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節後,天氣便眼看著一日日涼快起來,恐怕很快就得入冬了,孔尚瑾琢磨著,真等天氣完全涼下來,恐怕家裏頭馮氏便不放心他出門,便磨著皓辰趁著時候帶他出門打獵。


    沒辦法,永寧侯公事忙,而幾個姐姐不是沒時間就是沒本事,孔尚瑾就隻能指望著皓辰了。


    皇帝每年都會秋獵,即使這幾年年紀大了,身體大不如前,也從未停止過,不過秋獵的時候能跟著一起去的,都是備受聖劵之人,皓辰雖然是個皇女,但皇帝名下排入行的皇女有十幾個,活到成年的皇女就有六個,更別說兒子了,哪裏會想到一個既沒有母妃關注,又沒有有所為做的十二皇女。


    皓辰也是個喜歡打獵的,原本每年都會去京城郊區的林子打獵,這會兒見孔尚瑾可憐巴巴的求著自己,沒多猶豫就答應下來。


    兩人約定了一個休沐日,這一日大清早的,孔尚瑾便興致勃勃的出門了。


    來順來喜兩個如今都已經長大成人,這些年也跟著馮慶學了幾手,兩人各自騎著一匹馬,拿著弓箭倒是看起來挺像是一回事兒。


    孔尚瑾也是難得一身騎裝,束腰長靴,比平時更添了幾分英氣,來順向來是個會說話的,當下說道:“小姐這般一打扮,倒是把將軍都比下去啦。”


    孔尚瑾看她這副誇讚的樣子,眉角微微一挑,笑著說道:“臭丫頭拍馬屁倒是不嫌慌。”


    來順連忙笑道:“小姐,這可不是拍馬屁,奴婢說的都是實話,不然的話你讓來喜評評理,小姐是不是跟天神下凡似的俊美,比那什麽京城第一小姐強多了。”


    來喜是個笨嘴笨舌的,一時間臉頰漲得通紅,隻會猛點頭,倒是不遠處傳來聲音,聽見來順馬屁的皓辰笑著說道:“瑾兒,這話來順倒是沒說錯,比起那些沽名釣譽之人,瑾兒可強了不少。”


    來順口中的京城第一小姐,那是指壽國公家大小姐的名頭,這位大小姐就是李安的堂姐,比起一根筋的李安,這位可聰明許多,又有皇帝的寵愛在,這些年來倒是在京城混出一個名頭來,當然,許多真正有權有勢的人家,是看不上這位做派的。


    孔尚瑾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瞪了眼來人,無奈說道:“師姐,你有這個閑工夫,還不如多保存實力,待會兒獵物還沒我打的多,那可真是丟人了。”


    往這邊騎馬過來的皓辰也是一身騎裝,不過與孔尚瑾偏朱紅色的騎裝不同,她一身絳紫色,更顯得尊貴異常:“瑾兒打的獵物多,作為師姐隻有高興的份兒。”


    孔尚瑾與皓辰這些年的關係越發親密,聽了這話也隻是一笑,挑眉說道:“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可別生氣。”


    皓辰也知道孔尚瑾的實力,別看她如今身量未足,還是個半大孩子的模樣,但臂力已經非同一般:“那是自然,隻是到時候瑾兒可憐可憐師姐,別讓我空手而回就好。”


    孔尚瑾見她談笑自若,似乎真的不為皇帝秋獵沒有想到她而生氣,心中鬆了口氣,多年的感情,她其實知道,在皓辰的心中,對自己的母親和姐姐還有幾分期盼,隻是不管是皇帝還是太女,似乎並不記掛這個女兒和妹妹。


    皓辰也猜到她彩衣娛親的原因,走上前就要扒拉孔尚瑾的頭發,被她一眼瞪了回來,倒是也不生氣,反倒因為她毫無顧忌的親昵而心中高興:“走吧,小孩子整日裏想這麽多,到時候肯定長不高。”


    一聽這話,孔尚瑾的臉色頓時黑了,也不知道為什麽,她的身高比身邊的同年人略矮小一些,即使每日裏喝許多牛乳,皮膚喝的越加的白皙,對身高也沒有絲毫的用處,倒是力氣越來越大。


    雖然看看永寧侯和馮氏的樣子,自己應該矮不到哪裏去,但作為成年人,孔尚瑾還是忍不住有些記掛,要知道她可是“大女子”,要是矮矮小小的那還得了。


    會心一擊的皓辰見她糾結的模樣倒是笑了,怕她真的往心裏頭去,安慰著說道:“放心吧,女孩子長得晚,有些到了十三四歲才忽然拔高呢。”


    孔尚瑾哀怨的看了她一眼,索性也不理他,快馬加鞭的往城門外走。皓辰怕她騎得太快出事,連忙跟了上去,幾個侍衛自然也加快了速度,倒是苦了後頭的來順來喜,她們的騎術一般,能跟上已經不容易。


    策馬狂奔了一會兒,孔尚瑾心中的怨氣早就消失了,城外開闊,快馬疾行的滋味十分不錯,孔尚瑾拉了拉駿馬讓它慢了一些,後頭趕上來的皓辰見狀才放了心,知道她並不是真的往心裏頭去,隻是驅馬往前了幾步,讓兩匹馬並駕齊驅:“今日能住在莊子上嗎?”


    孔尚瑾一聽這話又是苦了臉,她自認已經是大人了,但作為嫡幼女,馮氏對她關愛的很,皓辰的身份又是不能明說的,自然不放心她住在外頭,直說了出去打獵可以,但必須當天就回去的,這也是怕小孩子好大喜功,為了追趕獵物追進了叢林深處。


    一看孔尚瑾的模樣,皓辰便知道她家裏頭肯定沒答應,便笑著安慰道:“沒事,等你再大一些,令尊令堂想必也不會管得這麽嚴格了。”


    孔尚瑾隻好說道:“也隻能期盼著這般的,可惜我家在京郊沒有溫泉山莊,否則的話,冬日倒是可以帶著家人往山上住。”


    京郊的溫泉就那麽幾個,幾乎都被皇家占據,尋常人想有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永寧侯在京郊也有莊子,不過並沒有溫泉,倒是馮氏的娘家,據說是有一個,但也不大,有時候冬天會往家裏頭送一些溫泉莊子上種出來的蔬菜。


    皓辰笑了笑,她名下倒是有溫泉莊子,想著到時候冬天下了雪,便請了孔尚瑾去泡溫泉。兩人騎著馬溜溜達達的走,漸漸的卻發現一些不對勁,按理來說,如今正是秋高氣爽的季節,山裏田間都是豐收的時候,往年這時候,京城裏頭的乞丐都會少幾個,但是現在,官道兩邊時不時就出現幾個乞丐似的人,有些看著還像是一家子。


    若是偶爾見到一二,兩人都不會往心裏頭去,但一路走來已經看見不少,雖然還未成人流,但卻不顯然不對勁。皓辰與孔尚瑾對視一眼,招呼一個侍衛過來,吩咐道:“過去問問,這些人都是從哪兒來的?”


    侍衛點了點頭,便過去打聽那些人來曆,回來的時候臉色卻也不好看,稟告道:“主子,屬下打聽到,那些人自稱來自雲州,說是,家鄉遭了百年難得一遇的旱災,家裏頭顆粒無收,官府卻不聞不問,活不下去了才帶著家人逃了出來。”


    一聽這話,皓辰的臉色便沉了下來,雲州距離京城有一個月的路程,以往也是個魚米之鄉,怎麽可能無聲無息的就鬧了大旱災,要知道朝廷可是一點兒消息都沒有收到。


    如今難民都已經到了京城,可見這事兒不是一時半會兒發生的。


    而讓皓辰更加擔心的是,雲州刺史是顧家的人,也就是她跟太女兩人的母後顧氏母族之人,若是雲州出事,肯定會影響到太女在朝中的地位。


    雖然太女與自己的關係並不親近,但皓辰卻更加明白,若是太女出事,自己也討不到任何的好處。


    孔尚瑾自然也想到了這裏頭的利害關係,當下打獵的心思也散了大半,索性開口說道:“今日忽然沒了興致,不如我們先回去,問清楚這些難民的事情吧,不過幾人口說之言,說不定事情並不嚴重。”


    對農民而言,土地就是他們的性命,如果不是真的活不下去,是絕不可能離家逃難,千裏迢迢的來到京城。


    皓辰心中有數,見孔尚瑾眉頭緊皺還在安慰自己,但是鬆了口氣,笑著說道:“不管了,先去打獵吧,難得你有興致,可別耽誤了。”


    孔尚瑾卻隻是說道:“哪裏還有這個心思,打獵什麽時候不行,下次你再陪我就是,你若是覺得愧疚的話,隻管從喬喜齋送些好東西來,什麽小鏡子小梳子什麽的都是不拒的。”


    皓辰見她執意如此,倒是也不堅持,笑著點了點頭,心中又為孔尚瑾的體貼感到溫馨。


    這頭永寧侯這一日正好休沐,聽說女兒興衝衝的出門,又垂頭喪氣的回來,前後還沒有一個時辰,便讓人將她叫了過來。


    正好孔尚瑾也覺得這事兒得讓自家老娘知道,進門之後便將今日所見說了一遍。


    越說永寧侯越是皺緊了眉頭,雲州大旱,這又怎麽可能,雲州雖然不是江南那樣長年多雨的地方,但從來也沒聽說過大旱到顆粒無收的程度,又想到雲州如今的刺史是顧家的人,要是出事的話,太女地位肯定受到影響,到時候朝廷定又有一番波動。


    永寧侯幾乎可以看到,這消息瞞不住的時候,朝廷會變得多麽熱鬧,下頭那些驚才豔豔的皇女們,絕對不會先忙著體貼百姓,恐怕一抓到機會,就會狠狠的想把太女踩下去。


    對於女兒與十二皇女的事兒,永寧侯也知道一些,這會兒忍不住提了一句:“恐怕這次,太女並不好過。”


    孔尚瑾也覺得奇怪,*的事情,下頭瞞著還有情可原,但天災這事兒不是人力可及的,顧家有什麽原因會瞞著,如今流民都到了京城口了,可見也沒能最終瞞住。


    不過如今趙旭知道了,她必定會通知太女那邊的人,她們早作準備,想必也不會那麽被動。


    永寧侯一直覺得,自家女兒與十二皇女走得近有些危險,但孔尚瑾向來是個有主意的,她試探了幾次,這孩子就是不改主意。


    就像永寧侯猜測的那樣,這次的大旱確實起源於皇女們的角鬥。


    雲州刺史顧長洲並不是多麽聰明的人,不然的話作為皇後的母族,又是世家顧家所出的嫡長子,怎麽會這麽多年隻混了個雲州刺史當當,反倒是讓自己的妹妹把了頭籌。


    這位心比天高命比紙薄,被幾位皇女派去的奸細鼓動了一番,居然真的將大旱的事情隱瞞下來,隻為了不影響自己的考核成績。


    幾位皇女打的主意,自然是要把大旱的事情越鬧越大,把太女的名聲弄臭了才是最好,所以才聯手將消息壓下來,隻等著鬧大之後再上達天聽。


    若是沒有趙旭意外得知,恐怕被自家姑姑蒙在鼓裏的太女會吃一個大虧。


    秋獵場上,太女好不容易拔得頭籌,皇帝滿口獎勵的時候,這位痛哭流涕的跪下請罪,一麵責怪自己,一麵為顧長洲開脫,雖然這個姑姑不成器,但她真的出事的話,自己也得受挫。


    皇帝心中如何想不知,但表麵上看太女認錯誠心的份上,隻是將顧成洲卸職,並沒有下獄,反倒是派了欽差出去處理這次的大旱。而這位欽差卻是德妃與三皇女的外族鎮國公。皇帝心思莫測,有不少人都覺得,經此一次,雖然皇帝表麵上對太女還是看重,但實際上已經大失所望,反倒是更加看重聰慧的三皇女,否則的話,何必誰人不派,派了鎮國公過去。


    朝中這般猜測的大有人在,就是太女心中也惶恐不安,忍不住焦躁起來,任她是多麽溫和的性子,這麽多年的太女位置坐下來,下頭一批虎視眈眈的妹妹,心裏頭能安心才怪了。


    太女身邊的謀士張生歎了口氣,出聲安慰道:“殿下稍安勿躁,皇上既然沒有責怪太女,出發顧長洲,可見對您還有幾分看重。”


    太女何嚐不知道,自己是嫡長女,若是不出意外的話,肯定能坐上那個位置,隻是如今皇帝的身體還好,皇妹們卻一個比一個有本事,將來如何實在難料:“怕隻怕孤那些妹妹都不是省油的燈。”


    張生歎了口氣,轉念一想,又說道:“殿下,十二皇女是您的親妹妹,雖然不為皇上看重,但這次若不是她,殿下怕是吃了大虧,兩個人,總是比一個人得力。”


    想到十二皇女,太女心中也是感覺複雜,因為這個妹妹的出生,能夠影響皇帝的皇後血崩離世,從此之後,自己在□□便孤立無援,但到底是親妹妹,她平常也會看顧一些,不能讓那些小人作踐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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