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連念初就去洗碗,順便煮上一鍋板栗桂圓粥,反正汪家夫婦回來的晚,煮開後調到最小火慢慢煨著就行,也不用看火。


    這家裏家電齊全,他就順手榨了兩杯梨藕汁回去,清肺潤燥,夏天喝正好解暑。


    回去時汪予遲已經坐在小桌子前麵寫上作業了。他撂下飲料時掃了一眼,也就是外語、數學、生物、物理什麽的,小學生還能學到航天飛船去嘛。


    他灌了兩口飲料,抽出張白紙坐到一旁,轉著圓珠筆問了一聲:“做哪些題?”


    口中問著,筆尖就轉到紙上,看著汪予遲下筆的地方寫了下去。這孩子這正寫著外語練習冊,對他來說是難學的東西,連念初這裏有隨身翻譯器,看哪種語言都是母語,寫得無比順暢,刷刷刷寫出了十幾頁兒,足夠老師要求了才連練習冊一起推回去。


    其他幾本也基本沒難度,翻譯問題有圓光客戶端,基礎數學、物理知識他拿過教材翻一遍就能跟自己從前學的對上,隻在寫作文時費了點時間。


    汪予遲第一次抄作業,既覺著輕省,心裏又有點負罪感,掙紮著說:“老師說應該自己看一遍再對答案,不然都是抄的,自己最後還是不會。”


    連念初揚起下巴,擺出一副專業態度說道:“你們老師說的不對,重複一些基礎記憶方麵的東西沒什麽用,學習重在理解,而理解呢——”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全靠腦子好,不是死記硬背。像我這樣智商高了,掃一遍書就都能記下來,靈活運用,你學不好都是因為腦子不行。”


    汪予遲都快給他說哭了,低著頭悶悶地說:“我媽媽也這麽說,我大哥腦子就特別好,他從小就會讀書,我怎麽也比不上他。”


    “就是這樣,你聽得懂就好。”連念初理所當然地說:“所以抄作業很正常,不要把你有限的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作業上,有這工夫好好提升你的智力,這樣才能學好。”


    “可我好像天生就不聰明……”汪予遲反應過來,他並不是在責怪自己腦子笨,似乎另有所指,便住了嘴,眼巴巴地看著他,盼著他能從口袋裏拿出個複印麵包來,吃了就能記下這些又多又難的東西了。


    連念初的確是掏了,卻沒掏出麵包,而是掏了個羊脂白膩的小瓶子,從裏麵倒出一枚圓圓的藥丸。


    這是中藥,他也吃過,不大好吃,這麽大的還不能用水送,都得幹嚼了吃下去。汪予遲的眉毛不由自主皺了皺,閉了閉眼,視死如歸地朝藥瓶伸出了手。


    連念初沒給他吃藥,反倒在他手上輕拍了一下,笑著教訓了他一頓:“別一副要你命似的表情,我這藥可不是凡間那種藥丸,而是修士入道時用的凝氣丹,吃了以後就能當小神仙了。行了,快先把作業抄了,一會兒我教你吐納修行。”


    小朋友悶頭抄作業,教他不學好的家政叔叔美美地癱在沙發上喝著果汁。


    喝著喝著,他忽然覺著胃有些發脹,擱在沙發靠背上的頭重了許多,簡直要陷進海綿靠墊裏了,熱得漆了一頭汗。旁邊的汪予遲不知什麽時候站起來,熱乎乎的小手按到他額頭上,擔憂地問:“叔叔你是不是發燒了,你的臉紅得特別厲害。”


    不,他的體溫比人類還恒定呢,不拿火烤不可能熱起來。


    這時候臉紅總不能因為暈車,會不會是這家裝修有問題?難怪這孩子瘦成這樣,家裏給盯著營養餐還給他抽血,弄不好都是空氣裏甲醛超標搞的,大人不要緊,那個哥哥又住校,這小兒子一天天住在汙染環境裏,才老得病的吧?


    不過要說也可能是雞翅吃多了,他平常不吃那麽大一盤的,吃完還喝了涼性的梨汁,胃沒準會有些不舒服。總之這個世界不好,他從前走過那麽多小千世界大千世界,還從沒生過病呢。他閉著眼倚在沙發上支使小朋友:“你去開窗通通風,快點把作業抄了,晚上我帶你去湖邊修行,這房子空氣可能不好。”


    汪予遲立刻把能開的窗戶都開了,回來就安安靜靜地拚命抄作業,厚厚一摞作業半個小時就抄完了,然後眼巴巴看著連念初,問他現在能不能去湖邊了。


    這會兒工夫連念初自己倒也緩過來了,不過桌上的梨藕汁是不敢再喝的,重新熬了壺玫瑰荷葉飲,讓小孩兒跟自己一起喝點熱茶舒肝解鬱。還順便檢查了一下他的作業抄得好不好,全不全。


    檢查完了,連念初就把人拎進靈湖空間的小屋裏,將一道真元打入他丹田,用最簡單粗暴的方法教這孩子認識體內經絡。待得靈氣運轉了五個周天,又便把人從定中震醒,倒了一粒凝氣丹到他的小手上。


    這孩子可不是楚颯那種普通路人,給點美容藥劑就能打發,也算是嶽青峰轉世之身,值得他下心思。他在藥箱裏翻了又翻,才從一箱千蜃閣高階靈丹裏找出這瓶初入道修士用的凝氣丹。


    丹藥入口便化作一道冰涼的靈氣。汪予遲雖然學習不太有天份,修道卻是一點就通。丹藥化出的靈氣追著連念初給他的真元在經脈裏流轉,第一次嚐試竟然就進入深定狀態,靈氣完滿運轉了一個小周天。


    等他飄飄悠悠地醒過來,人已經坐在自己的小床上了。連念初早已不知去向,外麵天色漆黑,倒能聽到樓下客廳裏有不大清晰的說話聲傳來。


    他生怕這個待他好的神仙叔叔不要他了,便穿上拖鞋,悄悄走出房門,想去看看人還在不在這個家裏。剛走到走廊,就聽見樓下餐廳裏傳來他父親低低的聲音,伴著一點輕輕的喝粥的聲音:“怎麽這麽快就讓新家政進門了,這人懂事嗎?”


    隨後是他母親的聲音:“是唐經理極力推薦的,家政專業剛畢業的研究生,有學曆,會幹活,會看人臉色,心比天高,找不著工作……這樣的人最好用,眼睛都是空的,隻要給錢就懂事。”


    勺子碰撞瓷碗的聲音清晰響起,汪予誠躲在走廊扶手後聽著父母奇怪的對話,漸漸發覺自己聽到的其實是不該聽到的——勺碗攪動的細碎聲音應該是從餐廳裏發出的,而在平常,他坐在客廳裏就聽不到那樣輕的響聲了。


    仔細想想,他父母說話的聲音,他在房間裏也不應該能聽到。難道白蓮花神叔叔給他的藥把他也變成神仙了?他四下張望了一圈,看到走廊上的確仍然空蕩蕩地沒人,才悄悄捏了捏自己依舊細瘦的小胳膊。


    ——還是軟軟的,沒多少肉。


    現實無情地告訴他,他並沒成神仙,就算有了點異能,大概也就是神仙拯救世界故事裏的十八線小角色。


    正想著小心思,底下又傳來父親的壓得低低的聲音:“予清又該做檢查了吧?這孩子也是,從那次手術之後脾氣就不好了,簡直像換了個人似的。小的時候多聽話,多懂事啊……有時候我也想,那時候咱們要再堅持堅持,先不要予遲呢?結果當時也沒用到,還讓予清跟咱們有了那麽重的心結。”


    怎麽回事,原來他不應該出生,哥哥也是因為他才和爸爸媽媽有了嫌隙的嗎?汪予遲的心“砰砰”地跳了起來,拚命捂住嘴,把細細的抽氣聲死死堵在喉中,眼眶驀地通紅了,卻拚命眨著眼,不敢落淚。


    然後他聽到母親壓抑的、帶點哭腔的聲音:“我那時也不想要,我想好好陪在予清的身邊,還不是你家裏說再要一個孩子好!親兄弟比外人好!結果這孩子來得這麽遲,該用的時候沒用上,還讓予清誤會我這個媽媽心狠,在他最需要的時候拋棄他,又要了一個孩子……”


    樓下傳來低低的,持續的哭泣聲,他父親撂下碗,低聲安慰著母親:“予清現在年紀也不小了,他們畢竟是親兄弟,不是外人能比的。予遲這個孩子雖然來得遲了一點,可他還是很有用的,予清他以後也會理解我們的苦心的。”


    哭聲漸漸低了下去,母親的永遠明快的聲音蒙上了一層陰影:“可我還是不能忘記予清做完手術,我去醫院看他那天,他看著我肚子的眼神。我特別有罪惡感,直到現在一想起來都是……我甚至有點慶幸他以後可能還需要予遲,偷偷期盼他到時候能理解我這個母親的苦心。我怎麽能這麽想呢……”


    “予清會明白的。”男人沉重地歎息著:“他早晚會知道這個弟弟有多重要的。是我們對不起他,沒能給他一副好身體,幸好予遲很聽話,也漸漸長大了,畢竟是親兄弟……都是相配的。”


    “嗯……我已經不在乎他不原諒我了,可是予遲不行啊!他的身體不好,以後還要靠這個弟弟,他們兄弟之間這樣冷淡下去,我怕予遲長大了會不願意……”


    汪予遲不敢再聽下去,躡手躡腳地走回自己的房間,蓋上被子把自己蜷縮在黑暗裏。


    他一直不知道哥哥和父母之間還有這樣的心結,難怪從小就很少見到哥哥回家。即便偶爾回來,對他也不是很親熱,大概是怪他生得不是時候,搶了父母的愛吧?以前他還覺得母親管得太嚴,什麽都不讓他幹,現在才知道,是大哥的病嚇到了母親,她應該是怕自己也生病,長大了沒法照顧哥哥。


    不過不要緊,他已經認識神仙叔叔了,叔叔還想讓他當小神仙呢。以前的事都回不去了,但是他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哥哥,到那時候哥哥就會明白爸爸媽媽的苦心,也不會那麽討厭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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