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西城本來是高塔神廟力量很強勢的區域,隻是要論高端力量,卻也並不是非常強,除了晨曦城之外,其餘城市並不會有超過兩名一樣的銀袍主祭。


    更別說這一次,死的還有六位晨曦神親自頒下神旨任命的神使,對於銀袍主祭來說,這六位神使真的非常強大。


    哪知道……結果這樣慘烈。


    慘烈到晨曦神的信仰者們一下子元氣大傷,並不敢再有所動作,所以,當顧程一行人穿過城市找了一家有房間的酒館住下時,沒有人再來找他們的麻煩。


    信仰者們雖多,卻也不是傻子,普通人更是以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他們,一時間,整個費西城的氣氛都變得微妙起來。


    “現在要怎麽辦?”趙挽之不在意地坐在瞧著不大幹淨的椅子上,看到趙衍之皺了一下眉,她知道對於這樣的住宿環境,她這個堂弟難以忍受,“難道再去找一找費西城的貧民窟麽。”


    要讓他們自己在這裏打聽消息的話,很可能什麽都打聽不出來,大家都有點避他們如蛇蠍的意思。


    晨曦神在這個世界的絕大部分地區名聲都不錯,費西城更是高塔神廟的勢力範圍。


    這些普通平民出於恐懼才能對他們維持基本的禮貌,否則的話他們早就遭到圍攻了。


    門口的屍體已經都被清理掉了,城裏的巡邏衛兵們都沒敢來招惹他們,殺了這麽多人,竟然連抓捕令都沒有一張。


    不過,他們真要在這城裏打聽些什麽,估計也沒有什麽人會配合。


    “孟平波的心裏應該比我們更著急。”顧程說,“畢竟崔鑫手下的六個戰士還沒有綠實。”


    趙衍之挑眉,“從這一刻開始,我們就不再是夥伴了,而是競爭者。”


    趙挽之哼了一聲,“那就隻能各憑本事了。”她瞥了一眼趴在床上睡著了的吉祥,“不如靠著它試試?”


    吉祥已經要進階了,今天這場架一刺激,看著已經在突破的邊緣,也許是今晚,也許還得過兩天,它或許會成為最先突破二階的貓。


    一顆綠實可以突破一階,理論意義上,需要吃下四到五顆的綠實,才能突破二階,再往上,隻憑綠實的話,突破起來需要的數量不是翻倍那麽簡單,而胡思呈平方數往上漲。


    據顧程的估計,要到三階,至少要再吃下二十顆左右,再往上,就要以百計了,隻會越來越難。


    第二天一早,孟平波等人已經不在了,對於這一點顧程半點都不意外。首都那邊能將重要的任務交給他,說明孟平波絕對是個心有成算的人,從在高塔神廟裏他將那些信仰者們一個個殺死之後還補一刀的做法,就知道這位絕不是雷鋒般喜歡做好事的善人。


    現在高塔神廟的信仰者們被徹底打怕了,顧程三人雖然救了他,他也給了他們情報。當時祭品室裏的東西,他總共也隻拿了一顆綠實再加上幾塊礦石而已,其餘一樣都沒有碰。


    要說他們一路結伴同行,但要說有多少信任,雙方都很清楚,這隻是基於合作,而不是真正成了夥伴。在孟平波的心裏,隻有那些戰士們才是他的同伴,顧程三人也是一樣並沒有將他當做自己人。


    於是,這會兒拆夥也是最好的避開糾紛的方式了。


    “他這是要各憑本事啊。”趙挽之打了個哈欠,“我們剩下的時間也不多了吧。”


    趙衍之伸出手來看了看天空,“已經隱隱約約能夠感覺到排斥之力了,我們最多還能在這裏留一個月吧。”


    “差不多。”顧程回答。


    其實這一趟他們的收獲算得上十分豐厚了,不像是上一個世界基本上沒什麽收益,除了那些綠實之外,為了購買房車和柴油、發電機等等,反而花掉了不少。


    這個世界的信仰者們原本要獻祭給晨曦神的那些東西幾乎都落入了他們的口袋,這已經讓他們感到十分滿意了。


    剩下的時間裏盡量尋找綠實,再好好休息一陣子,就是他們接下來的打算。


    “反正我不會再住在那家酒館裏了。”昨晚趙衍之根本沒能睡覺,那肮髒糟糕的環境讓他無論如何也克服不了心理障礙躺到那張床上去。


    顧程好笑地說,“那好,我們今天先重新找個住處吧。”


    要在城裏找一個讓趙衍之能夠感到舒適的住處還真不容易,這個年代看似已經有了工業時代的雛形,事實上卻有些拔苗助長的意思,人們的生活方式並沒有進步很多,再加上絕大部分的人家根本沒有那個條件去計較衛生條件,能夠填飽肚子就已經是令他們滿意的生活了。


    “吉祥,去哪兒?”


    吉祥舔了舔爪子,朝著城東跑去。


    他們果然在這裏聽到了消息,最終以極其低廉的價格買下了一位已逝的貴族夫人的小莊園,據說這位貴族夫人死後,莊園一直鬧鬼,所以她的繼承人想賣卻無法脫手賣出去,在顧程他們找上門來的時候,一是出於對他們的恐懼,二是這房子確實沒人要,所以價格真的可以說是十分美麗了。


    莊園不大,而且就在費西城裏,前麵有一個小小的玫瑰花園,後麵有個占地不過一畝多的樹林。兩層的小房子被照顧得相當精心,角角落落都打掃得很幹淨,那兩位已經年近花甲的女仆並沒有被趕走,顧程他們將兩人留下繼續打掃這棟別墅。


    “怪不得說鬧鬼呢。”顧程眯著眼看向閣樓。


    對於別人來說是會感到恐懼的事,他們卻隻會高興。


    趙衍之看向隱藏在黑暗裏的眼睛,“這一次綠實挑的是動物啊。”


    一窩原本就住在閣樓的老鼠,這會兒已經變成了“碩鼠”,幸好老鼠的習慣還是避著人的,否則傳出的流言就不是鬧鬼,而該是這裏有妖怪了。


    趙挽之低頭,“吉祥,幹得好!”


    藍貓驕傲地抬起小腦袋,其實以它現在的靈覺,還不足以準確地找到綠實,這一次實在是有點碰運氣,而且它想的本來是要找到一個舒服的住處而已,這裏有綠實根本就是巧合。


    不過貓是不會有心虛這種情緒的,自得還差不多。


    顧程甚至沒有切回輸出,眼見著趙挽之衝上去,布下刀牆以防這些老鼠逃跑,趙衍之錚錚彈了幾聲,準備布下音域控製住它們。


    這群老鼠的攻擊力不算太強,但是速度奇快,然而……他們這邊有兩隻天然的老鼠的克星。


    老鼠跑得再快,也是跑不夠貓的。


    所以這一次消滅起綠實的保護者來格外順利,甚至比第一次打桃樹的時候還要簡單。


    這裏的綠實數量上中規中矩,三顆,不多也不少,顧程已經緊迫地意識到以後要得手更多的綠實,還真得靠吉祥的靈覺,索性三顆都喂了吉祥,至少先讓它升到三階,這樣會給他們帶來更多的助益。


    一旁的橘貓酸溜溜地看著,甩著尾巴走了,一直到晚上吃晚飯的時候都沒理他們。而且破天荒的,居然連貓糧都少吃了小半。


    對於一隻貪吃的橘貓來說,食物就是它的大半生命,可見這會兒它有多生氣。


    “唉……”趙挽之摟著胖橘的圓滾滾的身體,壓低了聲音說,“不然我偷偷給你開個罐頭,不給吉祥吃?”


    胖橘一秒被收買。


    有了住處,他們又去了費西城最亂的那條暗街一趟,和吉星城不一樣,這裏暗街那邊的勢力錯綜複雜,因為有高塔神廟的打壓,沒有哪一家能夠坐大,一直維持著一個微妙的平衡,反倒不如吉星城那邊抓住一個老大就可以控製一夥人來得方便。


    不過,他們還是打聽到了一些消息,隻是折騰了幾天,發現都是沒什麽用的傳聞。


    半個月後,他們碰見了孟平波一行人一趟,他們看起來風塵仆仆,不知道去哪裏了一趟,顧程隻掃了一眼,就發現剩下的六個戰士中有四個已經進階了,大概率是吃了綠實。


    “不用看了,我們隻找到一串綠實,現在已經吃下去了。”孟平波攤了攤手說。


    沒有帶回來再最後選擇給誰吃,很顯然防備的就是顧程這三個高手。


    萬一被搶了,才是真後悔不及。


    趙衍之淡淡一笑,“運氣不錯,四枚啊。”


    孟平波很警覺地發現他們似乎有百分百判斷別人進階——或者吃下了綠實的能力,不過麵上並沒有露出來,也客氣地說,“還不夠好,畢竟我們還有兩個人沒有。綠實一串……最多能有幾顆果子?”他還想得到更多的信息。


    顧程語聲溫柔,“這可說不準呢。”


    孟平波聳了聳肩,不再問了。


    於是兩行人分道揚鑣。


    趙挽之見孟平波他們走遠,才說,“我該說不愧是原本第一個利用尋木到其他維度空間的人嗎?”


    在顧程的記憶裏,孟平波他們也隻這麽一次,在一無所知的前提下不僅活著回去了,而且總結出了絕大多數尋木的規則。


    隻有一次而已。


    這靠得可不僅僅是運氣和實力,還有頭腦。


    孟平波一直很理智很明確地知道自己要什麽該怎麽做,和顧程三人的相處也一直掌握著一個度,不過於親近,也不會刻意疏遠,與他相處的時候,會覺得這是個誠懇坦蕩又絕不會拖後腿的好夥伴,但事實上他胸有溝壑始終別有成算,隻是能夠保持著讓人感到舒服的距離。


    在吉星城的高塔神廟時,他非常自然地放棄了爭取更多的綠實,以退為進,反而從顧程他們那裏得到了不少信息。


    比如現在,連顧程也不得不感歎,不到必要的時候,最好不要和這個人徹底撕破臉皮。


    孟平波在刻意回避,他們如果還咄咄逼人,恐怕他也絕不會坐以待斃。


    “是挺厲害。”趙衍之也承認。


    即便是沒有末世,孟平波這樣的人原本也是天之驕子。


    趙挽之忽然又說,“我隻是現在有點後悔。”


    顧程朝她看去,“後悔什麽?”


    “之前孟平波被關在高塔神廟的地下室的時候……”趙挽之的口吻十分遺憾,“應該多給他拍幾張裸照的。”


    顧程:“……”


    趙衍之忍不住說,“你到底在想什麽?”拍什麽裸照啊!


    “你不覺得掌握一個很厲害的人的黑曆史或者小把柄是一件很叫人興奮的事嗎?”趙挽之一本正經地說,“免得他回去之後翻臉不認人呢,我拿著他的裸照找上門去,他怎麽都得見我一麵吧?”


    顧程:“……”


    趙衍之已經徹底不想再和她說話了。


    最終,他們回到尋木旁邊,附近隻站著十一個依舊身著迷彩的軍人。


    去時二十八人,回來的隻有十一個。


    總比上輩子好多了,顧程想著,好歹是多了好幾個幸存者呢。


    但是對於這群軍人來說,他們的朋友、夥伴,可以生死相托的戰友,有一大半都留在了那個世界,而留在那裏的結局隻有一個,等待死亡。


    他們都是最優秀的戰士,卻沒有死於戰場。


    最終連屍體骨灰都不能回來,永永遠遠地,消散於時空之中。


    孟平波站在最前,他閉了閉眼睛,才又抬頭看向天空,“脫帽!”


    零零星星的幾個戰士脫下了帽子,其餘戰士的帽子早已經不知所蹤。


    “敬禮!”


    戰士們眼含淚花,齊刷刷地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這是他們以沉痛的心情,給予遠方的祭奠。


    對再也不能歸來的故人,抱以最高的敬意。


    婆娑的樹影輕輕搖曳,天空陰沉,淅淅瀝瀝地落下雨來,去時正是隆冬,此時春寒料峭,雨是刺骨的寒。


    尋木被籠罩在雨幕之中,寂默無聲。


    花已謝果已無。


    靜待下一次花開滿樹。


    “走吧,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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