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著一點微茫的希望,從隨身空間裏拿出一包爆米花,打開蓋子塞到山河手裏,摸著摸他的頭說:“叔……哥哥有點事,你不要往上看,乖乖地吃爆米花好嗎?一會兒就好,我就看一眼就完了。”


    山河黑黢黢卻全無神彩的眼睛看著他,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連念初笑了笑,低聲道:“真乖。”趁著孩子低頭吃東西,把右手抬高到與自己視線平齊,掌心向內,逼出了本體的蓮花。


    還是粉色的,隻有花瓣邊緣一圈雪白,仍是收取了陸澤——或者說嶽青峰真靈——的信仰之後的樣子。


    他有些失望,卻也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失望。至少現在花瓣邊緣已經白了不少,比從前全花都是粉紅的時候強多了不是?


    連念初歎了口氣,全身靈機集中到本體的雄蕊和伴生心皮上,伴生心皮合攏,將散發著濃鬱香氣的雌蕊和蜜腺重新封鎮。


    花心合攏後,他身上異常灼熱的氣息也漸漸消褪下去。這次天賦神通爆發與封鎮都耗了他不少靈力,合上伴生心皮後,整朵蓮花的花瓣都微微合攏,半開不開地重新沒入掌心。他這副道體也有些困倦無力,飛了沒多久他踏落鎖塵,落到一片有山溪流經的濕潤土地上。


    最先落地的是楚颯,他一直在鎖塵下麵吊著,飛下來時直接就從半空撞到了地上,要不是外麵有連念初的蓮葉裹著,這一下就能給他撞斷幾根骨頭。


    這破蓮葉還裹得又緊又直,他想蜷縮身體減緩一下疼痛都不行。好容易落了地,這一路被撞被甩的怒氣都衝到了喉嚨口,氣得他破口大罵,從連念初罵到柳瀟然,從柳瀟然罵到楚家,罵到最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罵什麽。


    忽然間,一直緊貼在他臉上的蓮葉翻卷起來,將他的臉和肩膀、胸口暴露在外麵。適應了黑暗的眼睛乍然接觸到強烈的光芒,刺得他淚水洶湧,隻好立刻閉上眼。


    再睜開眼,他就看到連念初那張比平常更紅一點的蓮臉映在麵前,右手提著生滿尖長棘刺的蓮葉梗抵到他臉上。


    “廢話就不說了,現在開始,我問一個字你答一個字,不然我就把葉子反過來包上你!”


    楚颯呼吸一窒,緊鎖眉頭,怒衝衝地說:“你到底想幹什麽!你一個靈樞弄這麽多事,得罪這麽多人,到底還想不想和山河鼎重新合體了!”


    ……我放著嶽兄本體大好一座山都沒下根,跟一個鼎合什麽體!


    他拿著葉柄往上一扯,單腳踩在楚颯胸口,伏低身子壓在大腿上,長滿尖刺的葉柄在空中甩了兩下,冷冷道:“現在是我問你,再廢話就把你紮成噴壺!”


    考慮到還有未成年器靈在旁邊看著,連念初也不想真弄出血來,挽著蓮葉莖直接逼問:“山河是怎麽變成器靈的,是誰把他的魂魄煉入山河鼎的?怎麽才能解開魂誓血契,讓他自由?”


    楚颯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像是又想問他些什麽。但連念初不給他廢話的時間,拖過他的劍來往他耳旁一插,厲聲道:“說!”


    “是……是楚家老祖。”楚颯終於開了口,一邊說一邊觀察著連念初的神色:“……你口中的‘器靈’就是靈樞的意思吧?山河靈樞來曆十分特別,據說是千年前的楚家老祖楚萬齡搶救回來的一位靈師的殘魂。那位靈師不知修行出了什麽問題,修行時靈體潰散,幾乎死去,潰散的靈體向他求救,他可憐那位靈師……”


    “胡說!”太無恥了!明明是把嶽兄斬斷的真靈煉成法器器靈,還要說自己是救人!他氣得花芯裏的伴生心皮差點又綻開,幸好一旁的小山河感受到他真元波動,塞了一把脆甜的圓粒爆米花到他嘴裏,安撫住了他瀕臨暴走的情緒。


    他低低歎了一聲,低頭在山河軟嫩的臉頰上蹭了蹭,重新審問:“楚家既然說他們老祖是將一位真人煉成器靈,為什麽山河外表這麽幼小?他難道不是殺了這個孩子,再把他的魂魄連同他體內的神仙真靈一起祭煉成鼎靈的?”


    “真相如何我也不清楚,但楚家流傳的說法是,當時那位靈師魂魄已經快要消散了,楚家老祖隻能將殘魂煉入鼎身,因為魂魄不全的緣故,山河靈樞外表倒退回了幼年期……大約也是因為這個緣故,他的靈性不如你。”楚颯目不轉睛地盯著連念初,忍不住問道:“你原身那個白色盤子原本是山河鼎的鼎蓋,還是裏麵的承香盤?山河鼎真的有三部分?三體合一之後又會是什麽樣子?”


    千年……嶽兄就這麽失去靈智、毫無尊嚴地做了千年器靈!


    連念初根本沒聽他問的什麽,隻管心疼地抱住小山河,拈著爆米花一顆顆喂給他,壓著火氣說:“我認得山河,也認得與他同源而出的人,你們怎麽就一定以為山河和我的關聯是身體上的,而不是靈魂上的呢?山河說我身上有他的氣息,是他的一部分,那並不是說我是山河鼎的一部分,而是說我身上有他本體真人烙下的氣息!”


    楚颯的瞳孔驀然縮小,不敢置信地說:“你的意思是……那個靈師竟然沒死?山河隻是他失落的一部分魂魄煉成的?不可能!如果隻是部分靈魂就堅韌到可以成為山河鼎的靈樞,完全發揮出山河鼎的力量,他本人該是多麽強大的靈師?這麽強大的靈師又怎麽會被人取走靈魂煉成靈樞?


    何況、何況就是煉成靈樞的楚家老祖也隻活了五百載,隻能靠山河鼎轉命,千年以前的靈師怎麽可能還活著……他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他有什麽長生之法,快告訴我!”


    他拚命扭動身體,恨不能從荷葉裏扭出來,一雙眼死死盯在連念初臉上,臉上掙得青筋畢露,看著甚至有些嚇人。


    一條條細長通紅的血管從他頸後爬出來,漸漸布滿左半張臉,像蚯蚓般起伏脹縮,顯得尤為猙獰可怖。連念初不知道他犯了什麽病,又不舍得拿自己的美白靈丹給他吃,看看倒有些像是入魔了,索性拿起鎖塵對著他的臉吸了一番。


    但這回鎖塵並沒像隕石破碎時那樣,弄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動靜,而是挺安靜地轉動著,有稍許風聲在下方悠悠地響著。


    一道箭光忽然從遠方射來,隨之而來的是一聲焦急嘶啞的叫聲:“別殺楚颯!”


    箭光疾飛而至,從連念初耳邊掠過,深深釘入光滑的岩麵。一葉細長的飛行器從空中滑落,柳瀟然急匆匆落下來,伸手擋住鎖塵,道:“他是山河靈樞的主人,靈樞你如果殺了他,山河靈樞真的會消散的。”


    鎖塵底下傳來楚颯悶悶的聲音:“用不著你替我求情!我死不了,我死了也輪不到你接收死鬼大少爺的遺產!”


    連念初捂住山河的耳朵,煩燥地踩了他一腳:“早就想跟你們說了,要**找個沒人的地方,別汙染嶽……山河的耳朵!”


    柳瀟然冷著臉扭過頭,楚颯的臉壓在鎖塵下頭,倒是看不出什麽表情。


    也不知是鎖塵管用,還是基情的力量,他臉上的血管倒是消褪了,思維也清楚了,躺在蠶繭一樣的葉卷裏,老老實實地講起山河鼎的事。


    “世人都知道楚家有直接食用靈植、靈獸就能提高修為,不會被其中雜質損傷經脈的法子,其實這也不是什麽特殊功法,就是山河鼎。楚家嫡支血脈從小吃的就是山河鼎煮出來的食物,旁枝子弟和像我這樣被楚家收養的弟子每月也能吃到一回,就像其他家族會供給弟子丹藥一樣。


    山河鼎原本是楚家祖上傳下的靈器,功效也就是能精煉一下食物中的靈氣,煮出來的食物比未經加工的強一些,遠比不上服食丹藥。因為並不實用,所以到了楚萬齡那一代,鼎蓋或者還有其他部分都不見了,隻剩下殘破的鼎身,直到他將靈師的魂魄煉成山河鼎的靈樞,這鼎才被賦予了新的功效……”


    “不就是淨化靈禽靈獸體內的雜質!用淨靈丹連續飼喂半個月,半個月就能出欄,還能提高出肉率!或者在做菜時提前用5%的醉仙芙蓉粉溶液醃製一下,或者自己吃些排除雜質的靈丹……明明應該用藥品解決,居然拿別人的真靈做這種沒用的法器——”


    連念初心痛如絞,驀地抄起地上的長劍,臉色慘淡冰冷:“楚家在哪兒?這樣的人家不配修道成仙,我今日就去斷了他們的靈骨靈脈,讓這些噬人之輩永不能修行!”


    楚颯的呼吸聲也隨著他的話變得粗重,既像是興奮,又像是痛恨,低沉喑啞地說:“嘿嘿,不用了,楚家已經沒有什麽嫡係了,楚家所有的人都成不當真正的靈師……山河鼎真正的作用並不是煮些靈肉靈植,而是換命!”


    “以命換命,換那位煉成山河鼎的楚萬齡老祖的生機!”


    什麽?連念初下意識看向山河,胸口像人類那樣微微起伏,腦中已想到了一種自己絕不願意相信的可能。


    楚颯慘笑起來:“我也是在楚家挑選下任家主的試煉上才知道的,楚家如今的家主楚源輝並不是真正的楚源輝,而是七百年前就該壽盡死去的楚萬齡。這次在禁地中挑選新家主的試煉也不是真正的試煉,隻是要我們這些陪煉者的身體,要用山河鼎熬煉出精華元力,好把他挑中的楚望京的靈力、境界堆到足夠他奪舍轉世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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