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深穀。


    一片白茫茫,雪國的世界裏,隻有叢叢灌木,在夜色中陰森森地立著。


    趙軍全部連夜推進山穀,憑著山穀的險要地形,加上石虎精於布局,山穀口已經重重守衛,森嚴異常。


    安置好兵將後,石弘與石虎就披著大髦,在幾個羯兵提著燈籠的引領下,巡視剛剛駐紮好的軍營。


    雪花,遍野皆是,仙羽一般的神韻,猶如零落的點點白梅花瓣,隨風洋洋灑灑,彌漫四野。


    營帳林立,整齊嚴謹,石弘暗暗佩服石虎的帶兵本領。


    昂首展望,山穀幽深如淵,周圍是絕壁,陡峭而高峻,絕壁的頂端一眼望不到盡頭,人在穀中,彷如一隻螻蟻,渺小而平凡。


    絕壁,的確是絕壁,然而,這絕壁,是絕路,還是給予他石弘絕處逢生呢?


    絕穀的地勢固若金湯,要攻進來是異想天開的事情。但是,這絕壁陰森冷漠,周遭怪石嶙峋,石弘感到一股陰冷直竄上心裏。


    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皇上,小心路滑!”石虎見石弘臉色有異,連忙提醒他不要踩著冰雪滑倒。


    兩旁的士兵趕緊提過燈籠,把石弘麵前路照亮。


    燈火昏黃,給慘白的雪地塗上一層朦朧的橘黃色,就像是家中夜裏上燈的顏色,使這充滿肅殺之氣的古戰場滲透進幾分溫暖。


    “丞相,靈山的山頂,是什麽?”石弘擔憂地問石虎,盡管來過扶風郡多次,但他沒有上過靈山之巔,不清楚上麵的地理形勢是怎樣。


    “臣曾上過山巔,除了一個溫泉湖,就是一些灌木之類吧。皇上莫擔憂,臣已經準備好滾木雷石之類的,隻要李期一旦想攻進來,手在咽喉要道兩旁的兵將就會設下天網讓他能進不能出。”石虎胸有成竹,他根本不把李期放在眼裏。


    其實,山頂上有一個很大的湖,他本來是有所顧忌的,但他沒有向石弘說明,是不想石弘擔心。


    剛才細作回報,李期決定明天攻進山穀,今晚在營地裏操兵呢。遠處的確隱隱傳來士兵操練的聲音,石虎唇不禁勾著,冷冷地哂笑一聲。


    石虎也很清楚,上險峻的靈山隻有一條道,他已經派了大量的兵將守在關隘處,諒他李期插翅也難飛上去,更遑論他沒有翅膀?


    當然,李期要上山也有辦法的,那就是沿著深穀後麵的峭壁爬上去。


    靈山的峭壁各人已經盡收眼底,山峰險要的程度,就如一根筆直的柱子,直插霄漢,就算武功再高再好,也是飛上那絕壁的。如若不怕死,從懸崖上爬上去,那就更不可能。因為懸崖久經風霜雨雪的侵蝕,上麵滑不溜秋,加上布滿青苔,爬上去,隻有粉身碎骨的份,要上到山頂,更是異想天開的事情。


    “一個溫泉湖?那......”石弘還是有點擔憂,他藍眸深邃,修眉擰著,顯然,對於戰局是否一定有把握贏,他還不敢確定。


    遠處,傳來嘹亮的軍號,在這寂寞冷酷的夜裏,顯得分外淒厲和詭譎。


    “是李期在操兵,哼,這小子,準備明天全力以赴呢!”石虎有點不屑地向石弘解釋,他繼續快慰石弘道:“皇上,不用擔心,臣定當小犬馬之勞,誓會保護皇上周全的。”


    石弘凝視著他,這個石虎,是他的至親,一向忠心,而且享有“戰神”的美譽,他相信他的決策。


    “好,那就有勞丞相了。”說完,他繼續向前走,獵獵風雪中,他大髦翻飛,身影,俊逸中滲著幾分落寞。


    遠處,雪野一望無垠,山穀,夜風呼嘯似乎更加狂虐,那些陰暗的灌木黑影投進眸子裏,無限陰森,恐怖異常。


    a


    成營,


    風嫣坐在自己的營帳裏,身上,還緊緊勒著繩索。


    早上,李期救叫姚華把她押回她的營帳,不知怎的,姚華那八婆還把飯食端來給她吃,服侍周到,風嫣不禁心裏樂滋滋的:當這樣的囚徒,日子還是蠻滋潤的,我喜歡!


    旁邊,姚華那家夥奉命看守她,為了防備她逃脫,他聚精會神,不敢打盹,因為,冷鋒的淩厲,他是見識過的。


    風嫣卻絲毫沒有要逃走的心,所以,自顧自悠遊地吃飯睡覺,倒是難為了姚華,手握利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恐防有變。


    “喂,姚侍衛,你累不累呀?累就歇一會吧,我冷鋒不會逃走的,還盯個啥呀?”風嫣沒好氣地道,她真不知道李期給了他什麽好處,怎麽像條狗一樣死死跟著他,隨他差遣?


    唉.......風嫣打著哈欠,作勢要睡的樣子。


    她是故意耍姚華的,因為,姚華一直聚精會神嚴防死守她逃跑,已經顯得精疲力竭了,她就是要顯得優哉遊哉點,氣死他這個小氣鬼!


    姚華坐得離她稍微有點遠,他始終沒有忘記,這個冷鋒是個斷袖。


    聽到風嫣這樣說,他白了他一眼,道:“我一點也不累......唉......”一邊說著,一邊打著哈欠,很顯然,已經被風嫣的哈欠感染了,隻是在死撐。


    風嫣唇邊蕩起一抹邪邪的笑意:“喂,姚侍衛,天寒地凍的,過來挨著坐一起,好互相取暖呀。”邊說,她還邊促狹地眨著眼。


    “呸!死斷袖!”姚華不以為意,鄙夷地睥睨著風嫣,頭一扭,撇撇嘴,很瞧不起的樣子。


    風嫣偷笑,實在無聊,隻有這樣解解悶。


    姚華轉過臉,看也不看風嫣一眼。他其實很恨風嫣,這個臭斷袖,憑什麽四皇子這樣看重他?派自己監視他的時候,還叮囑不要難為他,還要給他好吃好喝的,說真的,跟四皇子這麽久,還沒見過他對哪個囚犯這麽禮遇過的。


    哼,瞧他那得意模樣,換了往日,自己早就“哢嚓”一聲把他脖子扭斷了,還跟他在這裏說耶穌,還要三餐都當他的仆人?


    他冷鋒憑什麽?


    姚華不禁氣鼓鼓的,可又沒處發泄,隻有兩隻手的手指互相交錯著,指節擰得咯咯響。


    風嫣一見他的架勢,知道不可以再火上澆油,於是,就住嘴。


    突然,營帳的簾子一掀,一個身穿黑色夜行衣的蒙臉人閃了進來,手裏拿著個包裹。


    身影閃進來的時候,掀起的簾子露出的一隅,可見外麵風雪交加,淩亂的羽雪漫天飄飛,彷如沒有主的幽魂,鬼魅著向周遭遊走。


    “誰?”姚華驚覺地站起來,舉劍指著來人,劍在燭火下瀲灩生光,隻是,這光是殺氣的、陰冷的,宛如勾魂使者的繩索,讓人顫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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