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接到消息的時候,差點沒有直接暈過去,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一把抓住大女婿呂氏的手,連聲問道:“這,這消息可是真的?”


    呂氏臉色也並不好看,但還是點了點頭,心中一時之間也沒了主意。


    馮氏深深吸了口氣,想要說些什麽,沒等開口眼淚便落了下來。當年榮國公同意將寵愛的幼子嫁給永寧候,很大一個原因就是永寧候早就已經放出了兵權,真要是有危險的戰事,估計也輪不到永寧候上戰場。


    事實上榮國公的猜想也是真的,當今上位之初,邊疆也不是一直安穩的,但永寧候因為地位特殊,即使最危急的時候,也不過是領一個守衛京城的虛職罷了。不得不說,皇帝還是有些忌憚第一任永寧侯爺在軍中的威信。


    誰知道臨了臨了,如今永寧候都已經到了花甲耳順之年,皇帝陛下一聲令下,她就不得不披甲掛帥,出征邊疆。如今戰事對明朝大大不利,永寧候又不是那種身經百戰的老帥,其中危險可想而知。


    馮氏原本也是能擔著事情的人,但這次的消息實在是出乎預料。呂氏等幾位女婿都戰戰兢兢的陪在一旁,就是最不著調的馬氏也不敢大聲喘氣。上戰場可不是好玩的事兒,要是永寧候一切順利自然都好,若是一個不慎,甚至可能給全家帶來滅頂之災。眼看威武大將軍和太女前後出事,就知道邊疆那邊有多麽危險。


    等孔尚瑾兩人回來的時候,就瞧見大廳裏頭坐得滿滿當當,馮氏兩隻眼睛泛著紅絲,一看便知道是哭過了。


    永寧候與馮氏是少年夫妻,一直以來感情都十分不錯,如今見老夫這般失態,歎了口氣,伸手握住他的手說道:“暫且安心。”


    永寧候一回來,馮氏的心微微安定了一些,再見她安慰自己,眼淚再一次忍不住落下來,那邊呂氏已經識相的帶著兩個妹夫和一群小輩出去了,廳裏隻留下永寧候三人。


    永寧候歎了口氣,寬言安慰道:“雖要出征,但好在作為特使,並不需要當前鋒,再者,皇上希望我牽製那鎮北大將軍,想必那些人識相的,也不敢對我做什麽。”


    馮氏張了張嘴巴,暗道那些人要是不敢的話,好好的太女又是怎麽死的,連太女都是如此,更何況自家隻擔著一個名頭的侯爺。


    但這些話馮氏哪裏敢說,隻能咽回肚子裏頭去。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孔尚瑾,倒是找到了發作的對象:“你娘倒也罷了,聖上之命不敢不從,你好好的又是湊什麽熱鬧,戰場是那麽好玩的地方嗎,要是你有一個三長兩短,這可讓爹怎麽活?”


    孔尚瑾自小見慣了馮氏泰山崩前不變色的淡定姿態,如今見他這般失態,心中也是感動又愧疚,上前一步跪在馮氏麵前,磕了個頭才說道:“爹,對不起,是女兒莽撞了。但是娘親年事已高,若是貿貿然出發,身邊連個親信的人都沒有,女兒哪裏能放心的下。”


    馮氏哪裏不知道這個道理,聽了這話忍不住大哭起來,永寧候眼睛一紅,伸手扶起小女兒,歎道:“你娘哪裏還需要你操心,傻孩子!”


    孔尚瑾提出跟著一起出征,倒真不是一時衝動,動亂年間,比起文職來,其實武將更容易出成績。


    如果沒有永寧候被點名這件事兒,孔尚瑾也不會貿貿然開口,但既然皇帝點中了永寧侯府,就代表他們逃不開。


    永寧候年事已高,雖然是當年孔金牛的嫡長孫女,但壓根沒有那位的天生神力,出現在軍隊之中,接著戰神的名聲,一開始或許受到擁戴,但一日日不展現出不同於常人的力量,早晚會被名聲反噬。


    孔尚瑾年紀小,其實對戰場也並無多少經驗,她上輩子擅長的就是內政。但她有一個極大的優勢,那就是力大無窮,隨著年紀一日日的增大,力氣也越來越大,若是全力一擊的話,假山都能讓她一腳踹飛了。


    這個年代的人是迷信的,這樣的力量原本就會讓人驚異,再加上她上頭還有一個背負戰神之名,同樣擁有神力的奶奶在。光這一點,忽悠不了那些將領,忽悠下頭的士兵就足夠了,更別說皇帝還給了他們極大的權限,那指揮僉事的職位更是意外之喜。


    再有一個,趙旭隨軍出征,她原本就是嫡出的皇女,原本不受皇帝喜歡,又有太女在前頭撐著,自然不被一群皇女看在眼中,但如今卻不同了,甭管她將來如何,如今都成了一群皇女們的眼中釘肉中刺,有些事情已經不可避免。


    比起其他皇女,孔尚瑾自然希望趙旭能夠登上皇位,先不說她們私底下的關係,單單看趙旭的為人也適合這個位置。


    既然她們師姐妹的關係,已經注定她不可能逃開這場爭奪戰,那與其希望其他的皇女上位會大發慈悲,放過永寧候府一馬,還不如奮起一搏,從龍之功自古有之。


    不管是永寧候還是孔尚瑾,都沒有將這件事告訴馮氏,馮氏在痛苦一場之後,倒像是接受了這個不能更改的事實,用心幫他們收拾起出發的行囊來,既然是出征,自然不可能跟出遊似的萬事俱備,但私下帶一些創傷藥,救急丸倒是可以,馮氏不求其他,隻求妻主和幼女能夠平平安安的回來。


    沒等這邊出發,一道聖旨卻落到了永寧候府,聽見聖旨的內容,包括孔尚瑾在內的人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這個檔口,皇帝居然給她賜婚了。


    上頭的天使見狀,壓低聲音說道:“孔僉事,還不趕快接旨?”


    孔尚瑾一個機靈,連忙恭恭敬敬的接過聖旨:“臣遵旨,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天使這才滿意了,點了點頭說道:“侯爺,皇上親自為貴府小姐賜婚,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兒。”


    永寧候和馮氏也已經回過神來,塞了紅包堵住了天使的嘴,這才把他送走,等回到廳中,馮氏首先忍不住說道:“這是怎麽回事兒,皇上怎麽會忽然賜婚,對象還是那威武大將軍的嫡長子!”


    永寧候揉了揉眉頭,皺眉說道:“皇上怕是想要增加瑾兒的分量。”


    威武大將軍雖然被人暗算的起不了床,但人還沒死呢,她手底下的四十萬大軍,除了這位大將軍的話誰都不聽,皇帝這神來一筆,算是直接將孔尚瑾變成了這位大將軍“最親信”的人。


    馮氏不知道這些溝溝道道,這幾年為了給孔尚瑾相看,適齡的男兒她都是查過底細的,自然也就知道,威武大將軍的這位嫡長子,條件可真的不算好。


    長相無鹽倒也罷了,偏偏還有一位出生商家,鬧了不少笑話的父親,不是他看不起那位秦太太,實在是有些不放心啊!


    見父母臉色難看,孔尚瑾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左右她都是要娶夫生子的,哪一個都不可能是自由戀愛,那其實娶誰都差不多,至少秦玉雙與自己明麵上看起來也是門當戶對的。這會兒她還有心情安慰道:“娘,爹,既然聖上賜婚,那咱們好好籌備起來就是,如今我成了威武大將軍的準媳婦,到了軍中,更好便宜行事。”


    永寧候一想也是,倒是默認下來,馮氏卻千萬個不滿意,他千挑萬選好幾年,臨了臨了最仔細相看的女婿卻被皇帝截胡了。但即使他不中意,皇帝的聖旨都下了,想改也沒有辦法,馮氏隻要將一腔的怨氣咽了回去,他還得笑著出門,將這婚事辦得妥妥當當的,不能讓上了戰場的妻主和女兒為家裏頭的事情操心。


    永寧候一家卻不知道,皇帝會這麽神來一筆,卻是那幾位皇女的功勞。不得不說,孔尚瑾麵不改色的將一個香爐揉捏的場麵,實在是給他們帶來些許震撼。這會兒皇女們才恍然想到,孔尚瑾似乎與十二皇女的關係不錯,也是,皇女們都不是瞎子,自然知道當年趙旭幾乎是被趕出宮中,被皇帝扔給程慶山教導,這兩人師出同門。


    以前這群人一直盯著太女,倒是忽略了隱形人似的十二皇女,如今她橫空出世,她們才驚醒過來,十二皇女可也是嫡出的女兒,若是皇帝一心一意為她打造勢力,再加上這次掌握的兵權,恐怕也不容小覷。


    二皇女對鎮北將軍有信心,覺得這兵權落不到那黃口小兒手中,其餘的幾個皇女卻不那麽放心,不約而同的與皇帝麵前說起這事兒的不妥。


    他們不敢直接拿著趙旭說話,怕著了皇帝的厭惡,便齊齊用了孔尚瑾的年紀和資曆說事兒。


    原本孔尚瑾就是自請出戰,偏偏她還是狀元郎出生,壓根沒有進過軍隊,一群皇女的話其實也有幾分道理。


    那趙括紙上談兵的例子就在眼前呢。


    但皇帝哪裏不知道她們在擔心什麽,還不是怕弄死了一個嫡出的皇女,有一個嫡出的皇女冒出頭嗎,因為太女的死,她原本就對一群女兒心懷不滿,如今又是如此,索性冷哼一聲,既然她們嫌棄孔尚瑾的資曆不夠,那她就給人添上一份助力!


    威武大將軍秦寶山膝下,最受寵的不是唯一的女兒,而是這個嫡出的兒子,若是孔尚瑾成了秦寶山的媳婦,為了兒子不守活寡,秦寶山也得豁出性命,保住孔尚瑾才是。


    皇帝越想越覺得這事兒一舉數得,也不敢任何人商量,直接就把聖旨給下了。


    在皇帝看來,永寧候府與將軍府也算是門當戶對,孔尚瑾比秦玉雙大一歲,年紀正當合適。娶了這個夫郎,孔尚瑾在軍中更能如魚得水,至於成親的雙方願不願意,能不能看對眼,那兒女情長的事兒,壓根不是皇帝會考慮的。


    永寧候府馮氏不滿意,其實將軍府裏頭,接了聖旨的韋氏也頭疼的很!這幾天韋氏也是備受驚嚇,先是接到了將軍傷重的消息,再就是太女死了,還沒等他喘過氣來,這當頭皇帝居然給兒子賜婚了。


    被皇帝賜婚原本是大大的好事兒,對於男人來說簡直是一道保障,但問題是這時候秦寶山還生死未卜呢!


    韋氏隻有這麽一個兒子,自然全心全意的為他考慮,接到聖旨的時候,他首先不是喜悅,而是想到,若是自家將軍沒能撐住去了,秦玉雙嫁進侯府,那日子可不得難過。


    也不怪韋氏這般想,將軍府的風光都是靠著秦寶山的戰功,若是她這般去了,皇帝還能顧念幾年。下頭秦玉邦還小著呢,不說將來能不能成器,就算是可以,那也得數十年之後的事情了。


    韋氏自己娘家是使不上力的,秦寶山那頭的親戚上門打秋風的不少,其他能使勁的壓根沒有。韋氏心中咯噔了一聲,再轉頭去看兒子,卻見他雖然眉頭的幾分憂慮還未完全散去,但眼中分明有幾分喜悅。


    韋氏原本就是細心的人,心思一轉,再想到兒子平時的表現,哪裏還不知道這孩子對那孔家的小姐有意。


    韋氏的心更是沉了下去,兒子喜歡未來的妻主,原本是好事兒,但若太喜歡了,男人未免顯得善妒,這樣反倒是不被女兒家喜歡。


    韋氏隻覺得自己的心都操碎了,旁邊一群喊著恭喜的下人見他麵色不善,隻以為主君是為了將軍擔心,也不覺得奇怪。


    這頭秦玉雙好不容易壓下心中的喜悅,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父親,又覺得自己太不應該了,母親生死未卜,自己哪能為了能夠嫁她而心喜。


    韋氏見兒子露出惶惶然的目光,終於還是歎了口氣,既然聖旨都下了,兒子除非是現在死了,否則鐵定是要嫁進永寧候府,他唯一慶幸的是,聽說那馮氏並不是個愛折騰女婿的性子,如今年事已高。再有一個,兒子與明珠郡主是閨中密友,看在這點情分上,明珠郡主好歹也會幫上一把,將來他的日子不會難過。


    想到這裏,韋氏將秦玉雙摟在懷中,倒是開始盤算起兒子的嫁妝還要再添一些東西,從兒子落地開始他便一日日積攢著,他沒有親生的女兒,好東西自然更希望給兒子帶了去,除了一些禦賜的不好塞進去之外,其實這份嫁妝已經厚實無比。


    韋氏想到永寧候府那幾個女婿都是鍾鳴鼎食之家出生,明珠郡主進門的時候,嫁妝更多豐厚的很,如今兒子的娘家已經不給力,就得靠著嫁妝撐著。


    秦玉雙還不知道自家老爹將大半個將軍府都塞進自己的嫁妝,他這會兒心思複雜著呢,一邊為著能嫁給她而心喜,一邊卻又擔憂遠在邊疆的父親,還有她,馬上也得上戰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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