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道路上,斑駁的樹影影影綽綽,透過樹枝之中的罅隙,浮現在車窗表麵,淡淡的痕跡,一如淡淡的時間。距離離開當初的宅子已經過去好久了,但是過了這麽久,依然沒有到達目的地。不管何時朝著身邊的人看去,他都是一如既往的沒有表情,冷冷地看著前方,偶爾會斜眼看著她身旁的反光鏡,但是目光從她耳邊擦過,卻不在她的身上停留。


    車輪子路過凹凸不平的路麵,除了聽見幾顆飛速被彈開的石子在遙遠的地方落下的聲音之外,就再也聽不見任何其他的聲音了。疾馳的車速讓人歎為觀止,隨風一樣快速消失在視野裏的人層出不窮。


    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一時間目不暇接,她的心髒難以承受這迅速的奔波,小心翼翼放空自己,靜氣凝神,側目而視身邊的人卻毫無反應,他根本不在乎這些,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這樣沒有靈魂沒有思想的人,真的讓他看起來感覺很恐怖。


    “慢一點,阿森(戲中名),我難受!”有一個急速加緊油門之後,她終於忍不住求饒了,但是對方卻無動於衷,從她的角度看去,那個他根本沒有任何反應,臉上的表情也是那麽僵硬的,帶著不忍直視的狠戾,這個才是他在麵具下真正的德行麽?她怕麽?


    林澤森也有自己的考量。他知道,也能感受得到在他身邊的人的害怕,但是他卻不能讓自己停下來。因為他不想一直在喜歡的人麵前,卻還是要帶著麵具。他希望他能夠展現給對方的是赤裸裸的真實的自己,沒有任何華麗的辭藻,他就是他,林澤森就是林澤森,再沒有任何一個新的詞匯可以形容這樣的他。


    隻是最讓人想不到的是他內心的感受,不但沒有因為這個而變得幸福起來,反而在一次次的挑戰中,變得更加退縮。就是因為有失敗的成績在前頭,所以他才會一直偽裝,能夠走進他的心的人不止她一個,但是最終,她們都這樣背離他而去,一次次的傷痛告訴他,如果一開始就出現了這樣的場景,總有一天所有的耐心會消失殆盡,什麽也不剩下了。


    “難受麽?很快就不難受了。”


    以為他終於開竅了,但是卻發現原來不是這樣,竟然在下一秒,他就改變了主意,踩下了加速油門,踩了油門之後,出現的情況更加匪夷所思。沒有人知道李若然(劇中名)當時是怎麽想的,那一顆心完全就懸浮在了空中,仿佛不受控製似的,帶著莫須有的方向,完全奪去了別人的心神。


    其實在那一刻,她根本沒有思考的餘地,所有的細胞都在叫囂著趕快停下來!除此之外是在關注發生了這麽多事情以後,還有什麽沒發生的。心懸浮在大腦之外,沒有片刻空隙。而其他的,全部不在考慮之內。有曾經想過的問題,但是卻沒有真正發揮出來。到了這一刻,感覺自己的生命已經快要消失的時候,大腦裏是一片空白,那麽危險的時候,根本想不到任何詞匯。


    前麵是一輛大型載貨車,而他卻在這前麵不遠處就加速了,這輛突然出現在拐彎口的車根本就是個意外,這麽大的龐然大物,隻怕不是通過正常渠道出現在這裏的,隻怕是用了什麽手段之類的。


    但是,在千鈞一發的時候,她很確定地看見了冷昳琤打了方向盤,不是朝著自己的方向,而是朝著她的方向,給她最大的安全,這點讓人很欣慰,說明他的心裏還是有她的。明明是俺麽危險的時候,明明她的心裏完全都是他的影子,但是這兩者之間根本沒有任何聯係,此時仿佛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兩個人的身上,他們兩個人都成了聚光燈。


    原本還不覺得,但是那時的緊急刹車下來,把前麵的路全部都堵死了,根本看不見後麵的人,兩邊的人馬都集中在一起。電石火光之間,好像是一出讓人意外的戲劇一樣,突然發生了,又突然結束了,但是沒有給任何人留下喘息的機會,就這麽消失殆盡而不留痕跡。


    沒有人說這是一個好的機會。原來同生共死的感覺就是這樣。那一瞬間,她似乎慶幸了,幸好身邊此時還是有一個人在的。不管這個人是因為什麽,為了什麽而在她的身邊,那都足以讓她感覺到欣喜了。


    不過,想象中的那一切全部都沒有發生。她所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根本沒有看見任何和自己的屬相所不同的方向,看見的隻有那放置在她的正前方,護著她的手而已。


    沒有誰能夠在那一瞬間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卻也明白,她的心境變化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誰報的警,車窗外不知什麽時候來了警察,正在外麵敲著門,似乎在詢問著裏麵的人有沒有事情。顧傾城回過神,隻能用一個詞來形容,劫後餘生。但是回眸看向身邊的人時,眼中是別樣的尷尬和深情,她輕聲呼喚著:“阿森,你感覺怎麽樣?”


    其實兩個人雖然是並排著的,但是因為在危機時刻,林澤森把方向盤打向了李若然的方向,所以她這邊反而是受傷較輕,幾乎沒有什麽傷痕,隻是手臂上大概有些擦傷了,此時隱隱作痛,卻也不能和他相比了。林澤森雖然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但是額頭上的血已經覆蓋了天靈蓋,垂落下來的血液,迷失的眼睛,他睜開眼的瞬間一片血紅。第一個反應,是用還暈乎乎的腦袋睜著眼問道:“你沒事吧?”


    那些流在他身上的血,此時好像已經變得不重要了,現在看看,竟然覺得是完全沒有關係的兩個人,根本看不見兩人之間有什麽聯係,但是卻在同一時間,用同樣的眼神看著對方,甚至還差點死去。


    他開口的那一瞬,顧傾城就知道,自己的心被蠱惑了。分明還沒想好該怎麽跳動,但是她已經確定了,不管是發生什麽事情,麵對這個人的時候,她的心也一定是會跳動的。


    “你有沒有什麽事情?”他這麽說的時候,她的心徹底淪陷了。


    “我沒事。有事的是你。”她哽咽著說不出話來了,兩隻眼睛裏能夠看見的圖像都變得更加糊塗了,但是根本沒有人想到這中間會發生什麽具體的事情。太多的態度,太多的人,都有太多的差距,容不得人想象。可是當劫後餘生,假如兩個人是在大地震中生還的,而安全後的第一瞬間,他想的不是自己,而是身邊的人,這個人應該是可以托付終身的吧。


    她伸出雙臂,環住了他的胳膊,用盡力氣擁抱了他,雖然兩個人之間沒有什麽可以相互推測的,但是能夠得到的卻還是很少很少。如果有機會可以把自己的那一份力量把持進去,總會得到比自己還要更多的努力和回報,不管是什麽原因,到最後總要得到的。


    有什麽是自己想要的,有什麽又是別人沒有想到的,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之後,心裏已經沒有任何的點數了,隻以為那些發生了的事情,變得那麽堂而皇之,卻已經再也難以擺弄了。


    救護車的聲音,從這個方向出發,紅色的燈在車頂上搖擺著,四散的顏色,讓周圍的人都聚集了目光,但是純白的車身,又微微讓人歎息不能自已。擔架上抬著的人,和她那麽相熟,但是直到他被抬上救護車,她才開始有了反應,迅速地抓緊機會,跟在救護車後,拉著其中的一位救護人員道:“我是他的……愛人!”


    “卡!”


    導演一喊“卡”,演員眼中的淚水就停了下來,表情也瞬間恢複了平靜,擦了擦眼淚,旋即將自己的淚水縮了進去。


    顧傾城卻在一旁看得淚流不止。不知為何,當林子駿問著女演員你沒事吧,額頭上的血卻在不斷地留下來時,他的眼中就盛滿了淚水,鼻子酸溜溜的,而後,當女演員喊著“我是他的愛人”那個時候,她眼中的淚水根本無法止住。


    心好像空了,好像自己就是其中一個似的,根本無法改變的疼痛,一次次把自己打入深淵。


    到最後,她感覺自己已經完全沉浸在這個角色中了,好像自己也成了那其中的一個人,種種的一切,都像是給自己造就了一個神話般的。


    “你為什麽要哭?”一塊方巾遞了過來,就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輕輕地,如情人般溫柔的手,為她揩去眼角模糊的淚水。


    她抬起頭,用模糊的淚眼凝視著眼前的人,泣不能聲。


    誰都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想做就能做,有些話,不是想說就能說的。常常以為說多了,可到最後,卻還是遺忘了個徹底。


    她猛然地搖搖頭,隻覺得心痛得無法呼吸。


    “這個世界上,有這樣偏激的人嗎?明明愛著,卻假裝不在乎,明明吃醋,卻不會坦言。真是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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