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以後,誰都沒有再提起回去的事情,又在懸崖日,隨著墨然身上的傷一點一點複原,又采也知道回去的日子在一天一天逼近了,整天坐在洞口鬱鬱寡歡,扳著指頭數日子。


    閑來無事拔拔草,欺負欺負野花,順帶哀怨的看墨然一眼。


    這日,她像往常一般,無所事事的坐在小坡口上,雙手托著下巴,嘴裏銜著一根狗尾巴草,雙眼微眯看著前方,正在出神的時候,頭頂突然投下一片陰影,然後墨然就在他旁邊坐了下來,修長的雙腿伸直,眼睛望向前方很遠很遠的地方,遠到她即使伸長脖子,也看不到那麽遠。


    她微微側過頭,他完美的唇形就進入視線,隨後是他被風微微吹動蓋住眼睛的頭發。感覺到他的視線在向她身上移過來,她趕緊轉過頭,微有些僵硬。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一時隻有風微微吹動的聲音,安靜的很美好。


    墨然的視線終於在她身上聚焦,他輕輕的張開嘴:“采采……”


    “唔,你看前麵那朵花長的真俊俏。”


    墨然微噎,轉過頭看了看,隻不過比旁邊的小花紅的嬌豔些,他恩了一聲,又轉過頭來準備繼續剛才的話:“采……”


    然而才剛說出了一個字,又馬上被打斷:“啊,你看,那隻鳥,居然隻用一隻翅膀在飛誒!”語氣甚是驚奇。


    這會兒墨然連頭也抬,隻是盯著她,盯到又采僵硬地轉過腦袋,衝他嘿嘿笑了一聲。


    墨然道:“我有話說。”


    “我知道。”她馬上接口。


    墨然微微一怔。


    “我都知道地。”她看著前方。微有些出神。隻是一味重複。“我知道地。知道地。”


    墨然看了有些心疼。卻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是輕輕擁住了她。過了半響。他才平靜地道:“采采。你看這片土地。它再美好。也隻能被埋在懸崖之下。永遠不會被人注目。”


    她地身體猛地一僵。微眯地眼睛突然睜大。驀地掉下一顆淚來。她聽懂他地話了。他是不甘心像這塊地一樣。被人永遠拋棄在腦後地。他要站在眾人麵前。被世人矚目。被世人誇耀。被世人依賴。


    他的眸一暗,心中翻騰,有一刹那居然在想,其實留在這裏,也地確是不錯的,然而這個想法閃的太快,一眨眼就飄走了,連一點痕跡也沒有在心中留下。


    又采突然抬起頭來,直直的堅定的看著她,小臉繃得緊緊的,嘴唇倔強地抿出一抹僵硬的弧度,她認真的道:“然然,如果我要你留下來,你肯嗎?”


    一點也不躲閃,她是真的在認真問他。


    過了很久,也聽不到他的回答。她的心微微慌張起來。


    墨然看著她倔強的臉,良久的怔愣著。肯麽,肯麽?


    其實是不肯的。


    又采頹廢的低下頭,輕喃了句:“我知道了。”


    她本來就不帶希望地,隻是想問問,隻是想問問,罷了。


    墨然的嘴唇動了動,看著她突然失去光彩的雙眼,有一股衝動正要脫口而出,然而就在那話已經一半吱唔在嘴角,即將要流瀉出去的刹那,理智回來了。


    他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什麽話都沒有說,看著她低下頭,他心底的一塊地方驀地塌了下去,又立馬堅硬了起來。正在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勸慰她的時候,就又聽見她細細小小沒有什麽生氣的話從底下傳了過來:“然然,你喜歡我嗎?”


    他一怔,隨即怒火翻騰,這個女人居然在問他喜不喜歡她!生死都經曆過來了,她居然還在問他!他對她的心意難道就真的這麽不值得信任,需要她一遍又一遍的詢問來安心嗎?


    眼睛冒著火,他被噎地一句話也說不出,隻能幹瞪著她的頭頂。


    又采良久聽不到回答,眼神更加黯然,墨然冷笑了一下,涼涼的道:“不喜歡。”


    又采突然石化!有一種撕裂的破碎轟隆一聲在耳邊炸開來,她呆若木雞。


    墨然還在氣頭上,看也不看她一眼,隻一味冷著臉,就這樣僵了許久,等到墨然也慢慢冷靜下來,才發現又采的表現很不正常,沒有再厚著臉皮,嬉笑著跑過來,貓兒似地拉著他的手撒嬌,也沒有不正經地油腔滑調,她隻是安靜的坐在那裏,好像心灰意冷,好像突然失了所有地生氣。


    他緩步走過去,她好像感覺到他的到來,放在身側地手突然握緊,指尖青白,她猛地站了起來,牙齒緊緊的咬住下唇,匆匆的說了一句:“我先進去了。”然後就逃也似的跑進了山洞裏。


    墨然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卻沒有追上去和她解釋清楚,剛才的那一切,隻是他一時氣頭上說出來


    他沒有解釋,所以,所以啊……


    又采將左手的衣袖撩開,露出了白皙的手臂,上麵赫然出現了一條刺眼的紅線,蜿蜒到手肘向下方三分之一處。


    看到原本白晢的手突然出現了一條莫名的紅線,又采的眼中沒有慌張,有的隻是淡淡的悲傷和怔然。


    老頭子說,給她三次問墨然喜不喜歡的機會,她原本以為,這會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老頭子又說,如果三次機會到了,而他的答案都讓她傷心欲絕失望透頂,那就去找九歌,然後永遠不回來。那時她還暗自欣喜,找九歌?怎麽可能,她會一輩子呆在然然身邊,然然說過喜歡她的,然然說過的。


    老頭子在她身上下了蠱毒,它說那隻小蟲子有靈性,他傷你心一回,紅線都會向上爬一截,直到蔓延到左手中指,如果三天內她不去找九歌解毒,那麽那隻小蟲會從中指指尖爬出,帶走她所有的喜怒哀樂,讓她成為一具活著的行屍走肉。


    她當時真的以為,沒有這一天的。


    她緩緩的放下袖子,淡淡笑了。


    總算知道,這世界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然然,你終於教會了我這個道理。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墨然,你如果知道今天你一句賭氣的話,會造成以後這般結果,彼時的你,會會後悔的想咬斷舌頭?


    第二天,兩個人很有默契的絕口不提昨天的事,又采也恢複正常,好像昨天什麽事兒都沒發生似的,嘻嘻哈哈笑的燦爛。


    反倒是墨然看了心疼,好幾次都想開口解釋,卻礙於麵子還是作罷。


    采采會想明白的吧?


    出懸崖的事,反倒是又采先提出口的。


    “然然,我們該走了吧?”


    墨然停下動作,驚訝的抬起頭來看著她,似乎沒有聽清楚她在說什麽。


    “然然?”


    墨然回過神,笑得有點恍惚:“你要走了?”


    “恩。”她想清楚了,長痛不如短痛,如果都是要走,那麽早走晚走又有什麽區別呢。又采笑著點了點頭。


    墨然過了半響,才回答:“恩。”頓了頓,“準備一下吧,下午就走。”微微流瀉了一點悲傷,隨即就被隱去,一點也尋不著。


    齊齊站在懸崖底下的時候,又采才發現者懸崖到底有多高,到底有多陡。仰頭望上去,一片煙霧迷蒙,完全看不清楚情況。


    “這——要怎麽上去?”又采轉頭,完全信任的眼神。


    “飛上去。”墨然笑著眨了眨眼睛。


    “啊?”還沒有表達完疑問,就聽見驚呼從自己的嘴裏跳了出來,原來墨然已經抱著她,順著岩壁借力飛了起來,浮雲一朵一朵從眼前飄過,風急速的劃過臉頰,眼前景色急速變換,墨然的手臂緊緊的攀住她的腰,抽空瞟了她一眼,見她又在走神,他半是無奈道:“抱著我。”


    又采下意識的環住了他的脖子,回過神來就見他唇角邊放肆的笑容,不滿自己被取笑,又采狠狠的捶了他一笑,墨然身子一抖,差點從半空中落下來,剛站穩就急著敲了她的頭懲戒:“想死麽?”


    又采抽了抽鼻子,又擺出了可憐的表情,墨然受挫,繼續飛,然而還沒飛出多遠,又采又在他懷裏動了一下,墨然又是一震,不過也總算反應過來又采在他她對著幹了。


    他笑,身子在半空中不停晃動,果不其然聽見懷裏的又采驚叫出聲,墨然充耳不聞,繼續危險的上下晃動,看起來就像是隨時會掉下去,然後再摔個粉身碎骨。


    又采越叫越大聲,最後眼睛裏都出現淚了,她趕緊投降:“然然我錯了錯了,你不要再晃了,我害怕!”


    顫顫巍巍的把頭探出墨然的肩膀外,偷偷的瞄了一眼,底下的懸崖好像吃人的怪獸,正在張著大嘴,就等他們掉下去。又仰著頭往上看了一眼,同樣遙不可及,天,這樣不上不下,還被然然這樣拿性命做賭,待會兒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啊。


    她不要當無名氏啊o(>><)o


    乘著她閉眼的幾個瞬間,墨然加緊腳力,又在岩壁上借力,撲騰幾下,身影像翻騰在雲霧中的蛟龍一般,眼前景象翻飛,瞬間已經到了崖頂。


    “采采,可以睜開眼睛了。”墨然微笑的聲音吹拂著她耳邊的頭發。


    又采緩緩睜開眼,然後猛地睜大,突然轉身撲入了墨然的懷抱,力道大的連帶著他也後退了一步,又采驚喜出聲:“然然,我們終於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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