沒這麽小氣，就是心裏不舒坦。下次我一定贏他。”剛剛還有些挫敗的某人立馬鬥誌十足。
薑姍就是喜歡他這種越挫越勇的精神，笑著給他遞上水和毛巾。趁著林喆喝水的時候，給他披上衣服。
“你壓根就不用和他比，你一直比他優秀的多了。”
“真的嗎？”
“真的！”薑姍十分肯定的答道。
林喆立馬笑眯了眼，嘴角得意的挑起來，伸手把薑姍給摟在懷裏，彎著腰把腦袋擱在她的肩膀上，“姍姍，你真好。”怎麽能這麽好呢。好得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他不怕輸，他隻是擔心姍姍會瞧不起他，會嫌棄他沒用。好在姍姍比他想的還要好。
不遠處，徐浩捏著手裏的水，眼裏滿是陰霾。
高一的下學期，吳老師終究還是走了。
這個消息傳來的時候，薑姍都以為自己是在幻聽。
明明開學前還約好了等身體好些了，一起去看她的表演的，怎麽突然就沒了。
一直到看著吳老師下葬了，薑姍都處於發蒙的狀態。
郝誌峰全程都很安靜，等親戚朋友們都走了，他還一個人站在墓地前麵，背影說不出的孤寂。
薑姍牽著林喆的手走了過去，兩人無聲的站著。
過了好一會兒，才見著郝誌峰蹲下身子跪坐在地上，悶聲哭了起來。
“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關於吳老師和郝誌峰的經曆，薑姍一直都不大清楚，也不敢問，這次聽著郝誌峰哭泣的自言自語中，薑姍才聽出一點來龍去脈。
在兩人很小的時候，知識分子家庭出身的吳老師和窮小夥子相戀。最終被家人反對。吳老師和郝誌峰約定好了，等互相取得了成績之後，再在一起。
這一等，就是很多年。
一個成功之後，遲遲等不回戀人，久而久之，將事業當做自己生命中的唯一。另一個一直未能成功，多年來輾轉多地，不敢回到家鄉。
如果不是吳老師的病，也許兩人白發蒼蒼了，也不會再見。
薑姍不知道是唏噓命運弄人，還是感歎這兩人性子是不是太倔強了。
想起吳老師結婚那天說的那番話，薑姍才終於知道吳老師當時的心情。也許在很多年前，吳老師都在一直後悔當初的約定。後悔當初不該把幸福交付給命運的安排。
高二和高三，薑姍和林喆就不在一個班上了。
林喆是理科班，而薑姍則在高二的分班的時候，就分到了特長班裏麵，準備參加藝考。
因為不在一個班，林喆更黏著薑姍了，每天一下課就跑薑姍班上來找人，放學了也一起回家。久而久之，關於早戀的傳聞也開始在學校傳揚開來。
為此兩人被請到了教導處進行思想教育。
看著兩個好苗子，教導處主任很是恨鐵不成鋼。
“你們知不知道，這高三可是你們命運最關鍵的時候，別以為進入了省城高中了，就能夠高枕無憂了。高考是什麽，可不管你們是什麽學校的，沒有能耐，你們照樣考不過。不考大學，你能幹什麽啊？”
看著這兩人男俊女美，教導處不得不承認，幾年之後，也是男才女貌的般配一對的。
可問題是這會子太早！
薑姍紅著臉老老實實的挨訓，林喆仰著腦袋望天。
等教導處主任訓斥完了，喝著茶水的時候，林喆突然道，“老師，我不服氣！”
“噗——”教導主任一口茶水噴了出來，緊接著是一陣的咳嗽。“你還不服氣了，怎麽不服氣啊？林喆同學，你要是還不懂事，我可得叫你們的家長來和你們說道理了。”
薑姍一聽，急了，趕緊道，“老師，別啊，我們都知道的。”
她趕緊對著林喆使眼色。
林喆皺眉，一副我還是不服氣的樣子，“老師，咱們國家的婚姻法，規定男女雙方多少歲結婚來著？”
“男方二十二周歲，女方二十周歲。”
“對啊，你看國家都規定了，我們二十二歲能結婚的，結婚之前，肯定要處對象吧。沒有牢固的感情基礎，怎麽能有美滿的婚姻。所以我們談戀愛，是響應國家號召，為共建美好家園做充分準備。”
教導主任剛要說話，林喆又繼續道，“老師，別說你們那年代。我們現在可是新社會了，男女雙方戀愛自由。我都滿十八歲了，屬於成年人範疇。薑姍十六歲，雖然還差兩年，可是作為我的對象，她是受我支配的。所以老師，我們戀愛是不違法的，甚至是符合國家法律規定的。學校如果因為這個處罰我們，我非常不服氣！”
教導處主任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最後手指發抖的指著他，“好，你厲害！”
事實證明，教導主任更厲害。第二天看著薑家兩口子也林家兩口子出現在學校的時候，薑姍就知道，這下子可真是完了。
第一次早戀被人發現，而且還被叫家長，薑姍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兩邊家長領著兩孩子在教導處這邊好說歹說的道歉，又做了一對保證之後，終於被抓到了兩人租的房子裏。
宋萍在屋裏轉了一圈之後，一臉怒氣道，“好啊，你們這三年原來一直住在外麵呢。怎麽都不和家裏說一聲，難怪學校誤會你們早戀呢。”
薑姍趕緊道，“阿姨，我們這是為了好好學習，宿舍太吵了。”
李玲和薑權滿臉痛心的看著她，李玲苦著臉道，“姍姍，你和林喆……你們沒有在早戀的吧？”
完全不像啊，兩人從小到大都膩在一起的，長大了膩在一起也不奇怪啊，怎麽就說是早戀嗯。這會子兩口子還沒接受這個事實。
薑姍正要說話，林喆十分男人的把她拉到身後，自己站在前麵麵對李玲和薑權。麵上十分誠懇道，“薑叔叔，李阿姨，我很誠摯的希望和姍姍處對象，我們是奔著結婚去的。這麽多年你們也看到了，我們感情十分的好，以後還會一直這麽好的、所以你們就放心吧，我會好好對姍姍的。”
薑權和李玲臉色鐵青。
薑姍站在他背後捂臉，“完了，這下子真是完了……”
宋萍也忍不住拿手擋著半邊臉，一點也不想承認這傻瓜是自己兒子。
林喆自己招供的結果就是，兩人被迫分開。薑姍被薑權和李玲給帶到賓館裏去進行教育。林喆則在家裏被自己老子抽打。
宋萍坐在邊上看著自己兒子被林國衛追著打，唉聲歎氣的，“哎，我這都沒臉和人家薑權他們見麵了。怎麽就生了這麽個蠢兒子的。等高考完了，上大學去了不就好了？非得這時候承認。姍姍還這個年紀，哎呀，我要是生了閨女，以後肯定不會同意讓自己閨女找這麽個小流氓做女婿的。”
相較於林家這邊的雞飛狗跳，薑家這邊就顯得安靜多了。
畢竟是個閨女，不能打不能罵的。再加上薑家兩口子都是不愛鬧騰的性子，這會子遇著這種問題了，也隻能坐下來好好的勸。
薑權作為父親，也不好和半大的閨女說感情問題，隻能躲在另外一間房間，讓李玲出馬問問情況。
李玲和薑姍坐了半天都沒開口，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們，你們平時都分開睡的吧，沒……沒那什麽吧。”
薑姍故作懵懂道，“媽，我們當然是分開睡的，男孩子和女孩子是不能睡在一起的。你問那什麽，那是什麽啊？”
李玲一聽，鬆了老大一口氣。她剛就擔心，自己這單純的閨女和林家那臭小子怎麽樣了。畢竟這孩子孩子年紀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了。這要是放在舊社會，可真是到了出閣的年齡了。
知道女兒和林喆還處於精神交往的範疇，李玲終於開始放心的勸導薑姍。一陣陣的苦口婆心，把早戀的危害說了一堆，說到最後，薑姍都差點撐不住睡著了。
直到深夜的時候，李玲才終於都說完了。
問道，“你知道錯了吧？”
薑姍點頭。
“那你們以後就別交往了，好好學習。”沒有想象中的大吵大鬧的反抗，李玲心裏十分的高興。問話的聲音也輕柔幾分，完全不像是對待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薑姍配合的繼續點頭。
李玲得到了孩子的保證，心裏十分受用，見著薑姍睡著了，終於放下心來，“好了，明天還得上課呢，早點休息吧。”
薑姍聞言，如蒙大赦。
等李玲走了，她趕緊鑽被子裏睡覺。
李玲看著孩子睡了，才笑著起身去隔壁找薑權。薑權這會子還在抽悶煙，見著李玲回來了，掐滅煙頭，緊張的問道，“怎麽樣，孩子怎麽說？”
李玲笑道，“都是孩子，懂什麽啊。我看啊，就是小時候感情好，年齡一大，就想差了。剛剛姍姍都答應我了，不會再和林喆處對象了。”
薑權頓時坐著了，問道，“就這麽簡單？”
李玲打著哈欠坐在床上，邊蓋被子邊道，“就這麽簡單啊，要不然還能怎麽樣。”
薑權吸了一口氣，有些開心，又還是有些擔心，“會不會太簡單了點。”要真的這麽簡單，之前林喆那孩子就應該不會那樣鄭重其事啊。十七八歲的孩子啊。
想到十七八歲這個年齡，薑權倒吸一口涼氣，“還是我糊塗了。我總是覺得這混小子還是個幾歲的不懂事的臭小子呢，都沒發現，這孩子都已經這麽大了。這要是有點什麽心思，那還得了。”同為男人，薑權經過這麽一茬，瞬間清醒過來。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樣不當回事了。
“不行，咱不能讓珊珊和那小子住一起了。咱們得看著。”
早戀事件經過宋萍這邊的周旋，還是沒鬧大，不過薑家人是不放心讓薑姍一個人在省城這邊了，薑權幹脆請了保姆在家裏照顧薑爺爺和薑奶奶，，讓李玲在省城這邊租房子陪讀，自己平時開車來看他們。
林國衛也當即表態，讓宋萍也在省城陪讀，好好的看著林喆。
兩孩子對著桌子坐著，臉上苦的像是吃了黃蓮一般。
好在兩家人租的房子離學校都不遠。小區都是門對門的。碰巧的是，薑姍家的房子正是在王楚紅家族的教職工院子裏。
林喆偵查了一番地形，晚上的時候就從家裏偷偷溜了出來，趁著沒人的時候往上爬，爬到一半，就聽著下麵有人嘖嘖出聲。驚的他差點從上麵掉下來。
林喆回頭，正是不久前看到的黃有為。
黃有為現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經過這些年的死纏爛打，王楚紅目前和他正式交往狀態。雖然丈母娘這一關還沒過，不過黃有為對自己很有信心，每天跑人家家裏來報道。
被黃有為看到了，林喆從牆上下來，拍了拍自己的手，“幹什麽？”
“嘿嘿，我沒幹什麽，我就看著有人圖謀不軌，大半夜爬窗戶呢。怎麽，是沒錢了，做小偷了？”
“呸，老子才不是這麽回事呢！”
“不是？”黃有為挑眉，“那行，我去看看和樓上住著誰呢，看看是誰讓你都爬窗戶了。”他好笑的雙手插袋往樓上走。
林喆趕緊道，“等等！”
黃有為轉身好笑的看著他。
林喆不高興的抿抿嘴，“是薑姍，我和她處對象的事情讓家裏人知道了，現在兩家人正把我們分開呢。”
“喲，終於發現了。你小子行啊，三年了，這會子才發現，這保密功夫做的不錯。”黃有為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事情被打斷了，林喆也沒機會再去爬牆，更不想理會黃有為了，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黃有為道，“哎，別走啊，不是要爬牆嗎，趕緊的爬啊。”
林喆回頭對他做了個勾拳的動作。
看著林喆囂張的走了，黃有為走過去拍了拍牆壁，兩手一搓，也學著爬牆。還沒爬兩下就滑下來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然後看了看牆壁，感歎道，“哎，還是老了。和年輕人一比，還是差很多啊。”
他雙手環在胸前，抬頭看著王楚紅房間的燈光。良久才默默的走出了小區。
第二天林喆在學校門口等著薑姍了，趕緊拉著她在隱蔽的地方說著自己準備爬窗戶的光輝事跡。
薑姍聽了，忍不住扶額，嚴肅道，“可不能再幹這種事情，萬一掉下來摔著怎麽辦，你以為你是猴子啊，還想飛簷走壁呢。”
“我身手很好的，要不是黃老頭突然出現了，我都差點得手了。”
“幸好他出現了，要不然我也要揍你的。”薑姍皺眉道。想起以前林喆也經常爬窗戶，心裏更是氣的不得了。怎麽好些人這輩子的習慣都變了，他老人家這習慣就能幾輩子都根深蒂固的不變呢。
爬窗戶都不知道爬了幾輩子了。
林喆摸腦袋不高興，“反正我就要去看你。咱們在學校都不是一個班，放學後還得第一時間回家，我們都沒機會見麵了。”
“那也沒法子，誰讓你那麽傻，非得承認這事情。現在好了，咱們都被盯得這麽緊。”
“我又沒做錯。我要是連咱們關係都不敢承認，我還是個男人嗎？”
“……”薑姍覺得自己和這混小子爭論這個實在是太沒意思了。“反正你以後別想著去爬樓上，萬一摔著怎麽辦，以後咱們年紀到了，大人們就不會反對了。”
“那我們還要長多大啊。”林喆問道。明明他現在已經很大了好不。
“到了法定結婚年齡再說。”
“那還得好久。”林喆掰著手指數日子。
薑姍頭一偏，“人家老黃等了楚紅姐這麽多年呢，都沒嫌時間長了。”
林喆不服氣的哼唧，“那是他傻，非得等有錢了再娶媳婦。”
薑姍氣的點他的腦袋。
因著不能住在一起了，兩人見麵的時間也很是寶貴。學校這邊也對他們看得很緊，教導處主任都時不時的過來巡邏，就擔心兩人在學校裏堂而皇之的處起了對象。放學後就被各自老娘帶回家，一天能見到一兩麵已經是很不錯了。
幾天下來，林喆都有些精神疲憊了。最後終於想著一個法子。
“你問我怎麽掙錢買手機？”
黃有為摸著下巴看林喆。他今天才來王楚紅小區外呢，就被這臭小子給攔著了，還以為又是要吵架，沒想著這小子竟然腆著臉問他怎麽掙錢買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