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娜塔莎所言一致,一上飛行器就有醫療組包圍他們,娜塔莎剛想說不要注射麻醉劑,其中一名醫生已經一針紮進了青長夜的靜脈,青年漆黑的睫羽眨了眨,很快便閉上眼睛。朦朧中他聽見娜塔莎歎了口氣,有誰快速檢查了他的脈搏和各項生命特征,觸碰他的雙手很柔軟,是一雙女人才有的手。


    等他再醒來時,畫麵已由樞機會的飛行器變成了籠牢,他第一次看見這種籠子,籠下都布有滑輪,應該是為了方便隨時運送罪犯,關押他的籠子被一根堅固的粗鏈扣緊,他周圍還有很多這樣金屬籠,青長夜在籠內找到了樞機會的標誌,順著最前方看過去,陰暗走廊模糊不清,隱約能聽見斷斷續續的慘叫。麻醉藥的效果還未完全消退,他正打算再睡一會兒,突然聽見了一陣陣笑聲。


    類似救護架那樣的裝置自陰暗處推了過來,架上的人被拘禁在貼身的束縛衣裏,束身衣是純白的,上邊刺目的紅血痕一覽無遺,很容易聽出聲音的主人是男性,青長夜一直看著對方被推著經過自己身邊。那人的臉完全被繃帶包裹,隻能勉強從護衛隊的空隙裏看見墨藍發絲,純粹又濃厚的顏色近乎接近純黑,和他以前聽過的笑聲都不同,那名身形瘦削的男生笑起來讓人不寒而栗,瘋瘋癲癲的樣子就像藥磕多了。


    “編號11013,”一名全副武裝的護衛員在這時走到他麵前,對方的臉藏在麵具之下,青長夜瞟了護衛員胸口的標誌。樞機會的標誌為交疊的星與月,執行局則在其上加了把劍,這人的標誌是有劍的,等於他現在還處在執行局的掌控之下:“藍月讓我轉達你,你得暫時在萊德瘋人院待一段時間,在此期間你和其他的病人待遇完全一致。你隻需要遵守三點,第一服從命令,第二好好吃飯,第三……”護衛員的視線轉向最中央的籠牢,穿著束身衣的罪犯被那一隊護衛員直接丟了進去,笑聲卻越來越大,青長夜一瞬間懷疑他會不會岔氣:“遠離零號。”


    “就那個嗎?”青長夜用手比了比,意思是兩個籠子之前的距離非常遠:“我也不太可能有機會接近他。”


    “遠離他不僅意味遠離他本人,同時還要避免聽見他的聲音。”執行員道:“上次和他做鄰居的幾個家夥都先後自殺了,其中一名病人的肚子裏殘留有自己的舌頭。那場災難後零號便被單獨隔離了起來。”


    “藍月還說了什麽?”


    “……如果你有要求的話,盡管提。”


    “我想看看零號的臉,你們能把他從束身衣裏放出來嗎?”


    見護衛員露出了警惕的表情,青長夜聳了聳肩,意思是沒有了。


    他的晚飯通過傳送帶運進籠牢,全部是軟塑料,就連叉子都軟綿綿的,青長夜這才明白那句好好吃飯是什麽意思,諾瑪瘋人院的夥食難吃得讓人想把舌頭吐出去。晚上睡覺時一群人吵吵鬧鬧,他隔壁的幾個罪犯在比較**大小,任由對方喊破喉嚨青長夜也沒參加他們的遊戲。他習慣在任何環境下快速入眠,不過一會兒他便開始做夢。一輪彎月於瘋人院的枯樹上攀升,白慘慘的銀色普照大地,青長夜在睡夢中睜開眼。他感覺有什麽正在注視他,而且來者目光裏並不包含善意。


    “你好喲,”不知何時,原本躺在束身衣裏的零號自己掙脫了那層堅不可破的束縛,他的臉上還纏著繃帶,嘴唇卻露了出來,下顎尖尖的,漂亮得就像那些養尊處優的貴族少年。零號的雙唇非常紅,仿佛剛喝了人血:“新鄰居?”


    青長夜快速掃了眼四周,明明他入睡前隻要有一點動靜這些無聊的罪犯都會吵吵嚷嚷不停,現在卻沒有一個人說話。青長夜原本靠著籠欄睡覺,他站起來。盡可能靠近正中央的籠子。零號正用雙手勾住籠子的最上層,他將自己整個人吊了起來,露出來的蒼白腳尖上腳趾甲全部是斷開的。


    “有人警告過我不要和你說話。”


    “真是不禮貌,”對方薄唇輕啟,聽聲音零號應該隻是個少年:“他叫什麽?我下次殺了他。”


    青長夜饒有興趣地看著把自己越吊越高的少年:“怎麽殺?”


    “你在小瞧我?”他的一隻手猛然落下,青長夜愣了半秒才反應過來零號正指著自已的腳尖:“我今天在實驗室打暈了兩名執行官,他們夾斷了我的腳趾甲,不過沒關係,很快就會長好。”


    “……”


    “等它們長好了,我就越獄。”


    大概“越獄”是個敏感詞,零號牢籠裏的警報器響了起來,不過半分鍾便有全副武裝的護衛隊攜帶槍支到達了牢籠外。青長夜甚至還看見了狙擊炮,護衛隊們站得遠遠的。他微微蹙眉,隻是對付一個還沒成年的少年,這些人到底在害怕什麽?


    “零!”其中一名執行官使用擴音器喊話:“你剛才說了敏感詞!”


    “啊,新來的答應和我一起越獄。”


    “……”我靠?


    “編號11013——”


    “不知道不存在不認識。”青長夜快速接話。


    “喂喂喂!”零號邊笑邊叫:“我們明明說好的!”


    看著零號被他們揪出來一陣亂打,青長夜簡直不知道說什麽,越打少年笑得越歡,護衛隊們在打夠後把他扔了回去,青長夜聽見經過自己的護衛隊員低聲抱怨了一句魔鬼。少年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鮮血淋漓的身軀瘦弱得有些可憐。


    都被打成這樣了,他沒有想到關於趾甲那句話不是零的玩笑。


    到了早晨,他隱約聞見了肉類燒焦的香味,距離自己極近的臉纏著繃帶,看見少年吃的是什麽,青長夜難得有些反胃。


    他在吃人。


    前來送飯的護衛員被削斷了一條胳膊,屍體腦顱早已不翼而飛,零號的手裏拿著小刀片,火柴和燒焦的衣料堆在一起。不知何時他和零號都出了籠子,烈焰於四周熊熊燃燒,周圍所有的罪犯都看著他們,眼裏是嫉妒和敬畏。顯然這些人同樣想從籠子裏出來,卻沒有人想出聲吸引零號的注意力。見青長夜醒過來,少年用混雜血和灰塵的手摸了摸他的臉。


    “越獄了。”


    “……”感覺跟著他走就像從一個坑跳進另一個坑,可不管怎麽樣他都不想待在帝都星。如果等到娜塔莎來轉移他,事情隻會變得越來越麻煩。空氣越來越稀薄,連他都能聽見護衛隊員趕來的腳步聲。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青長夜點點頭:“你的異能是什麽?這邊的地形熟不熟悉?”


    “我沒有異能。”零號一邊解繃帶一邊照鏡子,那大概是他從屍體身上掏出來的:“你想太多了。”


    “……那要怎麽跑?”


    “燒了啊,全部燒了就能跑出去。”零指了指上層的能源控製室。他們處在萊德瘋人院的一層,青長夜知道這種大型的私立機構通常會有自己的能源供應,其中儲存大量的壓縮能源、引燃的後果不言而喻。零號的繃帶已經全部落在了地上,和預想中不同,少年的五官非常清麗,因為過分蒼白的膚色他的麵容顯得格外病態。對方一雙眼睛是很空靈的墨藍色,澄澈又深邃,與他的發絲如出一轍。這樣的少年很像馬德林那些漂亮天真的貴族子弟,而不是瘋人院裏被人剝趾甲的殺人魔。


    腳步越來越近,烈焰和籠牢阻礙了護衛隊的視線,少年推了他一把,青長夜和對方往反方向跑走,不過一會兒整棟瘋人院接二連三響起警報聲,零推他的方向恰好有一條逃生通路,青長夜抽掉了一名護衛隊員的時間,在摟著暈死過去的護衛隊往前走時,他借著對方的身體遮掩住了自己,按照零先前的說法他應該會去二樓。不去也不行,一樓已然燒成了一片火海,青長夜剛到二樓便聽見了一聲爆響。衝天的火球在少年身後炸裂,他拽著鋼索從對麵直接蕩了過來,少年身後有無數舉槍掃射的護衛隊員,零卻頭也不回地躲開了那些攻擊。在鋼索被打斷之前他恰好落在青長夜旁邊,零一手抓過青長夜懷裏昏迷的護衛隊員,用後者的身體遮擋自己。


    “其實還有別的辦法……”


    “這樣很刺激,”對方側過頭,火光讓一切都變得朦朧,青長夜隱約感覺那雙眼睛裏有了一紅一藍的光,和他的口吻一致,麵前的家夥興奮得不得了:“不是嗎,媽媽?”


    “誰是你媽?”他聲音很淡,男生像是沒聽見那樣興致勃勃往前走。二樓走廊兩側陳列著大量冷兵器和□□,青長夜在其中甚至發現了鬼才鑄造的犀牛鐵匕首,和他曾經用過的是一個係列。不過這些特殊材質的玻璃十分難被破壞,青長夜在看見了不少自己熟悉的槍械。曾經娜塔莎一點點教會他怎樣使用武器。想要開啟這些玻璃必須用特質的玻璃刀,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把武器取出來。他收回了目光,幾步開外,走在他前麵的少年忽然一拳打碎了玻璃牆,鮮血順著他的手指下滴,蒼白指節已然扭曲,他卻像沒痛覺那樣彎下身子去夠裏麵的東西。青長夜眼睜睜看著對方他從裏麵取出了一個……泰迪熊玩具?


    ……神經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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