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雨幕從漆黑的天空漸漸打了下來,像極了一根又一根透明的線,偶爾吹刮過一陣冷風,那線便斜了開來,像犀利的鞭子一樣,重重地打在了行人的臉上。


    迷幻的廣告牌依舊亮著五彩的霓燈,但在朦朧的雨夜裏,卻模糊得幾乎讓人看不到那刺眼的粲然。


    昏黃的路燈一閃一閃,黯淡得幾乎失去顏色。


    夜在雨裏,黑得嚇人。


    深夜的街上沒有什麽人,地麵不平的路上被深深的積水蓋住,一輛又一輛的汽車打著黃燈從那人的身邊飛奔而過,濺起一大灘一大灘的水花。


    寬大的褲腳被水花濺起的泥濘沾染得髒亂不堪,那人卻茫然不知,踩著一雙破爛的布鞋,趟過一灘又一灘的積水,一步一步朝著漫無目的的前方走去。


    四周的景物在靜靜地後退著,氤氳的雙眸似乎白茫茫一片,看不清前方漆黑的路,她就這樣安靜地走著,沒有停留,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地走著。


    街上很安靜,安靜得讓那人幾乎聽不見“吧嗒吧嗒”的雨聲,隻有殷暖陽和洛雪的話,死死地交替著回響在她的耳邊,漸漸吞噬著她的神經。


    “如果你有把晨晨當過你的孩子,那麽當初在你知道我愛晨晨時,你根本就不會隱瞞她是女生的事實,然後對我下藥!”


    “我為什麽要那樣做?小晨同琳琳都是我的孩子,如果小晨是女生,我怎麽可能會偏心琳琳做那樣的事!”


    淅淅瀝瀝的雨漸漸大了起來,順著冷風斜斜地刮了過來,重重地鞭在那蒼白的臉頰上,帶起一陣一陣的刺痛,但那人卻恍若不覺,繼續一步一步地朝著前方的紅綠燈十字路口走去。


    靜止的綠燈在雨裏閃著幽幽的綠光,似嘲笑著她,更似可憐著她。


    “你的兒子早在22年前難產死在了醫院裏了,晨晨是你偷偷從孤兒園裏麵抱回來的長得和琳琳有點像的女嬰,就是為了保住你自己在譚家的地位!”


    “晨晨,根本就不是你的親骨肉!”


    從來沒有過的疼痛像洶湧的潮水朝她迎麵撲來,她似乎沒有任何知覺地踩著濕透的布鞋,任由雨滴沾濕頭發,順著臉頰流了下去,繼續一步一步地朝對麵的馬路走去。


    “抱她回來,我不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能在譚家有地位,我隻是很愛峰哥,他喜歡兒子,我知道的,而且,我隻是想讓琳琳在譚家能夠有個依靠……”


    “為了琳琳,為了譚伯伯,為了你的愛,你把晨晨抱了回來當兒子養,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晨晨的感受?”


    “她對你的愛,難道就是應該的,而你對她的愛,連一點都是奢侈?”


    氤氳良久的大雨終於傾盆而下,像鱷魚的眼淚一樣,“吧噠吧嗒”地打在水泥地麵上,發出清脆動聽的雨滴聲,眼前的綠燈似乎模糊一片,她動了動唇,沒有發出聲音,任由濕漉漉的衣服被雨打濕,淌下大片大片的水跡,然後順著那挺直的脊梁流了下來,緩緩地融入地麵上,最後消失不見。


    “那麽,琳琳不會因為懷疑我和晨晨而患上抑鬱症,最後自殺而死。”


    抑鬱症,自殺而死。


    抑鬱症,自殺而死。


    嘀——


    長鳴的喇叭聲在下著瓢潑大雨的空曠馬路上刺耳地響起,像極了索命的羅刹一樣。


    洛晨茫然地轉過頭去,一輛疾奔的汽車正急速地朝她疾駛過來,在瓢潑的大雨中蹚起了大片大片的水花。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當初就不該帶洛晨回來,是她害了我琳琳……”


    是她害了我琳琳——


    是她害了我琳琳——


    ……


    怎麽會?


    怎麽會?


    怎麽會是她害死姐姐?


    緊握的十指不斷發顫,心底的疼痛擴展到四肢,似乎被人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咽喉,讓她宛如迷途的孩子一樣茫然,隻能任由那疾奔的汽車在瓢潑大雨中像失控的野獸一樣,猛地朝她撞過去。


    雨,更大了。


    遠處的霓虹燈在瓢潑大雨中近乎看不見真切,隻剩一個閃著的小亮點,似乎嘲笑著她的懦弱。


    嚓——


    在她即將被撞出去的一刻,纖細的腰肢驟然出現一股強勁的力道,在汽車擦過的瞬間,大力一扯,將她帶進了自己的懷抱裏。


    汽車在大雨中劃下長長的痕跡,濺起一大攤一大攤的水花,最後停在了前麵的不遠處,但微微停了下後,便一聲不吭,迅速地揚長而去。


    濕透的後背貼著男人寬厚的胸膛,傳來一股安全的溫熱,洛晨抬頭,茫然的雙眸盯著大雨中黃暈的路燈。


    “是她害了我琳琳,是她害了我琳琳,我不該帶她回來,是我的錯,我的錯!”


    “你滾,我不想看到你,你滾啊,滾啊!”


    黃暈的路燈幻化成一張又一張迷離的臉,慘白得滲人,有媽媽,有姐姐,有子荌的,熟悉至極,卻帶著無聲地指責與怨恨。


    心底無邊的疼痛排山倒海地湧來,讓洛晨不得不彎下腰,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衣服,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原來,她什麽都沒有,什麽都沒有了。


    她隻是一直想保護媽媽,保護姐姐,保護子荌,隻是為什麽,為什麽她什麽都沒有了?


    大雨打濕了男人的頭發,從發尖一直滴落下來,重重地砸在他幹淨的襯衣上,然後順著那寬闊的胸膛濕噠噠地淌落下來,但男人卻似乎沒有知覺,四肢發麻,隻有那隻修長的大手還在死死地圈緊她的腰間,力度大得骨節有點發白,似乎想將她揉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那種喘不過氣的窒息,究竟是什麽感覺?


    如果他沒有找到她,如果他來晚一步,如果她剛剛沒來得及躲開,那車那麽快的速度,她會怎樣?


    雲傲越心一窒,薄唇動了動,正要說什麽,卻被懷裏的人狠狠推開了。


    瓢潑大雨,傾盆而降。


    瘦削的身影,第一次像一個被人拋棄的小孩一樣,死死地吞著眼淚,在瓢潑的大雨裏,用盡全力地疾奔出去。


    “洛晨。”


    看到這樣失常的洛晨,雲傲越手上青筋乍現,大腦短暫地空白了一秒,行動快於思考,他猛地追了上去。


    漆黑的夜裏,夾雜著劇烈的暴風雨,空曠的馬路上,一前一後地閃過兩道身影。


    大雨的阻力很足,鬥大的雨滴重重地撲打在她的身上,像小小的鋼球砸中一樣疼,但洛晨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眸色惘然,就這樣用盡全力地朝著前方的黑暗跑去,似乎想擺脫後麵那些怨恨地追著她的熟悉麵龐。


    她的速度很快,似乎是一個人在極度的恐懼裏爆發了一樣,不管不理,隻管在馬路上往前衝,偶爾經過的一兩輛貨車,就在她身邊險險地擦身而過,讓雲傲越瞬間臉色一變,手上的青筋乍現,矯捷的步伐驟然加速,五步並做兩步地奔到了她的身後,粗壯的手臂一伸,用力地將洛晨往後一拉,擁進了自己的懷裏,從她的身後緊緊地圈住她。


    她渾身濕透,濕噠噠地宛如從水裏撈起來一樣,在他強勢的力度下,就這樣重重地撞進他的懷抱裏,被他緊緊地圈在身前,單薄的後背貼著他濕透的襯衣。


    “洛晨,不要跑了。”


    他的聲音帶著溫熱的氣息,夾雜著冰涼的雨氣撲在了她的耳邊,但就是這樣向來清雋淡漠的聲音,卻在這寒冷的大雨天尤為溫柔,宛如冰天雪地中那融化寒冷的一抹初春陽光。


    “我怕我捉不住你,你就消失在我的眼前。”


    後背上是暖暖的溫熱,男人的縱容與溫柔就像一雙無微不至的手一樣,一層層地剝開裹著她心房的繭,一下子擊潰了她所有強忍的眼淚。


    第一次,褪去洛家小兒子的身份,褪去曉的洛三少的身份,她像個不懂世事的孩子一樣,驀地轉身,放聲大哭。


    “我什麽都沒有了,我什麽都沒有了……”


    “我不是媽的親生孩子,她帶我回來隻是為了姐姐,為了爸爸,而我害死了疼我的姐姐,她恨我,她恨我,我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


    看著她的眼淚大滴大滴地被雨水衝刷,融入到雨裏消失不見,雲傲越心一窒,一縷一縷的抽疼,像針紮一樣,從心髒最柔軟的地方蔓延開來。


    疼,卻找不到出口。


    幾乎是不由自主地,雲傲越伸手,將她緊緊地摟進懷裏,任由她像孩子一樣,依賴著他的溫暖,躲在他的懷中,放肆地哭泣。


    “一直以來,我隻想要讓媽媽和姐姐過上好日子,沒有誰能欺負她們,沒有誰能傷害她們,她們可以過得很好,很開心,隻是為什麽,為什麽最後卻是我這樣傷害她們?”


    “媽媽抱我回來,隻是想我保護姐姐,但我卻害死了她,原來,原來我連最根本的存在價值也沒有——”


    冰冷的雨水衝刷著他的俊臉,卻擋不住胸膛上她的眼淚傳來的炙熱,像火燒的高溫一樣,灼痛了他的心。


    剛剛一直崩緊的神經,頓時像一根拉伸到最大限度的繩子一樣,因為她的眼淚,因為她的痛,在這一刻重重地與他的理智斷開兩半。


    抿緊的薄唇倏然鬆開,他不由自主地捧起她的小臉,深深地注視著她幹涸而通紅的雙眸,任由大雨衝刷著兩人的臉。


    “洛晨,看著我,你不是什麽都沒有。你,還有我。”


    洛晨心底的疼奇異地一緩。


    她,還有他嗎?


    秀逸深邃的雙眸漆黑如墨,在瓢潑而朦朧的大雨裏依舊明亮得晃眼,帶著看得見的溫情,他清冷的聲音在空曠的大街上響了起來,融入雨聲裏,濺起一陣陣溫柔的漣漪。


    “洛晨,在我心裏,你存在的價值,就是為了讓我去愛你!”


    是你讓我看見幹涸沙漠開出花一朵


    是你讓我想要每天為你寫一首情歌


    用最浪漫的副歌,你也輕輕地附和


    眼神堅定著我們的選擇


    ……


    看著她因為錯愕而微張的唇,在大雨的衝刷下瀲灩至極,他低頭,薄唇落在了她的唇邊,含住了她小巧的唇線,像極了一枚霸道的烙印。


    ------題外話------


    後麵滴乃們如果有興趣就留下郵箱,因為我也很忙,很少上來,所以非童生以上滴勿留郵箱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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