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準備開拍


    衛鴻的電話沒有人接。


    在遠離b市的某個二線城市居民小院裏,一大清早的時候,家裏還沒有人睡覺。衛母頂著紅紅的眼圈在客廳啜泣了一晚,衛父暴跳如雷的咆哮了大半夜,淩晨的時候把門一摔去天台上抽煙了。衛弟弟躲在房間裏,手足無措,隻能把耳朵貼在門縫上,偷偷聽外邊的動靜。


    “冤孽,冤孽啊!”天台上傳來衛父的怒罵聲,“怎麽會有這種惡心的事情,還有臉回來!說不定哪裏帶了什麽髒病,那個什麽艾滋,要害死我們一家老小是不是!”


    衛母的哭泣聲越發響:“老頭子你小點聲!你都不嫌丟臉啊!”


    “都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衛父猛地一推門,大步流星的衝進客廳裏嚷嚷,“我就說不讓他去當什麽演員,在舊社會我們都管那個叫戲子!是下三濫的!就你護著兒子,說什麽他想當就讓他當,結果呢?搞成娘們唧唧的同性戀回來了!真是丟盡了我這張老臉!早知道就聽我的,讓他去我們廠裏找個活幹著多好!”


    “你有能耐幫兒子找工作嗎!你有嗎!”衛母也一下子爆發了,猛地把沙發墊子一摔站起來,“別人家孩子一畢業就有當爹的幫忙托人送東西,在機關裏找個清閑活兒幹著,每個月還發這個發那個的,你有那個能耐嗎?你讓我們娘兒仨過上那種好日子了嗎?你有啥資格在這裏吼來吼去的!”


    衛父氣焰猛地縮了回去,但是又沒辦法改口認輸,呆愣了一下之後,猛地大力揮揮手:“別扯那些有的沒的了,趕緊的帶那個不長進的東西去醫院看看,說不定是什麽精神病,哪有正常男的喜歡男的?你上次那個同學不是嫁了精神病院的大夫嗎,我看趕緊請人家吃頓飯,托人給他檢查檢查……”


    衛弟弟在房間裏深感憂慮,想了半天,還是不打算推門出去告訴父母“同性戀早就不算精神病了”。


    衛弟弟自己是不大能理解為什麽大哥喜歡上了男的,但是身為一個在宅基腐的現代社會裏茁壯成長的健康青少年,他還是能接受大哥是同性戀這個事實的。最多以後沒侄子了唄,算得了什麽大事嗎?又不是吸毒賭博搞亂交,同性戀對社會又沒什麽危害性,按他那小女朋友的話說,還“對減輕我國人口壓力做出貢獻了”呢。


    客廳裏的爭吵還在繼續著,母親再一次喋喋不休的指責起父親沒有背景沒有關係,父親則一個勁的要去打精神病院電話。真的不出去說什麽嗎?衛弟弟感到非常躊躇。他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基本上已經放棄跟老一輩人溝通和交流的**了。那些上了年紀的父母,個別開明的隻是極少數,絕大多數人雖然說著社會要開放、思想要開明,實際上骨子裏還根深蒂固著封建偏頗的觀念,一朝一夕之間是根本改不了的——如果硬要他們改變的話,隻會造成他們老一輩人的痛苦和小一輩人的焦躁而已。


    突然衛鴻的手機再一次在衛生間門口響了起來。


    衛鴻被衛父強行反鎖進了房間,手機則在沒人注意的時候掉到了衛生間門前的走廊上。這已經是第三次手機響了,衛弟弟往左右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溜過去接了起來。


    “喂?”一個好聽的男中音響起來,音線非常的富有質感,尾音微微上調,一聽就讓人覺得這是個驕傲矜貴、漫不經心的人。


    衛弟弟一邊注意著父母的動靜,一邊緊張的喂了一聲。


    “衛鴻嗎,這他娘的都幾點了,你不是說上午的飛機到呢嗎?回來的路上記得給我帶兩盒客家餐館的海鮮瑤柱湯,兩份蝦餃,別忘了啊。還有上午趕緊去攝影棚試鏡,我這裏你是沒問題的,關鍵在於那邊三個副導演都等著你,搞不定他們我也沒辦法。給老子記住了啊,別他媽的放我鴿子!”


    衛弟弟顫抖了:“我……”


    那邊好聽的男聲一點沒給他插話的機會:“我原本是打算去接你的,但是這邊遇上了一個特麻煩的小鬼佬,我操啊,我被他堵在家門口了。衛鴻我跟你說啊,你要是今天不會來,以後你也不用回來了,直接睡大街外邊吧啊。”


    “段,段寒之導演,”衛弟弟緊張的說,“我,我是衛鴻的弟弟,我叫衛鵠。”


    “……”段寒之沉默了一下。五秒鍾後他一點也不見外的、親切的道:“你這孩子真是的,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呢。把你腦海裏我剛才說的話全部格式掉,然後把手機拿給衛鴻吧,乖。”


    還沒有長成大型犬種的小狗衛鵠,被段寒之幾十年來沉澱深厚的女王氣質給狠狠的震撼了。在那樣的威嚴和重壓之下,他幾乎立刻條件反射的“是!”了一聲,然後火速衝出去敲衛鴻的門。


    衛鴻房間裏沒人應答。


    衛弟弟一下子緊張了,港台偶像劇裏經常見的割腕自殺、跳樓殉情等等鏡頭走馬觀花一般在他腦海裏閃過,最終變成了他可憐的為了真愛慨然赴死的哥哥。


    “喂不要啊哥哥!談戀愛受阻是暫時的,不要輕生啊哥哥!”衛鵠毛骨悚然,趕緊找了一把椅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猛抄起來哐當一下,硬生生砸開了門。


    砰地一聲巨響,房間裏空蕩蕩的,連個人影子都沒有。


    窗戶大開著,風從外邊刮進來,吹得房間裏紙張亂飛。幾段床單和被單被卷起來係到一起,從窗口拖了出去。


    衛鵠奔到窗前,隻見那床單直接從三樓拖了下去,一直垂到快一樓的位置上。下邊花壇裏的雜草被踩得亂七八糟,早不見了衛鴻的影子。


    “哥哥他……跑了。”衛鵠木然的對著手機說,“他私奔去了。”


    “您以為我隻是一時心血來潮嗎?”艾森納堵在攝影棚門前,一點也不在意工人或青或紅的臉色,他隻專注的、熱烈的、深情的盯著段寒之一個人,“不,我最最敬愛的段寒之導演,我真正的愛你,恨不得跪下來膜拜你。不僅僅是你的電影事業,我甚至願意承擔起服務你整個生活的重任,我願意照顧你生活的每一個細節,我願意成為你行走的拐杖,你擋風遮雨的屏障,你的一切一切……”


    “你能幫我把門從外邊帶上嗎?”段寒之溫文爾雅的扶了扶墨鏡。


    “……”艾森納說:“……我隻是想再更多的愛你一些。”


    “那麽就去醫院,把我這部影片的最大金主關烽大公子從病床上拎起來吧,或者你往自己身上開兩槍去頂替他也行。”


    艾森納熱切的望著段寒之:“關烽還沒有醒,不具備民事責任能力,不能簽署投資合同。但是我大哥已經答應由瑞斯德工作室提供對這部影片的全部讚助了,親愛的段寒之,我們一定能合作拍出一部最棒的奇幻史詩大片的!”


    段寒之淡淡道:“誰投資影片關我什麽事,我就是不想跟你合作而已。”


    “為什麽?”


    “我不喜歡主角長著鬼子的臉。”


    “……親愛的,這是你對白人主角的偏頗和成見……”


    “是啊,攤到一個種族歧視的導演真是你的不幸,我同情你——現在,給我滾開。”


    段寒之用一根手指輕輕挑開堵住門口的艾森納,然後趾高氣揚的走出攝影棚。他下午跟關銳有一個約,作為明華娛樂現在唯一的股東和唯一能對關烽的權力進行代理的關家女人,他們打算對這次暗殺事件進行一個碰麵會談。


    艾森納是決計不能要的,哪怕礙於美國瑞斯德投資有限公司的麵子不得不接收這個演員,也不能讓他擔任主角。


    這不僅僅是因為段寒之歧視鬼佬演員——實際上,他幾乎歧視所有演員。艾森納被否決的更主要的原因,其實是明華娛樂對於美國瑞斯德的竭力抵抗。


    明華娛樂雖然隻是個剛剛成立的新公司,但是卻有著關家掌門人親自出麵當靠山,它掌控著內地兩條主要院線,正準備吞並延伸至香港的第三條大院線,並將手下的大小影院集合成一個對抗外來影片傾銷的大型戰場。


    這是關烽身為一個金融家的美妙夢想,他跟段寒之都有著一個匪夷所思的共同觀點,就是一個憎惡外來影片對國內電影市場的侵襲,一個憎惡白人演員對國內粉絲市場的侵略。


    這兩個賤到無與倫比的男人,在萬千人群中搜索到了彼此的氣味,然後迅速的狼狽為奸、一拍即合。


    明華娛樂有限公司,就在這種情況下被注資成立了。這座公司的第一個重大舉措,就是拍一部隻有美國好萊塢才染指過的對抗式係列奇幻大片,以此抵抗美國冒險英雄式奇幻片對年底賀歲片市場的衝擊。


    這麽多年來一直韜光養晦、站在幕後的關烽,突然以一種絕對強悍的姿態挑起了這場票房保衛戰。他這種罕見的強硬態度震驚了美國院線,而他這部奇幻大片的動作又非常高調,跟他以往低調而悶騷的行事風格大相徑庭,所以一下子就讓美國院線和瑞斯德公司產生了巨大的危機感。


    為了在明華娛樂還沒有發展壯大、拿下國內第三條主要院線之前就緊急吞並這個公司,也為了把關烽這個強硬的威脅扼殺在搖籃中,美國方麵采取了兩個行動——一個被強塞進來的男主角,以及兩顆染血的子彈。


    關烽已經倒下了。如果段寒之再妥協,那麽這部電影很快就會被拍成由中國導演所執導的美國浪漫冒險英雄式奇幻片。


    “關烽會不會掛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段寒之在關烽被槍擊的當天,就對媒體發表了如此冷血的聲明,“我隻關心我的新片會不會被拍成美國電影而已。”


    各大媒體目瞪口呆,雖然段寒之一向是個毒液噴射機,但是如此不加掩飾的涼薄還是給各大娛樂報紙增添了不少話題。比方說“關烽生死不知,段寒之發表聲明:他的死活我不關心”……等等。


    投資方老板的被刺,導演的刻薄冷血,新片主演人選的撲朔迷離……演藝圈從來都不缺乏種種猜測和恩怨,但是事情的真相,卻隻有那幾個當事人心知肚明而已。


    段寒之趕到醫院的時候,關烽剛剛被推出icu病房,轉入防衛嚴密的普通vip套間裏。


    關銳站在關烽的病床前,一身boss的黑色裙子,化了淡淡的妝,頭發披散在身後和胸前,臉上默然的一點表情也沒有。


    louis被兩個男人架著,站在關銳的身後。段寒之推門進來的時候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而louis緊緊盯著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關烽,好像其他的一切都完全不在他眼裏。


    “我得想個辦法把艾森納送回美國去。不過如果關烽再不醒來,這部電影就得黃了。”病房裏沒有外人,段寒之一邊大步走進去一邊隨手扯散領帶,露出襯衣領口下一段深陷的鎖骨,“影視城已經完工,我需要來自明華娛樂的投資。”


    “……他剛才醒來了一次……”關銳的聲音就像是飄渺在半空中,尾音微微的發著顫,“但是很快又昏過去了……”


    段寒之抬起手:“打一耳光能把他打醒不?”


    關銳立刻擋在他麵前:“你想幹什麽!”


    “拜托了二小姐,讓我打一下吧,就一下。他娘的這人睡得很爽,那邊美國投資方已經差點把我誘惑了啊。一幫人等著投資等著開鏡,美國方麵又拚命遊說我接受他們的大把美金,這不是在天天考驗我的意誌力麽?”


    關銳咬了咬牙,“明華娛樂現在你當家,你要是真撐不下去,就去接受美國的注資啊。”


    段寒之哼的一笑:“抱歉了,我做事沒你們家人那麽重利不要臉……我還是講點義氣的。”


    關銳知道他是在隱射當年被逼跟關靖卓分手的事情。


    “我還能支撐幾天。但是幾天之後,如果還看不見關烽簽的投資合同,我就有可能解散整個劇組。”段寒之盯著關銳的眼睛,微微抬著下巴,聲音和他的表情一樣冷淡並且鎮定,“——關烽一心要跟美國投資方抗衡,我把他當朋友,我不會在他生死未卜的時候做出背叛他的事情。”


    關銳突然眼圈一紅,但是很快用女士香水手絹捂了捂眼睛,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重新整理好了儀態,“多謝你,段導。”


    段寒之點點頭,再次看了病床上的關烽一眼,大步走出病房的門。


    他修長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突然關銳遲疑了一下,幾步追了出去,在走廊上喚道:“段寒之!”


    段寒之停下腳步,但是沒有回頭。


    “……靖卓他在美國……”關銳的聲音顫抖了,她深深的低下頭,用力捂住自己的臉,“……他從來都沒有背叛過你,他說,他愛你……”


    段寒之站在醫院的走廊上,很久很久,一動也不動。


    慘淡的陽光從玻璃窗裏映照進來,他的身影逆著光,看上去格外的孤拔和單薄。長長的影子被拉伸在地上,孤零零的那麽一抹,到了光線淡薄無力處便漸漸開始模糊不清,幾乎要融入到空氣中漂浮的灰塵裏。


    如果現在回頭的話,就會得到關家的認可了嗎?


    世事反複無常,多年顛沛流離之後,好不容易回到原點,卻發現當初阻礙他們的最大阻力,已經變成祝福他們的家人了嗎?


    多麽幸福,多麽美滿。似乎隻要他現在一回頭,所有山盟海誓、百年靜好,那曾經苦苦求之而不得的一切,都會觸手可及。


    關銳等了很久很久,仿佛十幾年時光在空氣中靜靜焚燒成灰,一寸一寸跌落在她周圍。


    “……謝謝你。”段寒之淡淡的道,“但是,這麽多年過去,我已經不愛他了。”


    段寒之順著走廊向前走去,步伐緩慢而沉重。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醫院門外慘淡的陽光中。


    關銳捂著臉,跪坐在了冰涼的地麵上。


    病房裏,那兩個手下正要把louis帶出去,突然病床上的關烽手指動了動,緊接著緩緩睜開眼睛。


    louis一驚,猛地掙脫兩個保鏢,撲到關烽床邊:“victor!”


    關烽英文名叫victor,但是除了很親近的朋友之外,沒有別人這麽稱呼他。


    他視線非常的散漫沒有焦點,過了好幾秒鍾,才勉強恢複一點神智。那兩個保鏢一邊飛快的上來按住louis,一邊急急忙忙的去叫醫生,頓時周圍忙成一團。


    louis毫不在意自己被人按著,他一動不動的盯著關烽,張了張口,似乎完全被激烈的情緒所衝擊以至於不知道要說什麽:“你……你醒了!……”


    關烽嘴唇動了動,louis急忙湊過去:“你說什麽?”


    關烽喘息了一會兒,才積攢出一點力氣,幾乎無聲的輕輕道:“……合……合同……”


    louis一愣。


    他抬頭看著關烽的臉。這個在藝術金融界大名鼎鼎的男人,出了名的優雅、冷漠、強悍和雷厲風行。那麽多人以結識他為榮,那麽多人對他的傳說充滿了憧憬,然而隻有louis才能看得懂他此時的虛弱,或者說無助。


    louis知道自己這時候應該保持緘默的。但是看著關烽的臉,他又覺得他做不到。


    “他要合同。”louis盯著從病房門口匆匆衝進來的關銳,仿佛下定了很大的決心,“關烽要那份電影的投資合同。”


    關銳一愣,立刻從皮包裏抽出那份厚厚的原件合同。


    關烽喘息了一會兒,微微抬起手指。關銳有點不知所措,louis卻看懂了關烽的意思,他一把把合同從關銳手裏抽出來,墊在關烽手掌下,然後把鋼筆塞進關烽手指間。


    關烽的手指一向保養得非常好。骨節分明、修長白皙,形狀秀頎而漂亮,皮膚沒有半點瑕疵,讓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生好感。


    然而這隻曾經簽署過無數重大合同、創造過無數票房傳奇的手,在這個時候,卻虛弱得連一支筆都握不住。


    “你想簽字嗎?”louis貼在他耳邊問。


    關烽幾不可見的點點頭。


    louis說:“好。”然後他握著關烽的手,感覺到那手顫抖著、竭力的握著筆,然後一筆一劃,非常緩慢的在合同上簽下了“關烽”兩個字。


    那移動的筆尖似乎有一種魔力,讓整個病房的時間和空間都被凝固住了,所有人都閉住呼吸,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得見聲響。


    隨著烽字落下最後一筆,關烽的手一鬆,啪的一聲,鋼筆掉落在地。


    “烽哥!”關銳跪倒在病床前,緊緊按住那份合同,刹那間淚水從描畫精致的眼眶中滾落下來。


    關烽緊緊閉上眼睛,似乎那個簽字已經耗盡了他最後的力量,甚至連他的臉色都開始危險的灰敗下去。


    “……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不逃走,……我一定按照你安排的那樣,乖乖的被你們家當做人質。你放心。”


    louis的手指輕輕從關烽臉上劃過,他的聲音奇怪的戰栗著,卻非常的溫情。


    “你放心,你的妹妹,你的女兒,你愛的那些人……我一定不讓他們受到傷害。”


    關烽睜開眼睛,看著louis,半晌過後他突然微微的笑了一下。那個笑容非常的清晰,甚至持續了好幾秒鍾,louis一下子全身肌肉繃緊,幾乎連呼吸都忘記了。


    他第一次看見關烽的微笑,那微笑是給他一個人的。


    如果關烽這個時候死了,按照他的安排,louis會被當做人質和籌碼保住關家人的平安。他的妹妹和他的女兒都安然無損,關家的事業也有人繼承,電影會按照計劃開拍。那些關烽所關心的一切都沒有收到絲毫損失,隻有louis一個人被當做了他計劃好的犧牲品。


    但是louis卻覺得,自己完全不後悔。


    關烽所愛的那些人們,都平安完滿。


    而他,至少擁有關烽的最後一個笑容。


    他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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