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名可一點都不餓,晚飯吃得太晚,到現在胃裏還有點撐著。


    如果不是慕子衿拉著她來,她也不會到這裏,和他一起坐下來吃宵夜。


    一頓宵夜,因為有慕子衿在,他們吃得很快,直到慕子衿把最後一隻空螺殼扔了下來,拿起紙巾將自己的手擦幹淨,才發現名可還一直在看著他。


    他擦了擦唇角的油跡,垂眸對上她的目光,笑了笑:“怎麽樣?我吃完了,你說話算話,以後別再生氣了。”


    她沒有說話,其實她生氣不生氣對他來說真的沒什麽區別,何必呢?


    但得不到她的回應,慕子衿的臉色卻又沉了下來,眼下透著絲絲連自己都察覺不到的不安:“你不會要出爾反爾吧?”


    他聲音低沉了些,盯著她的臉,認真道:“是不是還要我做些什麽?”


    “不需要。”她忙搖了搖頭,勉強對他擠出一抹笑意:“都過去了,以後不提就是了,不過……”


    唇角被她咬了下,她看著他,深吸了一口氣才又問道:“如果北冥夜一直不放手,你還要對我下手嗎?”


    慕子衿心頭不知道被什麽用力揪了一把,這一揪,立即揪得他心間有幾分發疼。


    那句話果然還是傷到她了,這本來真的是他的想法,隻是和她接觸了一段日子之後,對她下手這個念頭早就已經被拋諸腦後了。


    那天晚上會和北冥夜說得這麽無情,也不過是想要勸他對她放手,因為名可不在,也因為沒想到北冥夜會用這樣的方式,讓名可聽著他們說話,他說話的時候也是有幾分放任,根本沒有注意措辭。


    不過,話說出了口,始終是說了,現在再向她解釋,他不覺得有這個必要。


    他抿了抿唇,眼底的晦暗散去了些,正要告訴她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傷害她的想法,可話還沒有說出口,旁邊那一桌,一個喝高了的男人忽然就站了起來,向名可靠了過來,一臉猥瑣的笑意:“這個小女娃長得真不錯,要不要過來和大哥們喝一杯?”


    名可抬眼一看,一眼就看出這個人已經喝得醉醺醺的,手裏還拿著酒瓶,對於這樣的醉漢,她絕對是有多遠想要躲多遠的。


    想要站起來退開,但那醉漢已經走到她身邊,他打了個酒嗝,低頭向她湊近:“小丫頭長得真好看,真是越看越好看,哥兒們,你們說是不是?”


    幾個同樣喝高了的男人坐在那裏,一陣邪惡的笑意立即傳來,其中有一人笑著說:“這麽好看的小女娃,大哥快帶她過來和大夥們喝一杯。”


    名可皺著眉,心裏厭惡極了,在這個醉漢想要握上她的手之前,她霍地站起,還沒來得及退開,手腕便一緊,人已經被慕子衿拉了過去。


    她連他什麽時候走到自己身後都不知道,隻是被他這麽一拉,被拉到他身後護著,提起來的心總算安定了些。


    身邊,至少還有個男人護著。


    “做什麽?”那醉漢看到有人阻止自己觸碰這個小女娃,頓時便不高興了起來,盯著慕子衿粗聲粗氣道:“小白臉還想學人家當英雄?給老子滾開!”


    他身後那幾個兄弟依然坐在那裏看熱鬧,小白臉長得挺高挑,但那身段怎麽也不如他們大哥彪悍,一看就知道是個不中用的。


    所以大家也沒在意,依然笑盈盈地對飲著,順便看他們大哥怎麽收拾這個不知好歹的家夥。


    其他桌子上的人看到這情形紛紛躲了去,就連大排檔的老板也下意識往角落裏躲去,不敢過來勸架。


    那幾個男人在這裏是出了名的混混,一般人誰敢惹他們?


    雖說東陵是個法治的地方,但是,有許多黑暗麵警察是管不到的,像這種人,你要是得罪了他們,以後他們天天來鬧事,你這生意也不要做了。


    所以分明看到醉漢想要欺負這對小情侶,也沒人敢過來阻攔,甚至有兩桌的人扔下錢就趕緊走了。


    那醉漢也是惡慣了那般,看著慕子衿,揮了揮手裏還剩下半杯酒的酒瓶,一臉凶神惡煞:“老子今晚就要這個小女娃過來陪酒,你識相的就趕緊讓開,否則,別怪老子對你不客氣。”


    名可被他那粗魯的話語嚇出了一陣不安,手微微抖了下,卻被慕子衿握得更緊。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柔聲道:“別怕。”


    說完,便拽了拽她的手,慢悠悠地從兜裏翻出了錢包,取出兩張鈔票放到桌上,再把錢包放回到兜裏,整個過程他動作優雅,不緊不慢的,完全沒有半點受到威脅的窘迫。


    那醉漢本來還不知道他要做什麽,見他又是翻錢包又是取錢的,還以為他是怕了自己,想拿錢來討好他,沒想到,他拿錢是為了結賬。


    見他把錢包收了起來,他頓時覺得自己被耍了,一揚手裏的酒瓶,又粗聲吼了起來:“把這小女娃送給老子玩玩,要不然……”


    忽然,砰的一聲巨響,醉漢完全看不清對方是怎麽出的手,眉心處已經吃了一記重拳,人就這樣直挺挺倒了下去。


    別說是他,就是其他人,也沒有一個看得見慕子衿是什麽時候出手,又是怎麽樣出的手。


    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的大哥已經倒在那裏,而那個小白臉,他牽著女娃的手,早已經遠遠跑了出去。


    直到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跑到十字路口,正在過馬路。


    “混蛋!”終於有人反應了過來,霍地站了起來,敲了酒瓶就要追過去。


    其他人也才像是被驚醒那般,紛紛抄了家夥,有的過去扶老大,有的跟著先頭那個男人快步追過去了。


    可惜慕子衿已經牽著名可跑到了馬路的對麵,就這樣一直牽著她往帝國集團的方向跑去,一路上完全沒有半點停頓。


    繞了幾個街口,直到那些人再也追不上他們,也直到名可已經喘得幾乎呼吸不過來,慕子衿才放慢了腳步,慢慢停了下來。


    看著站在自己身邊不斷喘氣的女孩,他笑了笑,大掌落在她背門上,給她輕輕拍了起來:“體質這麽差,真要出個什麽事,你怎麽跑得掉?”


    名可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回過神,聽到慕子衿的話,下意識抬頭瞪了他一眼,又繼續大口喘起了氣。


    跑得這麽快,幾乎把她的小命都跑掉了,居然還嫌她體質差。


    她一邊不斷喘氣,一邊回頭張望,心裏還是有幾分不安,就怕那幾個人繼續追過來。


    慕子衿的大掌還在她背門上輕輕拍著,拍了好一會,等她的呼吸慢慢平緩下來,他才笑著說:“追過來也不怕,我們快到了。”


    看了眼不遠處帝國集團那棟大樓,又垂眸看著名可,他目光柔和,臉色忽然正了正,聲音也從未有過的認真:“那次海灘上的事不是我安排的,不過,我還是要跟你說聲對不起,我確實騙了你,從一開始就是懷有目的靠近你。可可,對不起,原諒我吧,以後我們還是朋友,好嗎?”


    名可抬頭看著他,依然微張著小嘴在喘氣,心裏卻又莫名酸楚了起來。


    她是不是原諒,對他來說真的這麽重要嗎?他從來就不是個多事的人,也不喜歡主動搭理人,但今晚,卻一再請求她的原諒……


    看了他好一會,她才輕輕點了點頭,唇角終於挽起了一點笑意:“原諒你了。”


    海灘上那事真的不是他做的,就憑這一點,她也就原諒他了。


    過去的事情就這樣過去了吧,朋友,她有點不敢奢想,但至少他們不是敵人。


    慕子衿的心因為她這一句“原諒你了”,頓時便輕鬆了起來。


    好幾天了,他整個人繃緊了好幾天,心裏一直有一種莫名的壓抑,直到她今晚跟他說了原諒,他才真真正正放開了。


    “走吧。”又拍了拍她的背,他催促道:“很晚了,那幾個家夥估計都散場了。”


    回到帝國集團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兩點多,剛進了電梯,名可就開始感覺到困意了。


    剛才跑了一路,現在停下來,不僅困,還累得慌。


    她忍不住打了個嗬欠,站在身邊的慕子衿瞅了她一眼:“明天是不是還要出門拍外景?”


    “嗯。”她點了點頭,忽然又想起什麽,猛地抬頭對上他幽深的目光:“你怎麽知道?”


    慕子衿淺咳了聲,別過臉看著電梯的等,拒絕回答她的問題。


    當然,他不會告訴她,自己這幾天有點犯抽的一樣,一直在關注著她的動向,知道火狼來了之後,他對她就更加沒有放鬆過。


    “今晚你救我……”她眼底下的目光微微閃了閃,主動閉了嘴,不再問了。


    天地下哪來這麽多的巧合?這話原來是真的,她隻是不明白,這家夥跟著她做什麽?如果她沒有記錯,“分手”之前,他一直是很忙很忙的。


    總是隱隱覺得,這幾個人都在忙些什麽,北冥夜,他,南宮烈,東方辰,北冥洵,甚至北冥黛黛和俞霏凡,他們……是不是早已經聯合在一起,在籌謀些什麽?


    但她拒絕深想,隻因為很清楚,就算想再多,也不會有人給她個明確的答案,想多了隻會自己找罪受。


    電梯門在“叮”的一聲之後被打開,名可和慕子衿邁步走了出去,離開電梯間,一抬頭便看到北冥夜的辦公室裏還亮著燈。


    辦公室的門依然敞著,那幾個家夥離開的時候並沒有關門,她就這麽走了進去,一抬頭,唇角那點點笑意在看到眼前這一幕之後,頓時凝固住了。


    眼底的光亮,也在一瞬間散了去。


    慕子衿走在她身後,還沒進門就已經感覺到名可的身體頃刻間僵硬了起來,他蹙了蹙眉,後她一步進了門。


    抬眼,眼前這一幕對他來說倒也沒什麽,但很明顯,身邊這個小丫頭被驚到了。


    其實真的沒什麽,也就是俞霏凡趴在北冥夜腿上,安安靜靜在流著眼淚,至於北冥夜,不知道是第幾根香煙在他長指間夾著,看著名可和慕子衿進門,臉上並沒有任何神色的變化。


    長指往唇邊一鬆,一口煙霧再度緩緩突出,另一隻大掌還在俞霏凡腦袋上放著。


    他輕輕揉了揉她的發,平靜地說:“他們回來了,收拾一下自己。”


    俞霏凡才像是後知後覺地發現有人走進了辦公室,忙站了起來退到他身後,轉身背對著他們,拿起手裏的至今,似乎在擦眼淚。


    其實,真的沒什麽……


    就連回過神的名可也覺得剛才自己的表現似乎太莫名奇妙了些,他們兩個人有不尋常的關係,她早就知道,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他們就算不是情侶,也差不多了。


    而她……不過是他用一份協議留在身邊的女人,和他的關係隻有一張紙那麽薄,等協議結束,就會各散東西,連普通朋友都說不上。


    她和他……真的沒什麽特別的關係,他和什麽人抱在一起,甚至滾在一起,她有什麽資格去質疑?


    “很……晚了,先生,你還受著傷,早點睡吧。”她走了進去,主動忽略掉辦公室裏那一點點低沉的氣息,轉身走進休息室,沒過多久便從裏頭出來,手裏還拿著幾包藥。


    看著回到北冥夜身邊的俞霏凡,她把要一一展示給他:“這是楊醫生留下來的退燒藥,他怕先生晚上會發高燒,走的時候他吩咐過,超過四十度再吃,不到四十度可以不用處理。”


    又拿了另外三包,她繼續說:“等會他睡之前讓他再吃一次藥,明天早上醒來,吃過早飯後再吃一次,一天三次。”


    俞霏凡沒有伸手接過,她隻好把藥放在辦公桌上,俞霏凡對北冥夜是真的喜歡,她一定知道怎麽照顧好自己的男人。


    這裏,其實沒她什麽事了。


    轉身再次走進休息室,從外頭還能聽到她收拾東西的聲音,兩分鍾後,她拿著電腦包出來。


    來沒有機會開口說話,北冥夜平靜中摻雜這一點冷漠的聲音響起:“去哪?”


    “這裏……”她回頭,看了休息室敞開的房門一眼,臉色微微沉了沉,聲音也細了:“隻有一張床……我明天還要和他們準備外景的拍攝工作,會很忙。”


    她的意思很明白了,她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休息,而這裏……隻有一張床,這張床自然是要留給北冥夜和俞霏凡的。


    隻是一想到自己和北冥夜曾經在這張床睡過,今晚就要換成他和俞霏凡滾床單,一想,心裏莫名就有點悶。


    她絕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在難過,隻是忽然覺得很髒罷了。


    是的,髒。


    他髒,俞霏凡髒,就連被他碰過的自己也髒。


    很髒,從未有過的髒,髒到連在那張大床多睡一次,她都覺得反感。


    隻是,她有什麽資格反感?


    “先生,我先回去了,有事你給我電話。”再看了北冥夜一眼,看不到他有反對的意思,名可才鬆了一口氣,轉身朝門外走去。


    身後,北冥夜愈發低沉的聲音傳來:“這麽晚,你去哪裏過夜?”


    她微微怔愣了下,剛要回頭,身後,他的聲音再次傳到耳際:“回學校,還是去子衿那裏?”


    名可的背脊骨不由得涼了涼,整個人都在一瞬間僵硬了。


    去慕子衿那裏過夜……原來,他是這樣看她的。


    不過,有什麽關係?他都可以和俞霏凡在一起,她為什麽不能跟著慕子衿?協議上可沒有規定在她陪他之餘,不可以和其他男人交往。


    很多帶著怨氣的話想說,可在她回頭看他的時候,還是忍下來了。


    今晚他受了傷,現在有已經是淩晨兩點多,再折騰下去,對他的身體真的不好,不如,讓他早點安心休息吧。


    又不是她男朋友或者老公,何必故意氣他?


    “我回學校。”她笑了笑,笑得有點勉強,但至少很乖巧:“先生,真的不早了,我先走了好不好?”


    人家這麽問或許會被人說是矯情,但,在場的這幾個人都知道,她不是,她是真的想要離開,不想繼續和北冥夜糾纏了,眼皮底下那份倦意任誰都看得清楚。


    北冥夜自然也知道,隻是,她就這麽走掉,仿佛要把他讓給俞霏凡那般,這淡然的態度,讓他一口氣堵了起來,根本散不去。


    他承認剛才有點故意的成分,明明聽到他們回來的腳步聲,但,俞霏凡沒有從他腿上起來,他也沒有主動推開她。


    更何況,她是和慕子衿一起出去的,他和俞霏凡這樣有什麽不妥?


    可現在……


    深幽的目光鎖在名可臉上,他隻是安靜抽著煙,不說話。


    沒有回答,就是沒有放行,名可站在那裏,真的很疲累,身心疲憊。


    但他不鬆開,她也不敢就這樣離開,惹怒他對她來說真的一點好處都沒有。


    “樓上還有不少公寓,這麽晚了,不如讓可可到樓上去休息吧。”一直倚在門邊的慕子衿忽然說。


    名可眉眼亮了下,原來樓上還有公寓,這下,總算有地方休息了。


    她真的不想繼續留在這裏,看人家秀恩愛,一點意思都沒有。


    北冥夜彈了彈指尖的香煙,目光終於緩和了下,收回落在名可臉上的視線,他端起桌上早已經涼透的水果茶,喝了一口:“去吧。”


    名可徹底鬆了一口氣,抬頭感激地看了慕子衿一眼,轉身離開。


    身後那件辦公室裏頭,還能聽到俞霏凡溫婉柔和的聲音慢慢傳來:“這種水果茶涼了之後會發酸,我給你再泡一壺龍井吧?”


    名可眉心蹙了起來,忽然就有一股衝動,想要折回去跟她說,大半夜裏還喝什麽龍井?還讓不讓北冥夜睡覺了?


    但一想,誰知道他們今晚要不要真的睡覺!


    胸口悶悶的,不僅沒有回頭,反倒加快了步伐向電梯間走去。


    “很晚了,早點睡吧。”慕子衿站直身軀,瞟了北冥夜一眼,也轉身離開:“她怕黑,我去給她開燈。”


    北冥夜真想拿起桌上的水晶筆架向他砸去!誰要他多事,他的女人用得著他照顧嗎?


    “自己有公寓,滾回自己的地方去。”


    “困了,疲勞駕駛不好,你樓上還有這麽多空出來的公寓,用得著這麽小氣?實在不行,我可以和可可擠一張床。”


    “滾!”


    慕子衿真的滾了,快步走到樓梯間,名可還在那裏等電梯,是因為聽到他說給她開燈,所以,她真的停了下來等他。


    慕子衿有句話說得沒錯,她真的很怕黑,一想到整個二十九樓一個人都沒有,她心裏就瘮得慌,還好,有他一起。


    “擠一張床我可不願意,不過,我不介意你睡在公寓大廳裏。”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點調皮的笑意。


    讓那個該死的混蛋和別的女人秀恩愛去,氣不死他!


    “好啊,不過,能不能挑一個有兩個房間的公寓?”大廳裏隻有沙發,睡起來還真不如大床舒服。


    “最好不過。”電梯門打開,她率先走了進去,頭也不回。


    聽著電梯往二十九樓升去的聲音,北冥夜夾著香煙的長指微微收緊,那根還沒有被抽完的香煙立即被他掐成了兩段。


    俞霏凡端著茶壺從休息室裏出來的時候,便看到香煙從他指間掉下來那一幕,她目光沉了沉,便又揚起睫毛,給他倒上一杯熱茶,擱下茶壺,才在他身邊蹲了下去,把跌落在地上的煙頭撿了回來,放在煙灰缸裏。


    “要不,我去把她喊回來伺候你?”站在他身邊,她輕聲問,見他臉色不怎麽好看,她嚇了一跳,忙解釋:“我不是故意這麽說,隻是想著最近都是她服侍你,我怕她不在你一下子不能適應。”


    他臉色還是沒有緩過來,依然一臉森寒,就連習慣性掛在唇角的笑都沒了。


    俞霏凡心裏真的有幾分不安,名可對他的影響力徹底超出了她的預料,她咬了咬唇,輕歎了一聲,才說:“最好……不要太沉迷,我還是幫你把她找回來吧。”


    現在這模樣,看著今晚估計也會睡不著了,她也不想讓他太勞累。


    就在她轉身打算離開辦公室,去樓上把名可喊回來之際,身後卻忽然傳來他低沉的聲音:“真這麽想做我女人?”


    俞霏凡一怔,心跳頓時加速,回頭看著她,她抖著薄唇輕聲說:“我……我想。”


    “萬一我對你不感興趣呢?”


    “我……我願意試試。”她咬著唇,雖然已經窘迫得手忙腳亂了起來,但,不願意放棄這個唯一的機會:“我知道你壓力大,我都明白,我隻是……隻是真的很想留在你……”


    “那就試試。”北冥夜忽然一把扣上她的腕,站了起來,拉著她往休息室走去。


    看著他抓住自己的那隻大掌,俞霏凡臉一紅,一顆心頓時怦怦亂跳了起來,尤其在意識到他要拉她走向那張大床的時候,心裏,更慌也更不安了。


    但,不安中還是會有幾分期待和狂喜。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牽著她進房間,主動……想要和她做那事。


    哪怕她看得出他這麽主動全因為心裏憋了一口氣,或許這個時候,他純粹想要把她當成名可來發泄,可他永遠不會明白,就算隻是個替代品,她也是心甘情願的。


    北冥夜隨手一扔,俞霏凡被他扔到床上,一下便趴了下去。


    她想起來,他沉重的身軀卻已經壓了下來,就壓在她背後。


    十指下意識揪緊身下的床單,俞霏凡緊張得連額角都在滲汗,背後那具身軀還是那麽冰冷冷,冷的如同沒有任何溫度一樣,她在期待著,等他暖和過來,甚至熱起來的時候,他的懷抱會是什麽滋味。


    她從來沒有在他身上感受過任何溫暖,因為,他永遠都冷得像塊冰山一樣,不僅心是冷的,就連身體也是。


    今晚聽到他和名可在這張床上讓人嚇掉眼珠子的對話後,她一度懷疑他是不是已經變了,變得和過去完全不一樣,但,現在感覺到他的冷,她心安了。


    他還是那個他,還是那個對著任何人、做著任何事的時候,都冷得叫人心慌的北冥夜。


    她的夜,她的男人……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這麽多年來,他不僅沒有要過她,就連親她一下都沒有。


    他……真的沒有親過她。


    俞霏凡咬著唇,在他將她身上那件襯衫徹底撕下來的時候,她抱著自己的身軀,慢慢轉過身麵對著他。


    “夜……”他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看著她,沒有任何舉動,隻是冷靜看著。


    她不知道為什麽,居然會想到“冷靜”這兩個字,在這種時候,他不應該是冷靜的。


    壓下心頭的不安,她站了起來,主動牽上他的脖子,往他懷裏靠去,聲音極輕極輕,卻異常堅定:“我們在一起吧,我真的願意,求你……不要丟下我,我願意。夜,我們真的在一起好不好?”


    他沒有說話,本以為在看到她的身體之後,衝動就會和往常對著名可的時候一樣迅速升騰,但,沒有。


    把她壓在身下,撕碎她的衣服,讓她幾乎毫無保留地呈現在自己麵前,他居然還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甚至,連把她身上最後一點布料扒去的衝動也沒了。


    那丫頭究竟給他吃了什麽藥?讓他到了今時今日,看著別的女人的身體時,想得還是她素淡的小臉?


    這時候,那兩個家夥在做什麽?慕子衿跟上去了,真的隻是單純給她開燈?他有沒有因為擔心她怕黑,打算徹夜守在她身邊,甚至,和她睡在一起?


    “該死!”他低咒了一聲。


    這一聲低咒,讓已經把薄唇湊近他的俞霏凡嚇了一跳,忙停了下來。


    不是感覺不到他的心不在焉,但她真的不在意,這麽多年了,第一次邁出這一步,她不想就這樣放棄。


    “夜……”她低喚了一聲,炙熱的氣息觸碰到他冰冷剛毅的下巴。


    北冥夜才注意到自己的唇和她已經靠得這麽近了,隻要她踮起腳繼續把他拉下來,他們就會親在一起。


    親吻……


    心頭一沉,下意識便伸手將她推開,腦海裏閃過的是那丫頭羞答答又無奈的話語:我也沒親過別的男人,你是第一個……


    他是她第一個男人,也是唯一的一個……


    忽然就有一種感覺,要是他吻了其他女人,在她心裏,他一定就髒了……


    心頭莫名的煩躁,不知道自己在意些什麽,但,隻要一想到那丫頭覺得他髒,他就心煩意亂得什麽都提不起興致了。


    “對不起,沒感覺。”人清醒了,他的聲音也冷了下去,垂眸看著臉色劇變的俞霏凡,他目光沉了沉,平靜地說:“我沒有反應,你該看清楚了。”


    與其把所有希望壓在他身上,不如好好找個男人,嫁人生子。


    “那隻是因為還沒有開始。”俞霏凡不死心,抬頭看著他,雖然已經極力在壓抑自己的情緒,眼底也還是不受控製地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她了?”


    “不知道。”或者,說不上什麽喜歡不喜歡,隻是和名可在一起的時候很輕鬆,就連說句話都是從未有過的輕鬆自在。


    不需要掩飾自己的情感,也不需要防備她什麽,想要就要,不管是硬的軟的手段都可以用在她身上。


    這樣的感覺,至少讓他很舒服。


    那丫頭看著柔弱,但韌性很強,也很堅強,有一種……任他搓圓捏扁都能承受的感覺。


    身體忽然熱了熱,一想到她在床上隨便自己折騰的嬌弱模樣,想到她每每在動情的時候,那雙蒙著水霧的迷離的眼眸……居然,就有衝動了。


    “夜……”俞霏凡倒吸了一口涼氣,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整個人在半秒的怔愣之後,頓時狂喜了起來:“夜,你……”


    “不早了,早點睡吧。”北冥夜輕輕推了她一把,轉身往門外走去,丟給她一個冰冷的背影。


    “夜……”她追了兩步,看著他僵硬的身影,根本反應不過來:“為什麽?”


    前後不到兩秒,在她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之後,她從天堂掉進地獄,就這麽兩秒的工夫,為什麽要這樣對她?他明明已經有感覺了,為什麽還要推開她?


    “你自己都控製不住自己,為什麽還要騙我?”


    她低喚,但,房門已經被關上了,他走出休息室,留她一個人在這裏,剛才那句話,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聽到。


    都這樣了,還想要躲避嗎?


    看著冷冰冰的房門,今夜的一切,她忽然便想明白了。


    他以為自己可以控製得住,便想要用這樣的方式嚇退她,讓她死心,可他沒想到到了最後他居然控製不住,對她起了反應。


    他是喜歡她的,卻一直一直不願意承認!


    既然已經跟老爺子對立起來了,為什麽還要用這樣的方式來保護她?現在弄得所有人都以為他喜歡的人是名可,可他們不知道,他這麽做,一定隻是為了把她保護得更加嚴密。


    他們都誤會了,夜心裏喜歡的她始終是她,由始至終,隻有她一個。


    俞霏凡知道自己不可以和那些庸俗愚昧的女人一樣,身為北冥夜的女人,她就該理解他體諒他,不管他在外頭做什麽,都要相信他。


    可她……有時候也會累的,真的很累。


    她什麽時候才可以光明正大和他站在一起,也在別的人麵前秀秀他們的恩愛?


    她好想,真的好想……


    那天晚上,名可睡得並不怎麽安穩,倒不是因為怕黑,畢竟慕子衿就睡在隔壁的房間裏,她是因為在睡夢中總感覺有人站在床邊,一直一直看著自己。


    本來是極其驚悚的一件事,但不知道為什麽又像是聞到了一股自己熟悉的味道,因為這股味道,心裏的恐懼也漸漸散了去。


    隻是因為太累,眼皮太沉重,連掀都掀不起來,所以一整夜裏她哪怕睡不安穩,卻沒有睜過一次眼。


    直到第二天手機的鬧鍾把她驚醒時,睜眼一看,房間裏隻有她自己,並沒有其他人。


    隻是一場夢。


    她鬆了一口氣,執起袖子拭去額角的細汗,想著大概是自己昨天太累,做惡夢了,才會一直有一種被人盯著的感覺。


    可她才剛從床上坐起來,忽然便聞到這房間裏頭多了一份她昨天晚上過來時並不存在的味道……淡淡的煙草味,很淡,淡得幾乎聞不到,可她還是感覺到了。


    心口莫名就被揪緊了起來,此時此刻,完全說不出心頭是什麽滋味。


    昨天晚上那家夥真的來過,他是來看她的嗎?他不陪著俞霏凡,過來看她做什麽?


    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會錯意了,就算他不在意她,可是那家夥還是太霸道,對他來說,他的東西怎麽可以讓其他人碰一下?


    所以他來看她,隻是為了看她是不是和慕子衿在一起吧?


    那男人,霸道,惡劣,又黑心,自己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卻不允許她和其他男人走得稍微親近些。


    這種小氣霸道的男人,她隻盼著自己快點熬完協議裏頭規定的時間,以後和他再沒有半點關係。


    把自己收拾了一遍,拿好了東西,一出門便看到慕子衿那道修長的身影,他靠在陽台邊,她出門的時候他正巧回頭看她。


    “去騰飛嗎?”他問道。


    名可點了點頭,已經不想再問他為什麽會知道自己的事情了,知道就知道吧,經過了昨夜之後,她說過原諒就原諒了,以後不懷疑了。


    “我去跟那家夥說一聲,你是不是也要出門?”她問。


    “看我這樣子,難道還看不出來我是故意等你,送你去騰飛嗎?”居然把北冥夜稱呼為“那家夥”,看起來心裏還在氣著。


    也不知道為什麽,明知道不可能了,聽著她對北冥夜的怨氣,心裏還是微微多了幾分愉悅的感覺。


    他走了過去,與她一起離開公寓,走進電梯間裏下了二十八樓。


    現在才是早上八點,北冥夜辦公室的大門還是緊閉的。


    名可走了過去敲了下,沒人理會,又敲了幾下,裏頭還是沒人應一聲。


    她心裏莫名有幾分煩躁了起來,小腳伸了出去一腳踹在門上,才轉身看了慕子衿一眼:“大概還沒起床,我們走吧。”


    說罷,率先往電梯間走去了。


    慕子衿眨了眨一雙湛黑的眼眸,看了看她的背影,又回頭看著北冥夜辦公室那扇結實的古檀木大門,唇角,不由得抽了抽。


    他剛才有沒有眼花,不是看錯了吧?從來都溫順乖巧得如一頭小綿羊般的名可,剛才居然伸出腳去踹北冥夜辦公室的門……她踹門了!他什麽時候見過她這樣張牙舞爪的一麵?


    原來自己過去對她的了解真的太少,隱藏在她乖巧的表象下,那顆心究竟都藏了多少他沒有看清的性格?


    再次回頭看了那扇大門一眼,薄唇忍不住又勾了起來,這小丫頭比他想象的還要好玩,他真的不知道,原來她還有那麽多小脾氣,還有那麽多他們都不知道的小頑皮。


    本來心情很愉悅的,可在抬頭看到她那抹纖細的背影之後,心情莫名又沉重了幾分。


    好玩不好玩,似乎都已經不再是他的了……


    看她這麽氣鼓鼓的樣子,他真有點懷疑這丫頭是不是喜歡上北冥夜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如果她真的喜歡夜……


    他斂了斂神,拒絕去深想這種無聊的問題,喜歡不喜歡有時候意義還真的不大,就算喜歡又能怎麽樣?


    北冥夜連俞霏凡都能狠下心去拒絕,還一拒絕便拒絕了十幾年,對名可這麽弱小的女孩,他就算感興趣,也頂多把她留在身邊玩玩。


    時間一長,他總是要放開她的。


    他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帶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在身邊,一定會妨礙到他。


    北冥夜還是那個北冥夜,冷心冷情的,除非真的愛得入心入骨,少了她就活不下去,否則,過不了多久大概也是會放手的吧。


    像他這麽冷清的人,他根本想象不出來他愛得入心入骨的時候會是什麽模樣,這種可能性,基本上等於零。


    一大早,帝苑的某個客房裏便傳出了一陣陣驚悚的尖叫聲。


    自從夏千金醒過來、想起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之後,她就一直不斷尖叫,不斷在呼喚北冥夜的名字。


    可是,北冥夜一直沒有出現,房間裏頭除了她就隻有火狼一人,連護士和助理醫生都被她趕出去了。


    “有狗……有狗要咬我!夜哥哥,你在哪裏?我害怕……夜哥哥,你快回來救我……”


    哪怕火狼已經把她抱在懷裏極力想要安撫,她卻還是不斷在掙紮,不斷在呼喚北冥夜的名字。


    看著她這副飽受驚嚇的模樣,火狼心裏的痛一陣勝過一陣,真的恨不得將北冥夜撕碎在自己的掌下。


    千金活了這麽多年,一直以來所有人都把她捧在手心裏,小心翼翼地嗬護著,什麽時候被人這樣虐待過?這個該死的北冥夜,他居然敢這樣對她,他居然真的敢!


    可他現在真的無能為力,昨天才動了手術,內腰處現在還一直在扯著痛。


    夏千金還是不斷在他懷裏掙紮,讓他身上的傷口一個一個再度崩裂開來,撕心裂肺的痛到處都在升起,可是,一看到她驚恐萬分的模樣,所有的痛加起來都比不上心頭的萬分之一。


    他用力摟著她,啞聲說:“小姐,不要怕,我回來了,我在這裏,我不會再讓他們欺負你!小姐……”


    “我不要……我不要你,我要夜哥哥!我要夜哥哥!夜哥哥他在哪裏?”夏千金一哭,眼淚總是比任何人都多,無數的淚珠簌簌滾落,將她一張臉立即沾濕了一片。


    她還是哭喊著,聲音說不出的沙啞驚慌:“我要夜哥哥,讓他回來……讓他回來保護我!夜哥哥,有狗……有狗要咬我,你快回來,你快點回來……嗚嗚,嗚嗚嗚……”


    火狼心裏真的痛得連呼吸都覺得困難,想要安撫,但她根本不需要自己,隻能用力摟著她,怕她在掙紮的時候弄疼傷口。


    她昨天晚上真的被狗咬了,身上也有不少傷口,她哭鬧掙紮,自己也會疼的。


    夏千金看不到北冥夜,哭得更厲害了,想要掙脫火狼出去尋找北冥夜,可火狼一直抱著她,她一急,低頭便一口咬在他肩頭上。


    這一口咬的好狠,咬得他皮肉都出了血,火狼卻如同完全感覺不到疼痛那般,任由她咬著,哪怕她把他的皮肉咬下來,他也不介意。


    小姐是他的心,是他的命,就算她要他死,他也會眼都不眨一下,立即在她麵前自盡!


    大掌在她背後輕輕拍著,他柔聲哄道:“小姐,不怕,不怕了,我回來了,我不會再讓人傷害你,小姐,別哭了。”


    夏千金卻完全不願意聽他的,咬著他的時候就如同咬著完全沒有感覺的死物那般,皮肉不至於被她咬下來,但也真的咬出了血。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直到房門忽然被推出,北冥夜修長的身影出現在夏千金的視線裏。


    她看不到其他人,眼裏由始至終隻有他一個,看到他,她忙放開火狼,又在他懷中更瘋狂地掙紮了起來:“夜哥哥……夜哥哥,你終於回來了!有狗咬我,有狗要咬我,我真的好怕……”


    火狼卻依然緊緊抱著她,不讓她在他懷中掙出去,到北冥夜的身邊。


    那個男人太恐怖了,小姐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要是想對付小姐,小姐一定逃不過他的魔爪。


    他現在回來了,就不會再讓小姐陷入到那種危險的境地裏,所以他不放開她,不讓她靠近北冥夜,隻為了要保護她。


    可夏千金卻急了,如雨點的拳頭不斷落在他胸膛上,她幾乎要瘋狂地叫喚起來:“火狼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夜哥哥,快放開我……”


    火狼的心真的被撕扯得很痛,她現在驚恐還沒有散去,說話做事全憑著自己的潛意識,她不要他,根本不想要他,她眼中隻有北冥夜一人。


    他沒有放過她,依然用力摟著,哪怕她的拳頭打在他的身上,打在他的傷口處,打得他一陣陣劇痛傳開,他也還是沒有放手。


    抬頭,怨毒的目光鎖在北冥夜臉上,他瞳孔微微收縮,眼下全是嗜血的殺氣。


    北冥夜卻隻是冷冷回視著他,唇角甚至有點似是而非的笑意,麵對他怨毒的目光,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這副雲淡風輕毫不在乎的目光,讓火狼心中的怒火燒得更加旺盛,如果現在小姐不在這裏,他一定會撲過去與他鬥得你死我活。


    “火狼,放開我,快放開我,我要夜哥哥,我要夜哥哥……”夏千金依然在他懷裏不斷扭動著身軀,不斷在掙紮著。


    火狼加重了手臂上幾分力道,受傷的肋骨因為用力,不斷在刺痛著他的神經,可他還是不能放手。


    垂眸看著她蒙上滿滿一層淚水的眼眸,他急道:“小姐,北冥夜不是好人,你不要過去,他會害你。”


    “夜哥哥不會害我,他怎麽可能會害我?”夏千金什麽都聽不進去,依然用力推著他的胸膛,用力在敲打著:“火狼,你怎麽回事?快點放開我,我要夜哥哥,你快放開我……”


    “究竟發生什麽事?”北冥夜倚在門邊,看著在火狼懷裏不斷掙紮的夏千金,唇角微微勾了勾,笑著問道:“怎麽了?千金,怎麽嚇成這樣?到底發生了事?”


    聽到他的問話,再想起昨夜的情形,夏千金渾身一僵,整個人止不住一陣顫抖了起來。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她不斷地在抖著纖弱的身軀,看著他,眼淚簌簌而下:“夜哥哥,有狗……有狗要咬我,有狗想要咬我!它們咬了我……嗚嗚,它們咬了我……”


    她身上還在傳來撕心裂肺的痛,可這時候她隻想撲到他懷裏,隻想聽他幾句溫柔的安撫,她真的害怕,她真的好怕。


    “狗?”北冥夜挑了挑眉,無視火狼投過來那道殺人的目光,唇角的笑意斂了斂,他平靜地問道:“是不是那兩條狼狗?”


    “狼狗”這兩個字又讓夏千金嚇得瘋狂顫抖了起來,她沒有再敲打火狼,而是揪上他的衣襟,已經怕得不管抓到誰,她也想把那人擋在她跟前,為她擋去所有傷害了:“狼狗,是狼狗,有兩條狼狗想要咬我……”


    “不要怕,那兩條咬你的狼狗已經被我殺了,我為你報仇了,別怕。”北冥夜看著她,聲音還是那麽平靜,話語裏頭還是有一份讓火狼越聽越想殺人的邪惡笑意。


    他忽然拍了拍手,看著夏千金,聲音柔和了下來,唇角的笑意又開始笑得比花兒還要迷人:“把東西扔進來。”


    這句話才剛說完,沒多久,孟祁便擰了兩條被打死的狼狗走了進來,隨手一揚,兩條狗直接被扔到夏千金的跟前。


    “這就是傷害你的那兩條狗,我殺了它們為你報仇了,千金別怕,你夜哥哥永遠都是對你最好的。”北冥夜淺淺笑著,看著夏千金一下被嚇得蒼白的臉,話語還是那麽清柔,隻是那清柔當中,明白的人都能聽出來一份慎人的寒意。


    笑,好看到天怒人怨的笑意,這時候看在火狼眼裏,簡直比修羅還是邪惡,還要無情。


    不光是火狼,就連站在北冥夜身後不遠處的俞霏凡,以及剛退出去的孟祁,看著他唇邊那點笑意,也止不住心頭一陣發寒。


    先生……這輩子,千萬千萬不要和他成為敵人,萬一真那麽不幸……寧可選擇切腹自盡算了。


    夏千金盯著那兩條死狗,一直一直在盯著,臉色從蒼白道土灰,再到一片青紫,她忽然驚叫了一聲,兩眼一翻,竟就這樣直挺挺昏倒了過去。


    火狼嚇得連心尖兒都顫抖了起來,忙把她抱在懷裏用力晃了晃:“小姐,你怎麽樣?別嚇我,小姐,快醒醒。”


    他回頭,看著依然笑得雲淡風輕的北冥夜,聲音沙啞,每個字都是從齒縫裏蹦出來的:“找醫生來,快找醫生來!北冥夜,小姐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不會放過你,我一定要你們所有人陪葬!”


    這怨毒的詛咒,就連俞霏凡聽到了也覺得渾身冰冷了下來,她不動聲色走到北冥夜身旁,不安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在火狼失控地大吼起叫醫生來的時候,她抬頭看著北冥夜,得到他的首肯,便立即匆匆從房間裏奔了出去,要孟祁找楊醫生去了。


    楊醫生來的速度很快,就像是早已經準備在那裏,等候著通傳那般,前後不到半分鍾,人已經來到房間裏,一來到便指揮著兩名護士把夏千金扶到床上躺下,立即給她搶救了起來。


    由始至終北冥夜也隻是冷眼看著這一切,唇角那點笑意依然那麽柔和,看起來還是好看得足以讓所有女人沉迷,隻是那份帥氣之中透出來的那點寒意,還是讓人看一眼便從頭到腳冰冷了下來。


    俞霏凡就站在他的身邊,不可避免迎上那份寒意,整個人也似在一瞬間涼透了。


    他的手段還是這麽厲害,這麽恐怖,他的心也還是那麽硬那麽狠,就連對著柔弱的夏千金也能下得了狠手。


    你若是有一天一不小心成了他的敵人,你的噩夢將會在與他對敵起來那一刹徹底蔓延,這輩子至死方休。


    可她怎麽就覺得自己越來越喜歡他了?他的手段越殘忍,他的心越是冷,她對他的愛便越是多幾分。


    很想要讓自己的溫暖驅走他心裏頭那份寒意,讓他也可以像其他人那樣,有笑意,能笑得真誠,讓他也可以有真正的快樂,做一個普普通通有開心也有淚水的尋常人。


    楊醫生和兩個護士在夏千金房裏忙碌了大半個小時,北冥夜隻是在房中待了幾分鍾便轉身離開,俞霏凡也跟上他的腳步離開了。


    火狼一直守在夏千金身旁,直到楊醫生告訴他小姐沒事,隻是被嚇昏過去,睡個半天就會醒來,護士也給她掛上點滴,看著她安靜的睡容,他一直高高提起的心才終於落了下去。


    看著楊醫生,他冷聲說:“找人守著她,別讓她再出意外,我很快便回來。”


    楊醫生有點不安,看他現在雖然麵容平靜,可看得出他眼底那份殺氣。


    這個人渾身上下充滿著嗜血的味道,留他在帝苑裏,他真的有幾分擔心。


    火狼卻不理會他,轉身出了門,隻丟給房中所有人一個冰冷的背影。


    他直接去了北冥夜的房間,他知道那個男人還在帝苑裏,還沒有離開。


    北冥夜確實在房間裏,已經打開了筆記本正在工作,俞霏凡坐在他身後不遠處,拿了一本雜誌慢悠悠地翻看著。


    火狼推門而入的時候,兩個人還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已經維持了近半個小時。


    看到他進來,俞霏凡嚇了一跳,忙站了起來,下意識走到北冥夜身旁。


    北冥夜指尖頓了下,目光浮動,才關了文檔,轉頭麵對火狼。


    “你究竟想要做什麽?”火狼大步來到他跟前,身上那份慎人的寒氣不斷在外溢,盯著他時,眼底殺氣外露。


    “你想做什麽,我就想做什麽,這麽簡單的事,看不出來?”北冥夜挑了挑眉,對他的怒火全然不當一回事。


    “我沒有傷到那個女孩!”火狼低吼了一聲,盯著他,氣得渾身止不住一陣顫抖,這一抖,身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傷又被扯痛了起來。


    他雖然臉色不變,但眼底一抹痛色還是不自覺一閃而過。


    北冥夜淡淡看了他一眼,雖然他已經換過衣服,但還是看得出一身狼狽,這張臉白得跟紙一樣,連半點血色都沒有。


    傷得這麽重,本來是應該躺在床上好好休息的,可這男人天生一條爛命,為了一個夏千金,連死都不怕。


    他挽起唇角,笑得輕柔:“但你嚇到她了,既然嚇到我的人,那麽,你的女人也該要受到一點驚嚇。”


    “她所受到的驚嚇難道還不夠多嗎?”看著他唇邊的笑意,火狼差點忍不住大步過去,伸手想要把他臉上的笑意撕碎。


    這個男人的心,真的太狠!太狠了!


    北冥夜卻依然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等欣賞夠了他的怒容,他才靠在椅背上,手肘撐在椅子把手上,長指落在自己眉間輕輕揉了揉:“看這樣子應該是嚇得差不多了,不過,我這個人很記仇,得罪過我的人,我很難忘記。”


    “你這是什麽意思?”很難忘記,是不是說以後還會時不時嚇唬嚇唬他的小姐?小姐脆弱成這樣,再嚇她,他怕她的小命也會嚇沒了。


    “這話什麽意思,就得要看你怎麽理解了,千金怎麽說都是老爺子的心頭肉,沒什麽必要我也不想動她。”北冥夜依然揉著眉心,連看都不看他一眼,說話慢悠悠的,但卻不容置疑:“我說過我是個記仇的人,但這次我給你們一次機會,以後我的人要是還受到半點驚嚇,下一次,夏千金就一定不是隻受一點驚嚇那麽簡單。”


    “你……”火狼咬著牙,此時此刻真是恨透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現在傷成這樣,北冥夜又是個極不好對付的人,別說把他打倒,就是打個平手也不可能。


    他不怕他威脅自己,也不怕他用任何手段對付他,但如果,他對小姐下手……


    他心裏還是有幾分緊張,經過了昨天晚上和剛才的情形,他已經看清了北冥夜這個人。


    他不出手而已,要真的出手對付小姐,小姐絕對躲不過去,除非他們趕緊離開這裏,回東方國際去。


    “你以為回了東方國際,她就能安全了嗎?”北冥夜就算不看他,也知道他在想什麽,他笑得不屑:“老爺子知道放眼線在東陵,我就不知道放人在東方國際嗎?”


    他哼了哼,笑意裏頭多了幾分殘忍的冰冷:“我做人很簡單,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但你若得罪我一分,我就會回報你十分。你如果聽得懂就回去守著她,我不會再去找她麻煩,你若是聽不懂,可以繼續留在這裏,不過,我不打算奉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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